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着道:“看来我们改扮得还不错,居然连萧十一郎都已认不出!”

  萧十一郎也笑了:“幸好我总算还是听出了你的声音。”

  风四娘手插住腰,道:“你既然已认出了我们,为什么还不赶快替我们倒杯酒。”

  萧十一郎立刻去倒酒。

  他倒酒的时候,忍不住看了风四娘一眼。

  ——风四娘的手插着腰,看来正像是传说中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不在乎的女人。

  其实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萧十一郎当然不会不知道。

  杯中的酒满了。

  他心里的感激,也正像是杯中的酒一样,已满得要溢出来。

  他知道风四娘是从来也不愿让他觉得难堪的,她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看着他受折磨。

  所以没有人笑的时候,她笑,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她说话。

  只要能将大家心里的结解开,让大家觉得舒服些,无论什么事她都肯做。

  风四娘已走过来,抢过刚倒满的酒杯,一口就喝了下去:“好酒。”

  这当然是好酒。

  风四娘对酒的辨别,就好像伯乐对于马一样。

  伯乐若说一匹马是好马,这匹马就一定是好马。

  风四娘说一杯酒是好酒,这杯酒当然也一定是好酒。

  “这是三十陈年的女儿红。”

  她笑着道:“喝这种酒应该配洋澄湖的大闸蟹。”

  冰冰立刻站起来:“我去替你蒸螃蟹。”

  “我也去。”风四娘道:“对螃蟹,我也比你内行。”

  她们并没有给对方暗示,可是她们心里的想法却是一样。

  ——四个人若都留在这里,这地方就未免太挤了些。

  她们情愿退出去。

  她们知道萧十一郎和沈璧君一定有很多很多话要说。

  但是沈璧君却站在楼梯口,而且居然抬起了头,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带着种谁都无法了解的表情,轻轻道:“这桌上就有螃蟹。”

  桌上的确有螃蟹。

  冰冰知道,风四娘也看见了。

  可是她们却不知道,沈璧君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不让她们走?

  难道她已不愿再单独面对萧十一郎?

  ——她是不愿?还是不敢?

  难道她已没有什么话要对萧十一郎诉说?

  ——是没有?还是太多?

  萧十一郎眼睛里,已露出一抹痛苦之色,却微笑着道:“这螃蟹是刚蒸好的,还没有冷透,正好用来下酒。”

  难道他们真的想喝酒?

  ——为什么酒与忧愁,总是分不开呢?

  酒已入愁肠,却没有泪。

  谁也不愿意在人前流泪,英雄儿女们的眼泪,本不是流给别人看的。

  酒在愁肠,泪在心里。

  脸上只有笑容。

  风四娘笑得最多,说得也最多,喝了几杯酒后,她说的第一句话还是:“你身上真的有那么一块青色的胎记?”

  她本就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

  其实这句话就不该问,无论谁看见冰冰当时的表情,都能看得出那瞎子没有说错。

  风四娘却偏偏还是要听冰冰自己亲口说出来。

  冰冰只有说。

  ——遇见了风四娘这种人,她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

  她垂着头,说出了两个字:“真的。”

  风四娘却还要问:“这块胎记真在……在他说的那地方?”

  冰冰的脸红了,红着脸低下头。

  这本是女人的秘密,有时甚至连自己的丈夫都不知道。

  那瞎子怎么会知道的?

  难道他真的有一双魔眼?

  风四娘转过头,去看萧十一郎。

  ——你是不是也知道她身上有这么样一块胎记?

  这句话她当然没有问出来,她毕竟不是那种十三点。

  冰冰的脸却更红了,忽然道:“这秘密除了我母亲外,只有一个人知道。”

  风四娘立刻抢着问:“谁?”

  “我大哥。”

  “逍遥侯?天公子?哥舒天?”

  “嗯。”

  风四娘怔住。

  冰冰道:“我母亲去世后,知道我这秘密只有他,绝没有第二个人。”

  她说得很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