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波动突然加大了,一阵一阵的,在我面前,那个油头粉面的司印一脸气急败坏的从空气中一点点出现,等完全回复可视状态以后,他委屈的对我说:“我是男人啊,你为什么要脱我裤子!”

原来我刚才抓住的是他的裤子啊,现在穿在他身上的就只有一条小小的内裤,上面还有河马造型,实在令人很难了解此人到底爱好什么。这个时候,很多自认为是雌性的电器都纷纷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跳墙过桌,跑到一边去躲起来了,她们不满意的说:“哼,这次要长针眼了,真倒霉!”

唉,我的内裤都是四角的,你知道为了什么吧。

我顾不上去同情他的狼狈像,急忙上前把他扒拉一圈,果然历历给他夹在腋下,小脸青白色,呼吸十分缓慢,赶紧抱过来,真是心疼死我了。这么可爱的孩子,居然要拿人家的心出来当药!真是要多变态有多变态,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去看了一眼蓝蓝,心里嘀咕:“不会蓝蓝知道这个,自己还送上门的吧。”

这个念头真让我方寸大乱,好比是徒手攀岩到了最后一处转弯,上面有个脑袋伸出来对你说:“哥们,上面是个火山,两秒钟后爆发,你先摆好造型等着吧。”

这时候除草机滴滴溜溜的过来了,从地上铲起一堆东西,说:“老关,这是什么。”

我看了一眼,一条裤子而已啊,你没见过?恩,长期野外作业,搞得你和社会脱节了!除草机很不满:“胡说,未必你来除草的时候不穿裤子吗?我是说这个。”

原来他指的是一只小小的盒子,堇色,看起来十分精致,喂,有点眼熟啊,对了,当初我家卧底团初初入住此处的时候,就拍到过铁方也拿出过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呢,到底里面有什么呢?

正要打开看上一看,忽然身边一缕劲风扑来,急忙一闪,定睛一看,原来是司印挣脱了复印机,势如疯虎般正对着我冲过来,夹手就要抢我手里的盒子,神情急切而狂躁,还有掩饰不住的恐惧之色。被我一闪,他收势不住,一头扑到了手术台上,我家的电动牙刷正在左近,当仁不让跳上前去,尾巴上的小匕首起作用了,横里往他脖子上一架,喝令道:“老实点!”好象嫌自己声音太小了,转头招呼阿BEN过来借麦克风,再吼了一次:“老实点。”哇,震得我好晕。司印比较识时务的,立刻不言语了,双手垂下作良民状。看,我要是威胁他一把,还要顾虑到杀人偿命这一说,可被一把牙刷撕了票,见了阎王爷也没地方哭去:“妈,我好惨啊!我被一把牙刷杀掉了!”他妈妈一定说:“叫你刷牙不要太用力的,你以为是通下水道吗?”

他这么一搞,所有东西对我手里盒子都好奇心大炽,纷纷围来共看,只有刚才那台不小心放走了俘虏的复印机心情不大好,垂头丧气的靠在墙角,显得有点郁闷。大大一眼瞥见了,说:“唉,人家外援对我们这样尽心,我们也要给人家一点乐趣嘛。”招呼牙刷:“去,押这个蒙古大夫进卧室,冰箱,你和复印机一起,把秋季攻势送给他尝尝。”冰箱精神一振,大叫一声:“得令!”兴冲冲和牙刷一起把司印弄进去了,后者的表情难看之极,好象给人咬了一口一样,拼命挣扎,无效,眼见消失在房门里。

不表他们的秋季攻势到底是什么,我顺手打开了手心里的堇色盒子。

一叠嫩黄色的厚纸摸样的东西,都四四方方的。最上面一张上,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字。我凑近去细看:“斗”。字迹非常古怪,每个笔画好象都会自己跳舞一样,看久了,简直感觉它们要从纸面上凸现,然后突然跳将出来,砸到我脸上。

往下翻,第二张上面也有一个字,“前”,莫非每张上面的字都不一样,笔迹看起来却是十分相似的。正准备捻开第三张,我忽然一惊,这手感好奇怪啊,软软的,微微带粘性,像新鲜皮革多过像纸,可是什么皮革是嫩黄色呢?想到这里我大叫一声:“人皮啊!”手一甩,望空飞去,片片散出,在空中飘舞,隐约可见许多字迹扬过我眼前:斗,阵,皆,兵,前~~~

此时阿BEN叫的声音盖过了所以一切:“临兵斗者皆阵列于前!法咒有鬼,小心啊!”

他提醒得已经来不及,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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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电人生

第十一节

满室之间,忽然白色烟雾弥漫,电灯闪了两下,灭了。倏忽如置身冰窟,天寒地冻。我本能的抱紧了历历,极目去看,却空空蒙蒙,一无所见。四周那些唧唧喳喳的声音突然之间都消失得了无踪迹。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在我四周逐渐形成,吞噬一切,笼罩一切。

我喊:“大大,BEN,在吗?在哪?”

听起来自己的声音十分古怪,带着一种软弱无能的恐慌,刚刚出口,就已经湮灭在空间的重压之下。

然后,不知何处幽幽的一声叹息,像来自墓地的风掠过我的脸边,紧接着我怀中一空,历历给人夹手夺去了。

我心里一精灵,急忙伸出手去抓,空的,四处看,空的,我被困在迷雾,身体仿佛有平常十倍之重,动弹不得。只有惶急恐惧满塞胸臆,眼看要溢出五官。我嘶叫起来:“历历,历历,你在哪里?历历?大大呢?你们跑哪里去了?BEN?”

没有我熟悉的答我。答我的,是一个森森的幽凉声音,低声念颂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十数年经营,两世纪寻觅,今日如愿,上帝爱我,上帝爱我。”

我费力的摇摇脑袋,心想莫非我这是做什么梦啊,居然梦到一个人怪腔怪调的说出这番四不着六的话来,这哪国来的老外啊,上帝爱我,我还菩萨保佑呢。要是给阿BEN评论起来,一定说道丑人多作怪,笨蛋爱读书,智力偏低认了就算了吧,居然好死不死学中文。

他仿佛知道我心里嘀咕什么,居然又叹了一口气,颇为委屈的说:“汝等语言难甚,吾悬梁刺股,苦读不懈,十七载如一日,犹未读通道德经,惭愧,惭愧。”

咦,讲古文。谁教你中文的?他好似楞了楞,又说:“吾无师无友,全凭一点慧心,背遍四库全书,终能开口,你懂我不懂?”

你动我不动,奶奶的,我要能动就好了,早就扑过去拿你当沙袋打,哪有空听你罗嗦半天。这当儿终于忍不住,暴喊一声:“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儿子呢!”

使出吃奶的力气,我努力往前挪动,说句题外话,我一直不知道原来历历天天吃个奶是这么辛苦的,难怪吃完老是一身汗。动了两步,我又停下来,什么都看不见啊,我往哪里走呢。

人家有上帝,我们有老天,就在这个时候,我手里一件冰凉的东西钻了进来,而后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老关,其他兄弟的电源都给破坏了,我是用电池的,看!”

哇,是我们家手电筒啊。它神气活现的跳到我肩膀上,对着莫名而来的雾霭深处强力一射,我看到了,那里有个穿着长长教士袍的老头阴沉沉的站着,一张脸比马还长,正被突如其来的光惊动,瞪大眼睛看着我。他的手里,抱着历历小小的身体,另一手高举,五根手指上指甲犹如刀锋,仿佛正要往历历的胸膛插下去。手电筒高呼一声:“老关,丢我!”不假思索之下,我做了一个甩铅球的姿势,手电筒脱手而出,如疾风如雷电,如棒球如陨铁,向那古怪教士飞扑而去,老头微微一惊,大约不知道这是什么暗器,居然带着一束强光,谨慎的后退了半步,不知道念了个什么咒语,手一抓,手电筒大叫了一声:“糟了!”改横飞为竖坠,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玻璃盖哗啦哗啦,连里面的灯泡,眼看是碎了。我伤心得要命,叫了一声:“四宝。”它在地上艰难的侧翻了一下,没好气的说:“老关,我不是四宝,四宝早离家出走了,我是小开司,以后可记住了,清明上香别上错!!”这严正声明一说完,所有光线都消失了,关家这位为保卫祖国河山,为宏扬家族正气,为保护主人利益,坚决打击外来侵略和无理挑衅行为的伟大战士---手电筒,就这样牺牲了!

我悲从中来,要知道,我关家的电器无一不是千年王八万年龟那个级别,从小到大,不要说大型电器,连我的刮胡刀都没淘汰过,最多是买个新的,老人家先上来刨一圈,然后新的再来刨一圈,一段时间下来,我的胡子都不敢长了。现在,手电筒居然在我面前如此以身殉家,如何叫我不伤心,记得第一次买它回来,小子一直在我口袋里偷笑,一进家门自来熟,先去给大大请安。唉,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啊。

我重新沉浸在心灵与视野的双重迷糊里,昏昏然就要跌坐下去,听天由命好了,假装自己是一头已经被吹胀了的猪,要杀要剐,来吧。

就在此时,蓝蓝的声音在角落里软软的响起来:“哎,这是哪儿啊,老关,老关!”

天哪,这是多么美妙的天籁,蓝蓝叫我呢。她从昏迷中醒来,没有叫诺曼,没有叫她妈,没有叫历历,她叫的是我啊,虽然她接下来气愤的说:“你又把灯关掉了,喂,电费贵一点你也不用这么小气吧。”恩,以前我是经常把灯都关掉的,因为家里有一些电器是夜游爱好者经常乘黑出来四处晃荡,要是巴比调戏功放一类的场面给蓝蓝看到,我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下场。

好比一剂强心针打入了我的血管,我身上突然涌现了无比的能量,这是爱情的力量!怕暴露自己目标,先不答蓝蓝的话,我如猛虎一般,凭借着刚才目测定的方向,像那古怪老头一头撞了过去。满腔热血也要把他烧熟,正心里呐喊,头上突然一硬,被什么东西顶住了,是老头的手吗?他抓住了我的头颅,慢慢用力,我突然之间,对孙悟空曾经的处境充满了无限同情,真卡得紧啊,我的脑浆好象给豆腐汁一样,都要从眼睛里飞溅出去了。此时一点清明还在,我竭力喊:“蓝蓝,开电源,开电源,我们家电器都在,他们会救你的。”

蓝蓝惊慌的啊了两声,叫我:“老关,你在哪里,怎么灰蒙蒙的,这是哪里啊。咦,诺曼,你干什么?”

我的心一凉。诺曼得意的笑声随即在我耳边飞扬起来:“蓝蓝,别慌,你那个没用老公嫉妒得发疯,想来害我,现在被我们抓住了。”她将信将疑的说:“老关不是这种人,我儿子呢?”

我听得无比愤怒,开口正要喊叫,那只手忽然一松,我收不住身子,向前一头载去,那只手却又出现在我脸边,捂住了我的嘴。仿佛有一股冷流从他手指上传送过来,渐渐进入我的胸膛,使我昏沉麻痹,他仿佛还在低声念着什么,一点点控制我的身体,脑海中甚至涌起甜美的睡意。尽管我一再挣扎,不过,好象都已经来不及了。

当好人的好处就是,作者不可能在这个关键地方让你一死了之,否则故事编不下去,写手就要给人打死。于是,此刻峰回路转,哐啷一声门开,听到一个电流嘶嘶的声音气喘吁吁的说:“大大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哎呀,路上塞车啊,咦,这里怎么烟蒙蒙的,打完了开睡衣派对吗?”

一道极其明亮的光线打过来,我为之精神一震,然后有一道巨大的力量把我从那古怪老头手中扯了过去,放到了一个软东西上面。我努力睁开眼睛一看,我的妈,这是什么呀,圆圆的,像一个太空舱一样,开口的那头长了两个巨大的机械手,其中一只正扶着我,而我正坐在舱里伸出来的一个长长的垫子上,并且被送进里面去。我忙趴住门,问:“贵姓啊,没见过?”

他发出哈哈哈的爽朗笑声,头顶的圆灯无比灵活转了两下,说到:“我是市一医院来的氧气舱,唉,门好小,进来不容易啊。老关,你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来得及说,眼角瞥见诺曼悄悄走到那老头身边,跟他耳语什么,那古怪教士大怒:“胡说,你们现代人真是疯子!怎么可能电器会说话,还会逼供,哼,一定是你和司印,还有你手下那个丑东西有异心,告诉你,我活了两百年,花了无数工夫才找到这家人符合我的条件,那九字投生也终于给我促成了,你想说些鬼话坏我的事,不可能。”

哎呀,怎么又不说古文了?刚才装有学问?我见他一把推开了诺曼,怒气冲冲的向我们走来,嘴巴嘀嘀咕咕的念着什么,念得我头痛如裂开,幸好氧气舱是不吃这套的,巨大的身体迎着他走去,大声说:“老头,你念叨什么啊,你真罗嗦啊,要过过氧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