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跟我一样完全失去了梵天珠记忆的梵天珠,她在这个世界里,对素和甄的爱是明显而执着的,正如同狐狸之于我。

如果没有未来素和甄的插手,这辈子她很快将死于自己心爱人之手。

但素和甄插手后,她却又将死于那个爱着她前世,所以选择她称为复活她前世的垫脚石的男人之手。

何其悲惨的一个灵魂。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是个不得善终的悲剧。

我一时心如刀割,却又难以名状,这心痛的点究竟该着力在什么地方。

所以过了很久之后,我只能用力拽着狐狸的衣服,用一种有点破碎的声音,笑着对他说:“真是很奇怪的感觉啊……”

他也朝我笑了笑,伸手捧住我的脸,低头用嘴唇封住了我欲言又止的话音。

或许知道我想说些什么,他不愿让我说出口,所以他吻得特别用力。

这让我嘴唇很疼,身体和心里更疼,可是我挣扎不开。

只能静静地被动承受着,闭上眼睛,把他当作另外一个人。可是在他拉开衣带把我的底裙撕开时,我终忍不住在他加重的呼吸声里,轻轻问了他一句:

“假如我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你觉得我会发生些什么事,阿落?”

他肩膀颤了颤。

没有回答。但那天他最终也没有如他所说,取走我脑子里如意的魂魄。

红老板给出的时限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时候,当我百般无聊地透过窗和窗外结界往外看时,我看到素和甄站在燕归楼那片废墟旁,抬头有些出神地看着那片焦黑的断壁残垣。

第469章 青花瓷下 八十五

之所以确定他是素和甄而不是素和寅, 是因为一直都听楼里的小妖们在议论,说,素和寅从那天被陆晚庭带回素和山庄后, 就一直昏迷着没有醒来过。

所有人都说, 他已是弥留了,只是硬撑着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

的确,现如今, 狐狸已消失, 麒麟也离开,对他来说的一切障碍都不存在,一切都在按他计划中走着。按说, 到了这一步, 他理应是把魂魄交出, 让自己成为真正的素和甄, 却为什么仍要继续绊住自己?

那答案, 从素和寅口中只怕是无法知晓了, 唯有以后回归了真身的素和甄才会知道。

此刻的素和甄不知为什么而来,他就站在离我十丈不到的距离, 原本看着废墟, 忽然抬起头看着我窗台的方向。

我想后退, 但已经来不及,他的眼神表明他已经看到了我。

同时也表明,这栋楼的隐形结界在他面前失去了作用, 所以我干脆坦然地同他对视着,隔着十丈不到的距离,跟他一起维持着似乎谁也没有打算先行打破的沉默。

直至几分钟后,他忽然朝我笑了笑。

这笑容让我有点儿紧张,即便刚才发觉他已看到我,都没有这样一种感觉。

因为我从没在这张脸上见过这样一种表情。

很陌生,仿佛既不属于素和寅,也不属于素和甄。

所以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见他目光闪了闪,嘴唇未动,话音则如水流似的在我耳边缓缓响起:“梵天珠,你我二人曾恩恩怨怨纠缠了那么很多年,现在,能不能给我一个了结。”

他对我的称呼,让我吃了一惊。

一度我以为认错了人,他并非是素和甄而是素和寅。但看着他那张脸再三确认后,我皱了皱眉:“……你想要怎么了结?”

他将手抬起,对着我的方向摊开掌心:“过来,我告诉给你听。”

我不傻,他叫我过去就过去,这不可能。

素和寅未死,素和甄却已能看破妖楼的结界,并且直接了当叫我梵天珠,这意味着被素和寅带走的那部分记忆和力量,已逐渐在素和甄的体内复苏。但他明知碧落的住所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却毫不声张,似乎这会儿跟我的相遇纯粹是个巧合。阳光下,废墟边,那种陌生的笑容,那种异于往常的安静恬淡,演给谁看?

素和甄,他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我的葫芦里并没卖什么药,”像是听见我心里所说,素和甄目不转睛看着我,嘴角微扬,依旧用传声的方式将他的话送进我耳朵:“相信我。”

我不由得朝他多看了一眼:“素和甄,你觉得即便我愿意下来,我待的这个地方里面那些人,他们会允许我同你见面么?”

“只要你愿意,没人能阻止你,包括那位碧先生。”

我直起身笑了笑,原想一口拒绝,但脑中一闪而过狐狸在‘天罗地网’外同我道别时那张笑脸。

还有他最后留给我的那句话,‘再会啊小白’。

心脏一阵抽痛,我用力攥紧了手指,一动不动盯着窗下那双淡然看着我的眼。

他毁了我的一切,现在他要我过去给他一个了结。

呵,我给他了结,谁来给我了结。他能把我的狐狸和我的世界重新还给我吗?

想着,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脑壳炸开似地一阵剧痛,痛得我整个身体一下子绷紧。

不想让素和甄看出我的异样,我立刻将窗关紧。

再试图找个地方坐下来时,那股疼痛猛地扩大,像是有团火从脑子里喷涌而出,迅速融进脑浆里,将我大半个脑子生生化成了岩浆。

我痛得冷汗直冒,所以没等迈步,人已一头跌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么痛,痛得我恨不得一头往墙上撞,撞得头颅开花,好让那些肆虐在我脑壳里的‘岩浆’喷射出去。

这么想着,我也真这么做了,但墙壁我碰不到,只能转个身,把头往地板上撞。

地板被我撞得嘭嘭作响,可是疼痛没得到丝毫缓解,并且持之以恒般剧烈着。

最后,我被自己撞得脑子里混乱成一团浆糊。

火辣辣的痛和沉甸甸的混沌,令我用力抓着头,在地上打着滚。

滚着滚着眼前突然一黑,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痛晕了过去,总算可以暂时摆脱这段可怕的浩劫。

可是疼痛依旧持续,并且越发强烈,我睁大了眼,因为眼前的黑暗中,我看到了一些画面。

支离破碎又稍纵即逝的画面,时而狐狸,时而我自己,时而一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扑面而来,又很快在我眼前消失不见。

可是消失后残余的记忆,却是依旧停留在我脑海深处,我伸了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很快又把手收了回来。

收回的一瞬,我非常恐惧。

我不知道自己确切地在恐惧些什么,是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所带给我的熟悉感,是那种突然让我窒息的濒临死亡般的感觉,还是记忆深处突然涌现的那种类似绝望的冰冷。

我浑身发抖,用力捶着自己的头,试图把那些感觉连同疼痛一起,从脑子里撞击出去。

最后一下的时候格外用力,但拳头还没砸到自己额头,突然一只手用力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怔了怔,随即匆匆往那只手看去,但视线一片黑暗。

只感到火烧火燎的疼痛中,那人抓着我的手腕,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往前走了几步,随后似要将我放下,但停顿片刻,他却将我抱得更紧。

腾空的感觉和他手指的力度,似乎令疼痛缓解了一些,意识稍稍回笼,我立刻想要挣扎,但随即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我愣了片刻,眼泪不自禁从眼眶里冲出。

我打着哆嗦,重新跌进他怀里:“狐狸,我很疼……”

那两个很久没能从我嘴里说出的字,突然脱口而出的当时,我并没察觉到任何不妥。

即便刚刚有过片刻的清醒,却很快在一阵更为剧烈的疼痛侵蚀下,我的意识又再度陷入一片湿冷模糊的混沌。

所以本能寻求着熟悉的温度和气味,而那一切就在我眼前,我紧抓住对方的衣领,手指甚至几乎嵌进他皮肤里。

他脚步为之一顿。

继而,抓着我手腕的指微微松开,他抱着我坐了下来。

我忍不住皱紧了眉。

很不喜欢这种突然停下的感觉,不仅让我的头再次疼痛欲裂,也让我模模糊糊感到,仿佛时间在匆匆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又束缚住了我,令我停滞不前。

我要往前,我要他带着我往前,所以我用力推了他一把,匆匆说道:“狐狸……我要回家,你带我回家!”

急迫没能让我推动对方,反而让我一头撞在了他胸口上。

我头晕了晕,再次抬起想催他走时,他将我后脑勺按着,慢慢抚了抚我的头发。

温和得让人有些恍惚的感觉,令我眼前的黑暗逐渐褪散,模模糊糊又能看到周遭的一切。

我用力眨了几下眼,然后,看到了眼前那道熟悉的轮廓。

眼眶一瞬再度被潮湿所充盈,我用自己汗湿的手摸向他的脸,使劲辨别着他的模样:“狐狸……狐狸?”

直至摸到他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我一个激灵后彻底清醒,手心温度骤然冷却下来。

立即将手收回,他却将我手重新按回他脸上,淡淡的话音带着点若有所思的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叫我阿落。”

第470章 青花瓷下 八十六

听他纠正‘阿落’这个称呼,不止一次。

这次听着情绪尤为难受。

狐狸和碧落,明明是一个人,却因为处在的时空不同,所以生生的只能将他们当做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这种感受每清晰一次,就让我心里堵得更厉害一点,可是无计可施。

我没有吭声,慢慢把手从他掌心抽回。

碧落没有阻止我。

他是给我带药来的。

从被带到这座楼时起,除了外用药物的更换,我一天两顿都得服用这种药丸。

可能是用以调理内伤的东西,但我很不喜欢吃它,每次吃完总会让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脑子里浑浑噩噩。应是含有安眠成分的东西,会阻碍思维的集中,但每次头疼的时候,它又几乎是个救命一样的东西。

所以,短暂的失神过后,觉察碧落将药送到我唇边,我没有任何犹豫,和着水把它吞了下去。

然后抬起头,我道:“我看不太清东西了。刚才有那么一瞬,我还以为自己瞎了。”

他沉默片刻,伸手将我嘴边的水渍轻轻擦去:“没事。”

距离很近,他呼吸洒在我额头上,手指掠过我嘴唇,从缓缓我眉梢上划过,“会过去的。”

我知道他所谓的‘会过去’,指的是什么,所以半晌没有吭声。

身下的温热让我很快察觉自己正坐在他腿上,忙要站起身,腰却被他一把抱紧。

我两眼依旧模糊着,身体平衡很差,所以几乎是毫无反抗地就重新撞进了他的怀里。

“放手!”我用力推了他一把。

他的手从腰移向我的背,将我固定在他怀里:“有什么区别?”问罢,他抬起我下颚:“每次看到你这个样子,我都不禁想要问你,我和他到底有什么区别。”

“我跟燕玄如意,有区别么?我跟梵天珠,有区别么?”我反问。

他肩膀僵了僵,片刻后,轻轻一笑:“我和你的状况,不一样。”

不一样?

我想问他哪里不一样,但没多久,我先自明白过来,确实是不一样的。

碧落与狐狸是不同历史中的同一个人,是同一个人永久的进行时。

而我、如意、梵天珠,则是梵天珠这个轮回者,同她轮回后的产物之间的关系。

如同一台电脑一次次格式化,虽说电脑依旧是原来那台电脑,但内里储存的东西,终究是随着每次存入内容的不同,而变得不同。

可是,无论怎样,无论是从什么样的角度去看待,总归是殊途同归。

人毕竟不是电脑。

转世也不是格式化。

除非我们三个不同阶段出生的人,在碧落的眼里并不是同一个人。

正要把这结论说出口,我想了想,却又作罢。

我对他来说究竟是谁,这并不重要,正如我无法将他与未来的狐狸看做同一个人。

哪怕……

哪怕什么呢?我自问,却迟迟给不出自己一个答案,因为突然间,我感到有点害怕。

怕自己。怕自己疼痛的脑子里时不时溢出来的那些东西。

可是,终究还是要面对的,不是么。

曾经我逃避过一次。但是若再次逃避,未来就没有了。

且,那个在当初的我逃避了很多年之后,用了很多很多年时间,一点一点变成了我的狐狸的那个他,就要没有了。

所以沉默了半晌,我垂下头,将他托在我下颚处的手指握进我手心:“阿落,今天是红老板给我的最后一天期限。”

“我没忘记。”他手指在我掌心里,玉石般冰凉。

“无论知晓华渊王心脏下落的人是谁,我知道,今天它都不可能被交给红老板。所以阿落,你能够把那颗在你手里的梵天珠,交给我么?”

他手指在我掌心里动了动。

一度我以为他会抽离,但没有,只将目光游移在我脸上,仿佛试图从我那双模糊不清的瞳孔,看出些什么。

“你能把我的真身,还给我吗?”我再问。

等待碧落回答的时间,并不太久。

但那仅仅十来秒钟的时间,对我而言,却是极为漫长。

好似一个世纪恍惚而过,然后,我听见他缓缓说出两个字:“不能。”

视线又模糊了一些,我看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但他话音听起来十分沉稳笃定。

一如既往的碧落的做派。

我轻吸了一口气。

手刚松了松,转瞬他手指收拢,将我手掌反握进他的掌心:“听着,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重复这句话。”边说,他边拉着我手,将我不动声色中后退着的身体往他面前一扯。

我被迫再次靠倒在他怀里。

那瞬间彻底看不见他的脸,只听见他清澈的话音,带着一贯的沉稳缓慢,一字一句落在我耳畔:“我不会让你死,不会让你出任何事,待到时机成熟,我会为你重塑金身。所以,你得给我一点时间,宝珠,那颗珠子暂时只能由我替你继续保管着。”

“既然这样,那你能让我去见见素和甄么?”

“你说什么?”他微怔。

“我想去见素和甄。”

他呼吸声顿了顿。

继而,淡淡道:“他现在同死了没有任何区别,你去见他,有什么意义?”

“素和甄,”我抬起头:“我想去见的是那个真正的素和甄。”

“不行。”

断然拒绝,就如同他刚才干脆利落拒绝了我对梵天珠真身的索讨。

“阿落,无论活着也好,死了也罢,我只想做我自己,而不是那个被你藉由这个机会而制造出来的梵天珠。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话刚说完,我能感觉到碧落的手指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他用力将我手握紧,低头看着我:“制造出来的梵天珠?”

“难道不是么?哪怕为此要抹去那个原本该活在这个时代的燕玄如意的存在。碧落,你这样做,跟素和甄并没有什么区别。”

最后一个字刚从我嘴里说出的一刹,啪地一声响,离我不远处那只杯子突地四分五裂。

我很少见到狐狸发怒的样子,特别是激烈到无法掌控的那种情绪。

哪怕他曾出于愤怒而扇了我一巴掌,依旧可以将外观的情绪控制在平静无波的状态。

但刚刚那一瞬,我从碧落身上一闪而逝的那股气流中,察觉到了他无法控制的情绪。

凌厉而暴躁。

甚至因此而宣泄出了妖气。

直至将要爆发的前一刻,他才将那股蓄势待发的力量收敛了起来。

但余下力量的锋芒,却仍是扫裂了我身侧的墙面和镜子。

点点碎裂的镜面,如同那瞬间他呼吸中碎裂般的急促,他用力握着我的手。

握得我很疼。

及至察觉到我手指的微颤,他才沉默着将手松开。

然后不动声色看着我快步往后退开:“你知道些什么,宝珠?你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希望我知道些什么。”背撞到墙,我一个踉跄停下了脚步。

这狼狈令他嗤笑了一声:“我希望你能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将一切回归正轨。”

“用你创造出的那个梵天珠么?”

我的话令他再次沉默。

寂静让头痛又开始占据了我的感官,视线由此变得越发模糊,抬起头时,我一度什么也看不见。

但这对我来说,其实挺好的。

我不想再继续面对这陌生的‘狐狸’。难受之极,所剩下的就只有极度疲惫。

我觉得我已经到了某种极限。

却不知他看着我这样一个‘梵天珠’,心里又是怎样一番滋味。

久久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我贴着墙缓缓坐到地上,隔着眼前如同雾气般那层东西,看着前方碧落模糊不清的轮廓:“但是有个问题,挺简单的,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有没有去想明白过。”

“什么问题。”他问我。

“为什么当初的梵天珠要把她的记忆丢得那么干净?你和她之间,为什么她一丁点记忆都不愿意保留,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后来变成了我。”

这问题几乎是在我没有任何思考的情形下,脱口而出的。

头疼的越来越厉害,连带眼睛也疼,让我禁不住觉得,这双眼睛很可能在不久后得某个时间,突然爆裂开来。

所以边那么随口问着,我边用手摁着自己的眼睛,并不指望能得到任何答案。

过了会儿,我听见他脚步声走近了过来,带着轻轻一阵风,走到我身边停下,然后他蹲了下来。

“眼睛疼?”片刻后,他将手按在我太阳穴上,缓缓揉了几下。

一道气流转瞬从他指尖传递进穴位里,清冷的感觉令我眼睛里灼热的疼似乎缓解了一点,我点点头,然后,若有所思道:“这次的药好像除了让我头晕,没什么作用。”

他手顿了顿,继而,再次往我太阳穴上揉了起来。

我没在意他的沉默,继续又道:“有个词,叫排异,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他没有回答,我便兀接着说道:“不过你熟悉的,想来应该是另一个词,叫排除异己。排异,既可理解为排除异己,但在我生活的那个世界里,它有另着一层相类似,却不尽相同的解读。

我们那个世界,一个人的心脏或者肾脏出了问题,无法继续用下去的时候,是可以通过手术将别人相匹配的心脏或者肾脏,移植过去,由此让人即便在失去了自己的脏器后,依旧能继续存活下去。但这个过程并非全无风险,它有一定的几率,会出现排异反应。毕竟那不是人自己身体里长出来的东西,而是从别人身上嫁接过来的,所以很可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不适应,最终导致身体本能地排斥,将这从外部进来得异物,排挤出去。”

“怎么突然想到说起这个?”他静静听我说完这番话后,问我。

“现在我觉得,我就好像是那个被从别人身体里嫁接过来的脏器,正在被这个世界本能地做出排斥的反应。

所以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至今,我一直在不停地受伤。

各种各样的伤,造成我身体的极度损耗。我想你应该可以感觉得出来,我现在这副身体到底是怎么一种状况。其实我来到这里,进入燕玄如意的身体时,她应该已经是死了的。

所以我才能占据她的身体,只不过,她的意志过于强大,没有因死去而消失,以至出现了两个魂魄占据了一具身体的状况。

所以碧落,我现在再最后的问你一遍,你要的是梵天珠,还是梵天珠这个概念的本身?”

碧落久久没有回答。

双手停留在我太阳穴的位置,这是个死穴,如果他想对我做些什么的话,我没有任何能力同他对抗。

“让我去见素和甄,好不好?”带着最后一点期望,我接着又再问了他一句。

在一切还没到完全无法挽回之前,唯有我去素和甄那里,用尽一切所能,让他将一切回归原位。这个世界里只有他能将一切回归原位。

这将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丝希望和机会。

但碧落依旧没有回答。

他手指似乎变得比先前更加冰冷。

不知道他这会儿,是否能听见我脑子里那另一个人哭泣的声音。

从他喂我吃下先前那颗药时起,我就知道,他终究还是冲着燕玄如意而来。

不去除如意,就不能让我与这身体完全地合为一体,也就无法成为梵天珠‘复活’的最完美的容器。

他只要梵天珠。

脑子里浮出这个念头的同时,我不由怔了怔。

多熟悉的感觉,熟悉到突然间,我心跳骤地加快,然后,整个心脏疼得像是要裂开来。

‘我只要梵天珠。’

很久很久以前,是谁对谁说过这句话。

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如同他先前那么果断干脆地对我的拒绝。

我下意识看向碧落,他那张脸在我不断退化着机能的眼睛里,已是越发的模糊。

模糊到只剩下一张轮廓。

熟悉的,狐狸的轮廓。

他蹲在那儿,手捧着我的头,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我熟悉的气息。

几乎有个错觉,仿佛下一瞬,他就会像以往那些平静得如同空气般让人忽视的日子里时那样,出其不意地扬起他眉毛,冲着我咧嘴一笑,然后边将我头发揉个稀乱,边慢慢说出那四个字,哦呀,小白。

天知道我是有多想,多想,在这样一种时候,

在这个被无数种痛苦所包围、而我丝毫不能从中脱困而出的时候,

能够扑进眼前这个人的怀抱里。

像以往每次受了委屈,或者受到了惊吓时那样,本能地寻求着他的保护。

可是,我早已经失去这个保护了,在狐狸为了保护我而选择摧毁自己的那一瞬。

熟悉的身影如今只剩下了熟悉的轮廓而已。

突然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

不想被碧落看见,我用力擦了一把自己的脸,扭过头,出其不意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察觉到即便被我咬出了血腥味,他仍不松开手,我被压抑许久的愤怒,瞬间铺天盖地涌了出来。

遂一个冲动抓住他衣领,憋着泪厉声对他吼:“你把他还给我!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混蛋!把我的狐狸还给我!你他妈的混蛋!!”

更多愤怒的话,转瞬消失在碧落倾过身,朝我碾压下来的嘴唇里。

他用力地吻我,而我无法抗拒这样的吻。

这气息和嘴唇给我的熟悉感,都是狐狸的。

无论过去的他,现在的他,未来的他,无可否认,碧落就是狐狸,狐狸就是他。

我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眼泪终究憋不住,还是落了下来。

顺着脸颊滑落到嘴角,又沿着嘴角濡湿了他和我的唇。

他动作一顿,旋即伸出手,带着点迟疑将我圈进他怀里。

“别哭,”动作和话音都有些僵硬,看得出来,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做法。

我擦掉眼泪朝他笑了笑:“哭?你看错了。”

然后想把他推开,但没能推动,他给我吃的药让我头昏沉,手脚发软。

继续沉默而固执地进行这番无用的挣扎时,他忽然又将我圈紧了些。

随后低下头,他捧起我的脸,迫使我看向他:“给我点时间,梵天珠,只需要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切很快就能恢复回去。”

说到这儿,他见我再次想要将头别开,便索性松开了禁锢着我的手。

得到自由后我并没能躲开他。试了几下,但我站不起来。

所以我蜷着双腿尽可能贴墙而坐,以此避开他近在咫尺的体温和气息。

他见状,久久没有开口,随后拂袖而起,在我不自禁再次后退时,朝着我低低一声冷笑:“我并不是在同你商量。你没了关于我的那些记忆,所以也就忘了我这人的脾气。我找了你太久,梵天珠。时至今日,无论凭着什么样理由,你都别妄想用离开,再一次将我彻底忘记。”

说这番话时的碧落,依稀让我看到了那个曾经令梵天珠用死来忘记的妖孽。

我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定定看着他脚下模糊不清的影子。

恢复回去?回到什么样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