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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带头叫嚣,推举余大光为北伐军主帅的兵卒欲上前。不料才跨出半步,就见牵马的兵卒统一放开缰绳,卸下挂在马上的人头,一致扔向”大军阵前。嘭嘭的,水花四溅。一个个暴突的眼珠子中即便没了神光,惊惧仍在。

  楚陌漫不经心地将软剑收入玉带暗格里,扣好剑柄。一身湿透的黑衣,黏贴着,很是不适。瞥了一眼抱断臂不敢再嚎叫的余大光,望向两步外已露惊慌的赵学成。

  隆隆雷音才走过,一条银蛇滑过天际,咔嚓一声,似击在人心头,诸位不自禁地一耸。大雨哗啦啦,显得此刻北望山岭的大营更是静谧。张程盯着那青年监军,一眼不眨。

  “你也说我是监军。”楚陌面上冷然:“监军担督军之责,见有意图霍乱军心者,是不是该出手阻止?”

  “余副将跟了侯爷多年…”

  “所以特别了解他领兵布阵的路子。”赵学成还想狡辩,楚陌却不欲再纠缠:“迟潇、陈二道,把人带过来。”

  话音一落,随楚陌赴银杉林的兵卒立时牵马往两边撤,让出条道来。缀在马群后的迟潇、陈二道,拖着被绑缚的钟明义上前,啪一下将人丢在楚陌脚边。

  面白斯文的钟明义,怒瞪着余大光:“说好的同生共死,一起富贵,就是这般样儿?”三人图谋,凭什是他陪着侯爷死,“享富贵?哈哈…到了地底下,侯爷不撕了我,那些被坑杀在银杉林的小兵卒子也能一口一口啃了我。”叛军之罪啊…双目一凛,紧抿唇一咬。

  话都说得如此直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张程怒极:“侯爷待你们不薄,你们罪该万死。”跨步就要上前,却被一旁的姚头一把拽住。

  “听监军的,由他处置。”

  另外六位将领气息多有不平,但此刻除了叱骂,亦是不敢妄动。军中将领存异,害得主帅身死三十万胡虏子虎视眈眈,他们都不敢想接下来会是何结局。

  楚陌垂目看着血丝渗出嘴角的钟明义,轻嗤一笑,慢慢掀起眼皮,幽幽道:“这个也可怜,死了就算了。”拿起挂在腰上的玉坠把玩,“但有些人…死不得,我也要向皇上交代,来啊…”

  “到,”迟潇、陈二道大声应和,与站在马边的兵卒仰首挺胸,目光坚毅。

  “拿下他他他他…”楚陌手点过余大光、赵学成、一个个兵卒子:“绑了卸掉下巴,关押起来,严加看管。”

  见之,赵学成领着被点到的兵卒,拔刀相向:“你不能这样,我是北伐军副将…你算什么东西…”

  经银杉林捕杀,迟潇、陈二道一众已对楚陌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会他的话就是将令。毫不退缩,步步逼近。

  “我是监军。”楚陌浅笑过后,神色徒然冷峻,沉声道:“拿下,留余大光、赵学成活口,其他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一时间刀剑撞击,只迟潇、陈二道等人才历经过银杉林捕杀,气势正盛,且仍亢奋着,攻袭极猛烈。楚陌还站在原地,似周遭的乱象与他无关一样。这叫张程看了牙根都发疼。

  眨眼的工夫,混乱平息,赵学成、余大光数十人被摁在地上,对着那些胡虏子的脑袋。天上落下的雨滴渐渐小了,在场站着的都看向那位年轻的监军,事发到现在,他不见一丝乱。

  新帝派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主儿?

  “张副将,着人去拿他们的家小吧,尤其是…美眷。”

  张程锁眉,迟疑瞬息还是遵从:“是。”

  沉静片刻,有兵卒大着胆子问道:“监军…”声带哽咽,“您把侯爷和杨副将带回来了吗?”

  楚陌眼睫下落,回道:“我的人太少,赶到得太晚,没找到他们的尸身。”

  “夺回来…一定要夺回来。”姚头噙着泪,文毅,你要我和张程怎么向老太君交代?手锤伤了的腿,他真的太没用了。

  张程喉间梗塞,迟迟才举拳高呼:“一定要夺回大将军尸身,夺回来夺回来”

  才陷入低沉的北伐军,化悲伤愤懑为决绝,跟着齐呼:“夺回来夺回来…”呼声震天。

  楚陌敛目,这才对。胡虏子可是恨极了永宁侯府杨氏,四十年前就扬言要杀尽杨家男子,将他们剥皮断骨,制成草人,送予大景皇帝。若真叫胡虏子成事,大景国威将荡然无存。抬手打住高呼,示意迟潇、陈二道,将余大光等人押下去。

  “八副将,两刻后帅帐议事。”

  背手转身,楚陌漫步,低头看地:“不想来的,也不用勉强,就待在自个帐里好好养伤。最后忠告一句,叛国通敌是要灭族的。”

  “两刻后见。”有余大光的乱做比较,姚头更信这监军。观其处事手段,便知他绝不是平庸之辈。侯爷、瑜西战死,也许等不到天明,漠辽大军就将再次来袭。此回…他们不会轻易退兵了。

  没了主心骨的北伐军,战力必将大减。一想到…胡虏子的铁骑踩踏北望山岭,他心如刀绞,恨不能提刀去将余大光几人剁成肉泥。

  他们上没老下没小的吗?是畜生…畜生!

  “我也到。”张程服姓楚的这份镇定了,眼望着地上那些脑袋,还有余大光那条断臂。姓楚的…只当监军可惜了。

  其他几位虽没出声,但目光都跟随着楚陌。楚陌进了自己的帐房,马贩子周华正等着:“少爷。”

  换下湿衣,绞干发,楚陌走至桌案后。案上笔墨已备好,他提笔直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臣虽一介书生,但也顶天立地。今国逢大难,宁抱胡虏死不做亡国奴,折笔为誓。”最后一笔完成,修长的指一收,笔杆拦中折。

  “送去京城。”

  “是。”周华上前,小心翼翼收断笔、书信于牛皮袋中,退后拱礼:“少爷,您可有话要带给老太爷和少奶奶。”

  楚陌抿嘴,他笔折早了,眼睫落下:“你让他们安心,我一切都好。还有…吩咐辛语,没什事就捧书念予安安听。”小后代喜欢,那就随他,可以从小教起。若不喜欢,听了犯困,正好闹不着他娘。

  “行,”周华退出营帐,与迟潇和陈二道碰上,见两人皮子粗了不少,压声叮嘱:“看着点我家少爷。”

  “放心吧,华叔。”迟潇拍了拍周华的肩头,他家少爷哪需要人看?以前总觉陌哥身上少了点人味,现在证实了,他确实没人味,比志怪里写的恶鬼还狠厉。在银杉林里游走,就跟那黑豹子似的,神出鬼没。杀胡虏子,就像砍白菜。

  两百兵卒,包括他和二道,看得热血沸腾,个个豁出去了生不畏死。

  进帐站定,陈二道瞧着隐隐有些不快意的楚陌:“怎么了?”现在还有谁敢惹他吗?回头望了一眼进帐的迟潇。

  “没事。”楚陌只是在想,之前于虎口矮崖遇着老和尚时,该向他借了黑鹰:“我想养几头海东青。”

  “什么?”迟潇抬手掏了掏耳朵,还几头海东青?能遇着一头就不错了,他心怎这么大?

  陈二道不知他又犯什么病,但有一事必须得告知:“刚上报朝廷的加急信件已经出营地了,最多不过七日,京里就知永宁侯战死。”说到此,心闷喉咙发堵,他们去得太晚了。

  轻嗯一声,楚陌抬眼看向帐门。有兵卒报:“监军,八位副将都来了。”

  “放他们进来。”楚陌拿了案上角的地舆图,平铺到桌上。走进营帐,张程、姚头面上还好,其余六位多沉着脸。瞄了一眼长相过于俊美的青年,这位请他们到帅帐,但却一直待在自个营帐。

  换句话说,自他们踏进其营帐的那一刻,便意味着“认同”。认同了…楚陌主帅的身份。

  “过来看。”楚陌手点北望山岭,在八副将站定在案边时,拖指来到东角:“漠辽已知北伐军主帅战死,最迟天明,他们必将倾巢而出,意图一举攻破北望山岭。我准备拔营后撤至户汉山埋伏。”

  “不行。”八副将几乎是异口同声:“北望山岭不能丢。”

  “不是丢。”楚陌没看他们:“知道北伐军主帅战死,他们正张狂。我们退,顺了他们的想法,他们会得意忘形。忘形了,更加轻敌。”

  迟潇双目晶亮:“咱们再在户汉山迎头痛击,打得他们抱头鼠窜。”三岁就喝墨水的主儿,跟他们这些不懂经义的莽夫可不一样。

  另,户汉山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六十年前程隐太子领北伐军堆砌的,这些年逐渐拉长。是中原西北面的最后一道屏障,亦十分适合分散作战。

  楚陌点头:“退了再回,也能增士气。”手指划着北望山岭与户汉山之间的空地,这一片多是山丘,少有人烟。但过了户汉山,便是边城。所以…户汉山不能失守。

  “你能肯定打赢?”张程心里偏向死守北望山岭,但现在的北伐军瞧着好像是士气十足,实则内里虚得很。主帅战死,就连他眼前都模糊不清,茫然得很。

  “哪有必赢的?”姚头看向低头仍盯着地舆图的楚陌,道:“我赞成。”楚陌此行,只要在户汉山打赢,不但可以重创漠辽,还能重塑军心,好谋算。

  楚陌抬眼:“两大营留守迷惑敌军,谁留?”

  “我,”陈二道和迟潇想都没想,就抢了先。

  “你们两是副将吗?”一花白发瘪口大汉瞪着牛眼:“还你们留?”一把丢掉拐,跺了跺脚,“老子伤轻,领我的先锋营留下引敌。”

  “不是副将,这不正努力着吗?”迟潇捡起地上的拐,塞他腋下:“陈副将,别强撑了。再跺两下脚,您一口好牙都给咬碎了。”回身一把搂住好兄弟,“陌哥,你点兵,我跟二道留下。等户汉山一战赢了,我就顶余大光的位。”

  “我顶赵学成的。”陈二道那张娃娃脸稚嫩得很。

  “他们没有领过兵,还是我…”

  “就迟潇和陈二道吧,你们撤往户汉山。”楚陌看向含着话的张程:“不要浪费时辰在这无谓的事上,赶紧下去指挥拔营。漠辽大军,不会等你们撤完了再来。”

  八副将互相看了一眼,挺胸铿锵道:“是。”

  等他们出了营帐,楚陌打量起迟潇和陈二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们想要做副将,就得让人服。”

  “懂,”陈二道严肃道:“这个理你从小就在教我们。”要不是被打服了坑怕了,他和迟潇才不会尾在比自个年岁小的男娃后,张嘴闭嘴叫“陌哥”。

  楚陌交代:“记住…是迷惑敌军,不是让你们打。”

  “知道,你尽管在户汉山做好埋伏等着我们。”

  “去点兵吧。”

  “是。”

  如楚陌与几位副将所料,不等天亮漠辽大军便压境,擂鼓吹号。北望山岭上旗帜飞扬,迟潇、陈二道令两队小兵在依山而建的城楼上来回跑,在外看着全一幅人头涌动样儿。

  号角一停,战鼓声徒然加劲儿,大军强攻。早在敌军未来时,迟潇就让兵卒在城墙山壁上涂上火油。神箭营上了城墙,陈二道让他们射两箭“惨叫”一声,换人再上,轮着来,势必要把“伤亡惨重”四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三两小兵,提着后营今日杀猪放的血,到处撒、涂抹。

  大军留下的箭射完后,迟潇见已有敌军快爬到城楼上,直接下令放火,弃城撤离,铺排开跑。才下北望山岭,他们就闻撞城门声。城门内堆积着巨石,每撞一下,巨石都震三震。

  夺下北望山岭,漠辽大军追击急急撤离的北伐军,呼呼啸啸,快意得很。迟潇、陈二道带着三万精兵疾行。

  户汉口外陷阱已布好,大军散开进山布防。汉口山阴处,各营能手聚集,楚陌目光扫过他们,捏唇一吹,不过十息隐在暗处的三十二密卫全部现身。

  “等漠辽大军来,你们随我做先头兵…”

  “什么?”一身风尘的常威侠摸来:“楚陌,你做先头兵是要擒王吗?”这几天他是吃不好睡不宁。好不容易把“军饷”运到辽边,下地仓,便打马往北望山岭。可这北望山岭还没到,他就听闻永宁侯战死,肚里这心似被撕开了一样。

  “带上我,我也要给杨文毅报仇,咱们必须夺回北望山岭。”

  楚陌不理他:“挑你们做先头兵,不是去送死。”挨个看过他们,“我们是割喉的利刃,要一着戳破漠辽的士气,让他们心里生畏。懂吗?”

  “懂。”兵士齐喊,目光如狩猎的雄鹰。

  “加我一个。”常威侠说完,就回头去寻他的大刀。今日他必须要砍死几个胡虏子,如此也不枉他白吃皇家这么多年饭。

  八副将咬牙沉默,活撕了那些通敌叛徒的心都有。若没受伤,他们…绝不当躲在小卒子身后的老狗。

  天亮了,派出的探子赶回。仅仅两刻,大地开始震荡。楚陌手拿千里眼,注意着敌情。半刻后,在迟潇、陈二道弃马时,他收了千里眼。漠辽大军知道户汉山,加鞭打马,狂肆大笑,如狼看到羊圈一般,抡起弯刀剐向掉队的兵卒。

  只尚未高兴多久,马失前蹄,翻滚跌下,一时间马鸣惨叫齐响。楚陌抽剑,一跃而下,飞扑向漠辽大军。他一动作,两千先头兵,一起拔刀,奋勇向前。

  迟潇、陈二道领兵未回头看,依令继续撤往户汉山,与先头兵交错奔走。抵至陷阱处,楚陌一剑斜劈毙了一骑兵…

  “小心。”漠辽大军里有人喊:“敌袭敌袭…”

  屠杀…一场屠杀开始了。藏在户汉山中高点的神箭营精锐拉弓,将一个个逼近的胡虏子射杀。穿进漠辽大军里的两千先头兵,心中无旁念,只有一字——杀。不等大军将他们围起,又有三千兵卒下了户汉山,嘶声飞驰而来。

  楚陌一行,边杀边退。漠辽大军渐渐临近户汉山。

  腻人的血腥弥散开,飘进了户汉山。藏在户汉山里的兵卒大睁着眼,闻着他们熟悉的味道,眸中的光渐渐凝聚,变得凶狠。他们不能再退了,退一步国破家亡。

  当一声尖哨响起时,杀得正烈的先头兵立时收势回撤。被生生割开一个大口子的漠辽大军虽已生畏但不放过,紧追在后。

  神箭营的弓箭手们,个个目光如炬,接连不断地拉弓射箭。看着那些胡虏子倒下,兴奋地眼都瞪大了,准头是越来越精准

  西北酣战,京城却平平静静,各家都缩着,大有一股风雨欲来之势。眼瞧着七月见底了,南徽还是一点讯没有,朝堂上也渐渐没了声。

  这日早朝,御前太监总管小尺子正唱报:“有事启奏无事退…”就闻连声急报,顿时闭上嘴,凝目看去。

  站在武将之列的杨凌南心头一突,拿着玉圭的手不由收紧。一身狼狈的兵卒跑进殿,扑通跪下,红肿着双眼将急报举过头:“皇上,北伐军主帅永宁侯及副将杨瑜西…战死。”

  虽知不是真,但杨凌南还是腿下一软,跪到了地上。二十年前狮子口一役,祖父、叔父阵亡,急报传进京,次日爹就离家了。坐在龙椅上的景易,心都揪着:“你说什么?”

  “北伐军主帅永宁侯杨文毅,及其子杨瑜西战死在银杉林。”说完兵卒呜咽,叩首在地。

  百官震惊,永宁侯战死了。记录早朝事要的谈宜田,紧握着毛笔,看着那兵卒,很想问一句,楚陌呢?但忍住了,心都快不跳了。主帅战死,那北伐军…还能守住北望山岭吗?

  不等百官沉定心神,杨凌南爬起,走出队列,跪到大殿中央:“皇上,臣请战。”

  “皇上,”武将康垚随后:“臣请战。”

  他闺女好苦的命!武英殿大学士萧鹏远出列:“皇上,不能再让永宁侯世子去西北了,永宁侯府还要人顶门户。”自漠辽来犯,如茵就日日到她祖母的小佛堂诵经,为瑜西祈福。她还在等他回来。

  杨凌南面如死灰:“臣有儿子,”磕下头去,“皇上,您让臣去西北吧,臣要请父亲、二弟灵柩归京。”

  “你想让老太君疼死吗?”萧鹏远泪汪在眼里:“杨家太多人死在关外了,皇上,不能再让杨凌南去了。”

  “可除了永宁侯府,朝中还有谁能重整北伐军军心?”刑部尚书进奎文出列:“皇上,臣以为…还是派永宁侯世子赴西北为上选。”

  永宁侯都阵亡了,还派世子去?谈宜田沉目敛下眼睫,这进奎文打的什么主意?是怕北伐军兵权旁落,还是想永宁侯府崩塌?

  景易闭目:“退…”

  “报…”又是连声的急报,此回送信的非兵卒,而是几日盯防没上朝的京机卫统领魏兹力。

  “皇上,西北急书,北伐军监军楚修撰,折笔投戎了。”将小牛皮袋子奉上,魏兹力大声道:“楚陌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臣虽一介书生,但也顶天立地。今国逢大难,宁抱胡虏死不做亡国奴,折笔为誓。”

  他娘的,西北战况得多惨烈,才逼得一文状元弃笔投戎,上阵杀敌?

  角落处的谈宜田,闻此讯,惊得差点连笔都丢了,谁…谁折笔投戎了?楚陌吗?就他那懒散劲儿,哪有一点武夫的爽利?

  有了这封来书,景易心落地了,永宁侯父子应已经成功脱身,眼眶泛红:“我大景儿郎,气概当如此。”

  “皇上,楚陌乃一介文士,他上阵…这不是胡来吗?”朱正倾故作急切:“还望皇上即刻派将赴西北,重整旗鼓。”

  不知为何,张仲心里生了一丝不妙,他觉事要不对了。折笔投戎?暗子有报,一脚将丫鬟踢伤。他不会是弄巧成拙,将楚陌送去了他想去的地方…吧?回首之前事,楚陌…是丝毫没推拒监军一职。就连皇上也…没有不同意,只是一味地往后拖,拖到楚陌归京。

  景易看着小尺子呈上的信与断笔,沉凝许久,慢慢起身:“退朝。”

  “臣等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景易亲拿着断笔与信,离开了太和殿。

  百官跪着,迟迟不起。

  北伐军主帅永宁侯战死的讯飞一般地传开了。汪香胡同小楚府里,杨宁非哭着给他娘掐人中,豆大的眼泪珠子往外滚。

  不可能的,吉安叫着:“费姐姐…费姐姐,你不能倒,府里还有老太君。”这话音才落,费氏两眼一下睁开,拗起拉着儿子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赶。

  看那样儿,吉安要不是知内情,都快信以为真了,目送人出了二门,转眼看向候着的周华:“你说夫君折笔投戎了?”

  “是。”

  吉安吞咽了下,折笔投戎,让她想起一事。《重生欣然锦绣》那本书里,好像有这么个人物,弃笔投戎,然后…是状元之身。还是个侯爷,至于什么侯,她是想不起来了。

  全本,此人只被提到过一次。就是在詹云和升吏部侍郎后,携吉欣然往张仲家吃了酒宴,归府途中遇一人回京。詹家车马主动避让,有百姓说,什么侯都三十余了,竟还如此俊。

  另一百姓接话,谁能想到一个状元爷弃笔投戎

  多少年了,要不是“弃笔投戎”这四字,吉安都想不起来“状元爷”也在书里出现过。关键此“状元爷”就是楚陌?楚陌封侯…咽了口口水,再想吉欣然面对楚陌时的种种怪异,都表明她…要上枝头了?

  侯爷?吉安招辛语过来:“让方管事偷摸去买两斤燕窝,我想提前尝尝。”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反正馋。

第85章 反应

  “好…好啊,”辛语以为她姑是惊着了,可看着又不太像,迟疑两息,见没别的吩咐,便忧心忡忡一步两回头地去寻方管事。

  因永宁侯世子夫人来瞧吉安,回避到西厢里间的楚镇中听闻消息,一脸的复杂,心里头是既欢喜又难受。欢喜的是狗崽子有他的气概、血性,而且他一直认为比起读书,战场更适合狗崽子。

  只狗崽子那脾性,也是实在叫他担忧。不过现在家有丫儿,他该是不会胡来。

  难受…因得是永宁侯。楚镇中端起茶杯,仰头一口饮尽,永宁侯镇守北望山岭二十年,不应是这样的下场。

  方圆大师在辽边,怎就没能保下永宁侯?难道他为国为民风餐露宿,连妻子病逝都未能归京,不该得荣养不该得寿终正寝吗?永宁侯府…还有一上了岁数的老太君,她得多疼?

  这么大岁数了,儿子、孙子一起战死…楚镇中抹了一把老眼,他也有点担心狗崽子。永宁侯父子都战死了,可见这回漠辽大军有多凶狠。

  “周老钱,拿把扇子过来,给我扇扇眼。眼干了,咱们面带笑容地去瞅瞅丫儿。”

  “唉…”周老管家愁眉苦脸,那小祖宗真是个祖宗。皇帝老爷叫他去监军,他倒好,折笔投戎。现在旁的也不敢想了,只望他上阵的时候,心里记挂着点少奶奶和尚未出生的娃儿。

  吉孟氏躲在后厨房哭了一会,又急急洗了把脸,将之前永宁侯世子夫人送来的瓜果切一切,装盘端往正屋。进到堂室,强挤出一丝笑。

  “厨房里在煸红椒,那味儿太呛了,刺得我都直淌眼泪。”

  青雨忙上前接了果盘:“老太太,您别忙活了,这些事交给咱们就行了。厨房里热,瞧你额上的汗,赶紧坐下歇息。”

  手里拿着小奶虎画样的吉安,也不戳穿她娘:“一会太爷过来,我得跟他老人家说一声。今年咱们地里打下的粮食,除了缴田税,一粒都不卖。”

  她不知道西北的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南边很快也要打。一根蜡烛两头烧,大景国库…有回费姐姐漏了句嘴,说一打仗,永宁侯府就剩个空壳,能掏的全部掏空…存粮。

  永宁侯府只那么几张嘴,就是一天三顿大米饭加白面馒头,又能要多少粮?可若是为三十万北伐军,那就不一样了。

  “是不能卖。”吉孟氏倒不担心家里。老二六月底就带着信耘、信旻几个在后院挖地窖,肯定是用来存粮的。

  “不止今年的不能卖。”楚镇中与吉忠明并肩走入堂室:“往年新粮下来,家里都会把旧粮全部出仓,缴完税粮剩下的都卖掉。今年咱不卖,留一部分,其他的全运往辽边马场地仓。”

  不是不信朝廷,这么做只是防万一。他坐在家里啥事不干,一天少吃一顿肚里寡落落。那些打仗的兵,瘪着肚子上阵没气力,能赢吗?一顿都不能饿。

  “姑。”辛语跑回来,见老太爷、爷奶都在。都盯着她,她也不好套姑耳上说话,只得小声道:“方管事问您是要血燕还是白燕?”

  吉安脸上一热,她也不懂:“哪种好吃买哪种。”

  “燕窝吗?”楚镇中老眼一亮,他大几十年真是白活了:“让方小四多买些,我也要吃。”都快在棺材板上躺平整了,才突然想起来自个还没吃过燕窝。以前韩氏在的时候,她倒是会买,但人也不往丰禾堂送。

  当然她送来,他也不敢吃,而且也没胃口。现在不一样了,他得珍重自个,好好养着身子。

  “今晚就煮一锅燕窝粥,咱们都吃。”

  吉安以为太爷是怕她害臊,才主动说要吃燕窝,心里头感动,但还是再与辛语强调一句:“偷摸买。”不能外头一片悲悯,他们大摇大摆地去买燕窝。

  “姑放心。”辛语转身匆匆往门房去。大摇大摆买也没事,她姑怀着喜,能做到不给上下添乱就已经很好了,想吃口东西怎么了?她恨不得姑现在满心满眼都装着吃喝,如此…也能少跟着姑爷操心。

  唉…这都什么事儿?辛语一想到杨小爷那眼泪珠子,不由抿紧嘴,眼眶里泛泪。

  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了。

  前头永宁侯府松宁堂,杨凌南、费晓晓两口子正伺候着躺在榻上的老太君。刚听到那消息,老太君就差点厥过去,只心里还念着楚陌的话,再一次抓住大孙子的手:“你爹和瑜西他…”

  “您得保重。”杨凌南红着眼眶:“多的孙儿也不知。”毕竟他也不能确定,楚陌去西北真的有带密旨。

  老太君望着趴在腿边的曾孙,老泪滚落:“文毅舍不得的,他说过要回来伺候我老。”

  “祖母,”杨凌南想给老太君分分神:“我们家是不是与刑部尚书进奎文有过节。”

  “怎么说?”果然老太君精神一振,就着孙儿的力爬坐起。费晓晓送了口参汤到她嘴边,见她喝了,心头松了松。

  杨凌南陈述起今日早朝:“前有钦差之事,这次又支持我赴西北。我总觉他是在针对我和永宁侯府。”

  “刑部尚书进奎文出生在南延晋华县,父亲是个举人。只他亲缘薄,不满一岁,父亲就病逝了。好在家底子厚,与母亲相依为命,日子倒也不难过。他是昌平元年恩科传胪,不似旁的进士一心往翰林院钻,他未参加庶吉士选馆,直接求了外放。

  这一放就是二十年。二十年他从一小小知县一步一步爬上署钏布政使,回京便领了刑部侍郎的职。昌平二十二年,原刑部尚书费還告老,他顺理成章地顶上。

  此人行事极为低调,在朝堂上也极少主动提议,但没人敢小瞧他。凌南,你知道为什么吗?”

  “署钏金银矿。”杨凌南敛目,他杨家一直镇守在极北之地,与一南方人能有什么过节?可要说没有过节,那进奎文近日为何总盯着他?

  老太君又喝了一口参汤,伸手摸了摸大睁两眼听得专心的曾孙:“确实是因署钏金银矿。大景几代帝王都极勤政,虽建国不到六十年,但百姓日子是一年一个样儿。可看似太平,其实又没那么太平。

  曾经署钏一代盗矿猖獗,但现在呢?全规规矩矩了。这是进奎文的功劳。而进奎文之所以能进刑部,就是因他扫清了署钏一带的私矿。”

  “这个孙儿知道…”

  “你不知道。”老太君沉目:“进奎文杀了上万盗矿贼,扫清了署钏私矿,但收缴上交国库的金银并不多。”这个人藏得很深,“你祖父在西冲山那剿过匪,从两个土匪寨里抄出来的金银,都比他上交的多。”

  杨凌南锁眉:“祖父剿匪时,进奎文还没入朝堂…不对啊,您怎么知道进奎文上交了多少金银入国库?”

  “你爹说的。”老太君叹气:“这不是有几年家里穷吗?你爹上回归京,私下里骂骂咧咧,说真想领兵去署钏找找还有没有盗矿的主。你祖父当年上交多少,我很清楚,账都是我给理的。前后一对比,不就品出不对了。”

  贪了。可杨凌南还是想不通:“他难道是怕爹穷极生恶,才针对我的?”

  “他要那么多金银做什么?”杨宁非眨了眨眼睛:“刑部尚书家…还在西城。”六部尚书,就他家不住东城。清贵如蒙老爷爷,都在汪香胡同安的家。

  小儿还真问到点上了。老太君看向大孙子:“你说他贪了,但进奎文家在西城,进出也简朴,贪了又不花用…怪!你说他没贪…挺像那么个样儿,可外放近二十年,做了四年署钏布政使。

  能拿的不能拿的,一点没拿,又未免太干净了,干净到…假。”这也是她为何会觉进奎文藏得深的缘故。

  杨宁非扒着自个的小肉脸:“您说得我都想见见这个进奎文尚书了。”楚小叔说祖父和二叔不会有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会有事?

  自楚小叔走了,他就没再梦到祖父被火烧。这是不是意味着楚小叔会救了他们?

  脑袋一耷拉,杨宁非想去辽边,可是…两腿叉开,屁股一沉,他还是蹲会马步吧,目前就这个最实在最能定他的心。

  老太君瞧曾孙那样,不由露了笑:“好了,我也缓过神了。咱们等着,南边一直没动静。现在西北有消息了,南边应也快了。你爹和瑜西若真的…那信也就在这一两个月。晓晓…”

  “祖母安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先帝驾崩尚未过百日,家里也不见鲜亮。”费晓晓眼睛还红着,又舀了一口参汤喂老太君:“等会就挂白帆。”虽然晦气,但消息传回来了,总不能不挂吧?

  “好。”老太君叹气:“希望…一切如咱们所愿。”

  碎花胡同暖熙院里,谢家母女又聚到了一块。谢紫灵现在是完全信了独眼老僧之言了。永宁侯父子竟战死,新科状元楚修撰折笔投戎了。长姐被赐婚给雍王那日,她都没这般震惊。

  “再等几日。”邹氏手捂着心头:“皇上还未任命新的北伐军主帅。”若楚陌能一举夺得,那有些事就得安排起来了。

  “母亲,女儿不想与人为妾。”就算那人是“文王”转世,后院里她也不愿低人一头。

  邹氏敛目:“不会的。你忘了高僧说的,文王转世,吉星高照,天乙随之。楚府那位该是有喜了。”不然哪来的天乙?

  “您是要…”谢紫灵心一紧,盯着她娘。邹氏眼睫微颤:“咱们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口走。能活下来是幸,不能活也只能认命。”

  “这能得手吗?要是被发现,不会结亲不成结成仇吧?”最近她有意在丫鬟面前提了几回楚修撰。那几个丫头脸都泛红,直说楚修撰娘子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才得此郎君。

  谢紫灵早闻赵家清晴亦恋慕那人。赵清晴眼都长头顶上了,竟不在意楚修撰寒门出身,由此可晓楚修撰模样是真的出众。再加“文王”,她…脸上泛热,红粉爬上了两腮。

  “法子是人想出来了的。”邹氏端了几上的茶小抿一口,她生紫灵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膝下就两闺女。几个妾室倒是争气,一个比一个能生,还大半是儿子。

  总有人说她命不好,她以前也是这般想。可后来…闺女渐大了,相貌越发出挑,她心境慢慢变了。谁说生闺女,命就不好了?

  有母凭子贵,就没有母凭女贵吗?若闺女能成那顶尖尖的贵主,她这个亲娘走到哪不是被簇拥着?紫妤被赐婚给雍王时,她也风光了一段日子。只后来先帝立了东宫,雍王蛰伏。她不想给闺女添麻烦,少出门了。

  再说那些妾室,生儿子有何用?年轻时,个个恨不能都扎根在肃宁,伺候老爷。等儿子长大了,想要记嫡,她们还不是要来她跟前跪着伺候?

  谁叫她是雍王的岳母?老爷也拿不了她的主意。

  记嫡?可以呀。把她伺候好了,她将那几个小子全记在名下,然后叫他们继续斗。斗出个一二三了,她闺女势成,瞧得上就接着使唤他们。别把他们当人,就当狗,谁厉害、乖巧听话谁就能跟着吃肉。

  邹氏轻掀眼皮:“咱们不脏手,就算被发现了,罪也是别人顶。至于楚陌…灵灵,你不懂男人。他们啊…”垂目下望杯里舒展开的嫩芽,“能得万人之上,绝不屈居人下。”

  谢紫灵凝眉:“可高僧也说了,楚吉氏乃吉星,‘文王’没了她的襄助,会不会大损?”

  “你从小运气就比旁人好。”邹氏笑得温婉:“一家子往京郊踏青,你放个纸鸢,线断了,纸鸢掉了下来。你去找纸鸢,竟发现了一个温泉眼。靠着你,为娘仅用了一千八百两银,就在京郊圈了个温泉庄子。

  你十一岁还在肃宁发现了一铁…”及时打住,她有点太高兴了,端起茶杯喝茶,“不要妄自菲薄。你爹是肃宁总督,楚修撰心存大计,自会衡量。”

  那吉氏出生小门小户,能予他什么助益?

  “那姐姐呢?”谢紫灵为难。

  邹氏沉凝两息,喃喃道:“前朝黎氏推翻赵王朝后,为名声保了赵王朝一脉。左不过是换个皇帝,继续做王爷王妃。难道你这个盘梧桐树上的亲妹妹,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死?”

  光她不愿不行,得看“文王”是什么意思。谢紫灵展眉笑之,现在想这些都太早了。西北才开始打…而她再有几个月就十六了,希望楚修撰别让她等太久。

  这两母女在臆想着好事时,三禾胡同张府里,张仲正忧心不已。他把二儿叫来,一遍又一遍地问,问着同样的问题。可惜都不得答案,气急败坏地大骂。

  “那蓝花真是个废物,给我造下天大的麻烦,报个事却报得不清不楚。说楚陌将丫鬟踢伤,伤哪了没说,伤多重也没说。被踢伤的丫鬟哪去了,更是一字未提。只说会拳脚功夫,拳脚功夫也是分的。”

  左手食指抚过一撇胡,张恒宁实不懂父亲在怕什么:“爹,您别自寻烦恼,伤身伤神了。杨文毅、杨瑜西都是练内家功夫的厉害主儿,还不是死在战场上了。楚陌折笔投戎于咱们来说,最好不过。做个监军,躲在人后,还有几分活头…”

  “你闭嘴。”张仲凝目:“楚陌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他心思缜密,若无算计没本事,绝对不会折笔立誓。”

  一折笔,就等于是舍了文士路子。

  “难道他还能靠那三脚猫功夫,拿了北伐军的兵权?”张恒宁嘲笑:“那杨文毅、杨瑜西的战死岂不成笑话了?”

  张仲怒瞪笑得跟傻子没两样的二儿,沉默不语。

  被这般瞪,张恒宁立马歇了笑,收敛情绪:“爹,儿子错了。”

  “楚陌、杨文毅是你能取笑的?”张仲厉声:“为父在你心里也是下流人物?”虽不喜杨文毅,但其镇守边关二十年,如今又战死沙场,他敬重。而楚陌…能把张家、赵家打击得支离破碎,也绝非等闲。

  他一小小举子,哪来的脸笑话那二人?

  “儿子只是觉楚陌做文士还行,武将…就他那细胳膊细腿的,能成什么事儿?”

  张仲肚里的火蹭蹭地往上冒:“武将就一定要五大三粗吗?领兵布阵,靠的是‘谋’。个□□脚再好,也不能多长几双,能敌得过几人?谋为上,战略战法懂不懂?”

  “懂…懂的。”

  “你懂个屁,滚。”

  张恒宁不敢迟疑,赶紧退出他爹书房。站在檐下大吐气,他真觉楚陌对父亲的影响太大了。以前遇事那般沉稳的主,刚竟骂了脏。他冤得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父亲跟大姑是越来越像了。

  书房里,张仲平复着激荡的心绪,老脸上的皮肉挂拉着。膝下那么多儿孙有什么用?没一个立得住的。闭眼后倚,靠在椅背上养神。

  永宁侯父子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开了,京里人心惶惶。就在所有眼睛都盯着东城时,一辆青蓬马车自西城浣丽街两号巷子驶出,往西崮门去。

  因着车主人,守门的城卫只简单查了下,就放行了。京外十里丰宁亭,马车停下,一布衣老头出来,右眼无神左眼凝望着前路。

  车中传出一醇厚的男音:“不要再回来了,京城非你能来的地方。”

  “你还是没拿定主意吗?”老头垂在身侧的手收紧。

  车中人沉默片刻,道:“前尘过往,该放下还是要放下。执迷不悟到最后,只会是自取灭亡。”

  “你天天对着坐在那把黄金龙椅上的人,能甘心?”老头笑了,不再停留也不等车中人的回答,大步往前,抬手撸下顶在头上的假发,扔至一边。左眼下望,皮松弛,但也掩不住眼尾略宽的折痕。

  久久,青蓬马车里的人轻语,似自问:“甘心吗?”

  晚上,吉安吃到了杨小爷说的燕窝粥,品了又品,有点点腥,但放了桂花枸杞,压住了味。明天可以试试用牛乳炖。

  “你们放的是燕窝吗?”楚镇中想不明白了,这东西没滋没味的为什那么贵:“这不就是鸡蛋清?”

  吉孟氏也觉得像:“鸡蛋清煮熟了比这好吃。”不过听说燕窝滋补,可以隔三差五给丫儿炖一盅。

  “没鸡蛋羹好吃。”楚镇中用了两碗,拿了一张酸菜肉馅的馅饼咬了起来,解腻。

  “下次炖鸡汤,放一些,肯定鲜。”不甜不咸的,周老管家也吃不下去,真是贱命。以前绯云院那位三天来一盅,吃了还想吃。这福,他不好享。说句实在话,碗里的燕窝粥,还没地瓜苞米粥香甜。

  吉忠明点头:“鸡汤好喝。”

  一锅燕窝粥,几个主子吃完了还剩小半锅。这七月的天也不能留,吉安让厨房和几个丫头赶紧分吃了。

  在园里溜达了小半个时辰,回屋洗漱。收拾清爽了,才往榻上一趟,吉安就见辛语拿着本什么来了:“怎晚上看书?”

  “这会您闲着,我也没事,就依姑爷吩咐的来。”辛语站到榻边,翻开书一脸严肃。

  “等等,什么吩咐?”她怎么不知道?

  辛语抬首:“是姑爷吩咐华四叔转达的,让我没事的时候,给您念念书。”

  胎教吗?吉安一下子来了精神,让辛语往她肚子那站一站,手覆上小腹:“好了,你可以开始读了。”

  “人之初性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