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发现是在干什么以后,就一头扎进去,一块堵。

团团转间,解围的来了。一辆救护车鸣着笛冲了进来,说巧不巧就停在了这楼下,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开门嚷嚷:“走开走开,楼上有人发心脏病了,给我们上去。”这两位医生嗓门真大,一吼四邻都听到,连楼上没下来的人都开窗户了。我清楚的看见蓝蓝的父母也一脸惊讶的伸出头来,赶紧把头一缩,我不自觉有点紧张。

其他人的关注点立刻就转移了,那位男子汉大丈夫还被老婆还背在背上呢,一头就过来问:“谁,谁发心脏病了?怎么发的?上去看看?”群情拥戴,一咕隆让开一条道路,医生护士好几个人跟摩西一样就走过去了,然后这些海浪就非常通人性的跟着。

我也跟着,跟到蓝蓝家门口,前面忽然一滞,我莫名一哆嗦,还没来得及定神,前面的人呼拉拉闪开了道,一副担架担出来,上面躺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我的儿子历历。小小的孩子脸色青紫,戴着呼吸器,小小身子蜷缩在担架上,眼睛紧闭着,显得极为难受。

在自己没有发现以前,我已经撕心裂肺的哀号了一声,扑了上去。抓住他的手,冰凉冰凉的,这是怎么啦,怎么啦,告诉爸爸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涕泪俱下中,我周围的医护人员居然一声不吭,只是急走,我跌跌撞撞跟着,转瞬下楼,进了救护车,我也昏昏忽忽的上去,刚一进门,头上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我脑子一痛,回身问:“什么”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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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电人生

第八节

不知道昏了多久,带着头上隐隐的痛张开眼睛,我毫不惊奇的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张椅子上,靠着墙壁坐在早先来过的诺曼那间小小公寓里。面前本来是一间客厅,我记得有沙发是圆形浅紫色,十分舒服,现在却换成了一张手术台,雪白的布单上,躺着我心爱的儿子,一动不动。他的娇嫩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没有灯光,四周亮着无数烛光,摇曳着无限诡异。烛影中隐隐绰绰的,还有三个人。

一个是诺曼,站在手术台的前端,明明是男人的打扮,却用一种三十八岁的老处女半夜偷窥新婚洞房的眼光贪婪的盯住我的心肝宝贝,站在一侧的是去带历历前来的医生中的一个,戴着无边眼镜,中等个子,容貌白皙秀气,大约三十多岁年纪,脸无表情。他仍然穿着白大褂,正有条不紊的准备成套的手术器械,竟然不是来自蒙古!最后那个,赫然是蓝蓝。我心如刀搅,仔细看她,软软倚靠在诺曼身上,长发低低垂下,仿佛神智也不在清醒的状态。

我谨慎的感觉了一下,身上的电器那些都不见了,除了头还是痛以外,身体似乎倒没有太多异样。脑子中快速的思考,要怎么办呢?大喝一声挣脱绳子,跳出去大打出手?问题是大喝一声容易,绳子却不见得配合我,说断就断。不用等到打,自己大概就已经死了。静观其变吧,说得好听而已,看那混蛋医生都已经戴上了手术手套,向诺曼点头,说:“可以了。”

诺曼眼中闪现出狂喜的光芒,本来是黑眼睛人士,不知道为什么却有鲜艳的火色眼波。似妖似魅,在摇荡的微光中分为刺目。我眯缝着眼睛看到,身上顿时一阵恶寒。他趋前看看历历,仿佛犹自带着细微的疑惑问;“司印,你真的确定他是忘川之心的拥有者吗?”

医生司印冷冷哼了一声,抬眼看着诺曼,阴森森道:“难道你敢怀疑肃难王?”

这个名字仿佛一根钉子顶到诺曼的太阳穴一样,他简直要跪下去了,声调献媚的急忙辨白:“不,不,不,我怎么会呢。我诚心侍奉肃难王,你也看到我付出多少了。”

司印又哼了一声,眼光扫过蓝蓝,欲言又止,只是唇角边闪出一线诡秘的微笑,瞬间又恢复自然。他低头从工具箱中选出一只小小的锋锐手术刀,说,开始吧。

那刀锋掠到历历的额角上,仿佛就要从此处切下去了,这生死关头,叫我怎么忍得住,鸡飞蛋打也要打一打吧。用尽力量站起来,大叫一声,拖着一张椅子向手术台扑去。事实证明,被人绑成一只青蛙实在不利于行动,我咕咚一声倒在司印脚下,还好,够得到,手脚不灵便,不要紧,看我狗咬王八蛋这一招,毫不犹豫我就张开嘴一摆头,刚刚好把他踝骨含住,我想象着自己在给蓝蓝开核桃,狠命一合牙关,司印惨叫一声,踉踉跄跄退开去,厉声叫道:“诺曼,你说他昏过去了。”诺曼扑过来踩住我,起脚往我头上重重一踢,我眉骨处一声卡拉的脆响,多半断了,我全身都颤抖起来,可是这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愤怒。曾几何时,我竟然认为眼前这个人是比我更能带给蓝蓝幸福的男子,我竟然放弃追回她的想头,只是因为相信她可以在别处得到更好的生活。我错得多么离谱。狂乱的扭着头,我用我所有可以移动的关节,肢体去撞击诺曼,以及手术台,生平第一次对仿生学充满了灵感,整个身体向上弹跳的样子,活生生就是一条海豚啊。我是豁出去了,今天除非让我死了,我死了也可以化为厉鬼的,无论如何是要保护他们母子的,就是不知道可否跟阎王爷打个商量,破例让我变鬼变快一点,最多我把随身带的一些最新款式的重点点摩擦型避孕套供奉给他,生太多小阎王也不好,破坏生态平衡。

诺曼不防我如此生猛,一时也乱了手脚,俯身来捉我,我奋力滚开,一头撞到一边的烛台,烛台晃了两下,啪啦倒了,滚烫的烛油滴在我脸上,我的妈,痛死我了。是那些混蛋好死不死搞SM的?什么事不好干去找些蜡烛来烫自己,人家猪脱毛用这招也没听说过哪头猪是自愿的!

蜡烛一倒,屋子里的光线顿时昏暗许多,我瞥见诺曼满脸狂怒,将蓝蓝放到一边,气冲冲过来抓我,至于司印显然要娇生惯养一点,都好久了,还在唧唧歪歪的抱着自己的脚叫唤,白色袜子上襂出血色,看来从小拿牙齿开啤酒瓶盖也是值得推广的健身防身好办法。

我滚了一会已经开始十分灵活,一不做二不休,先把所有蜡烛打倒再说,说不定可以浑水摸鱼。瞄准旁边的一个烛台我正准备运气撞上去,诺曼这个杀千刀的,看出了我的想法,跨了一大步冲到门边,竟然把电闸拉开了。再明亮的灯光下我无所隐形,只能眼睁挣看着他邪恶的冷笑着向我逼进,狠狠说:“看你怎么死。”

越是这个时候越有人来凑热闹,大门忽然一开,诺曼一惊,再看,是那位长相完全违背人类进化历史的铁方先生。他诧异的说:“怎么回事,我听到很大动静。”

诺曼指指我:“这只苍蝇搞的,当时那一棍子可能没下够力气。当场打死就好了。”

司印好像终于缓过来了,放下自己的脚,还无比怜惜的摸了摸,开口说:“不能打死他,他也是我们需要的。”

我躺在地上喘气,听到这句话,脑子里犯起来糊涂,我关东西有什么给你们啊,要避孕套?去买啊,虽说是公司员工,我的折扣额也是很少的,不用花这么大功夫来搞我全家吧。

难道是要我们家那些古怪电器?老实说不如不要啦,一个比一个有脾气,还三不五时要放长假,万一遇到潮湿天气它们不太舒服,你还要去给他们擦身按摩,兼做人生哲理教育说服工作,半夜三更,我睡得好好的,起来干这个!你要我愿意送你啦,不出一个月,我也不用报复你了,你先疯了。

诺曼悻悻瞪我一眼,目光中杀机毕露,不过他接下来那句话对我杀伤力更大,他说:“喂,你们说我们没抓错人吧,他是关历历的爸爸吗?关历历的爸爸好像我见过的”

要是能咬着,这一口我立誓要把诺曼咬断根,你都和我打了多少照面了,这样我可以告你毁谤的!

铁方过来把我重新绑好,这次下了死力,我都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椅子要水乳交融了,疼得钻心。他临走送我一个告别礼,打得我脸上七彩纵横,热血流过我眼睛,眼前一片模糊,浑身都是火辣辣的。我悲伤的想,这个样子,我就连想见蓝蓝和历历最后一眼都不行了。

正心痛间,眼见诺曼和司印又要重新开始他们的变态手术,已经出门的铁方突然一声不吭,急匆匆又跑进来了,诺曼不耐烦的呵斥他做什么,他发了半天呆,对诺曼说:“喂,外面走廊上有台洗衣机拿挺AK47过来了。”

像我这样上帝造来解释普通二字的人,一生遇到大件事的机会可想而知不会多到哪里去,无论中乐透三十年不遇的超级大奖还是上街被自行车撞成重度昏迷,看起来都不会轮得到我。不过有一点却很奇怪,那就是我遇到的抢劫,总是特别之多。

第一次,那时候我还没有记忆。我妈妈说的,那天正从医院保温箱里把我弄出来准备出院。医院被人打劫。你说医院有什么好打劫的嘛,尤其劫的是妇产科,特别让人觉得想不通。莫非贵夫人命中无子,你要抢一个主任医生回去全天候侍奉,看能不能人定胜天?那也不用啊,医院现在都有私家医生出诊服务了,贵一点而已,你不如先去抢收费处?

这次抢劫结果如何,有无伤亡,我不太清楚,因为据说我妈妈当时机智非常,一看情势不妙,立刻脚底抹油,一走了之,后来她讲给我听的时候,根据我几十年长期和老人家共同生活的经验,我猜测她当时最大的动力是,我们还没有交医药费呢~~~。

我的打劫大观之旅正式拉开序幕是七岁那一年的九月,我上小学,报名的时候,学校附属幼儿园被人抢,损失惨重,所有漂亮一点的阿姨都被拉走了。本来人家还要抢我们小学的,可是小学的老师质量实在不好,那些持械匪徒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一起大叫一声,声音中充满惊恐,然后撒腿就跑了。

再后来,我见识过各种超市方便食品劫案,街头飞车抢劫提包案,地铁强抢美女照片案,甚至还有男厕所暴露狂争夺底裤案,数不胜数。当现场人人都鬼哭狼嚎惊慌失措的时候,我渐渐养成了趋前近距离观察劫匪的不良习惯,人家总是对我视而不见,或者凑太近了被随手一把撩开,接着就说:“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刮阴风?我们撤退吧。”

于是这多年以来,倘若我自认是警察局目击证人排行榜第一,实在无人敢人第二。就算数量上有人旗鼓相当,也绝对不会在细节提供上精准到我这个程度:遇到一个不太讲卫生做爱后不洗澡的家伙,我可以第一时间告诉警察去哪一区逮他----得大大和BEN的资料分析之助,每个区的货色种类是合乎顾客消费倾向而布置的。

这些在我生活中犹如出街吃饭一样平常,虽说不是天天都有,一段时间总还是来那么两次。其中最大的一餐发生在传统的抢劫重点区域:银行。我终于看到了货真价实荷枪实弹的匪徒,个个凶神般,进门就一梭子打坏了摄象机,命令全部人士趴下,然后喝令银行内的人开门楫盗,开始收拾现钞。本来我也吓得战战兢兢和大家一起趴着的,可是不巧记起来,这是发我工资的银行啊,今天要是钱被他们拿走了,我还要给历历买奶粉呢。一念至此,我只好爬起来,上去跟匪徒讲:“喂,留六千块给我行不行?我今天发工资呢?”

那位仁兄瞪了我半天,居然答应了,我真的拿了六千块就走掉了,虽然百思不得其解,还是非常兴高采烈,当然后来千千告诉我说,那是因为我带的那台掌上电脑及时捕捉了对方的脑电磁波,篡改完以后又发回去,人家当时眼中看到的,其实是他老婆。该老婆一定是母夜叉一级别的人物,因为这才可以解释,为什么匪徒给我钱的时候,不但诚惶诚恐,而且头上冒汗,一再嘀咕:“我没乱花,全部的,全部的。”

然而无论以前有多少大的抢劫阵容经过我的眼,今天来看,都是小巫见大巫。你有没有见过,一台持AK47的洗衣机,以及它身后浩浩荡荡,杀气腾腾,武装到牙齿,只能以钢铁方阵才能形容其威势的一大群----家电?

一分钟以前,我是条死狗,而且很快要变成一条更死的狗。可是一分钟以后,我变成了吃狗肉的,而我的盘中餐们一起目瞪口呆看着门外。凡是我们可以想到的,市面上可以看到的电器,统统亮相,并且持械!像大大以出水管卷枪的姿势还是普通的,我家的鼻毛器个子那么小,硬是和剃毛球器协作,一起顶了支沙漠之狐进来,显然它们是临时上阵,没有经过什么正规军事训练,否则为什么枪口居然是朝着自己人的?此外冷兵器的爱好者也不少,比如我们家牙刷的屁股上就绑了一把小匕首,亮晶晶的,虽然不大好走路,看起来还是很威风的。而传统暴力爱好者,电锯大人,不知道怎么找到一大帮堂兄表弟,在电器大部队涌入之后,军威整肃的排成一行,整齐划一的卡卡卡卡作响,冲了进来,而且非常训练有素的抢占了包括天花板通风口,厕所门等战略有利地区,形成一个半扇面的包围区,把诺曼诸人包在其中。当大家都到位之后,这一切的关键人物---电器—BEN施施然从走廊上走来了,笑死我,它的USB接口上居然插了一条白羽毛,一进门,盖子一打开,它好整以暇的对诺曼道:“BEN,MY NAME IS Ben.GUANG。

BEN秉承他一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风头主义对着诺曼大摆特工造型,我在一边笑得要死,几乎忘记自己还是麻绳加身的囚犯状态。更令人受不了的是这位狗头军师居然还在自己的后面安排了一家摄象机,全程拍摄它的一举一动,实在自恋得有水平。为了对他的气焰稍做打击,我躺在地上纠正它:“喂,你跟我姓是姓GUAN啊,不是GUANG!”它摇两下那根不知是学诸葛亮还是学印地安的白羽毛,居然装做没听见~~

招呼了微型除草机上来给我松绑,再叫了吸尘器带上电炒锅去四周勘探一下情况。它们得令展开行动,一开厨房门,就见一大团阴影裹着风扑了出来,电锯们齐刷刷大吃一惊,嗡嗡声起,就全部运转起来,随时准备杀退埋伏。结果定睛一看,阿三忙嚷嚷:“自己人,自己人。”原来是我们家跑来当卧底的冰箱。只见它气急败坏的冲出厨房门,身上挂了好多叮叮当当的玩意,其中最醒目的,乃是两张黄裱符咒,一张写着红色大字“驱鬼安家”,一张写着:“却妖镇邪。”从气味来判断,显然是狗血作成的颜料,十分刺鼻。

吸尘器灵巧的跳上冰箱,刷刷两下,把那两张收了,只听得冰箱愤然向大大投诉:“这些土人,居然往我身上粘这些鬼东西,脏死了,脏死了,回去我要做大扫除,里面的东西都不能吃了!”大大忙安慰它:“没问题,没问题,回头我安排,你放心。”唉,我们家冰箱是有洁癖的呀。

看到冰箱自己走出来,这个房间里反应最大的不是别人,是铁方。本来那一干人等看着眼前上演如此浩大的家电总动员,各自表情都相当恍惚,尤其是诺曼,已经打了自己两三个双风贯耳了,还是没有闹清楚究竟是不是做梦,本来一张上好货色的小白脸,天可怜见,一会工夫就变成了关公。而这一下,铁方好象也给人在头上敲了一记,开了窍一样,突然一跳老高,惨叫起来:“闹鬼呀,真的闹鬼呀。”撒腿就往外跑,电锯守在门边请示:“死的还是活的?”大大向我征求意见,我虽然觉得这种蟑螂型的人物在世上苟活实在有辱上帝的名誉,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留活口吧。电锯高喊一声得令,亮晶晶的边锋一闪,横截里就向铁方兜了过去,铁方鬼哭狼嚎的倒退两步,折转身,吓昏头了,居然向里面跑,被除草机一个扫堂腿搞翻,电熨斗随即就跳了上去,兴高采烈的在他脸上跑了两个来回,完工之后再看,你还别说,顺眼多了。铁方有气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兀自指着冰箱喃喃呓语:“闹鬼,闹鬼,冰箱里有人唱歌,自己会走路!”

冰箱向我解释:“当卧底很无聊的,这房子平常都没什么人,我让我的黄瓜继续排练歌剧呢。这个胆小鬼上次进来找啤酒喝,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