史秋山道:“你果然来了。”

  风四娘道:“嗯。”

  史秋山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风四娘道:“哦?”

  史秋山道:“无论谁想要用易容来瞒过老朋友都不容易。”

  风四娘道:“尤其是像你这样的老朋友。”

  史秋山笑得更愉快。

  风四娘道:“所以你早就认出了我?”

  史秋山点点头,忽然又道:“可是我也有件事想不通。”

  风四娘道:“你说。”

  史秋山声音很低,道:“萧十一郎在这里,你怎么会不知道?”

  风四娘沉下脸,冷冷道:“萧十一郎在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我又不是他的娘。” 

  史秋山又笑了。

  风四娘道:“你是干什么来的,我也管不着。”

  史秋山笑道:“你也不是我的娘。”

  风四娘道:“我只不过要你替我做件事。”

  史秋山道:“请吩咐。”

  风四娘道:“我要你陪着我,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

  史秋山看着她,好像觉得很意外,又好像觉得很愉快。

  风四娘瞪了他一眼,悄悄道:“我只不过要你替我掩护一下而已,你少动歪脑筋。”

  史秋山眼珠转了转,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找我不会有什么好事的。”他一双钉子般的小眼睛,忽然又盯住了风四娘身后的沈璧君:“她是谁?”

  “你管不着。”风四娘道:“我只问你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史秋山道:“我不肯行不行?”

  风四娘道:“不行。”

  史秋山苦笑道:“既然不行,你又何必问我?”

  风四娘也笑了,展颜笑道:“那么你就先陪我到那边去看看。”

  史秋山道:“看什么?”

  风四娘道:“看看坐在里面喝酒的那个人是谁?”

  史秋山道:“你看不出的。”

  风四娘道:“为什么?”

  史秋山道:“因为他脸上还盖着个盖子。”

  脸上盖着盖子,当然就是面具。

  只不过他的面具实在不像是个面具,就像是个盖子。

  因为这面具竟是平的,既没有脸的轮廓,也没有眼鼻五官,只有两个洞。

  洞里有一双发亮的眼睛。

  他的神情本来很悠闲潇洒,可是戴上个这样的面具,就变得说不出的诡秘。

  风四娘道:“你也看不出他是谁?”

  史秋山摇摇头,苦笑道:“他用的这法子,实在比易容术有效得多,就算他的老婆来了,一定也认不出他的。”

  风四娘皱眉道:“他既然有胆子敢来杀萧十一郎,为什么不敢见人?”

  史秋山道:“这句话你应该问他的,问出来再告诉我。”

  风四娘道:“萧十一郎呢?”

  史秋山道:“这句话你就该去问萧十一郎,我也……”

  他的声音忽然停顿,眼睛忽然盯住了船舱里的楼梯。

  一个人正从楼上施施然走下来。

  一个豹子般精悍,骏马般神气,蜂鸟般灵活,却又像狼一般孤独的人。

  他身上穿着件很宽大的黑丝软袍,用一根缎带系住,上面斜插着一柄刀。

  割鹿刀!

  萧十一郎终于出现了。

  纵然是在人群里,他看来还是那么孤独寂寞,甚至还显得很疲倦。

  可是他一双眼睛却像是天目山头的两潭寒水一样,又黑、又深、又冷、又亮。

  没有人能找得出适当的话,来形容他这双眼睛。

  没有看过他这双眼睛的人,甚至连想都无法想像。

  只要一看到这双眼睛,风四娘心里就会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那是甜?是酸?是苦?

  别人既不能了解,她自己也分辨不出。

  沈璧君呢?

  看见了萧十一郎,沈璧君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她们痴痴的站着,既没有呼唤,也没有冲进去。

  因为她们两个人谁也不愿先叫出来,谁也不愿先表现得太激动。

  因为她们是女人,是已跌入爱情中的女人。

  女人的心,岂非本就是微妙的?

  何况,旁边还有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

  萧十一郎却没有看她们,也许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外面有这么样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