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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馨芫的心中突然涌起难以自抑的自卑,这种感受既哀又慌,从头至脚将她溢满。

  纵是脸上的痘疮被阮安治好,她的面庞不再丑陋不堪,但这种她异常厌恶的感受,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

  似如影随形,偶尔想起过往的某个痛苦回忆,会是于旁人来说,再寻常不过的小事,都能将她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坚强和勇气击溃成沙。

  她小心又收敛地平复着心中突涌的复杂情绪,连舒气都不敢太大声,有些磕巴地说:“我…我先……”

  贺馨芫刚要同霍乐识说,她想先回去。

  话还未说完,霍乐识却微微转首,对身后的随侍潘迅淡声命道:“王妃怕鸟,既如此,那便寻个日子,将鸟苑里的那些鸟都放飞了吧。”

  这话一落,不仅贺馨芫惊愣在地,霍乐识身后的潘迅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潘迅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生得唇红齿白,极为俊俏。

  贺馨芫嫁进王府后,也是最先对霍乐识的这个俊俏随侍有了印象,还很快记住了他的名字。

  “可王爷,小的刚……”

  潘迅话还未说完,霍乐识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潘迅立即将话憋回了肚子里,没敢再说半个字,他有些苦不堪言,毕竟这鸟苑寻珍禽的事,一直是由他来做。

  这段时日,他花了好些力气,也费了王爷给他的不少银子,方才寻到了那几只小祖宗。

  王爷昨儿个去鸟苑看它们时,也挺喜欢它们的,可现在却要将它们都给放了?

  贺馨芫也觉得将那些鸟都放了可惜,便小声同霍乐识说:“我的住处离鸟苑远,你不将它们随意放出来就行,你既然这么喜欢它们,就别将它们放生了。”

  说完,她抬起眼,猝不及防撞上霍乐识那双温和清澈的眼睛。

  心微微一动,贺馨芫听见霍乐识朗然地笑了声。

  这笑声让贺馨芫想起大婚时,初次看清他面庞时的场景。

  她又想起,春日初融的雪。

  只这回,在他注视下,那温度微凉却很舒适的融雪,仿佛缓缓流过心间,将她满身如被泥浸的卑怯洗褪。

  贺馨芫惊讶于这种奇妙又新鲜的感受,难以用言语将它形容。

  夏日的午后,云舒意远。

  霍乐识微微垂首看向她,神态犹带几分年少朗然,同她说话的语气温和又真挚:“放了它们,也没什么关系。”

  贺馨芫迎着刺目的日光,眼睛突然有些酸涩,薄且脆弱的虹膜外,很快盈了一层水意,可她清楚,这并不是日光所灼。

  视线随之变得模糊,贺馨芫渐渐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而耳旁划过的,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它们只是玩宠罢了,于我而言,不过可有可无,但你不同——”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翌日,西京天朗气清。

  贺馨芫未穿华服,与霍乐识乔装成平民,来到常乐坊新开的一家茶肆品茗、吃茶果。

  初秋的晌午,空气依旧带着些微的燥意,贺馨芫穿得并不单薄,走了些路后便受了些秋热,饮了数杯清茶后,症状方有好转。

  霍乐识虽贵为亲王,性情却不喜拘束,婚后的这几个月里,两个人的关系也比之前更亲密了些,所以每次他出府去民间游玩,也会一并带上她。

  巧的是,这家茶肆的不远处,正巧便是贺馨芫曾来过的那家,卖着各种昂贵抄本和古籍的书肆——乐酩阁。

  霍乐识长手持着茶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贺馨芫的一举一动。

  姑娘的眼睛时不时地往那书肆的方向瞄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霍乐识淡声问道:“你总看那书肆做甚,是想去里面买书吗?”

  话落,贺馨芫即刻将视线收回,朝着他摇了摇首,回道:“还是不去了。”

  霍乐识将茶盏撂下,状若不解地又问:“那书肆里不仅卖圣贤书和山川图志,也卖很多话本,我看你总托丫鬟去府外给你买话本,都来这儿了,不去看看么?”

  一提起话本,贺馨芫的话就比以往多了些,在霍乐识的面前,也比往常放得开。

  “那里面的书卖得都极其昂贵,去那儿买多不合适啊。”

  霍乐识表情未变,没立即回话。

  贺馨芫摊掌,朝他朝了朝手,示意他往她方向倾身。

  霍乐识照做后,姑娘立即将声音压得又低又小,同他解释道:“我跟你说,那家书肆好像是哪个官老爷的败家儿子开的,他好像也不指着那个书肆做营生,所以里面的书也不急着卖掉。”

  听到“败家子”这三个字时,霍乐识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下,脸色略微变黯,气势也渐渐变沉。

  纵是他有意克制自己的情绪变化,贺馨芫还是觉察出了他的不甚对劲,忙关切地询问道:“夫君,你怎么了?”

  霍乐识抱拳清咳,为自己掩饰了一番,视线与她错开,回道:“没什么。”

  说完,他顺势持起茶盏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想要将被骂成败家子的恼火强压下去,没成想却被茶水呛住,真的连声咳嗽了起来。

  霍乐识被呛得很厉害,白皙的脸甚至被憋红,贺馨芫担忧他会上不来气,面带焦急地起身,刚要想法子帮帮他。

  不想隐于人群的潘迅见着自家主子有了异样,也及时赶了过来。

  潘迅过来后,霍乐识终于停住了咳嗽声,并用手势示意潘迅他没有事,让他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贺馨芫仍面露担忧地看着他,却听缓过劲儿来的霍乐识的语气多少变重了些,沉声道:“我与那乐酩阁的主人相熟,他不是你说的败家子。”

  听完这话,贺馨芫微微阔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他话。

  霍乐识适才险些被一口茶水呛死,多少有些惊魂未定,他面色有些阴沉地让潘迅付完了茶果钱,就先于贺馨芫离开了坐处。

  徒留贺馨芫一人愣怔在地,有些不知所措。

  潘迅这时给店家付完了钱,走到她身侧,恭声道:“夫人,我们也走吧,看王爷那样子,是想回府休息了。”

  贺馨芫心中窦生疑虑,知道潘迅从霍乐识还是前朝相府二公子时,就跟着他了,便颦眉问道:“你知道王爷,和乐酩阁的主人是什么关系吗?”

  潘迅的眸色即刻就产生了变化,贺馨芫恰好将他的细微表情看在眼里,心中的疑惑更甚。

  却听潘迅语气谨慎地回道:“夫人,您和王爷新婚不久,他的有些脾性您不太了解……”

  潘迅当然知道这乐酩阁的真实主人是谁,却也清楚霍乐识不想让贺馨芫知道他的另一层身份,这番王妃的心里起了疑虑,他还得替他们主子爷兜着,当真是愁死他了。

  潘迅只得临时瞎编了谎话,来了出无中生友:“夫人,那乐酩阁的主人是王爷的友人,您适才是不是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啊?”

  “友人?”

  潘迅又想起,那日在宫中选妃,他和霍乐识一起站在假山后,真真切切地听到了眼前的这位王妃,是如何编排他家王爷潜心多年写的那几册《西都杂俎》。

  于是便又对贺馨芫叮嘱了一番,说这话时,潘迅的神情也凝重了些:“小的还要提醒夫人一件事,那日小的无意在廊下瞧见,您正在看那本《西都杂俎》,这《西都杂俎》的作者也是王爷的友人…所以您若是对里面的内容不喜,最好也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

  那日过后,霍乐识很快恢复了原状,在同贺馨芫相处时,也一如既往的温柔宽和。

  可自打潘迅对贺馨芫提起了霍乐识所谓的那两个友人,她就总是会陷入某种怀疑又焦虑的情绪中。

  她在西京生活多年,世家间的那些阴司和怪事也听了不少。

  之前跟她有过数面之缘的王家小姐,她嫁的郎君,气质也跟霍乐识有许多相似的地方,都很干净斯文,性情又温和。

  可不久前,贺馨芫却从房夫人那儿,听到了这家的秘辛,说这郎君看着温润如玉,却同自己的近侍来往过密,最后被王家小姐发现,他竟是个有断袖之癖的。

  而那郎君虽然喜好龙阳,却也没耽搁跟王家小姐行夫妻之事,虽是应付居多,但与寻常男子无异。

  想到这处,贺馨芫便想起潘迅那张唇红齿白的脸,再想到他随侍了霍乐识那么多年,心中不禁生起了一阵恶寒来。

  甚至总是不禁将那乐酩阁主人的真实身份,往潘迅的身靠。

  贺馨芫想将这事探个究竟,便寻了个霍乐识不在府上的日子,独自携着丫鬟,乘马车又来到了常乐坊的那家书肆。

  她知道,仅是来个一两回,是探不出来什么真相的,是以在下了马车后,也没做多少期待。

  未料刚一进了书肆,便撞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一袭靛色长衫的潘迅。

  潘迅一脸惊诧地伫在原地,甚至忘了向贺馨芫施礼,只颤声道:“殿…殿下……”

  贺馨芫温怯的神态难能带了些厉色,质问他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也给王爷买话本子吗?”

  潘迅一时失言,却听贺馨芫又咄咄地问:“莫不是王爷平日私会密友的地方,也是在这书肆里?”

  “您…您听我解释……”

  另厢,霍乐识自然听见了外面的吵嚷声,他蹙着眉宇,挑开竹帘走到外面,没成想竟然见到了贺馨芫的身影。

  贺馨芫这时亦转首看向了他,见着霍乐识的神情带着些微的错愕,姑娘的眼眶立即泛起了红意,她愤恨地又看了眼潘迅。

  潘迅的心跳一震。

  王妃平日的性情最是和顺温柔,怎的就突然用这种目光看他?

  他到底做错什么了?

  正费解着,却见着贺馨芫面带泣容,不管不顾地便撂下了在场的所有人,几乎是急奔着跑出了书肆的前院。

  这样荒诞的场景,让霍乐识忽地想起多年前的一桩回忆,原是他姑去的父亲霍阆过寿,贺馨芫也到相府参加了霍阆的寿宴。

  却未成想,竟是在这宴事上,见到了她先前相好的郎君,与一孕妇纠葛不清的场面。

  那时贺馨芫遭受了背叛,也是跟刚才一样,不管不顾地便跑了出去。

  而这桩秘辛,还是霍乐识在与贺馨芫成婚后,自己打听出来的。

  他知道这姑娘的性格有敏感自卑的一面,也很怕再遭受男子的背叛,适才虽说是她自己脑补,可她定然也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想起她适才看他和潘迅的幽怨眼神,霍乐识心中既慌又气,这姑娘怎么能将他想成这种人?!

  霍乐识在跑出书肆“追妻”前,还用眼剜了下潘迅。

  潘迅白白挨了个眼刀,自然不明所以,却也只能随着主子爷,赶忙跟了上去。

  贺馨芫坐上马车,情绪已略微恢复了些,嗓音平静地对车夫命道:“启程,回王府。”

  话落,她却未等来预料中的那声“是”,一旁的车帷竟被掀了开来,她身形一僵,霍乐识已然坐在了她身侧,他的气息有些不稳,一看就是跑了一段路。

  男人身上熟悉而清浅的沉水香味渐渐灌入她鼻息,却不能使她的情绪平复。

  贺馨芫耐着心里的酸涩和苦楚,语气还算平静地道:“王爷,今儿这事是妾身无意撞见的,您的私事,妾身无权干涉,但也请您,能给妾身个体面……”

  话说到这处,姑娘的声音已隐隐透了些哭腔:“求求您给妾身个体面吧,至少在王府……”

  霍乐识将她的话打断,男人终于平复了不稳的呼吸,无奈地问她:“王妃,你是不是误解了些什么?”

  再开口,贺馨芫已近乎咬牙切齿:“您和潘迅的事……”

  一听她果然是误解了他和潘迅的关系,霍乐识竟被气笑了。

  他伸手刮了下贺馨芫的鼻子,尽量将语气压低了些,唤她:“阿芫。”

  贺馨芫的眼睫轻轻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面庞。

  霍乐识竟然唤了她,阿芫。

  “阿芫,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你再生气,也不能觉得我会和…和一个男人…那样……”

  霍乐识说这话时,觉得难以启齿的同时,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在枕席间的表现,让小王妃不满意了,竟让她往那处去想。

  要不然就是,她奇奇怪怪的话本子又看多了。

  贺馨芫赧然地垂下脑袋,小声问:“那你为何那么维护他。”

  霍乐识更糊涂了,不解地又问:“我维护他什么了?”

  “你同我说实话,那几册《西都杂俎》,是不是潘迅写的,不然这本书怎么能那么快发行?还有精抄本?”

  霍乐识微微侧了下眼,刻意迎着她避开他的目光,逐字逐句地问:“你既然都将这事猜到潘迅头上了,那怎么不再猜得准一些?”

  贺馨芫有些懵然地用手搔了下脑袋,半晌,心跳蓦地一顿。

  她抬眼,正对上霍乐识那双幽幽的眼睛,方才恍然。

  莫不是…莫不是……

  那贻笑散人,竟然就是他?

  霍乐识将视线收回,扬声示意车夫启程,木质巨轮碾过御街的阔道时,发出磷磷之音。

  贺馨芫正有些不知所措,霍乐识温淡的嗓音却划过她耳侧:“看来日后,我得写些我家娘子爱看的故事了。”

  (副CP完)

第123章 甜甜日常

  阮安还未出月,原本她就觉得自己比之前胖了些,一直对自己的身形不太满意,霍平枭每日却依旧派人给她进各种补品。

  如今阮安身为皇后,连平日要穿的常服都很繁隆华贵,每日晨起,对镜敛妆时,总觉得各处都有些臃肿。

  实际和鸾宫里伺候她的宫女们都觉得,如今的她身形正好,与肥润这两个字压根不沾边,但阮安还是习惯自己从前纤瘦的模样。

  近来阮安有意控制自己的食量,没让御膳房的人再给她进补诸如血燕和鲍翅这类的吃食,还给自己减了菜样,每日只进三菜一汤,其中的两道菜,还是不带任何荤腥的素菜。

  看在宫人眼里,都觉她这皇后做的简朴。

  但在霍平枭看来,她这是在苛待自己。

  是以听到她减菜一事后,霍平枭就算政务繁冗,也会抽出空当,到和鸾宫陪着她一起用膳。

  这般,纵使她有意想给自己减菜,但因帝王的膳食却不容糊弄,八仙桌上依旧会摆满珍馐佳肴。

  阮安总是免不了,会被霍平枭不怀好意地投喂一番。

  她当然知道霍平枭存的那些心思,近来她略微胖了些后,霍平枭便格外喜欢在睡前掐她胳膊和腰间上的软,肉。

  他掐她的力道当然有意克制,并不重,甚至很轻,也不带任何狎弄意味,只是单纯觉得她身上的变化有趣。

  而阮安身上变化最多的地方,如未经由她允许,霍平枭不会触及半寸,却还是会循着男性的本能,忍不住用那双漆黑的眼,往她那儿瞥一瞥。

  阮安隐约觉出,霍平枭与她的喜好不大一样,他好像更喜欢胖一些的她。

  “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霍平枭边随意寻了个话题问她,边往她的食碟里夹着菜。

  阮安瞧着,他给她夹的菜基本都是荤菜,颇为无奈地垂下眼睫。

  只要是夹到她食碟里的食物,她就不会浪费。

  霍平枭这人依旧狡猾极了,每每陪她用食时,还会唤王福海在她身旁侯着,知道她会因他如今君主身份,在下人的面前顾及他的面子,更不会对他刻意喂她的这事提出异议,驳他的面子。

  阮安边温吞地吃着,边讷声回道:“想好了。”

  自打两人的第二个孩子出世后,霍平枭便同她商议,这第二个孩子的名字依旧由她来取,因为霍平枭认为,整个孩子的生养过程,她最辛苦,而他没出什么力气。

  他嗓音温淡地问:“叫什么?”

  阮安撂下手中筷箸,想起霍平枭刚将她和霍羲认回来的那阵,问到她,给两个人的孩子起了什么名字。

  她回复他,孩子的名字叫阮羲,是羲和的羲。

  但她却从来都没跟霍平枭说过,羲儿名字的由来。

  这几日阮安也对二人次子的名讳思考良多,“和”这个字比较中性,用在男孩和女孩的身上都可以,她犹豫了多番,还是决意,将二人次子的名讳,起名为霍和。

  阮安掀眼看向对面的男人,温声说:“就叫他霍和吧,希望他的出世,也能保佑大靖和平无战,海晏河清。”

  “霍和。”

  霍平枭将这两个字念了遍,他顺势垂下黑睫,亦忽地想起,阮安在告知他霍羲的名字时,曾提到了羲和两字。

  羲和在山海经中,是太阳的意思。

  他淡哂一声,挑眉说道:“成啊,这名字挺好,合着皇后是给朕生了两个小太阳。”

  男人的语气略带谐谑,若要按照阮安以前的脾性,只会赧然不语,可自从同霍平枭袒露心迹后,她不想再拘着性情,克制对他的喜欢,想说的话,也不会再同他藏着掖着。

  霍平枭的神态变得有些懒倦,眉眼刚耷拉下来,想再为对面的妻子夹些菜,看着她用下。

  “给他们取名叫羲和,是因为……”

  阮安说这话时,语气还是略带木讷,因为她的性情本就内敛,容易害羞。

  无法像霍平枭那般,总是可以坦坦荡荡地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

  霍平枭黑睫轻颤,停下手中动作。

  却听阮安微微舒了口气,似是想将紧张和赧然压下,再开口,她温和的声音终于溢满足够的勇气——

  “是因为,从前你在我的心中,就跟天边的太阳一样。”

  “耀眼夺目,却又遥不可及。”

  霍平枭平素办公的大同殿,虽叫做殿,其实却与寻常府宅里的庭院一样,自成进深九间的院落,里面也有供他平素起居的寝殿。

  虽然后宫除她之外,没有任何妃嫔,霍平枭每晚也会与她宿在一处,阮安却总觉得,他每晚都要从大同殿辗转到和鸾宫住,或多或少有种帝王来临幸妃嫔的感觉,与民间伉俪情深的夫妻还是有些不同。

  那日她在无意间,同霍平枭提起了这件事。

  阮安说这话时,没带任何意图,只是将心里的想法自然地同他流露而出,毕竟二人现在的身份同之前不同,是一国的君主和皇后,欲戴其冠,必成其重,她也有这个自觉,既是坐在了这个位置上,那也总要做出些牺牲。

  霍平枭却听出了她言语中的淡淡低落,那晚虽没说什么,次日却命宫人,将她平素常用的物品尽数都般到了大同殿里,还让人腾出了个宽敞的次间,给她做书房。

  内务府的太监们做事倒是极快,当日就将她的东西尽数都搬到了霍平枭那儿,和鸾宫倒也没被完全闲置,留了几个乳娘在那儿照拂霍和。

  他们这对帝后,现如今可谓是真的同榻而宿,同席而食。

  傍晚,阮安同霍羲一起逗弄了会儿霍和后,便带着他去了大同殿。

  一家三口用完了晚膳,霍羲同二人拜别,回到东宫。

  霍平枭在偏殿批折子,阮安则只身去了正殿后的那间轩室。

  这间轩室用以单独陈列霍平枭征战时的明光铠甲、凤翅兜鍪、玄铁陌刀……

  两侧的兵器架上,还悬着许多她不太识得的兵器,但那模样最狰狞可怖的兵器她认得,是敌人见之就会生畏的狼筅,上面充斥招展着数不清的倒钩刺。

  她刚进内,便嗅见一股混合着琥珀松香的铁锈味儿。

  如今大靖的国土安宁,边疆也无敌来犯,但霍平枭一旦得空,就会来到这处,独自一人为这些兵器抛光上蜡。

  将暮未暮的时分,熹光穿透漏窗,洒溢在那些兵器的刀刃上,那些光分明是暖赤的色调,可阮安却在这些兵器上依稀窥见了当年霍平枭在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其上隐隐有杀气蛰伏。

  她走到那把通长一丈的陌刀旁,刚要伸手,去摸了摸它泛着寒光的刀刃,身后忽地传来门被打开的“吱呀”声。

  阮安的指尖即要碰触到那把陌刀的刀面时,霍平枭却及时走到她身旁,猛然将她纤细手腕攥入掌心,没让她去碰它。

  那只白皙纤细,又很显脆弱的小手,与他的刀放在一处时,对比实在过于强烈。

  惨死于这把刀下的亡魂,他数都数不清。

  都说宝刀要用鲜血来养,这把陌刀虽然久未沾血,但却依旧透着寒炽的刀气。

  刀剑无眼,霍平枭见不得阮安受半点伤害。

  就连她发丝掉了一根,他都无法忍受。

  阮安被他制止后,懵然无措地抬眼看向他,自是看出了他神情间的异样,心跳也有些失了节律。

  她边往外挣着他强劲有力的大手,边不解地问:“仲洵,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摸你的刀?那…我以后不摸了。”

  说完,阮安赧然垂下眼睫,刚想同他说,她这就离开这里。

  霍平枭顺势将她手腕松开,嗓音低沉地同她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刀…斩死了太多的人,你还是别靠近它了。”

  说罢,他环顾了下四周。

  以往他一个人来这儿,看着这些兵刃利器时,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他多年的生活就是枕刀卧血,常与杀戮相伴。

  可看着阮安独自站在这儿,霍平枭的心中,却莫名地生出了怵意,带着会失去她的恐慌。

  他当然不惧刀下亡魂,而是怕有些邪祟之物,会伤害到他如此珍爱的她。

  入睡前,阮安静默地平躺在大同殿的龙床上。

  帝王平日所宿的床榻极为宽敞,她曾悄悄地比量了番它的宽长,暗觉七个她这般体型的人躺在上面,也丝毫不会拥挤。

  等霍平枭卸下繁隆沉重的冕服和通天冠,穿着中衣躺在她枕侧后,依旧按照往常的习惯,将她拥进怀里后,便用修长的手托举着她的后脑勺,很是亲昵地俯身吻她。

  通常情况下,他时常节制自身欲念,不敢将她吻得过于深入。

  今日亦是如此,只是很亲昵地低啄着她唇角,动作浅尝辄止。

  阮安在他的怀中缓缓阖上双眼,因着今日去了他存放兵器的轩室,不免想起他身着玄铁甲胄,挽缰驭马,鲜活又肆意的模样。

  那些场景于她而言,依旧历历在目。

  对他的爱忱在心底渐渐涌起,在他温热的唇又席卷而来时,阮安虽然依旧有些害羞,却难能主动了一回,予了他同样的回应。

  她微微偏首,柔唇恰好落在他硬冷的颧骨上。

  而他则顺势垂首,刚要去亲她一侧的雪颈。

  觉出阮安好像主动亲了他,霍平枭的动作略微一顿,似是僵住片刻。

  阮安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只觉殿外忽地下起了淋漓的大雨。

  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阮安觉出自己空着的右手被男人猛然抓握,他掌心的触感依旧粗粝,长指颇为熟稔地嵌入她指缝,并与她十指相扣。

  她有些慌乱地睁开眼,霍平枭已牵引着她发软的小手,并将它置于他腰际。

  四目相对,他的眼里浸了些浓浓的侵略意味,带着即将掠夺的压迫感,嗓音低而哑,却莫名的缱绻动听,耐心地问她:

  “想要吗?”

第124章 起居注完

  取得她的同意后,霍平枭将阮安桎梏在床厢内的某个逼仄角落。

  殿外的雨声越来越大,阮安的感官也一寸寸地被放大。

  她仿佛能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就连他低沉的呼吸声,都在震着她耳膜。

  心跳的频率渐渐与他的,共鸣共振。

  循着原始的本能,她缓缓咽了下唇腔滋生的涎液。

  随后抬眼,与他漆黑的双目对视。

  “阿姁。”

  他突然开口唤她,嗓音低且哑,语气越隐忍越克制,透着的欲感愈浓。

  心重重一跳,仿佛缺了一块,越来越空虚,亟待他来填补。

  她想要的,既深又重。

  雨依旧未歇,阮安却清楚听见,重檐殿瓦的积雨,正沿着檐勾往青石板地撞去——

  伴着那“哒”一声的脆响。

  她脑内的思绪犹如绽放的烟花般,在噼里啪啦地炸开后,随着残存的几缕硝烟,变得愈发迷乱。

  阮安任由男人攫住她纤细手腕,他将粗粝的掌根贴在上面,并将它往她发顶上轻抬。

  她感受到他骨骼的烫感,也将她心烧灼。

  一触即燃。

  霍平枭温热的唇落在她嘴角,带着安抚意味,嗓音温柔到要将她融化,似在轻哄:“阿姁,好喜欢你。”

  他又说:“好喜欢你,好想再娶你一次。”

  萦缠在殿外的密雨,织成轻柔的帘雾,将他们与外面的一切都隔绝。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耳旁的风雨之声,也似海水在涨潮,她被裹挟其中,又在被它重重席卷后,不受控制地向海底沉溺……

  骤雨终歇,阮安蜷着身体的姿势颇似只小猫,她阖着眼眸,乖巧地靠在男人宽阔怀中。

  虽然很疲惫,却没什么睡意。

  霍平枭也未入睡,低沉的呼吸一下下地拂过她发顶,男人给自己批了件中衣后,便换了个姿势抱她,想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那道熟悉且清洌的气息也慢慢下移,最后落在她耳旁。

  想起适才,他几乎把她整个耳朵都含了进去,阮安的双颊不禁一烫。

  这样的事换个人做,都太过狎浪。

  但霍平枭向来不避讳,将一切袒露的直白。

  他做起来,浑身上下都掺了股野劲儿,整个人愈发色气,让她招架不住。

  他浅浅地啄吻她耳垂,哑声问她:“宝贝儿,好受点没?”

  阮安有些难为情,讷讷地回道:“还是…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