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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又觉得,不能让她太快就跟他提起放妻书这件事。

  “但你我是霍羲的父母,也得为了孩子考虑考虑,到时姑娘如果真的想提和离,也别那么着急。不如就等霍羲入仕,或是成婚后再提。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会让姑娘的余生安稳无虞。”

  霍羲一直躲在飞罩后,也听见了霍平枭对阮安的全部承诺,男孩亦将霍平枭说的最后一句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男孩掰了掰指头。

  他今年才三岁半,三岁多的孩子是不能结婚的。

  不过入仕的话,倒是有可能。

  大骊设有童子科,三岁以上就可以参加,只要能在太史的面前背出《孝经》、《论语》这两篇经书中九千字的内容,是有机会能入仕的。

  嘉州就有个比他大了几岁的哥哥,在参了童子试后,直接被圣上一道旨意宣进了长安城,成了弘文馆的一名小学士。

  娘给他请的先生也说过,虽然他年岁小,但他的才智不比那个哥哥差,也可以去试着去考一考那童子科。

  觉出霍平枭似是要往外走,霍羲赶忙迈着小短腿,跑离了飞罩处。

  他的瞳仁乌黑清亮,心中却在想,如果他能早些中举做官,这个自称是他爹的男人,是不是就能早点放妻了?

  相府。

  “这就是那姑娘给我生的孩子,叫霍羲。”

  霍平枭说着,指骨分明的大手亦扣着男孩的后脑勺,将小霍羲往霍阆轮椅的方向推了推。

  霍阆见状,眼神很是平静,未动声色。

  立侍一侧的下人在得知霍小侯爷突然多了个儿子后,都因惊诧纷纷瞪大了眼眸。

  不过这孩子虽遗落在外多年,生得小小一只,却自带一种贵族气质。

  他突然到了相府个陌生的环境后,眼神也并无任何怯色,不哭也不闹。

  霍羲认出了霍阆就是那日在西市给了他一锭金子的老爷爷。

  原来他就是他的阿翁!

  霍羲对这个祖父比对霍平枭这个亲爹更有好感,待走到霍阆身侧后,没用霍平枭提起,霍羲很是自然地用奶里奶气的嗓音,朗声唤道:“阿翁好~”

  高氏看着霍羲与霍家人极其肖似的眉眼,和那天真可爱的模样,不禁有些讪然。

  霍平枭从黔中回来后,才告诉她和霍阆,原来她要娶的姑娘是房家的远方表妹。

  这活阎王给的理由是,几年前他还在剑南道当差,房小娘给他寄了封信,让他有空时,就替她看望看望这父母双亡的远方表亲。

  然后这活阎王就看上了这姑娘,可那姑娘却不太喜欢他,他一时脑热,就对那小表妹做了些浑事。

  再后来霍平枭不得不去边疆打仗,那小表妹又对他属实无意,他就没再强迫那姑娘偏得跟着他,直到他发现了那小表妹有了他的孩子,也终于决定负起责任来。

  高氏在听完霍平枭的解释后,大为震撼,她犹记得那时霍阆的面色也有些发阴,神情莫测,却不像是在同霍平枭生气。

  霍阆并未批评霍平枭,只以沉默代替了言语,同意了霍平枭的这桩婚事。

  高氏瞧着,霍阆对那男孩的态度倒还算温和,不过这小孩的模样确实可爱讨喜。

  她不禁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抱上亲孙子?

  其实高氏对霍长决的那桩婚事不算太满意,那时她以为霍平枭战死,霍家的权势也不及之前了。

  高氏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受委屈,也不想让进门的媳妇自恃出身,过于强势,再压她这个婆母一头,便择了那贺家的长女——贺馨若。

  不过贺馨若的生母也不简单,贺家的门第虽不算太显,但贺馨若在长安也算有个母家做靠山。

  但那蜀中来的房家表妹就不一样了。

  那小表妹无父无母的,在沛国公府也是寄人篱下,能忍辱吞声给曾经强迫过她的人生下孩子,那性子也定是个懦弱好拿捏的。

  高氏想,既然是那房家表妹先进门,她且得趁着霍平枭不在的时候,好好地拿捏拿捏这位长媳。

  禁廷,两仪殿。

  皇帝原本在龙案前批着折子,却听殿外忽然传来女子的阵阵哭声——

  “父皇、父皇,呜呜呜……”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萧嫣不顾大太监的阻拦,已然提裙进了大殿。

  大太监惊恐道:“陛下,臣不是没拦着公主…是她硬要闯进来的。”

  皇帝并未动怒,只挥了挥手,让殿内的全部宫人全都屏退一侧。

  少顷,殿中只余萧嫣和皇帝两个人。

  萧嫣仍未停止抽泣,她哭得眼圈泛肿,一想起霍平枭竟是要成婚了,还突然多了个孩子,她的心和肝都如被刀剜了样疼。

  皇帝最是疼爱萧嫣这个女儿,巴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可萧嫣却太喜欢霍平枭了。

  后来他权衡了一番,还是觉得不应该让霍平枭尚公主,凭这小子的性格,就算应下了旨意,也不会安生,到时萧嫣闹得两头龃龉,她们父女再离了心,反倒是不好。

  今晨霍阆进宫,让他请旨赐婚,倒是解了皇帝的燃煤之急,他亦希望萧嫣能借此机会,死了要嫁霍平枭的这条心,长安城的好儿郎又不是只他一个。

  “嫣儿啊,朕已经说过了,这旨意一旦宣出去,就不能收回了。”

  萧嫣气得直跺脚,语带泣声道:“可儿臣就是喜欢他,不然这样…父皇再宣道旨意,让儿臣和那房家表妹并嫡……”

  “胡闹!”

  皇帝终于动了薄怒,他实在是想不清萧嫣为何会对霍平枭这么偏执,身为嫡出公主,连并嫡这种胡话都能当着他的面儿说出口。

  皇后也不是没为萧嫣引荐过许多出色的适龄郎君,可萧嫣就是对那莽夫念念不忘。

  不只是萧嫣,别的那些女郎为霍平枭做的那些蠢事,也不亚于萧嫣的疯狂。

  就凭他那张脸吗?皇帝实在是想不通。

  贺府。

  贺馨芫脸上的痘疮俱已痊愈,近来每逢傍晚,她在府里走动的次数也频繁了些。

  可贺馨若一看见她那张愈发娇媚的脸,就备觉烦躁,好在贺馨芫的婚事还没个着落。

  贺馨若想,她不过就是一个庶女罢了,父亲不会给她安排什么好亲事的。

  等她嫁进霍家,定要风光归宁,一定要让这庶女和房小娘好好看看,到底什么才是嫡女的风范!

  这厢,贺馨若连声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她的丫鬟银翘却一脸忧色地进了内室。

  贺馨若冷声问道:“还有不到一月,我就要成婚了,你板着张苦脸儿做什么?真是晦气。”

  银翘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贺馨若剜她一眼后,方才回道:“大姑娘,您的婚期可能要延后了。”

  “什么?”

  贺馨若的眼角抽搐了几下,生怕霍平枭这一回来,霍家又看不上她的出身,做此举也是想拖延她和霍长决的婚事,最后再毁了这桩婚事,可就不妙了。

  银翘颤声回道:“因为…因为定北侯要娶妻进门,婚期也是定在下个月…所以霍少尹做为幼弟,自当是要把婚期延后的……”

  听罢这话,贺馨若想着,自己总得先探探将来那位妯娌的身份,便问:“定北侯要娶的人是谁?”

  银翘便将她探得的事都对贺馨若一一说出:“好像是定北侯的远方表妹。”

  “远方表妹?定北侯怎么可能看上个旁系偏支的表妹。”

  银翘回道:“好像是因为…那表妹给她生了个孩子。”

  贺馨若恍然大悟。

  好啊,果然这房家表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可就算她想凭子上位,弄出了个孩子来,依着霍平枭那种不驯的性格,也不一定就能娶她为正妻。

  这房家表妹应当很有手腕,懂得利用自己的弱势来让男人愧疚。

  不过近来,贺馨若可没少听过霍平枭和那阮姓医姑传的绯闻,那小表妹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毕竟定北侯的意中人,压根就不是她。

  大婚那日,长安的官道可谓十里红妆,如此浩大的场面,自是引来无数百姓的围看。

  许多人都在议论,也只有定北侯这般权势通天的人物,才能在摊上那种情况后,还能光明正大地举办婚礼,也没谁敢当他的面儿道些闲话,只是苦了那些曾经痴痴思慕过他的那些姑娘们。

  阮安在沛国公府习了些礼仪,亦从房小娘那处,将房姌的过往经历、性格、和平素的喜好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房姌的性格很外向开朗,且她也喜欢钻研医术,只不过碍于男女大妨,她尤擅治妇人病。

  如果她还活着,阮安一定能跟她有许多的共同语言。

  从今往后,她会以房姌的身份在侯府生活,在外人的面前,为了能演得更真,她还需唤霍平枭一声——表哥。

  其实阮安身为医者,是有些排斥表亲婚的,孙神医还在世时也觉得骊国应当增条法律,不仅五服以内不许通婚,出了五服,但凡沾点血缘关系,也都不许成亲。

  她坐在喜轿上胡思乱想,一路上,神情都有些怔忪,甚而有些怀疑,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等梦醒后,她会不会还是宫里那个容貌丑陋,终日在那掖庭浆洗衣物的可怖老妇?

  入夜后,喜房内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她拜完了高堂,见完了霍家公婆后,便被仆妇搀扶,在喜床处安坐。

  阮安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因着过于紧张,她瘦小的身子在不停地发颤发抖。

  两只白皙的纤手也紧紧地交握在一处,手心处还往外渗了许多细细密密的汗。

  刚要向茯苓询问一番霍羲的状况,却听室外忽地传来了几个男子的嬉笑声。

  霍平枭的下级基本都是武将,听他们的语气,明显是有些喝大了,这一犯起混劲儿来,说的字眼粗鄙又野蛮。

  阮安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子,且她在潜心研习医理时,对那些房中事也比寻常的女郎要了解,自然能够听出外面那些军将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随着外面起哄和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大,阮安白皙的小脸儿也被臊得愈发泛红,丫鬟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正想出室制止那些粗旷军将的行径。

  “都退下。”

  男人质感冷硬的声音蓦然响起,沉声又道:“喝醉了就赶紧找地儿醒酒去,别在这儿扰本侯夫人。”

  “是!”

  那些军将纵是还醉着,却仍畏惧于霍平枭的威严,待对着他赔了不是后,赶忙离开了这喜房之外。

  听得他们终于离开了这处,阮安却比适才更紧张了。

  因为这意味着,霍平枭马上就要进来了。

  果不起然,须臾后,喜房内的丫鬟们齐声唤:“侯爷万福,恭贺侯爷新春之喜。”

  美人儿屏着呼吸,那密密麻麻的心跳声,亦如擂鼓般,不休不止。

  隔着盖头,她觉出霍平枭已走到她身前。

  眼前那抹极致的红渐渐褪去,柔软的布料也自下而上地扫拂过她面颊,再至鼻尖、螓首、凤冠。

  那纹绣着鸳鸯的盖头终于被男人用玉如意挑起,并滑落至地。

  阮安却不敢抬眼看他,那些经年累积的情愫一旦萌芽,便难以自抑。

  她当然是喜悦的,却也过于紧张了。

  “抬眼。”

  霍平枭低沉的声音从她鬟发上方传来,阮安垂了垂眼睫后,依着他言语仰起了小脸儿,男人温热的指腹顺势摁住她下巴。

  “夫君……”

  阮安想着该唤他一声夫君,可没想到自己发出的声音会如此的软颤,甚而有些娇娇的。

  待唤罢这声夫君,霍平枭的眸色也微有变化。

  阮安再度因着赧然,与霍平枭错开了视线,男人则命丫鬟帮她解了凤冠。

  等丫鬟退下,内室中,也只剩了她和霍平枭两个人。

  大红喜烛雕刻着象征着祥瑞的金色龙凤,烛心忽然爆起“噼啪”之音,裹挟着湿气的春风渐渐漾进室内。

  阮安随之缓缓呼出清甜的气息

  刚要开口再同他说些什么,忽觉耳垂那寸软肉泛起了痒意。

  原是男人伸出食指,拨弄了它一下。

  “怕什么?”

  男人冷淡的眉眼微垂,透着漫不经心。

  他低沉的话音甫落,阮安纤细柔软的腰肢,也被他强劲有力的臂膀蓦然捞锢。

  霍平枭担着她的腿弯,将阮安抱到身上后,却见她立即便缩了缩纤细雪白的颈脖。

  男人见此低哂一声,他盯着她温弱的眼,低声又问:“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没怕。”

  阮安软声反驳,她也不想在霍平枭面前太乘下风。

  霍平枭仍凝睇她面庞看,眼神坦荡,漆黑的瞳孔却蛰伏淡淡的侵掠意味,似是即将要拆食猎物。

  阮安没看见男人那道带着摄夺的凌厉目光,只觉那被他拨弄过的耳垂仍是很痒,便想去搔一搔那处。

  刚要抬起纤腕,霍平枭骨骼强劲的大手却将她还未来得及伸出的小手摁住,并将它渐渐包覆于粗粝掌心。

  姑娘缓缓地颤了颤羽睫。

  她嗅见他身上沉冽的琥珀气息,散着淡淡煦烈,周身亦被他熟悉的体温萦缠,似被炎阳普照。

  阮安顿觉,潜于她心底那些千疮百孔的罅隙也在被那道暖光照亮,不断地将它们填补,甚而治愈。

  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阮安的鼻间蓦地一酸。

  是啊,在前世那段昏暗无光的日子里,他和霍羲就是她心中的太阳啊。

  滴滴的眼泪复又从阮安眼眶中,扑簌簌地往外淌。

  见怀里的姑娘颇似只孱弱又可怜的幼兔,霍平枭突然倾俯身体,贴近她,并无奈地低叹。

  随后,男人再度欺近阮安的小脸,他带了些占有意味,亦将自己的额头与她柔软螓首贴合。

  落在锦被上的高大身影顷然将她笼罩。

  他的睫羽也轻轻扫拂过阮安薄嫩眼皮,带了些痒意,并渐渐与她的相触交织。

  “还记不记得。”

  话明显只问了一半,霍平枭却突然吻了下她额角,他松开她手,却又扼住她腕骨,触感冰冷的薄唇复又移至她颈侧。

  这次的力道明显重了些。

  阮安再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觉男人低沉的嗓音饱富欲感,透着隐忍和沙哑,又问:“第一次,我都是怎么对你做的?”

第23章 三更合一

  “备水。”

  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蓦地从喜房内响起,透着压抑和隐忍,明显是未从适才那一遭得到餍足。

  适才喜房外忽地刮起一阵不小的夜风,那些风儿漾进内室,将烛火熄灭了数盏,亦驱散了些内里那些似麝似甜的靡靡之味。

  听罢霍平枭的命令,四名丫鬟鱼贯而入后,便开始分工行动。

  茯苓持着火折子再度点烛,白薇端着铜盆迈进雕花飞罩前,则瞥了眼行合卺礼前,侯爷让她们往香炉里点的篆香。

  这制价高昂的百刻篆香以沉香和龙涎为底,掺了些木樨和柑柏叶,与寻常的线香、亦或是烛香都不同,若要将它燃尽,至少需要大半个时辰。

  见此,白薇端着铜盆的胳膊不禁抖了抖。

  这大半个时辰于她们这些守在外面的丫鬟而言,也属实是煎熬至极,听得室来传来的那些喁喁可怜的低泣。

  丫鬟们也怕这头一夜,那身娇体软的小娘子就受不住,毕竟侯爷又不是一般的男子,他在战场上随便挥挥陌刀,敌军的将领连着他的坐骑都能被直接砍成两半。

  “让你拿的是喝的水。”

  霍平枭掀眼,睨向白薇,话音沉冷,又道:“夫人渴了。”

  “是……”

  白薇嘴上虽应了是,面色却微微一怔。

  侯爷不急着要净身的水,那等会子,莫不是要再行一次?

  那娘子能吃得消吗?

  白薇用余光看去。

  霍平枭披了件素白的中衣,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沿,男人的身形挺拔修峙,面容冷峻,指骨分明的大手扔锢扣着怀中小娘子纤软的腰肢。

  他单手几乎就能将娘子的盈盈小腰完整覆住,若是再稍稍用些气力,八成都能将它“咔嚓”一声折断。

  因着二人体差的对比过于强烈,小娘子呈着塌陷的态势,缩进他的怀里,那只柔弱无骨的细白手腕,也虚软地垂在了男人的膝头。

  白薇看不见阮安的神情,因为她的小脸几乎埋在了男人的怀中,只觉那雪肤乌发的美人应是没有说话的气力了。

  她露于外侧的颈线纤润优美,上面的肌肤却因男人的噬咬,多了些斑驳的淡红痕迹。

  “慢点喝。”

  霍平枭低声说着,亦接过白薇端过来的水碗,亲自喂怀中的小妻子饮下。

  见姑娘的唇瓣咬住碗沿,缓而慢地啜水后,灵巧的小鼻子也在微微翕动,可眼睛却仍紧紧地闭着,薄嫩的眼皮飞快地颤着,浓长的眼睫亦在眼睑落下积影,犹挂零星泪珠。

  倒像是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霍平枭垂眼看她,无奈地低哂了一下。

  他此前从没幻想过未来妻子的模样,却更没想到,自己会娶个这么娇软的。

  对待一个小小的阮安,比对付数万大军都要麻烦和棘手。

  敌人可以说砍就砍,说杀就杀。

  但是对付阮安时,他手劲稍微大些,她都会嘤呜不停。

  他心里说不上这是什么滋味,却也不反感,自己的女人如果娇了些,那他就惯着。

  待阮安喝完水,霍平枭还是先抱她去了湢室,没再按原定的打算继续欺负她。

  阮安身上爽利后,又换了袭舒适的丝绸亵衣,可当姑娘再度躺回四柱床的里侧后,却突然没了困意,怎样都睡不下。

  心中难言的悸颤从他将她抱到身上后,就再没止息过,幸而在这种情况下,女子大多是慌乱和紧张的,她可以借由此掩饰自己的异样。

  阮安躺平后,将两只纤白的小手交握于身前,并将它们放置于心窝处。

  思绪仍停留在,男人适才问她的话。

  第一次,两个人是怎么发生的那种事。

  她当然跟霍平枭一样,对那些事也记不大清了,前世被陈允中拐到山寨后,她倒是想起了些影影绰绰的画面,可那些也只是零星片段。

  而男人将她抱进床厢后,便说:“不记得也罢,记得今夜就好。”

  思及此,阮安不禁眨了眨眼睫,缓而慢地长长舒了口气。

  屋里被丫鬟留了些烛火,但阮安夜视不佳,是以,她只听见枕边人的呼吸逐渐均匀清浅,便以为霍平枭早已睡下。

  阮安并未发觉霍平枭其实在侧卧支颐,缄默地打量她看。

  因着习武和常年行军的生涯,霍平枭的夜视超于常人,当然能将阮安所有细微的动作和神情都看在眼中。

  他正好奇地观察着阮安的一举一动,却见小妻子竟是微微转身,亦用单手拄着床面,小心翼翼地往他方向探倾着身体。

  霍平枭的眉宇微蹙,复又骤松。

  男人选择不动声色,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阮安的眼前是无尽的大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她以为霍平枭已然熟睡,便也存了自己的小心思。

  现在她已是他的妻子,摸摸他脖子上的疤痕,也是理所当然,应当不过分吧?

  其实前世李淑颖虽然将她的脸划伤,她若想让面庞恢复原状,也是有法子的,她在祛疤方术上下了不少的苦功。

  可霍平枭脖子上的那道疤,是自小就有的,很难用寻常的法子让其痊愈。

  思及此,阮安的神情显了几分黯然。

  她凭着直觉去寻他脖子上的那道疤,刚要放下小手,却听“啪”一声。

  腕骨忽地一烫,姑娘水盈盈的杏眼即刻显露了几分慌色。

  “往哪儿摸呢?”

  男人蓦然擒住她手腕,亦拽着它往身前拥带,他突然欺近她脸,与她额抵着额,又慢条斯理地吐出两个字:“睡觉。”

  他竟然没睡!

  双颊“嗡”了一声,阮安只得赧然地点了点头,软声回:“嗯,我这就睡下。”

  霍平枭的额头离开她后,阮安嘴上虽应了他,却仍睁着那双盈盈的美目,想再悄悄地多看他几眼。

  虽然她看不见。

  阮安仍是不知,霍平枭依旧在看她。

  小妻子仍在眨着眼,就是不睡。

  霍平枭干脆扣着她纤瘦的肩膀,将她拨弄着翻了个身,一手摁着她软软的肚子,另手直接覆住了她的眼,撩眼又命:“睡觉。”

  待将阮安拥进怀中,男人嗅闻到熟悉的淡淡药香,和女儿家馨甜、却又不腻人的脂粉味。

  呼吸骤然一深,他硬冷的喉结微微地滚动了下,嗓音低哑道:“睡罢,我不想欺负你,弄坏了,谁再赔我个媳妇去?”

  这话倒不是在唬她,依着霍平枭的体能和力气,若是真想尽兴,阮安的半条小命可能就没了。

  他是真得能将她那小身子板儿弄坏。

  阮安被男人直白的话臊得小脸儿泛红,但心中且逐渐安沉下来,终于听话地阖上了眼眸。

  双眼的上方是男人触感微粝的掌心,宽厚且温热。

  只这回他再以手覆她眼,却不是在为她瞑目。

  而再睁眼,迎接她的也不是死亡,而是崭新的一天。

  次日清晨。

  丞相府地处皇城以东的永兴坊,虽不及禁廷皇宫形制宏大,但也比寻常的勋爵大宅或是权贵官邸占地广阔,相府外环双阙四门,内为三进深院,一砖一石都彰显着顶级豪门世家的煊赫气度。

  时逢盛春,府园里的花树葳蕤茂盛,主道两旁的浓绿苍柏似有擎天之势,比御街两旁的柏杨还要高耸。

  魏元今晨来了阮安和霍平枭暂住的庭院一趟,他说定北侯府还在修缮,以前拓挖的荷池因着经年没打理,都被淤泥堵住,工匠们正赶工在挖,还要将些新的活水引到里面。

  而先前儿皇帝在赐宅时,就有的亭台水榭,也都因前两年的雨季被腐蚀侵毁了大片。

  这回霍平枭有了家室,自是想让妻儿住的地界都是一顶一的好。

  魏元拿来了许多图样给阮安过目,无论花树、亭榭、轩堂、廊舫,还是假山湖石,都交由阮安定夺,可着她的心意安排。

  阮安也不太懂怎么造园,便让魏元按着长安城那些世家最时兴的样式来弄。

  她想着,这样最起码不会出错。

  等她和霍平枭和相府分家,正式开府后,她身为定北侯夫人,或许也要邀请旁的世家贵妇来参宴,府里的各景只要不丢王侯的脸面便好。

  霍平枭从黔中道回来的那日,也在沛国公府对阮安承诺过,等他们从相府搬出来后,她若想开个医馆,他也都许她。

  不过距离开府,尚有一段时日。

  医馆这事便更遥远了。

  阮安现在仍在相府生活,是以在大婚后的第二日,她自是要去相府正堂,对公婆奉茶。

  她出嫁的三日前,霍平枭便同她商量,要带着霍羲先去见见他祖父霍阆。

  等霍羲被带走后,就被留在了相府里,阮安已有数日没见到儿子,心里甚是想念他。

  本以为到正堂便能见到孩子,可随着霍平枭进了里面后,却见堂内并无霍羲的身影。

  阮安的心中虽然微有失落,却仍持着谨慎态度,神态平和恭敬地对着主位上的高氏和霍阆奉了茶水。

  一切还算顺遂,阮安有条不紊地奉完茶,也落了座。

  高氏坐在主位上,从阮安进堂后,眼神就没离开过这位新妇。

  因着阮安的模样生得清纯偏幼,所以纵是扮成个十八九岁的房家表妹,将那年纪虚减个几岁,旁人也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高氏一打眼看去,见阮安穿着一袭淡碧罗衫,浓密乌黑的长发已绾成了妇人的云鬟,这房家表妹的气质恬美温纯,还真如她一开始所想,她那性情应当是个怯懦好拿捏的。

  不过,这小表妹的容貌还真是一等一的出挑。

  高氏不禁在心中暗叹着,房家可能就是辈出美人的氏族。

  她当年刚做做霍阆填房时,霍平枭的生母已经去世近三年,但她正值芳龄时,也是在世家宴事上,见过大房氏的模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