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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的是。谢家二娘心善,以后谁娶了都是福。”

  “好人好报,但愿菩萨给她择个好夫婿…”

  “支了好几个粥棚,那得花费多少银钱?”

  “能花得了几两银钱?你当碎花胡同谢府跟咱们一般,人家那是高门大户。一个月的例钱,够咱们一家十来口吃用好几年。咱屋后齐大娘子在东城哪家当差,一月五六两银。”

  外头传得火热,吉安待府里,再一次给宫里那位贵主竖起大拇指。皇帝真的是…给他搬块砖,他能搭起一座长城。这回是铁定有那么一群人…荷包要缩水了。

  拎着被方管事送回的小钱袋子,她这四百七十七文钱是花用不出去了。原想说捧流言的小活儿,肯定用得着。结果方管事才放个风声,还没用着银钱,风就刮大了。

  此刻皇宫里清乾殿,景易正坐在龙椅上拿着打湿的方巾,擦拭着没泛一点泪花的两眼:“朕感激涕零。善之两口子都忧国忧民,大景臣民若全像了他们,朕劳死无怨。”

  看着皇上那双被擦湿的眼睛,小尺子勉力挤着眼泪,想他那死鬼爹,想他那狠心娘,还有入宫净身时的痛和绝望…身在福中,他实在流不出眼泪,只能靠忆苦。才净身那会,他连茅厕都不想去,满心都是以后不能娶媳妇了。

  他要生个脸跟他一样圆的闺女,只能是痴心妄想了。眼泪刷刷流,越想越悲伤,他也不抬手抹一下:“皇上,奴才去了城外,肝肠寸断啊…那些流民太可怜了。杀千刀的赵子鹤…就该押他去城外瞧瞧那些眼巴巴望着粥锅的娃娃”

  景易湿巾子捂上眼,哭腔到:“朕要送他们归乡,帮着重建南徽,可…可是国库空荡荡。这可怎么办?”

  “皇上,您别焦心。”小尺子哭得脸都胀红了:“您养着满朝文武是做何的?为君分忧…仗不用他们打,难道这点子忧还能劳您来费心思?”

  湿巾子一放,景易神色一收:“去把张仲给朕请来,他不是想回头做纯臣吗?”严启都完了,那老东西却好好的,这叫他满心愧疚。“能不能上岸,就全看咱们张首辅如何…为君分忧了?”

  一把抹去眼泪,小尺子从怀里掏出五张百两银票:“皇上,这算奴才的。虽然不多,但您…”您出息得有点意外,时候也短,不然他还能再多拿出点,“奴才去找张首辅了。”

  “小尺子,”景易感动了:“没辜负朕对你的好。”毫不羞耻地拿起那几张银票,“你寻完张仲,顺道去把魏兹力叫来。朕有点想雍王几个了。”

  “是,奴才去了。”小尺子佩服皇上。为了银子,真的是什么事都敢干,里子面子全丢弃。就这股劲,何愁堆不满国库?

  张仲没想到皇上会在这时召见他,想想过去那些事,心里直打哆嗦。进宫是两腿颤悠悠,出来手捂心头。

  从康宁皇帝到昌平皇帝再至这位,他也算是三朝元老了。皇帝是真不拿他当外人。但他却由衷地希望皇上…别把他当自个人。

  快活到头了,他还长回见识。自上次楚陌提出君上向下臣借银之事后,皇上又想出幺蛾子了。国库空空,但君上看不得百姓贫苦,京里也没第二家海云阁了,那怎么办?

  百官为君分忧。

  百官分摊分摊君上忧愁。君上愁什么?愁手里没银。张仲头仰天,让他回府思虑思虑,给百官带个好头。带个什好头?他都想告老了。上回楚陌买庄子那三千两银还放在他书房抽屉里,拿出来也不知道少还是多?

  没走几步,见魏兹力仰首阔步迎面来。张仲哼哼笑了两声:“魏统领,是皇上召你?”文官有他,武官怎么也得有个样儿。杨凌南,永宁侯世子,人老子正在南边打仗。

  “是。”魏兹力品着张仲的颓丧,想着皇上又把这位怎么了?

  张仲拱手:“出宫后,拿定主意了,你也给老夫透个底儿。”皇上让分忧,也没说个准数,只叫他思量。这分寸,要他怎么拿捏?多了,他心头滴血,百官也恨他。少了…他怕皇上像抄严府一样抄张府。

  魏兹力预感不好:“张首辅,您先给我透个底儿?”

  瞧着魏兹力那憨样,张仲勉强笑起:“也没什么,就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说的就是废话。魏兹力深觉皇上召他跟召张仲,不为一件事。他一个忠臣,对皇上的心日月可鉴。是张仲这个权…前权相能比得了的吗?只想是这般想,可进宫那脚步再无兴冲冲了。

  等出来,那神情也没比张仲好多少。

  “没事,几个王爷都被拘在皇陵了。皇上有这等好事也没把他们忘了。不就是点银子吗?”魏兹力哭丧着张脸,要想让皇上满意,估计他得有几年不能逛书斋了。

  昨个邈凌斋的东家还透话给他,说寻着了费司渺的《沙洲燕》真迹,要价八千两银。没了…买不了了,还是哄得皇上高兴最紧要。

  万分庆幸楚陌没在。皇上一人待清乾殿里都能想出这馊主意,要再添上个楚陌…大伙都别想其他雅兴了,全老老实实给国库攒银子得了。

  他娘的,谢家施善…就不能低调点。支几个粥棚闹得聋瞎皆知,城外只那么几个流民,一传三传传得好似南边被逆贼蛮夷踏平了一样。

  善名还全冠在一个未许人家的闺女头上,什菩萨心肠、仁爱弱民、女子典范?当坤宁宫里皇后娘娘是死的吗?魏兹力又庆幸,自家早没了与谢家结亲的心思,不然…肯定有的气受。

  碎花胡同暖熙院里,邹氏一把子将榻几上的茶盏全扑到地:“到底是谁?”

  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吓得都顾不得地上的碎瓷,不犹豫地跪下:“奴婢该死,请夫人息怒。”

  “息怒,要我怎么息怒?”邹氏是万没想到声会闹那般大。她在城外支粥棚,也只是给小女攒名声。有个慈善的好名,便于日后行事。

  可…这名声不能一下起来,要一点一点攒,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世人观感。待他日只要提起谢家二姑娘,世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善”,那便成了。但现在却是太盛了,过犹不及。

  一夜之间…没人在后搞鬼,是不可能的。

  “母亲?”谢紫灵快速挪动着小碎步进了屋,面上尽是急切。身后跟着两个婆子,走在右的正是樟雨。

  “事情怎么成这般了?”

  邹氏让她少安毋躁:“遇事沉稳是大妇必须要具备的。你乱了阵仗了。”

  余光扫过地上的碎瓷,谢紫灵抿唇。声闹大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姐姐便会驾临。母亲有没想过怎么与她交代?姐姐又会如何想?

  “吉祥,去让马房备车。阚嬷嬷,你代我走一趟城外几个粥棚。”邹氏心不甘情不愿地道:“粥棚一定要干净,粥要煮得浓稠,能饱腹。施粥时,面上要亲善。”

  西北、南边都打仗,促得粮价大涨。几个粥棚不歇火,一天花销过百两银。照计划,她是打算支个几日就停,如今却是不能了。

  还有那些刁民…听花容说,不少非流民都拿了锅碗排队。一家子十几口,一人一碗就是一锅。真是贱民贱皮子,竟把嘴全贴她身上。

  盛名在外,她却不能说一句不好,任由着贱民吸血。

  “是。”髻上插着支鎏金钗的老嬷嬷,领着一丹凤眼青衣丫鬟屈膝后退下。

  谢紫灵看着那青衣丫鬟,直至其出了屋才收回目光:“母亲怎么给如意改名儿了?”楚修撰家里…叫吉安。母亲此般行为,有些不妥吧?

  “吉祥吉安多好听的名儿。”邹氏抬手轻柔额侧:“我赏个好名给用得顺手的丫鬟,不能吗?”

  “能,”谢紫灵也觉挺好:“母亲,要是流民不尽,咱们的粥棚就得一直支着。不然被人有意推起的盛名,定会崩掉。”

  邹氏嗤笑:“所以呀好人难为。坏人作百恶行一善,世人都说他改好了。好人呢,行百善踏错一步,那百善就都成了虚伪。”转眼看向闺女,“咱们今儿吃上亏了。”

  “得查一查,不然这亏就白吃了。”谢紫灵还欲说什,就闻守门的婆子急报,“夫人,王妃娘娘回府来看您了。”

  邹氏叹气,站起扬笑去迎。

  看母亲吗?谢紫灵跟上,应是来兴师问罪的。

  搭着宫嬷嬷的手,疾步往暖熙院行的雍王妃,沉着张脸。她是真没想到娘家在她正艰难时,竟来这一出。在城外施善?这可不像她母亲会干的事。还把盛名给了紫灵,紫灵承得了这份福气吗?

  “请王妃娘娘安。”把着暖熙院门的婆子跪地磕头。邹氏领着谢紫灵走出,草草屈膝,不等叫便起身上前:“怎也不着宫人来知会一声?”

  雍王妃脸上没见柔和,瞥了一眼低眉颔首的妹妹:“外面都这个形势了,我哪还顾得了那些虚礼?”丢开母亲,兀自进了暖熙院。王爷被皇上拘在皇陵,她守着王府,想尽法子救王爷。

  娘家妹妹倒好,一身鲜亮,打扮得粉面桃腮。她是要给谁看?辅国公府那桩亲事多好,她这个王妃放下身段帮着使几回力。正主自个冷淡着,就差把不愿刻脸上。

  现在闹这名声,打什么主意?雍王妃气极,她们是不是想皇帝圈了雍王府才甘心?

  邹氏跟着进了屋,见大闺女板着俏脸,不由叹声:“娘也是被人算计了。城外那些流民确实可怜,我支粥棚就是念那些孩子。一个个瘦得皮包骨,”两眼泪湿,抽了帕子轻拭,“行善,给你和紫灵积福。谁知…会招了别人的眼,还把紫灵给害了。”

  摆手示意屋里伺候的都出去,雍王妃太了解她母亲了,无利不起早。母亲拿这些话骗别人成,但骗不了她。

  待屋里只剩母女三人时,谢紫灵不迟疑跪到地上:“姐姐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见流民可怜,瞒着母亲拿银子出来支粥棚的。没想会被人算计,把事闹大了。母亲也是刚得知。”

  跟她演母女情深是吗?雍王妃被气笑了:“姐妹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有这般大本事?私自在外支粥棚这种事…也能瞒得过母亲?”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沉声道,“好好说,我耐性有度。”

  呜一下哭出,邹氏帕子捂着嘴:“你不要怪你妹妹,是娘的错,是娘想岔了。雍王被皇上拘在皇陵,我这心里…跟刀刮一样,又苦于无能。”看着大闺女,抽噎着,“就就生了歪心思。想皇上之所以敢拘王爷,还不是因着兵权…”

  谢紫灵跪着,心里十分沉静。从小因着运道好,父亲母亲都多少偏着她点,为此姐姐明里暗里没少排挤她。其被赐婚雍王后,她像今日这般跪着,已经有好几回了。

  她不喜欢跪人,尤其是跪姐姐,一点都不喜欢。

  “永宁侯爷,咱们撬不动。但楚修撰…”邹氏话说到此,渐渐没了声,迎视着大闺女。

  雍王妃没料到母亲竟生了这般心思,可那楚修撰岂是紫灵能掌控的?再者,为了妻子,楚修撰都不惜得罪南风军赵家,便知深情。

  “母亲,你太高看紫灵了。”

  “这不是想给你和雍王府添大助益嘛。”邹氏挨到女儿身边坐:“你想想,雍王爷若是与北伐军主帅成了连襟,皇上还敢妄为吗?”

  是不敢妄为。可…雍王妃垂目看着自己那妹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母亲,等楚修撰凯旋,若有机会,您该见见他。”

  还用见吗?“文王”转世,必是龙章凤姿。邹氏抱着女儿臂膀:“你现在帮你妹妹,就是在助你自己助王爷。”

  “等您见过楚修撰之后,就不会觉紫灵配得上人家了。”谢紫灵是什么心胸什么德性,她一清二楚,连赵家清晴都不及。母亲凭什以为楚修撰能看得上她?造盛名…楚修撰要是在意名声,就不会在朝堂上那般肆意了。

  一个文状元,能在永宁侯父子“战死”后,极快地重振北伐军,还击退漠辽大军,打到东辽,那是泛泛之辈吗?

  真真的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谢紫灵也敢想?

  邹氏见女儿这般,不由急道:“都是为了你呀。”

  “为了我,你们就把不该有的心思全收了。”雍王妃气喘着,吞咽了下,缓口气道:“楚修撰楚陌家里有明媒正娶的妻子,谢紫灵是要给人做妾吗?你们造这般大盛名,可不像是只满足于妾…你们要拿人家妻子如何?”

  算计楚陌?

  别说他现在是北伐军主帅,就是过去那个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也不是她们能算计的。张仲,内阁首辅,京城张家,书岳楼全关了。前吏部尚书严启、吏部侍郎葛铭已,下场不够惨吗?

  不够惨,还有南风军赵家。

  她们到底是帮她,还是要害她?那样的人,容得两个妇孺这般算计?北伐军…呵,她谢紫妤没那么大心,现只想将雍王弄回府,安安生生过日子。

  京机卫圈良王府的阵势,她见过。她不攀那泼天的富贵了。

  “紫灵在肃宁寮山那里发现的铁矿,爹是不是在采?”

  邹氏捏着褙子上的细毛:“不知道。”

  “让爹尽快填了矿坑,上报朝廷。”雍王妃眼眶泛红:“上位者没几个是好糊弄的。你们别太自以为是。”站起身,她还有事,“好自为之。”

  赵子鹤谋逆,又犯下屠村大罪。嫡妻席桂玉却逃过一劫,这教会她一个理儿,有钱能使鬼推磨。银钱…使在皇帝那也是顶用的。若不顶用,那就是银钱没够。

  半月,半月后爹若是不上报铁矿的事。她就上书皇后。母亲教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只叫雍王妃没想到的是,次日早朝,皇上竟当着满朝文武哭起穷。

  待皇上哭完穷,正当张仲要走出时,负责今日早朝记要的谈宜田跪地:“皇上,下臣出身江南,幼时见过涝害。受家学教,达着兼济贫苦。下臣想尽绵薄之力,捐银一万两,交于国库统一规制,用于南徽之灾。”

  多少?张仲冷眼瞧着那谈宜田,昌平二十八年的三鼎甲都挺讨人嫌。别看这谈宜田不显山不露水的,他祖上是前朝大商贾。大景建国,谈家大肆置田置茶山,家财数不尽。

  三鼎甲里,就江崇清最穷。不是…张仲想起,今日不该轮到江崇清记录早朝事要吗?

  这会景易已激动地大步下殿,亲自扶起跪着的谈宜田:“谈卿大善,朕代南徽灾民谢你。”

  不敢去瞧皇上的样儿,谈宜田想抽回手拱礼:“皇上言重了。”这一扶一万两银,不知若今儿站在此的是楚陌,皇上会不会着人带话予他?一万两的下线画下了,比他官大的,捐银都得在上。

  他数了数…这个早朝皇上进项不少于百万两银。瞧瞧那满殿的人儿,连守皇陵的几个王爷都被接回来了,估计等捐完银还得劳京机卫送回皇陵。

  皇上真是穷“凶极恶”。

  张首辅在瞪他…别瞪。他已经很含蓄了,照他爹娘和媳妇的意思,是要捐五万两。说捐到皇上高兴,能升官。谈宜田不敢,他怕被人蒙头拍砖。

  “皇上,”吏部尚书蒙老走出:“臣虽家无横产,但也想尽些绵力,愿捐出周朝大书法家闫子清的两本真迹,价值大概在三万两银。”

  闫子清的真迹?今日不敢缺席的魏兹力好想要,但…还是先把当前这坎迈过去:“蒙老慈善,皇上,臣代辅国公府捐银五万两。”其中有四万两国公府公中出。另一万两,大哥六千,他四千。

  “好。”景易眼眶感动红了,心里默算着,已经有九万两银了。真诚地感谢楚小奶奶。他早就想剐大臣油水了,就是没由头。

  听这越报越高的数,张仲不敢再迟疑,赶紧出列:“皇上,臣代京城张家捐银六万两。”

  “好。”景易过去拍了拍张仲的肩:“都是朕的肱股之臣。”十五万两银了,转眼看向宗人令,“恭皇叔,大景难啊!”

  丧良心啊,恭亲王吞苦水,还是皇陵待着舒坦。

第90章 小儿

  割肉似的捐了十万两银,还是良王大气,直接拿了三万两金。景易就差抱上他:“跑了一趟南徽,你担惊受怕的,身子骨都熬坏了,还执意要去皇陵守一守父皇,尽尽孝心。朕…”拍了拍良王的肩,“听朕的,先回府把身子的虚亏补回来。”

  良王心落地了,应和着轻咳两声:“多谢皇上。”

  皇上,敛着点。角落在记录事要的谈宜田,今日算是把到皇上的真面目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黑白脸,随心切换,比北街耍变脸的艺人还在行。不过,良王拿出三万两金也属应该。

  赵家海云阁开了那么多年,三岁小儿都不信良王没在里拿份。三万两金,实不多,且里头还夹带着个赵贵太妃。现在就该看雍王了…有良王三万两金赎自由在前,雍王若不傻,就最好跟着做。

  雍王心里已经把皇帝和良王骂得狗血淋头,面上凝重:“南徽遭灾严重,臣忧之深切,愿捐一万五千两金,助皇上解南徽之困。”

  一万五千两金?景易抓住雍王的手,用力握着:“有你们,是朕之福。”他再也不想当独苗了。挨个剥削完宗室,又向大臣。

  有万金在前,之后的三五万两银听在耳里真是毛毛雨。不一会捐银数目已达两百六十万两,正当景易笑得合不拢嘴时,突然来一“一万两银”,大眼里的柔光立时化成利刃。

  刑部尚书进奎文,面有羞愧:“皇上,臣只有这么多了。”

  是吗?景易笑道:“不用自责,量力而为。”朝野上下就他进奎文最清廉,清廉得一件锦衣穿六年。有如此臣子,作为皇帝该大乐,可他怎么就乐不起来呢?

  捐了两万两银的杨凌南,抬眼望向殿中央。他派去南延晋华县的人还没回来,但也快了,希望能查到点什么。

  早朝后仅仅一个时辰,风就吹了出去。皇上为民,真是煞费苦心。城里各家也动了起来,支粥棚的支粥棚,送冬衣的送冬衣。

  也是怪,那些流民不知为何,就爱吃碎花胡同谢家的粥?日日顿顿都排他们家,且人越聚越多。渐渐的不止流民,就连附近的贫户、乞丐都来了。旁家见状,便不支粥棚了,联合起来在城外掘土建善堂。

  吉俞一行抵达通州,一路到京里经过两处施粥棚,看着那一瓢一瓢的米往锅里倒,是连发慨叹。马车进了汪香胡同,等不及停稳当,洪氏就跳了下去。可算是到地儿了,她有些晕船,船上还尽吃些荤食。

  深嗅两气,冰凉冲过鼻,神清不少。扫过周遭,屋宇齐整,道路干净。洪氏双手下意识地开始理衣饰。

  吉安挽着她娘等在小园里,听门房来报,母女不由露笑。

  头次出远门,欣欣原是没在怕。但自马车入了城门,她娘忍着难受,给她梳头又换衣的,叫她不由生了紧张。下了马车就紧紧抓住爹的手,眼也不敢乱瞟。进了门后,见着奶和小姑,立时间她又不怕了。

  “奶…”

  有些日子没见,吉孟氏也想,将小孙女揽在怀里:“我不在家,你针线上有偷懒吗?”

  目光带过小妹那肚子,吉俞笑道:“没有,我看着呢。您不在,欣更用功了,就等着您哪天归家查检。”欣欣羞得埋脸在她奶的腰侧,一只眼偷看姑胖了的腰身。

  “小妹,”洪氏忍着难受:“赶紧让厨房给我煮碗青菜汤,除了盐啥也别搁。”不是不识礼数,实在是她现在就缺一口清汤寡水。

  手里提着只小包袱的王二娘,帮着给洪氏顺气,笑对吉安说:“你二嫂晕船,想吐还吐不出来,活受罪。”

  “那快进屋里歇着。”吉安请他们往正屋。青雨、兰月上去搀扶洪氏,闹得洪氏走起路脚像不是自个的。

  坐到堂室,绿云上了茶点。王二娘将小包袱放到腿上,打量起屋里。她接生的娃里也出了位贵人了,她走出去脸面亮堂。几年前也是自己心大,竟跑去村头给大侄子说亲。好在没成,不然还真委屈了丫儿。

  哎呦呦,瞧这屋里的摆设布置,她活大半辈子了,见都没见过。

  丫儿男人手腕厉害,把她大侄子和小儿子弄去了济崇知州府里当差。现在两人全跟着知州老爷出入。她这趟来可是拿定心,一定要保丫儿母子平安。刚进门时也观察了,丫儿这胎养得好。

  “二婶,您喝茶。”吉安目光柔和:“为了我,劳您大老远地跑来,过年都不得回去,真是…”

  王二娘连忙打住,笑着道:“你当我这趟是白走的?”不说两小子的差事,就银子楚家也没少给,定金一百两呢,待母子平安后还有一笔。她忙忙碌碌大半辈子了,也没赚到这么多。

  来时,老子娘一再地叮嘱,要谨心仔细,不能大意。屋里男人亲动手给她收拾的包袱,笨嘴拙舌几十年,临走时嘟嘟囔囔了句,在家等她回来。她是肯定要欢欢喜喜回去的。

  吉安敬她杯茶:“不管怎样,之后就麻烦您了。”

  “你也把心放宽,安生养胎。有我在,一定顺顺当当。”她王二娘能说这话,就是有把握:“从明儿起,我给你揉揉腰。”靠手艺吃饭的,没谁想砸自个饭碗。为防万一,她家伙什全带上了。

  “那好。”吉安婉笑。

  喝了半杯茶,吉俞问:“城外流民是自西北来,还是南边的?”他见驴车拖砖瓦,是要建善堂吗?

  提起流民,吉孟氏就不由发笑:“说不准,四面八方都有。”方管事昨儿还讲城外流民基本都离开了。没走的…不是好吃懒做就是一人寡单家里没地。在粥棚那排队的,大多是京城附近的乞丐、贫户。

  谢家被架那么高,知道情况,但也不敢撤粥棚。一天百多两银子下去,过个冬,少说也要花费上万两。她也不用猜了,打丫儿坏主意的,大概就是碎花胡同谢家。

  吉俞看他娘的神色,心里有点数了,看向小妹:“楚府没支一个?”

  “没有。”吉安一颗心,八分在家里,两分在西北,顾不得旁人。

  再者,小楚府与前头永宁侯府也实腾不出闲。西北来加急信,要大批半指手套和围领。织坊里二百织娘、绣娘不用线织,就用棉布缝制。三班倒不停赶工,赶出一批,就交由永宁侯府的老兵卒押往西北。

  辛语最近一天三趟跑织坊,盯着活计盯着饭食,忙得脚不沾地儿。给南边的驱虫药包,都赶不及做。今儿周明又去牙行了,准备再买一批女孩儿,先培教起来。

  “对了。”洪氏趴在桌上:“大哥家信童考中秀才了,还是个廪生,也吃上了官粮。”一月廪米六斗,每年还能得廪银四两。又有个那般出色的姑父在上,媒婆都快把大哥家门槛给踏平了。

  她家信宜是没那本事,她给他看到头了,至多也就是个秀才。

  “信童考中了。”吉孟氏欢喜:“好好。”

  “现在大嫂正忙着他的亲事。”吉俞顺了顺他闺女的花辫子:“那小子一点都不知道羞,跟他娘说媳妇要知书达理,体不体面是次要。”全是被死了的然丫头给吓住了,瞅着闺女粉淡细嫩的颊,可关键然丫头也不标致呀。

  吉孟氏知道病根在哪,不由轻叹:“黄氏呢,没回村里闹?”

  “她哪有空?”洪氏翻了个白眼:“然丫头走了,她拿住嫁妆。结果老三来信,请大哥帮着准备聘礼,让信旻把嫁妆整一整,该换新的换新。排面上的东西都在,但嫁妆里的金银锭子,全被她收拢了。信旻这回虽没怂,可去了几趟就要回了一小半。

  后来灵芷来了县里一回…也不知怎么说通她的,银钱全交出来了。灵芷一走,她就病了,神神叨叨说然丫头回来找她了。以前母女情深,现在怕得要死,整日里念佛。”

  “念就念吧,她不来村里闹就行。”吉孟氏对黄氏只这点要求。

  洪氏抿了抿嘴,她这心里还闷着一事呢,不知怎么出口。九月初,一回她三哥拉猪肉去镇上东市,远远瞧见镇西打铁的二猛鬼鬼祟祟地从老三家小院后门出来。那会天麻麻亮,二猛揉眼打哈切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儿。

  黄氏要真…那就是寿星公上吊,不想活了。

  厨房方大娘端了几碗青菜汤面进屋:“清汤寡水的没吃头,我自作主张下了一把面条子。”

  “谢谢您了。”洪氏忙站起去接。

  “亲家二舅奶奶,您坐着。”方大娘把面送到各人面前:“先垫垫肚子,我厨房里忙活晚饭。今晚咱吃好的。”

  吉孟氏笑道:“有劳你了。”

  “分内事,您就别客道了。”方大娘拿着托盘下去了。

  “欣欣,姑跟你匀一碗。”闻着葱香,吉安也想来两口,着青雨去拿只小碗。欣欣没话,小心翼翼地凑近,肉乎乎的手轻轻贴上小姑的肚子:“里面是弟弟还是妹妹?”

  吉安莞尔:“姑也不知道。”摸了摸她那两根鱼骨小花辫,捏了捏又瘦了些微的颊。细看,欣欣眉眼还真有点随她。只现在年岁小,眉毛浅淡了点。扭脸向二哥。

  “好不容易来一回,你和二嫂就在这过年。”

  “不行。”吉俞是准备溜达完京里便回:“明年开恩科,我想下场试一次。”既要下场,那就认真对待,他得尽早回乡准备。

  不等吉安说话,欣欣连忙接上,严肃道:“趁着小姑父不在,我要带爷奶姑跟爹娘一道回家。”

  一屋人哈哈笑起。

  “好热闹呀。”杨小爷与因小马驹结缘的老友楚镇中、吉忠明进院,往屋里张望。见六棱桌边围了一圈人,便知是来客了。

  “太爷和爹陪杨小爷遛马回来了。”吉安起身,领她二哥一家三口出屋。王二娘缀在后,抬手摸了摸发饰,面上带着笑,看与楚家老太爷走一道的小男娃。

  小小年纪,一身干干净净。虽穿着短打,但腰背挺得直直的,气势不弱又细皮嫩肉。全不似他们村里那些泥洼子。看到他,她就好似瞧见了丫儿以后的娃子。不怪成千成千的士子,削尖了脑袋望高处挤。就算不为自个,也福佑子孙后代。

  “老太爷、爹。”吉俞拱礼上前。

  吉忠明笑着点了点头:“你们到京,我也就安心了。她二婶,丫儿就交给你了。”

  “秀才公放心。”

  看过眼生的那个妇人,楚镇中心里满意,笑对吉俞:“这回你来,没人斗嘴,咱们晚上斗酒。”三个舅兄,就这个最合狗崽子的性子。俞小子也是得益于他闺女,低头看胖娃…呦,两胖娃正互瞪眼。

  “你比我大舅家的婷婷还粗一圈。”杨宁非比较完了:“红绸辫子扎得好,很喜庆。”这该就是楚小婶的小侄女,长得没楚小婶标致,但也很体面。

  粗一圈,他当她是柱子吗?欣欣有点不快活:“你也别挤兑我,我在咱们村里、县里就没见过比你还胖的孩子。”

  什么?杨宁非不信:“那你是没见过旁边蒙爷爷家小孙子,蒙岂岂比我要胖,一顿能吃一斤大肉。”他一顿最多也就吃过一斤半牛肉。

  这样啊,欣欣眨了眨眼睛:“那你胖不怪你,怪京里日子太好了。”说到此不由一叹,凝起一双蛾眉。“我就不一样了,胖除了怪爹,就只能怪自己。”

  吉俞不认同:“你哪里胖了?”这小子谁家的,哪有一上来就说姑娘粗的?

  “日日迷汤不断。”欣欣早就看透了:“好在我娘狠下心给我买了面镜子。”

  盯着看了一会,杨宁非横来一句:“你几岁?”

  “再有两月余就七岁了。”她腊月二十出生,欣欣知道七岁便是大姑娘了,要识大礼。

  杨宁非走近一点,比了比:“你比我小几个月,我比你高一头。”

  站着的几大人全傻了。唯吉安不禁笑出了声:“杨小爷,相信楚小婶,你和欣欣一般高。”实际上,不算上那小道髻,他还比欣欣稍矮一些。

  “不可能。”杨宁非向上拉着脖子:“那是我没站好,楚小婶,您现再瞧瞧。”

  吉俞好想拆了这小子的道髻,只小妹都叫他杨小爷…杨?上下打量一番,一身短打,瞧着应是有练功夫。他不会是永宁侯府家的吧?听死了的然丫头说过,永宁侯府就挨着楚府…该是不错了。

  “嗯嗯,比欣欣高了。”吉安是昧着良心,护着杨小爷的尊严,伸手摸了摸欣欣的花辫子:“但也没高到一头,只一点点。”

  欣欣没那好胜的心:“我们还小,以后都会长高。”

  他闺女真是太体贴了,吉俞决定暂时忍了杨小爷,但看在一门忠良的永宁侯府面上,有些话还是得说:“杨小爷,你要记着你是小爷们,应放眼大千世界,不要跟小姑娘较真。”

  把脖子收回,杨宁非扭了扭头,看向欣欣:“趁你没满七岁,我才满七岁,规矩不大时,我带你去长长见识。”伸手就要去拉妹妹,“我们往隔壁蒙爷爷家,找蒙岂岂玩。”

  “等等,”吉俞出手拦下了那只要拉他闺女的胖手:“你已经满七岁了。”

  “是才满七岁,妹妹还没满七岁。”杨宁非冲欣欣道:“蒙岂岂快六岁,肉乎乎的,却整天学蒙爷爷板着张脸,可有趣了。”

  欣欣有点心动:“就在隔壁吗?”

  “对,就隔壁吏部尚书蒙爷爷家,几步便到。”

  小妹家附近到底都住了些什么高门大户?吉俞愣神的工夫,手被推开了。欣欣仰头对她爹道:“难得遇到比我还胖的,我想跟他们一道说说话。”

  这应该就是…胖友吧?吉安忍俊不禁:“去吧,你们玩好了,可以请蒙岂来小楚府用膳。”

  “要不再换身衣服?”洪氏可是听着了,杨小爷拉她闺女去的是吏部尚书家。那是实顶实的大官,比县太爷高出九重天。

  欣欣下望自己才换的这一身,再瞅瞅杨小爷,直摇头:“不用,我穿得比他好。”

  “对,”杨宁非给自己紧了紧束腰带。

  闺女还是太小了,不知事。洪氏望着两小儿蹦蹦跳跳地离开,不由苦笑。人家杨小爷是底气足,可以随便穿。但他家…

  “别盯着了。”楚镇中赶他们进屋:“杨宁非这一片熟得很。等耍完了,他会把欣带回来,顺便在咱们这混顿晚饭。”

  吉俞没在意,他又不想去扒谁。小儿玩耍罢了,愉快也聚不了几回,他们十天半个月就回陕东了。

  王二娘来了,吉孟氏便开始布置产阁。产阁尚没理好,周华押着十三车的大箱抵京。这回路上耗费了不少时日,东辽、辽边已经落雪了。中途他又去了趟马场,总算是完好地将战利交到少奶奶手里。

  宫中皇帝也拿到了楚陌写给他的信,寥寥几行,指示了四件事:一、摸查东城不明人士;二、查肃宁铁矿;三、摸清进奎文的底;四、勤政。

  “小尺子,朕不够勤政吗?”他就差睡在龙椅上了:“算算朕有多久没进后宫了?”

  “皇上,您昨儿才在坤宁宫里用的午膳。”小尺子不想回答这问的,但又不得不答。

  景易看着纸上那几个字:“瞧朕忙得,昨儿的事都记不清了。”魏兹力说善之又往家里扒拉了十三车战利,就小楚府那丁点大,装得下吗?他偌大的皇宫,大半屋宇都空着。

  “小尺子,你说善之要那么多珍宝银钱做什?”

  不做什,光看都能愉悦心情。小尺子摇了摇头:“奴才也不清楚。”待过些日子,皇上那两眼都能红出血来。永宁侯爷也打到南夏了,离拖战利回永宁侯府的日子还远吗?

  “进奎文的底儿摸着了吗?”

  一听正事,小尺子立时收敛心神:“皇上,咱们这位刑部尚书是真的清清白白呀,查不出一点东西。现唯一能确定的是,三十年前南延闳卫府大涝后,首发瘟疫就是在晋华县。”

  景易勾唇:“意料之中。能轻易查到…他就不是刑部尚书了。”署钏扫私矿,进奎文没放过一个盗矿贼。清剿完私矿,他上缴朝廷一百三十六万两银,一十七万三千两金。

  除了他自己,没人清楚这是多还是少。

  “进奎文的母亲呢?”

  “已年老,早不问府中事了。”小尺子都犯愁,一切都困于“死无对证”。

  景易丢下楚陌的信,拿了手边皇后刚着人送来的折子。雍王妃上奏,肃宁寮山有铁矿,还是处大矿。

  “今日往宫里递了折子,雍王妃就急急回了谢府。”小尺子喜欢识时务的人:“她应还不知谢宁海早在您登基之时,就已经填了矿坑。”该是行了先斩后奏,逼迫娘家上交铁矿。

  由此可窥得,谢家最贪婪的并非谢宁海、雍王妃,而是谢家的主母…邹氏。只邹氏忘了,她亦仅是一内宅妇人,肃宁的事尽在谢宁海手里握着。

  景易嗤笑:“朕倒希望谢宁海胆子再大一些。”可惜了…他的人到肃宁时,寮山早已没声没响了。不过谢宁海还算乖觉,上交了六十万两银,并且告老。

  看在雍王两口子的份上,他倒可以允其一点体面。但这“一点”有多大,还得看…邹氏。

  此刻谢府暖熙院里,邹氏正哭得不能自已:“你…你怎么可以这般?为了救雍王,你连亲爹都卖…你对得起你爹吗?”

  “我问过您了,也与您明说了。”雍王妃厚重的妆容,掩不住眼底的青色:“您回了句不知道,也没想过给爹去封信。半个月了…”她这半个月没一天能安眠。皇上缺银,她不逮着时机送上,要等到皇上手里不缺的时候再送吗?

  赵子鹤那般大罪,良王都归府了。她家王爷一万五千两金未能赎回身,皇上为何抓着不放?

  除了肃宁的那座铁矿,还有别的吗?母亲不清醒,她心里明镜似的。

  “折子已经递进宫了,您看着办吧?不填矿坑也没事…大不了碎花胡同谢家没了。反正我是先帝圣旨赐婚给雍王的,祸不及我。”

  只要雍王不造反,皇上与他就是兄友弟恭。

  邹氏抓了茶杯便想砸过去,可是朝上那张冷脸,却怎么也没胆砸:“你好狠的心啊!”

  今日依旧跪在地上的谢紫灵,低垂首,听着她们的争执,眼里墨色沉沉。

  “我不狠心绝了路,您都在为雍王找兵了。让谢紫灵去招惹楚陌,真亏您想得出来。”

  双目一紧,闪过阴鸷。姐姐是觉她不配吗?谢紫灵唇角微微上扬。富贵了真好,可以把谁都不放在眼里,高傲地像只孔雀,不用像她这般跪着。

  快十月的天,地上冰凉。那凉意直奔她的心头,侵蚀着。

  自晓蒙老尚书家里收藏了许多孤本古籍,朝中就有不少人惦记上了,其中便包括进奎文。问过蒙老,知其藏了前朝周夫子的《颂文策》,就约了时日,上门赏阅。

  这才随蒙家老大蒙谈书进府,就见三身形差不多圆润的小儿在庭院里逗鹦鹉。三张小嘴加上鹦鹉,叽叽嚓嚓说不停。

  察觉有客来,杨宁非立马拐了下正教鹦鹉说“平安喜乐”的蒙岂,拉过欣妹,带头行礼。

  “两位小哥儿客气了。”进奎文看过站在中央的小姑娘,收回目光。

  蒙谈书示意盯着的嬷嬷,给三小儿换茶水,笑着与进奎文往父亲书阁。杨小爷目光不离那银衣男子,其岁数大概与他祖父一般大。只明明没见过,他怎生出一股熟悉?

  “岂岂,那人是谁呀?”

  “刑部尚书进奎文。”左胳膊背向后,蒙岂抬右手像撸胡须一般地捋着下巴:“他是来品阅古籍的。”蒙家清贵,祖上亦然。书阁里藏书三千,皆有来历。他深以为豪。

  此人就是进奎文?杨小爷想不起那熟悉感从哪来,心里似被猫挠了。进奎文拐了道,他都没收回眼。笼中鹦鹉扑腾翅膀,一根细毛飞向欣欣眼眸。欣欣右眼一下闭住,挡下了细毛。

  杨小爷回首见之,脑中灵光一闪,右手握拳钉上左手掌心,闭上右眼大呼:“我知道了。”

第91章 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