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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是姜家的地盘,可太原却是金家的地盘,李长青如今是山西总兵,山西又是李家的老巢,在姜律看来,李谦不是急着赶回太原把生米做成熟饭,就会藏身汾阳老家避而不见…

“走!”姜律立刻下令,“我们连夜赶路。”

没有一个人反对,众人沉默地整装,很快朝阳泉去。

翌日用过早膳,姜宪和李谦去了冷石窟。

同行的还有钟天逸。

这次他不再盯着刘冬月看了,而是精神萎靡地跟在他们的后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姜宪当没看见。

刘冬月也不吭声,依旧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除了服侍姜宪,一句多的话也没有。

李谦的小厮冰河却忍不住,他瞅了个机会低声对刘冬月道:“昨天晚上我们家大爷去骑马了,把钟大爷丢了两个马头,钟大爷还自称游侠呢,听说气得一夜没有睡。”

刘冬月看了冰河一眼,很想问他,你这样私下里和我搭讪好吗?李大人知道不知道?怎么宫外面的人都这么傻?这要是在宫里,早就被人整得尸骨都不存了。

可冰河到底是李大人的随身小厮,自己要不要和他搞好关系呢?

郡主说大公子来了就走,他们真的能走吗?

要是走不了,郡主能嫁给李大人呢?

他们跟着李大人吃什么?住哪里呢?

看看李大人身边这些服侍的,还近身呢,也忒没规矩了点,难道以后自己还真的帮着教训内宅的仆妇不成?

刘冬月突然觉得自己和姜宪以后的日子估计都不会太好过…

他支支吾吾地应酬了冰河几句,快步走到了姜宪的身边,和冰河拉开了距离。

姜宪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瞥了刘冬月一眼。

刘冬月讪讪地笑,小心翼翼上前扶了正下着台阶的姜宪。

第184章 石窟

钟天逸很看不惯,悄声对李谦道:“你还是给郡主找两丫鬟吧?这个样子被外人看见了还不知道会怎么说的?你就没有发现昨天庙里的那些秃驴们纷纷找了借口来围观刘冬月吗?”

李谦刚进宫那会也看不惯,可他在宫里呆了一段时间之后慢慢地也就理解了。

他低声地喝斥着钟天逸:“别胡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好比我们这次从京城来,如果嘉南身边不是刘冬月而是个宫女,我们能这么顺利地回山西吗?宫里和外头不一样,宫里地方大,需要的杂役多,不用这些阉人怎么办?”

钟天逸嘟呶:“反正我觉得不好!”

“那就当没有看见!”李谦道,“郡主从小在宫里长大,和寻常的世家小姐不一样。你以后慢慢就明白了。”

钟天逸不以为然,道:“我早就和我师兄说好了,过几天和他一起去川西,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我看不看得惯有什么要紧的?反正你是铁了心要娶她,她以后在内宅,我在外院,一年四季也碰不到一次。”

李谦闻言笑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等我护送你们到了太原就走。”钟天逸说着,“喂”了一声,用手肘拐了拐李谦,低声道,“你借点银子我,我出来的时候我爹就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说让我帮你把事办完了就回去…我准备直接走人!”

李谦点了点头,见姜宪由刘冬月扶着已经看完凉石窟上雕着的佛像,丢下钟天逸,快步走了过去,笑道:“我记得京城的万寿寺里有这样的雕像,两者有没有什么区别?”

姜宪一面仔细地打量,一面悠悠地道:“没想到你还去过万寿寺。那边的佛像是北边的手艺,粗犷大气,这边却是南边的手艺,细腻精致,不过,我还是喜欢北边的手艺。你看这佛像雕得,面相倒是一片悲天悯人的,这身子骨却太纤细了些,也就只能这样供在石拱里供人观赏。”

李谦就是想哄着姜宪多说几句话,她愿意搭腔,他自然喜出望外,不由道:“那我们下次有空一起去游崇善寺吧?那是前朝所建,气势雄伟,你肯定喜欢。”

姜宪就似笑非笑地瞥了李谦一眼,道:“我以为你会邀我去游灵岩寺!”

崇善寺在太原,灵活岩寺在汾阳。

李谦被那一眼瞥得心里怦怦乱跳,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觉得自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索性只是笑,然后指了石窟下的八角井道:“你看,那就是凉石窟的圣水了,是不是很清凉?”

京城少水,姜宪喜欢水多过山。闻言上前几步走到井边的石栏杆旁,只见那井是一泉眼,不过三尺见方,泉水清澈见底,既不外溢也不减少,井顶有微光射入,窟上雕着的巨龙便倒影其中,颇为精巧少见。

姜宪大感兴趣,吩咐刘冬月道:“去打些水上来,我们也尝尝是什么滋味!”

刘冬月有片刻的犹豫。

郡主的身体不好,这一路上吃的水都是玉泉山的…

此时他想起来,才惊觉李谦对姜宪的好。

他不禁朝李谦望去。

李谦见在心里暗暗点头。

这个刘冬月倒是机敏,知道这种事要问他。

“保宁!”李谦笑着上前对她道,“你从小喝玉泉山的水长大的,小心水土不服。这水我们就不喝了,打了上来给你洗洗手如何?我听说信佛的敬香要濯右手,你濯了手,我们去大雄宝殿给菩萨敬柱香好吗?”又怕她不听,指了井底道,“你看,那旁边全是绿绿的苔藓,也不知道平时有没有虫子爬过来喝水…”

姜宪原本就有些怵那些井边潮湿的苔藓,哪里还听得李谦这么说,顿时没有喝水的兴致。

李谦见壮忙朝着刘冬月使了个眼色。

刘冬月大为佩服。

李大人居然两、三句话就让郡主改变了主意。

他小跑着去拿了个水囊过来,打了些水,李谦接过水囊,示意姜宪蹲在井边,给她净手。

水冰凉冰凉的,但她刚才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身上正微微发热,这井水如解喝的甘露,让她神清气爽。

李谦递了帕子给姜宪擦手。

姜宪顺势坐在了井边的石栏杆上,望着满山的翠绿笑道:“这里倒很幽静。”

李谦笑着坐在了她身边的石凳上,拿过冰河手中的水囊和茶盅亲手倒了杯水给姜宪,笑道:“喝点水。你走了半柱香的路。”

姜宪也不客气,接过茶盅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钟天逸坐在了旁边的石阶上,道:“在这里偶尔住几天还成,住长了,除了秃驴就是树,非得疯不可。”

姜宪想到刚才李谦说的话,问李谦:“你不信佛吗?信道?”

李谦正色地道:“我都信。”又问姜宪:“你应该信佛吧?我看太皇太后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给菩萨上香,还亲自抄佛经…”

都信?!

也就是都不信哦!

姜宪冷冷地撇嘴。

钟天逸在旁边看着有趣,“扑哧”一声笑,拆着李谦的台:“郡主,李大人这个人,既信佛也信道,只要对他有利,他随时可以做任何门派的信徒…”

“钟天逸!”李谦瞪目,转过头去悄声对他说了句“银子”。

钟天逸立刻闭上了嘴巴。

李谦回头对姜宪笑了笑,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是唯恐天下不乱。我不过是有时候觉得佛教说得有理,有时候觉得道教说得有理罢了。”

“哦?”姜宪却觉得钟天逸说的才是真相,她挑着眉笑道,“那你觉得哪些话有理?哪些话又没有道理呢?”

李谦笑道:“比如说,佛教里让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觉得就很有道理。道教里说的‘不修来世修今生’,我也觉得有道理。…”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前世李谦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坑杀了鞑子二万人,因为他相信犯了错只要改过,菩萨就会原谅。同样,他因为觉得来世是飘渺虚幻的,应该抓住现在,抓住眼前,所以他希望得到什么会立刻去做…

而她总从小跟着太皇太后念经,更相信因果报应。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杀了赵翌,心中却始终不安,想起赵翌的时候只有唏嘘而没有怨恨呢?

李谦,要比她以为的更坚毅,更强大。

她前世输给了他,并不冤枉。

第185章 相逢

之后接下来的行程姜宪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吃过全素的午膳,她问李谦:“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李谦笑道:“你想早点走吗?”

姜宪摇头,笑道:“我想午休。若是你准备下午走,此时需要开始收拾行李了。”

李谦道:“我们明天启程。”

姜宪没有问为什么,由刘冬月服侍着回了厢房。

李谦站在院子里,看着正房台阶旁红蕾初绽的石榴树问钟天逸:“寺庙里不是要六根清静吗?这里怎么会种石榴树?”

石榴树通常都寓意着多子多福。

钟天逸想了半天,道:“可能是来庙里求菩萨的人都希望多子多福吧?”

“这里又不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

“要不就是因为释伽牟尼什么都管?”

两个人围着这无聊的话题说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冰河神色慌张地小跑着进了院子。

“大爷!”他手里拿着张大红色洒金的请帖,说着话的声音打着颤,“是,是镇国公世子爷,让人送了名帖过来,说是要,要上山拜访您。他带了十几个人,卫属说,全是高手,禁卫军的高手…”

终于来了!

事到临头,李谦反而松了口气。

他道:“请了镇国公世子爷到前面的厅堂里坐坐!”

李谦的声音冷静而沉着,等冰河匆匆走后,钟天逸不禁低声道:“你果真是在这里等着姜律!”

“不然呢?”李谦笑着反问道,“你以为我是要躲着姜律不成?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的确。

李谦从来不是个背动挨打的人。

这样的主动迎战,才是他的性子。

钟天逸不由得豪情大发,道:“走,我陪你一起去。让我也有机会会会这位赫赫有名的‘小李广’。”

“他肯定不会让你失望!”李谦笑着,眼底有与有荣焉的骄傲,转身往穿堂去。

钟天逸一愣,见李谦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垂花门,忙快步跟了过去。

王瓒望着空无一人守候的陡峭山道,脚步沉重气喘吁吁在前面带路的小厮,额头上的青筋直冒。

他低声对姜律道:“阿律哥,这个李谦欺人太甚,他就算准了我们不敢随意和他动手不成?居然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停在这里…”

“阿瓒!”姜律停下了脚步,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的眼睛,凝声道,“你现在需要平复心境。你想想这个李谦,先是用金宵拖延时间,然后一路招摇地歇在了药林寺,一副等着我们上门的架式,这是普通人干得出来的事吗?保宁在他手里。你想救保宁,就得过他这一关。我们日夜兼程,已是疲惫之军,他好暇以待,我们已落下风,你还不能理智对待这件事,那我们只有一个‘输’字。与其此时上山丢人现眼,还不如在山下找个客栈好好的休整一夜再来碰碰这个李谦…”

“我知道了!”王瓒深深地吸了口气,神色渐渐恢复了平静,“这件事是我不对。我这段时间太烦躁了。”

“烦躁不是件坏事,可若是控制不住心中的烦躁,那你就只能永远是个三流的将士。”姜律淡淡地道,面色如常地跟在小厮冰河的身后一步一步地往山上去,“阿瓒,人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怎样选择,决定了你以后会走哪条路。”

会有多大的成就。

他在心里默默地道,昂首走过了第三道山门。

李谦站在山门尽头,看着姜律等人的身影在蜿蜒的青石山道上渐行渐近。

钟天逸跃跃欲试。

李谦沉静如水。

大约过一盏茶的功夫,姜律登上了最后几十级台阶。

他若有所感地朝上望去。

四周只有青松翠柏,晓风山峦,深山寂静,不见一个人影。

姜律心中不悦。

竟然没有在山门口迎接自己,这个李谦,的确颇为托大。

他进了寺庙,看见李谦带着四、五个人迎来。

“镇国公世子爷!”他笑容灿烂,远远地和姜律打着招呼,“有失远迎,还请恕罪!陋室小院,多有得罪,还请到穿堂奉茶!”

姜律冷笑。

在穿堂奉茶,当他们是不入流的官吏?

王瓒已是勃然大怒。

只是没等到他出言诘问,李谦已上前行礼,道:“内院有女眷,实在是不方便待客,还请两位多多谅解。等哪日回到京城,卑职定在琼花楼设筵,给二位赔罪!”

内院有女眷,他这是在告诉他们姜宪在他的手里吗?

饶是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得到证实的姜律依旧气得心潮翻滚,指尖发抖,可越是这样,他表面上越是不动声色。

他微笑着朝李谦点头,目不斜视地由李谦陪着进了厅堂。

钟天逸的目光落在姜律的身上,有点收不回来。

原来姜律长得这个样子,文质彬彬的,不像武将,反而像个书生。

听说他十五岁就能拉二石弓,不知道是后天练成的还是天生神力。

他朝姜律的手望去。

可惜姜律的手握成了拳,他看不见虎口和指尖是否有茧。

王瓒的心却绷得紧紧的。

不知道阿律哥有没有发现,这寺庙的周围好像藏着很多的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他能感觉到那些敌视的目光。

李谦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根本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无害而率直!

王瓒想到尾随他们而来的大同总兵府那些官兵,他不禁在心里冷笑了几声。

李谦不动手则罢,若是动手,定让他尸骨无存。

他的手搭在了腰间的剑首上,落后姜律两、三步的距离进了穿堂。

一行人分主次坐下,冰河战战兢兢地上了茶点。

李谦笑着向姜律介绍:“这是大红袍。如今已是贡茶。还好我在福建有几个交情不错的朋友,去年想办法给弄了一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还请世子爷尝尝。”

姜律还就真的和李谦品起茶来:“汤色橙亮,兰香馥郁,果然是上好的大红袍。”

李谦闻言仿佛松了口气般的神色微懈,笑道:“那就好!不然我可没脸坐在这里和世子爷喝茶了。”

姜律听着就笑了笑,道:“李大人此言差矣!李大人若是那要颜面的人,你我怎么会坐在药林寺品茶?出家人不打诳语,聪明人也不用多说,李大人意欲为何,还请告明,也免得我等粗鄙之人胡乱猜测,坏了李大人的事。”

第186章 争夺

姜律连说带笑,连讽含讥,把个李谦狠狠地奚落了一番。

钟天逸面色赤红,王瓒扬眉吐气。

偏偏李谦不为所动,态度真诚而又不失恭谦地道:“从京城到阳泉千里迢迢,世子爷日夜兼程,一路辛苦。按道理,我们应该明天约个时候见面才是。那时候世子爷的心情想必早已平静下来,有什么话彼此间也更容易说得通。可我最终还是觉得早点和世子爷见面的好。一来是好定了世子爷的心,二来也是想早点把这件事给解决了,于我们两家都好。”说完,还客气地给姜律续了杯茶。

姜律气得不行。

敢情你劫持了我妹妹,现在还让我冷静点,问我有什么条件?

他气极而笑,反问道:“那李大人有什么主意呢?”

李谦望着姜律,乌黑的眼眸深遂而幽远,表情认真而又诚挚,道:“世子爷,不知道您生平是否遇到过这样一件事,明明知道不对,却觉得自己如果不做,定会后悔终身。”

姜律一愣。

李谦已道:“我现在就遇到了这样一件事。”他的声音极轻,仿佛袅袅的炊烟,带着世俗的乡土气,真实而亲切,“明知道是错误的,却宁愿粉身碎骨也要去做,而且,到现在也没有后悔过…”

姜律生平从来没有遇到过。

李谦说话的话气让他顿时有一丝的狼狈。

同是男儿,好像他没有这样的叛逆过就不算是真正男子汉大丈夫似的。

姜律心生不悦,冷笑道:“我的确是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件事。那是因为我父亲常常教导我,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一个人连是非都没有办法分辩,连欲望都没有办法控制,那他和那些畜生有什么区别?所以我也不懂你所说的什么粉身碎骨,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我只知道,享受了家族荣誉的人有义务去维系它的荣耀,而不是让它因为自己的私念而分崩离析,万劫不复!”

虽然早有准备,但面对姜律的威胁,李谦还是心中微黯。

该做的他已经做了,若是姜宪问起,他对她有了个交待,这就够了。

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凭他几句话就皆大欢喜,只是不死心,想试一试而已。

念头在李谦的脑海里转了转就立刻被他抛到了一旁,他端起茶盅来慢慢地呷了一口,然后颇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道:“世子爷,既然我们说不到一块去,你我又都不愿意退一步,我觉得,我们都是行伍出身,就不要来文人那些虚的了,不如手下见真章,你们赢了,是我学艺不精,无力保护她,自然无话可说,任由你们处置。如果我赢了,我只求世子爷不要再插手我们两家的事。当然,若是世子爷愿意站在我这边,那我更是感激不尽…”

不然你还以为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在自己面前示弱地掉两滴眼泪?

说自己有多么的喜欢保宁?

姜律冷笑,缓缓地站了起来,道:“废话少说。你我之间除了一战,别无它法。至于说要不要插手两家的事,镇国公府是我父亲当家作主,我也只是奉了父命千里追踪。我技不如人,铩羽而归,自有家中的长辈做主,你感激我也没有用!”

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以为我是京城里那些沽名钓誉的什么功勋世家子弟一样,你伏低做小、以弱示人我就会上当受骗?

你不是要高风亮节,让我若是输了就不要插手我们两家的事吗,我就顺着你的话只提你我二人,不提姜李两家。赢了我带保宁走,输了由我爹出面收拾你和李家。

我让你说大话!

那就等着后悔个够好了!

姜律脱下罩在外面的长衫反手丢给了福升,露出一身劲装来。

这是早有准备啊!

钟天逸眼角微挑,跟着站了起来。

王瓒眼睛发红,盯着李谦像盯着猎物。

他高喊了声“阿律哥”,上前几步站到了姜律的身边,看着李谦道:“让我来会会他!”

只是还没有等姜律回答,李谦笑道:“世子爷,难道我们要打混战不成?”

“你怕了不成?”姜律嗤笑,“这种事,难道还要分出三六九等不成?横竖是分出胜负,只要分出来就成,是单挑还是混战有什么区别?”

张扬,带着几分挑衅。

他们是来抢人的,又不是来比武的,难道还在这里讲什么“田忌赛马”?

姜律扬着脸斜睨着李谦。

李谦却觉得心生暖意。

保宁恼火了,也喜欢这么看人。

像只高傲的猫,说出来的话偏偏能砸死人。

这难道是他们姜家的传统?

他微微地笑,脱了外面的道袍,露出里面的短褐。

显然也是早有准备。

姜律的心沉到了谷底。

李谦守株待兔,一路引他们过来,他就知道他们没那么容易能把保宁带走。

可李谦却能在他的冷嘲热讽之下依旧沉着平静,这就很不简单了…难道他还有什么依仗?

姜律低声叮嘱王瓒:“你不要冲动,李谦身边那个姓钟的我要是没有看错,也是个高手。而且还是江湖高手,那种特别擅长单挑的,多半是李谦请来助阵的。我之前考虑不周,以为他会一直逃窜,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敢在这里等着我们…”姜律说到这里,有点恼火,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判断失误了,但他很快就压下了这点异样的情绪,继续道,“我带来的都是军中高手,结阵布局没有问题,单打独斗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来会李谦,你等会负责对付那个叫云林的,他和你的身手差不多,其他的人就混战,随便找几个人缠着那个姓钟的就成。只要我和李谦分出胜负来,这场争斗就分出了胜负来,你不要想着能赢所有的人,总盯着那个姓钟的或是李谦不放。”

王瓒知道自己的身手不如姜律,行军打仗也不如姜律,虽然心中气愤,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道:“我听阿律哥的。”

姜律安排好这个像炮竹似的,随时都有可能炸掉的表弟之后,松了一大口气,大步朝外走。

王瓒忿然地瞥了李谦一眼,疾步跟着姜律出了穿堂。

李谦抬起头来,眯着眼睛凝视着王瓒的背影,面沉如水。

第187章 比试

钟天逸不由拐了拐李谦,低声道:“你真的要和姜律单挑啊?他的骑射十分出众,当初他在大同做游击将军的时候,曾奉命到五台山剿匪,一箭穿透了两个人,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他们这种做大将军的,通常都考虑得很全面,你别看他一副咋咋呼呼的样子,说不定早就挖好了陷阱等着你跳。你自己小心点!

李谦笑道:“我现在也是山西总兵府的游击将军了。”

钟天逸一愣,随后“嗤”地笑了起来,朝李谦挤着眉眼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李谦笑了笑,低声道:“你帮我盯着王瓒!”

“亲恩伯世子爷?!”钟天逸很是意外,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帮着算计姜律呢!”

“不行!”李谦严肃地道,“姜家不会要个软脚虾似的女婿,我必须堂堂正正地打败姜律,你千万不要插手,坏了我的大事。只需要护着亲恩伯世子就行了。”

钟天逸顿时来了兴趣,道:“怎么个护法?是逗他玩玩?还是只要打败他就行了?”

“是不能让他出事!”李谦轻声道,“他是嘉南郡主的表哥,太后太后的侄孙,他要是在这里出了事,嘉南恐怕会一辈子都恨我的。谁出事他也不能出事。”

钟天逸和李谦从小一块儿长大,小时候没有少玩官捉贼的游戏,两人也算得上是知己知彼了,钟天逸明白他的用意,点头回了句“我知道了”,两人就不再说什么,一前一后地出了穿堂。

外面是铺着青石板的庭院,开朗疏阔,两边植着合抱粗的古树,此时正值春末,树叶已陆陆续续地冒了出来,满目嫩绿。

姜律挺立如松,拔出了腰间的软剑。

李谦自遇到姜律之后第一次面露凝重之色。

剑原本就是百刃之王,软剑又剑身柔软如绢,力道非常不好掌握运用不说,这种剑还非常非常稀少,非常非常的贵,不要说铸造了,一般的人见都没有见过。软剑又因为太软,不适合砍和刺,却很容易就割断血管与关节处的韧带,挥动起来可以像鞭子一样一击不中只要抖一下就可以迅速下一击,让人防不胜防。

姜律,这是想要他的命吧!

李谦深深地吸了口气。

钟天逸朝着姜律吹了声口哨:“真有钱!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用软剑的人,看来世子爷的内家功夫和外家功夫都已小有所成。”

姜律没有吭声,看着他的目光满是傲然。

李谦朝着身边的冰河伸出了手。

难怪姜律小小年纪可以拉二石弓。

并不是姜律天生神力,而是姜家有习武的秘法。

李谦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李家和姜家的差距。

李家是在乱世中挣扎出来防身保命的武艺,姜家却是站在百年传承的底蕴上培养自己的子弟,李家能走到今天,真是得了上天的青睐,撞了大运。

冰河把李谦的刀给了李谦。

姜律的目光微微一闪。

李谦用得是把非常寻常的斩马刀。

朝中如今北边的卫所都用的是这种刀。

如果是别人,姜律肯定会不以为意。

可用这种刀的人是李谦。

他联系到之前李谦一环套一环的诡计,顿时就觉得不寻常起来。

姜律心里崩得紧紧的,神色间却满是桀骜,对随他而来的侍卫高声道:“兄弟们,给我拿出打鞑子的力气来,死伤不论,弄翻一个算一个。大同那边的兄弟们马上就要赶过来了。出了事有我担着。回去了请大家到白家铺子喝二锅头,吃猪头肉。”

那些侍卫齐齐笑喝着拔出了配刀。

钟天逸沉声对云林道:“姜小国公不简单,你领着人去堵那群侍卫,我来对付王瓒。”说完,没等云林回应,已一跃而起,轻如云团快如闪电般地朝王瓒扑了过去:“亲恩伯世子爷,我是李谦的副手,你是姜小国公爷的副手,他们闹他们的,我们也来会会。”说话间,已伸出五指朝王瓒抓去。

还好王瓒听了姜律的话,一直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在钟天逸朝他扑过来的时候已连连后退好几步,等到钟天逸快要落下来的时候已拔刀朝钟天逸刺去。

御林军用的御刀乃大内所造,集全国之力锻造,岂是普通刀剑可比。

王瓒的御刀和钟天逸的手碰到了一起,发出一阵金石撞击之鸣。

钟天逸笑着赞了声“好刀”,借着御刀之力如柳絮般荡开。

王瓒这才发现钟天逸手掌心里套着套蝴蝶刀。

刀身小巧,精致单薄,却流光异彩,寒气四溢。

他目光微寒,喝道“再来”,欺身上前,朝钟天逸刺去。

姜律已笑道:“李谦,你是主我们是客,怎么能客人打起来了,主人还在一旁看热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软剑已如毒蛇般朝李谦袭去。

李谦举刀,挡住了姜律的攻势。

姜律手微微一颤,软剑顺着姜律的刀势朝他的膝盖削去。

李谦刀尖向下,“叮当”一声点在了姜律的软剑上。

“好身手!”姜律含笑赞道,眉宇间杀气却越发的浓重,手中的软剑一剑快过一剑朝李谦挥去。

“世子爷的身手也不错!”李谦答道,七尺长的斩马刀在他手里举重若轻,虎虎生风,凌厉逼人。

两人战在了一处。

那些侍卫和李谦的人也没有闲着,刀剑出鞘,混战起来。

一群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轻手轻脚,鱼贯着穿过抄手游廊,在穿堂前的屋檐下蹲下,拿出五连发的弓驽驾在了肩膀上。

精钢制成的箭尖在春日偏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寒冷的光芒。

姜律跳出了和李谦的战圈,高声喝道:“李谦,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谦平复了一下微喘的气息,朗声道:“世子爷不必惊慌!不过是怕有人自以为是的冲进了内宅,惊扰了休憩之人罢了。只要他们不过这道线就会没事。而我既与你定下胜负之争,就不会违背誓言!还请世子爷放心!”

“放心个屁!”姜律想到刚才李谦身摧刀往,那不要命的打法,忍不住骂道,“我看你这是拿命在搏…”

他说着,突然间顿悟。

李谦,不就是拿命在搏吗?

搏他能不能赢!

搏姜家会不会放过他!

搏他有没有这个能力留下保宁!

或许,他还在搏,保宁对他到底有没有私情…

姜律“呸”了李谦一声。

这混蛋,竟然敢拿命来威胁他,威胁他妹妹,难道以为他就不敢杀他不成?

姜律抿着嘴,又和李谦战在了一处。

第188章 寻来

姜宪是被一阵响动给惊醒的。

她醒来之后在床上假寐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翻了一个身,懒洋洋地问隔着帐子打盹的刘冬月:“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李谦可曾派人过来?外面是在干什么呢?这么嘈杂?”

刘冬月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晚上守着姜宪值夜,白天补觉。这两天歇在药林寺,虽然说晚上可以在姜宪外屋睡上一觉了,可这白天还是磕睡不断,姜宪醒过来他都没有听到动静。

闻言他不由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快步去看了看钟漏,回来笑道:“现在已是下午的申初,李大人没有派人过来。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这就去看看。”说完,拔脚就要往外走。

姜宪喊住了他,道:“横竖有什么事也论不到我们出头,你还是先打了水进来,我要梳梳头。”

刘冬月应声而去。

姜宪就倚在床头想着这几天的事。

不管李谦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也拖了两三天的行程了。阿律怎么还没有寻来?

是京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根本没有查到?

还是阿律的行程没有那么快?

明天他们还有借口继续在这里歇脚吗?

不错,是他们。

虽然不知道李谦打什么主意,但刚离京那会他可是日夜兼程。如今突然慢下来,不由得让人生疑。

她则是求之不得。

到了太原,就是金家的地盘了。李家是没有那个能力,姜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她跟着李谦到了太原的消息就没办法掩得住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还真不好说。

怕就怕赵翌知道后又整出什么妖蛾子来。

她是越来越看不透赵翌了。

前世她乖乖地嫁给了他,他却心心念念全是方氏,两人的事情只怕朝野上下都知道了,就瞒着她一个人,让她被人当成笑话,颜面丢尽。

这一世,她离他远远的,他反待她如珍似宝,任她怎么讥讽全都不放在心上,对方氏也没有前世那样的上心了。

赵翌不管是前世今生,好像都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姜宪不由叹了口气。

他们还真不愧是表兄妹。

她也一样没有弄清楚。

她真的要嫁给赵啸吗?

有一天跟着他去福建。

人生地不熟地,身边没有忠心的属臣,手中没有足以对抗赵啸的兵力,在和赵啸利益相左的时候被人拘禁起来都没有人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