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和甄亲口说的。”

“呵,所谓当局者迷。燕玄如意一向钟情素和甄,只可惜素和甄一心带着仇怨,所以视而不见,而如意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即便感情再深,也不敢让素和甄知晓半点。”

“素和家究竟和燕玄家有过什么仇?”我想起这一点也曾听素和两兄弟提到过,只是没说得仔细,所以我也就听得个一知半解。

“素和甄的父亲素和云杰,和燕玄顺多年前是知交好友,也是燕玄顺原配夫人宜兰曾经青梅竹马的恋人。因宜兰突然抱病身亡,燕玄顺悲痛不已,就托云杰以宜兰夫人最钟爱的影青瓷的制法,烧制了一尊青花瓷瓶。

瓷瓶上绘着宜兰夫人的像,栩栩如生,旁人将它称作青花夹紫美人瓷。

制成后不久,因睹物思人反而更觉悲痛,燕玄顺便将那口瓷转赠予素和云杰。

云杰原是对这瓷瓶倾心相制,钟爱异常。因此不疑有它,他慎重其事地将那口瓷带回了家。岂料之后不久,那口瓷不知怎的突然混入贡品中,被献入大内,由此,被当时的仁宗皇帝一眼相中,摆放入自己寝宫中。

而没过多久,宫里便出了事。据说那时夜夜都能见到一个女人的影子从那口瓷瓶里走出,在宫里边走边哭。不知是否因此,仁宗皇帝那段时间身体每况愈下,并且夜不成寐。遂找高僧入宫观看,高僧一见此瓶立即道:瓶内有人的血腥,因此可见封有冤魂,如此晦气之物,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献入朝廷?

说完用佛珠缠住瓶身,又用陈年积累在佛龛内的香灰撒之,果然见到一道殷红色痕迹从瓶内透出,隐隐捆绑着一个女子的模样,直把在场所有人都看得魂不附体。

当天夜里,素和云杰便被闯入山庄的官差们,以使用巫术的罪名抓入天牢。

原是要斩立决的,但燕玄顺知晓后立刻上下打点,买通各处要员。又因仁宗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最后,终于没开杀戒。不过尽管如此,云杰一则愤怒于自己遭人诬陷;二则审问中他刚烈急躁,有理说不清却又吃尽苦头。种种情绪交缠于身,因此没等他夫人设法投状纸喊冤,他已于气急攻心之下,在牢里撞墙身亡。

当时案子颇为蹊跷,所以虽然罪名重大,但并没有涉及到素和的家人。只是素和家从此后很是萧条了一阵子,云杰的夫人也因此自尽而亡。见状,或许觉得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燕玄顺始终心存愧疚,便索性提出将那对尚且年幼的兄弟接到自己山庄,当亲子般照顾。

这一住便是数年,而如意,便就是在那个时候同他俩渐渐交好的。

时间久后,年长又温厚的素和寅,自是已同燕玄家形同一家人。但素和甄却始终敬而远之,并怀疑当年之事或许是燕玄顺故意所为。

他的怀疑或许不无道理,因为在素和云杰被抓入天牢后不久,当时的瓷王之名便顺理成章落入已无对手的燕玄顺手下。而燕玄顺明知云杰对宜兰夫人的情愫,却仍将烙有宜兰夫人肖像的瓷瓶赠予他,这一举动着实让人玩味。而且自那一天开始,云杰的妻子脸上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一丝笑容,所以最后郁郁中自尽身亡,怕是同这一点也不无干系。

因此,素和甄始终对燕玄顺是存有敌意的,所以对燕玄如意也总是若即若离。也所以,再大些后,对此已有洞察的如意便只能藉由同寅在一起,去悄悄接近素和甄,一解自己相思之苦。

大约三人间的误会,就是那时所形成,若非后来寅病重,只怕到了现在,三人间依旧会是个无从选择的结局。”

不紧不慢将那两家当年的事徐徐对我说完后,狐狸轻吸了口气,看向我嫣然一笑:“所以如意的魂魄若真的还在这身体内,你继续留在素和家的话,想必会相当有趣。”

我没有在意他的调侃,因为发觉,素和甄对历史的改变,影响之大,竟然已波及到了他的父辈。

原本青花夹紫美人瓷应该是素和甄的作品才是,现今则成了他父亲当年的作品。但更重要的是,正如素和甄所料,这口瓷瓶的问题,的确和燕玄顺有关。因为前些天那口瓷被烧裂后显露出的内部套瓷,正是燕玄家的独门手艺。

显然在将瓷瓶转赠给云杰时,燕玄顺对瓶子所了手脚,用他精湛的手艺把瓶子改成了瓶中瓶,并且混合了宜兰夫人血液进行‘点彩’。

所以想必素和甄那时就已经明白,自己父亲的死果真是和燕玄顺有关。

而这种几乎是假借他人之手谋杀了他父亲的行为,虽不明确原因,但极为卑劣。也必定令素和甄心里的仇恨更深。

只是素和甄对此什么也没说,即便在跟我谈起那口瓷时,仍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

我知道他绝不可能就此罢休,却不知道他究竟会对此做出些什么样的盘算。而燕玄如意的命运又将会因此遭遇到些什么样的变化,这同样也是个让人不安的问题。

不过幸好如今也算是暂时远离了那一切。边想,我边在狐狸不动声色洞察着我的目光中问了句:“但这么私密的故事,不知先生为什么会洞察得那么清楚,仿佛当初身在其间似的。”

狐狸目光微闪,没有回答。

“不过,这就让我对某个人更感兴趣起来。”

“什么人?”

“听丫鬟说,在我到来之前,如意曾与一个神秘而可怕的男子私下偷偷会面过不止一次。倘若如意姑娘真的对素和甄怀有情意,那么她一直私会的那个人,跟她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关系。为何她会对那人言听计从,甚至为他不惜让自己曾经的贴身丫鬟冒险去将自家的传家宝贝偷来,想去交给他?”

“这个么,若哪天有缘,不如你亲口去问问燕玄如意。”

“我倒是对此有个设想。”

“什么设想?”

“如意一直对素和甄心存情愫,但因自知素和甄对自己父亲有着化解不了的心结,因此明白,两人可能终究是有缘无分的。此时某人出现,告诉她素和寅的病情,又以一种无法抗拒之姿,让她感觉自己是唯一有手段治愈素和寅顽疾之人,由此让如意存有一个念头,期望能用某种方式去请此人医治好素和寅的病,由此,令素和甄化解了心头对燕玄家的猜疑和怨恨。”

“而那方式便是向某人送出他所想要的那件燕玄家的珍宝,是么。”狐狸笑笑。

“没错。”

“既然这样,那么这位‘某人’你可已知晓他究竟是谁?”

“连一直陪伴在如意身边的丫鬟都不知,或许连如意自己也不知,如果我反而能知道,那我岂不是活神仙了。”

“呵呵,话虽如此,但看你说得倒是一派胸有成竹般振振有词。”

“先生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什么问题。”

“那本《万彩集》,别人要找到它的目的,我大致能猜得到。但先生要得到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却总也推测不出来。我总觉得以先生这样神通广大的一号人物,着实不该如此渴求这么一件所谓的神物。即便先生想要坐上紫禁城那张王位,也该是信手拈来的简单,难道不是么。”

“哦呀……”这番话听完,狐狸眼波一转,朝我眉梢轻挑:“你是在恭维我么,丫头。”

“我只是实话实说。”

“看你这样子,倒好似同刚才换了一副模样。”

“是变得更糟糕了么?”

他笑笑:“不是。”

“总也不会变得更好。”

他再笑。随后坐起身,从那堆被他剥落下来的我的湿衣裳里,慢慢拈出了那本《万彩集》:“我找它,原是想用它来替我寻找一个人。”

“什么人?”

“我的心上之人。”

第428章 青花瓷下 四十四

雨声由嘈杂变得缓和起来时, 我仍一言不发看着眼前的狐狸,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我没想到对于找书的目的, 狐狸会这么干脆直接地回答我, 干脆得仿佛那根本不是个秘密。

但听他回答那一瞬,我就开始后悔,因为我并不想了解他和梵天珠的过往。

那些过去的一切,听了之后一定会让我难受,我为什么要去自寻烦恼。

可是他由始至终都在看着我, 仿佛我再不出声的话他会一直这么看下去。所以兀自沉默半晌后,我不得不继续问道:“她失踪了么。”

“是我把她弄丢了。”

“人又不是物品, 怎会说弄丢就弄丢。”

“因为她在时我并未好好守着她, 而一旦她走后, 我发觉即便上天入地, 也无法再寻觅到她的踪迹。”

“听先生的说法, 怎么感觉她并非失踪,而是死了。”

直接了当戳向他痛处,我本以为狐狸听后必然会打消同我的这番交谈。

然而他脸上波澜未兴, 只静静朝我看了片刻, 随后朝我淡然一笑:

“对,她的确是死了。”

“所以先生要找的是个死人。”

“没错。”

“那似乎该找阎王爷去问才对。”

“我找过。”

“阎王爷怎么说?”

“他说我若再去地府缠他, 他必将那丫头的魂魄拆个四分五裂, 洋洋洒洒抛入六道轮回。”

“……所以,先生对阎君无计可施了。”

“无计可施。”

“我以为只有旁人对先生才会生出这样一种感觉。”

“阎君不是人。”

一脸淡定说出这五个字,仿佛是他随口说了句笑话在逗趣。

但当我因此朝狐狸看去时, 不知怎得却忽想起喜儿的那番话:‘虽说那位爷说话总如说笑般半真半假,但姑娘自是知道那位爷的手段,所以,难道喜儿会存心找死不成……’

然而喜儿怕找死,我却是不怕的,毕竟把我变成这副不怕找死心肝的,不正是他。

所以我十分找死地接过话头道:“想起先生刚才曾说过,男人都是善变的,有道是世事无常,何况是相隔阴阳。先生扪心自问,几天几月也就罢了,若不幸相隔数年数十年,你可还有找她的那份耐心和真情。因此,何必还操这样的心去用窥天镜寻找她的下落,不如遵循句老话,天涯何处无芳草……”

没等把话说完,后半句被狐狸眼中神情,不动声色间给逼了回去。

天晓得我这么作死,其实是不想继续听他说起他对梵天珠的那些衷肠。

无论我是不是她的转世,我总没办法把自己想成同她是一个人,所以狐狸与她的过往,每次听来都会让我心碎。因此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充满了攻击的动物,言语间忘了一切该有的分寸。直至他淡淡一道目光扫来,看着似乎和寻常没有任何不同,却仿佛一桶冰水,毫无预兆又彻头彻尾,把我猛然间浇得遍体无温:

“若再胡言乱语,我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我倒抽一口冷气。

不是怕了这句话,而是这短短一句话,登时掀起铺天盖地一股汹涌的委屈。

几乎能把人淹死的委屈。

不得不张开了嘴才维持住自己的呼吸,偏偏他对此毫无察觉,在轻描淡写对我做过那番警示过后,他兀自翻开那本册子,对着里面的字与画细细端详起来,

我坐在他身旁,顿时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道可有可无的空气。

因此只能低头安静坐着,任凭那股委屈在心里上下翻腾,直至慢慢适应了它所带给我的难受,这才平静下来。心知怪他不得,是我凭着一时的意气用事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了不该惹得人,于是缓和下呼吸,我讨好地对他道:“现在有了这本书,先生应该很快能找到她了吧。”

但明明已是非常示好的口吻,不知为何却令他眉头一蹙。

遂慢慢放下手中册子,他冷冷看向我道:“这还难说。”

“为什么?”

他手一甩,将那册子径直丢到我面前:“因为这本书上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我立即拾起书翻开看了看,紧跟着想起,除了上面的图,我一个字也看不明白。

于是将它放下,我重新望向狐狸:“没有记载窥天镜的制作方法么?”

“没有。从头至尾,只是一些记载各种普通制瓷手艺的古方。”

“也许是换了名字呢,毕竟当年那名著书人,明知道这手艺神奇,断不可能坦白无比地在书上直接写出,否则,这么些年来早就让人争破了头吧。——江湖第一神书!”

我的话令狐狸嘴角微微一牵。

似乎想笑,但很快敛了神色,似乎因我刚才的口无遮拦,他不再愿和我有任何更近一些的交集:“或许吧,你且拿来我再看看。”

我恭恭敬敬把书递了过去。

“为何突然这么谦卑起来。”一阵欲言又止后,他终于在接过书时,随口般问了句。

“往后路还长,处处需要仰仗先生多多照应。”

“呵,原来你还知晓这一点。”

“但先生如今得到了这本书,想必不会忘了自己的承诺吧。”

“你觉得我会忘记么。”

我朝他笑笑:“我相信先生。”

“那何必多问。”

“那先生慢慢看。”边说,我边不再如空气般呆坐在他身边,自顾撑起身,裹着他衣服往洞口处爬去。

“你去哪儿。”

“闲着没事,在洞口坐坐,先生尽管安静看书就好。先生要喝水么?”

问完,见他眉心再度微微蹙起,显然应是想起刚才我弄给他的那些泥浆水。不由自己觉得好笑起来,咧嘴冲他笑了半晌,随即想起自己不打扰他的话,忙一转身,继续走到了洞口边。

洞外被雨水冲刷得焕然一新。

枝叶跌宕着青翠的绿,微风裹着山野空气的清甜,扑面而来,冰冷透彻,叫人心旷神怡。

一时似乎忘了先前那种种难受,我坐下身,用力吸了两口气,徐徐把残余在心口那些委屈慢慢也推了出去。

这时瞥见一只小动物眨巴着黄澄澄的眼远远朝我张望。

是那只被驱逐出去的野狐狸。

终究是舍不得自己的安乐窝,所以尽管害怕,仍是去而复返,远远在那片灌木丛里可怜巴巴朝洞口张望。

见到我时本转身向走,但见我一脸无害朝它招招手,它居然有灵性般慢慢朝我踱了过来。

相隔一段比较安全的距离,它再次停下,顶着头顶雨丝警惕地朝洞里张望。

及至感觉狐狸并没有理会它的意思,这才放大了胆子走到我身旁,在一处淋不到雨的地方蹲坐下来,用尾巴将自己裹作一团。

这副落拓又维持着野兽尊严的样子,不知怎得让我想起当年狐狸饿晕在我店里时的情形。一时心软,我伸手朝它脑袋上抚了抚。

不料它反嘴一口径直往我手上咬来。

野兽的本能。

我吃了一惊。以为自己手要不保,不过所幸它只是用尖牙警告地将我手咬住,并没继续加重力道。我便没有露出受惊的样子,也不挣扎,任由它这么静静咬了半天,随后它舌头往我手背上轻轻一舔,便松开了嘴。

之后一人一狐,就像对老朋友似的,彼此沉默安静地在雨声里坐着。

那样不知坐了多久,忽然野狐一跳而起,再次一溜烟地往树林里窜去。

真是无比短暂的友谊啊……

我正叹息着想要将它留住,一道身影却取代那野狐轻轻坐到我边上。

“书看完了么先生?”问完,见狐狸面无表情,我知道他仍是没从《万彩集》里找出些什么。

狐狸点了点头。

似乎不想说什么,我只能抬头看天,没话找话:“雨快停了。”

“跟我说说你来的那个地方吧。”

“……什么?”我一愣。

“你被用了禁言之术,但关于你的东西,总该有可说与不可说。”

虽不知他怎会突然想到提及这个,但想了想,我仍很快答道:“我来的地方,那儿没有宣德皇帝。”

他笑:“另一个国家么?”

“不。对于我来说,他几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你来自未来。”

“是的。”

“你怎么会遇到他的。”

“谁?”

“你的那位心上人。”

“事实上,是老天爷把他丢到了我的面前。”

“有意思。他对你好么。”

“很好。”

“倒也是。一个把自己的女人养成了本事与性子成反比的男人。”

听他这样形容那个未来的自己,令我忍俊不禁,几乎因此忘了他先前对我的反复无常。

“他是个怎样的人。”随后他又问。

“一个和你很相似的人。”

他挑眉:“怎样相似?”

“一样强大,一样神出鬼没,一样让人捉摸不定,一样……”

后面还想再描述些什么,但见他目光游移,我就没继续往下说。

“如果他找到了你,你会跟他一起离开么。”他又问。

我看了看他,点点头:“这里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也是。”

简单说完这两字,狐狸似乎不再有继续与我交谈的兴致,因他目光放远,兀自静望着远处那些在山风里摇曳的杉树,似在专注想着些什么。

于是我跟着一同静默下来。

有一搭没一搭听着风雨声的交缠,有一搭没一搭感受着他长长发丝被风吹拂在我手背上的柔软。直至雨再度收小,我抬头看了眼云层渐淡的天,深吸一口气再度没话找话:“雨要停了。”

“是的,雨终究要停。”

“先生打算要走了么?”

“倒还不急。”

“那再休息会儿。”边说,我边下意识看向他身上的伤。

但脸刚朝他方向转去,冷不防见他身子往我这边微微一倾,几乎令我撞到他胸膛。

就在我急忙后退时,听见他低头在我脸侧轻轻叹了口气:“你躲什么,怕我跟那只狐狸一样会咬你么。”

话音温润,和煦如一道春风。

然而真奇怪,听完的一瞬间,原本已几乎被我淡忘的那道委屈,突然间又从我心底狠狠喷涌了出来。

所以我迅速抬头,朝他淡淡一笑:“先生不会咬人,但先生能让人生不如死。”

“你记性倒好。”

“有人对我说过,但凡那些让你感到可怕的东西,总得设法记牢,免得以后吃了教训。”

“谁说的?”

问完,见我久久不语,他笑笑:“你那位心上人。”

“是的。”

“他若知晓方才我对你所做一切,会怎样。”

“让你生不如死。”

他莞尔:“那不如让他更气恼一些可好?”

话音刚落,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手指已探着我脸侧轻轻滑过,将我鬓边碎发仔细掠至我耳后。

突然而来的悉心举动,伴着他指尖软暖的温度,来得猝不及防。

心底那道委屈就此崩裂开来。我肩膀发抖,险些抑制不住自己想就此扑进他怀里的冲动。

但挣扎半晌,我仍是笑着咬咬牙,逼迫自己慢慢往后退了退:“先生又在戏弄人了。”

“这很有趣,不是么。”

“可我不喜欢。”

“是谁刚才说的,往后路还长,处处需要仰仗我多多照应。”

“这并不代表我会喜欢先生觉得有趣的那些东西。”

“呵,本事没有,脾气真倔。”

“先生不用反复提醒我自己的无能。”

“别说话。”

“……什么?”

“我让你不要说话,以免我对你做出些更有趣的事情。”

说着这句话时,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温和迷人得令我口干舌燥。

于是只能把牙齿咬得更紧,我如他所愿,即便被他距离的接近逐渐逼到岩洞边缘,仍没再继续发出一丁点声音。

但他最终自己却越了界。

在我被逼得不得不再次往后靠去时,他身子再度一倾,牢牢贴着我身体,将我按压在身后的岩壁上。

我无法挣扎,也根本不想挣扎,唯一的理智只剩下无比难受地问了他一句:“先生忘了刚才对你那位心上人的惦念了么……”

“我想她想得快要发疯。”

他答,然后头一低,仿佛发了疯般用力吻住了我的唇。

第429章 青花瓷下 四十五

说不清最后为什么没有推开他。

明明被他吻住的一刹那, 我是充满着怨怒的, 因为着实已看不懂这只狐狸。

忽而为了我对他心上人的胡言乱语,于是冷冷一句会让我死无葬生之地;忽而却仅凭一时乐趣,于是灼热无比地对我做出这番轻易背叛他心上人的行径。所以, 他到底是真的爱着梵天珠,还是仅仅只有着动物欲望的本能。甚至世世的纠缠,也不过只是动物追逐猎物的本性。

所以当时明明应该将他推开的。

想到发疯便去亲吻另一个女人, 所以即便修炼成妖, 终也敌不过禽兽的本能么?

但最终什么也没做。我想,那一定是他怀里的温度太暖, 暖得足以令我这个在异世界里极度无助彷徨的人,顷刻间理智尽失。

而由此得来的代价, 则是无尽的沉沦。

谁能逃离狐狸的诱惑,以及由此引来的欲望。

一步之后,便是步步沦陷。

在被他吻到近乎窒息的时候,他单手为枕, 一转身将我压迫到松软的地面上。

本就简单披着的衣服, 轻轻一扯便落, 没来得及用手遮挡, 他身体紧致起伏的线条已天衣无缝般贴合到了我身上。

坚硬灼热,烫得我几欲闷哼出声,只能听凭他持续不断将唇碾压住我的嘴,以此勉强维持着这天地间令人胆颤的寂静。

意乱情迷,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或者根本就不愿在这会儿去记起。

直到身旁火焰噼啪一声剥啄, 我睁眼看到近在咫尺那双绿眸,身体忽地冷却下来。

心里有复杂事,眼神才会有复杂难辨的痕迹。

虽只是短短一瞬,我已察觉他并未受□□所控。

既如此,通体的灼热又是从何而来。我一动不动躺在他身下,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在他再次欺压过来的体温中缓缓吸了口气。

他于是将脸停顿在方寸之间。

迫近的目光让我分不清他究竟在看着我的嘴唇,还是我小心回避的眼神。“你在想什么?”然后他问,一边将手指慢慢上移,在我逐渐紧绷起来的背脊上,做着缓缓的试探。

“我在想,我既不是如意,也不是先生的那位心上人,所以先生这会儿看着我的时候,是究竟在把我当成谁。”

话刚说完,他手指松开,仿佛一道冷风淡淡从我背后抽离。

我原是该松一口气,但心底里却只有沉沉一声叹息。

“我究竟在把你当成谁。”随后听见他将我的话重复了一遍。

身子仍覆盖在我上方,所以他目光依旧在那个我无法看清的距离。我便只能含糊应了声,想伸手将他从我身上推开,但他先一步用他没了温度的手指将我手背压紧。

“为什么在意这个问题。”然后他问我。

“我不该在意么?那么你与我眼下算是在做什么?”

他看了我片刻,终于支起身子离开了我的身体。

空气迅速的侵入让我身上一凉,遂想翻身起来时,狐狸把自己衣服再次扔到了我身上。

但裹着衣服却仍是冷。

明明是初秋的风,不知为什么过早的寒意森森。

可能是他刚才覆盖在我身上的温度太暖,亦可能坐远之后,他那离开了火光的色泽于是显得格外清冷起来的眼神。

我不得不再将衣裳裹了裹紧,再将手往火旁伸去时,忽听见他突兀开口道:

“十六年前,我为保一己私欲而背叛了她。”

仿佛没有察觉由此令我肩膀蓦地一阵冷颤,他目光兀自望着我身旁那团火焰,随着它变换不定的光线忽明忽暗。

“那她怎样了。”火焰的温度从手指传递过来,令我得以在开口前平息了身上的颤抖。

“我将一切从她身旁抽离。而她为我丢失了一切,并陷于绝境。”

“什么样的绝境。”

“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