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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骥毕竟是李谦的弟弟,和他隔着个房头,他该说的说了,至于听不听,那就是李谦的事了。他也就顺着李谦的话转移了话题:“十七公愿意把他们有的那块地卖给我们,可条件是我们得给他买块同样大小的地,我和柳先生商量过了,准备把村里东边的地全都买下来,然后按照各家的需求重新划分,这样,我们就能把祭田都拢到一块,村里的人也不会挺着都不愿意把田卖给我们了。”

这次他们回乡祭祖,给姜宪上族谱,是家族的私事,高伏玉身体不好,就留在了太原,李长青带了他身边的另一个幕僚柳篱过来,而高妙容也被李泰送回了太原,和高氏叔侄一起过中秋节。

李谦很是满意,微微颔首。

李麟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长房虽然不才,可他到底是李谦的哥哥,这两天,李谦对他说话越来越随便了,特别是他娶了嘉南郡主之后…

而在正房,姜宪已经起了床,由丫鬟服侍着姜宪穿衣打扮用了早膳,正和来见她的李骥说着话:“…你把他们家的窗户纸都扒了?”

“是啊!”李骥说着,目光灵动,神采飞扬,眉宇间闪烁着说不出来舒畅,“我原来也没有准备这么做的,谁知道姐姐的婆婆见我们要把姐姐陪嫁家具搬走,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哭起了姐夫,还说什么姐姐是丧门星,如果不是姐姐,姐夫也不会死了,姐姐这样,是报应。引得村里的那些人都来围观。我当时给气懵了,让人把姐姐住的那间房的窗户给扒了下来,说这上面贴的窗花是我姐姐绞的,如今要带走。”

“后来呢?”姜宪兴致勃勃地问。

“后来他们族的族长就来了,还带了十几个青壮小伙子。”李骥喝了口茶,继续道,“我还以为他会动手,谁知道他却恭恭敬敬地请了我们去祠堂旁的学堂里喝茶。”

第385章 不敢

“他们这族的族长不错。”姜宪不由提醒李骥,“先是用武力震慑你们,然后态度和软地请你们去喝茶,既不坠族中的名声,也有化干戈为玉帛之意。是个厉害人!”

“嫂嫂也知道?!”李骥睁大了眼睛。

“我又没有瞎!”姜宪不以为然地道,“他这点小计量在我眼里还不算什么!”

李骥嘻嘻笑,道:“所以我没有和他去喝茶!”

姜宪听着不由眼睛一亮:“哦?”

“我要是按着他说的去跟他喝茶,岂不是被他牵着鼻子走?”李骥说着,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所以我大大咧咧地把大姐陪嫁的嫁妆单子一巴掌拍在了族长的身上,让他自己看看,那户人家到底是个什么德性!”

他说完,还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按律,女子大归,如果没有特殊缘故,嫁妆是要留在夫家的。可法理不外乎人情,真正到了那一步,公公婆婆家多会怜惜媳妇以后生活不易,让她把陪嫁带走的。像李雪公婆这样,扣着她嫁妆不给的,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了。

姜宪不由奇道:“大姑奶奶的嫁妆单子怎么在你手里?”

李雪嫁的时候,是方氏在着打点的出阁。后来李家辗转福建和山西,李雪那份原本应该存在李家的嫁妆单子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李雪想要大归的时候才会很是为难——夫家是决不会让她把陪嫁带走的,她不把陪嫁带走,以后回到李家,难道买个针头线脑的也伸着手向兄弟的媳妇要不成?偏偏她那一份被她婆婆捏在手里,说是不见了。现在是口说无凭,李雪就是有心和夫家理论也没有办法。

按李长青说,那些陪嫁原本就不多,还用了这么多年,不要也摆。李家这才没有和李雪的夫家去深究这些。

李骥听了就有些得意地眨了眨眼睛,道:“我让人胡乱写了一份,还请了古玩店里的老供奉把它给做旧了,就算那老虔婆拿出大姐之前的陪嫁单子,别人也分辩不出哪一份是真,哪一份是假!”

“干得好!”姜宪不禁为他喝彩。

李骥就更来劲了,道:“那族长一见,顿时头大。谁知道那老虔婆不知死活,说要到官府去打官司。我一听,这不是正好吗?若是我们李家连他们家的官司都打不赢,那才有鬼呢!我当时就要扭了了那老虔婆去官府。他们那族长到见机,忙过来做和事佬,我这才知道。原来给大姐做媒的就是这个族长。大姐的夫家在两个小外甥去了没多久就想把大姐嫁出去,是大姐死活不同意,这事才搁下了。后来我们回了山西,那族长想继续和我们家做亲,就做主给大姐说了那门亲事,大姐怕被那老虔婆缠上,不愿意留在他们族里了,这才想要大归的…”说到这时,李骥摸了摸下巴,道,“我就说,他们家怎么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原来有见识的还是那族长。”

姜宪之前也觉得奇怪,听李骥这么一说,跟着明白过来。

她道:“之后你们就把那户人家砖砖瓦瓦都拉回来了?”

“是啊!”李骥解气地道,“像嫂嫂说的那样,就连他们家院子里的那棵树我也给挖回业。他们家就等着哪天刮风下雨的时候塌屋吧!”

姜宪呵呵地笑。

李骥愁道:“可那些东西真心像烂柴似的,现在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姜宪道:“那你看看那些东西村里有没有人要?如果有人要,就送人算了。没有人要,就问问邻村的有没有人要,别放在这里碍眼。”

“好嘞!”李骥高兴地应道,问起了李谦,“我和大哥打个招呼就去把那些东西都送人去。”

“说是你大堂兄来了,两人在书房里说话。”姜宪道。

李骥神色间露出几分踌躇,最后还是朗然一笑,道:“那我就不去打扰大堂兄和大哥了。嫂嫂等会儿帮我跟大哥说一声,就说我过来了。大姐那边的事也办好了。让他不用为我担心。”

姜宪点头,端茶送客。眼角的余光却无意间落在了李骥的脚上。

他穿着双半新不旧的福字鞋。

姜宪记得,为了祭祖的事,李长青特意给全家人都做了新衣裳。

她心中一动。

等到李骥走了,差了印采去打听李骥平时的吃穿嚼用。

或许是因为这不是什么大事,印采很快就打听出来了:“何夫人对少爷小姐的吃穿住行都很上心。经常是三少爷有什么,二少爷就有什么。不过二少爷为人谦和,不挑食也不摘衣衫,通常是夫人安排什么就穿什么,不像三少爷,总觉得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吃点心要比别人多一份,穿衣裳要比别人的料子更时新,家里的仆妇都说二少爷好相处。”说到这里,她有点说不下去了,想了想才道,“大家都觉得二少爷随和,对兄弟也很友爱,通常是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三少爷的脾气来了,也都忍着…”

可让他办事却滴水不漏,知道去陪刚刚大归的李雪。

姜宪懒懒地躺大临窗的大炕上,目光呆呆地望着屋顶的承尘,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谦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他不由失笑,示意屋子里服侍的不要声张,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她身边,在她耳边“喂”了一声,把姜宪吓得脸色苍白,尖叫着跳了起来。

李谦的脸都变了,又悔又恨,忙抱住了姜宪,不停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是我!别怕!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姜宪松了口气,软软地依在了李谦的身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对不起!”李谦愧疚地亲着她的鬓角,不停地向她道歉。

姜宪就这样听了半晌才道:“我没事了!”

她觉得李谦低声下气给她道歉的样子特别的好看,让她的心都软了。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李谦见她脸色恢复了红润,悬在半空中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我只是想逗你玩的。”但他还是很懊恼。

“我知道,我知道。”姜宪只好反过头来安慰李谦,李谦这才面色渐霁。

他问姜宪:“你刚才在想什么?我走进来了你也不知道。”

姜宪嘿嘿笑,道:“我在下一大盘棋。”

李谦不解。

姜宪抿着嘴笑了笑,道:“现在不告诉你。不作不死。等那些人一个个作不下去了,你自己就知道了。”

第386章 回来

李谦感觉到姜宪是想作弄人。

可这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姜宪愿意。

她从前在宫里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作弄别人。

这不过是她的兴趣和习惯罢了。

李谦真的就不再去问。

姜宪把李骥过来的事告诉了李谦,并道:“我觉得二叔挺不错的啊,你怎么没有想到把他带在身边做事。”

“我不是没有给李骥机会。”李谦说起这件事也有点烦,道,“可他总是往我身后躲,我总不能总推着他走吧?何况这人上不上进,得他自己想得通才成,我们逼着他,他迟早走不下去的。”

姜宪没有做声,又是一阵沉默。

李谦觉得有些奇怪,沉吟道:“保宁,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已经是第二次让我帮一把阿骥了…”

“哎呀!”姜宪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回过神来,不以为意地笑道,“他不愿意帮你就不帮好了。以后让他帮我做事吧!你把冬月借走了一直没有还给我,我身边少个跑腿的——马上就要秋收了,我那些田庄、铺子都要开始收租了。等到明年开春,耕种更是重中之重,不安排个信得过的人,我这心里总不是踏实。”

李骥毕竟不是家中的仆妇,说去给姜宪帮忙就帮忙。

李谦道:“我明天跟爹说一声。”

李长青可是从来都不曾拒绝过姜宪。

李谦一说就答应了。

不仅如此,还把李骥叫过去训了一顿,让他好生帮姜宪做事,不要偷闲躲静,鬼头滑脑不干事等等。把个李骥训了个面红耳赤,保证决不偷懒,这才被李长青放走。

可等他出了李长青的书院,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他很早就知道,李麟一直暗中压李谦一头,好得到李长青的重视。可李谦像被菩萨摸了脑袋似的,不仅干什么事都比李麟聪明,而且更努力,更刻苦,李麟根本就压不住李谦。李麟只好改变策略,想办法站在李谦的身边,成为李谦的左膀右臂。

那原本是他的应该站的地方。

早两年不懂事的时候,他曾和李麟争过那个位置。

两人的关系有段时间可以说是剑拔弩张。

可高妙容的一句话却让他突然间心痛起李麟来:“你们再怎样,也都有父母眷顾,他除想办法跟在李谦的身边讨你父亲的喜欢之外,还有什么出路?”

他沉默地退让了。

兄弟之间又恢复了从前的恭逊。

可李谦对他的失望,却渐渐像根刺长在了他的心里。

而且还越长越深,轻轻地碰一下,就会疼痛难忍。

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茫然地问自己,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他没有答应。

但今天,事情一下子突然发生了转变。

他的嫂嫂嘉南郡主居然要他去帮忙。

虽然只是帮着她管理庶务,甚至在很多人眼里,是个只有仆妇才干的事。可他却很喜欢。

至少,他有事做了。

不用整天这样游手好闲地呆在家里,时不时地被李驹阴阳怪气地讽刺两句。

他望着蓝蓝的天空不禁长长地舒了口气,觉得压在自己心头的那些阴霾好像都不见了,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

此时的姜宪,却是满心欢喜地望着穿了件鹦哥绿纻纱直裰,戴着镶了羊脂玉黑色网巾的刘冬月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这个样子看上去真像个高门大户的小公子啊!”

刘冬月白净的面孔泛起一层粉红。

他恭敬地给姜宪行礼,温声道:“将军说,暂时没有我什么事了。让我回来服侍郡主。”

姜宪微微一愣。

她没有想到她只是随口说说,李谦却记在心上了。

不过,她不应该意外才是。

前世,只要不涉及李谦鸿图大业的事,她哪怕是无心的一句话,李谦也会想办法让她如愿的。

想到这里,她问刘冬月:“将军的事办得怎样了?你走了不要紧吗?”

刘冬月笑道:“榆林关那边出了两次事,防守越发的严厉了,而且还和关外的几个马匪誓了盟,以后路过榆林关商队那些马匪可以得一成,但如果有人强行从榆林关过,那些马匪必须帮着邵家围剿闯关之人。将军说,我们最好避一避风头,等他从四川回来了再说。我就被将军派去和金家二少爷一起管理帐目。后来金家二少爷去了京城,他的事就交给了谢先生。前两天将军写了信过去,让我赶到汾阳来,说是您这边缺人手,我跟着金家二少爷和谢先生学了怎样做帐,您这里的事也能帮个忙了,让我以后就服侍您就好了。”

可这毕竟不如跟着李谦吧?

刘冬月却笑道:“郡主您就不知道了,像我们这样的人,能一辈子服侍主子,能一辈子得了主子的信任,主子的欢心,那才是得偿所愿呢!不然谷公公怎么会在先帝去了之后主请请缨去守皇陵?我们这样的人,走上了这条路,就和旁人不一样了。只有主子身边,才是我们应该站的地方。”

姜宪有些意外,转念想想又觉得很有道理,笑道:“也成!我们就做一辈子主仆好了。等你去了,就葬在我和将军旁边,享受李家的烟火。”

刘冬月瞬间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上前一步就“扑通”跪在了姜宪的面前,激动地道:“郡主,奴婢一定尽心尽意伺候您和将军,还有未来的小少爷小小姐。”

“快起来!”姜宪笑道,“我知道你忠心,不过,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这边就有桩事要你去办!”

刘冬月连忙利索地爬了起来,恭手垂目地道着:“谨听郡主的吩咐。”

“你和二少爷一起去给我查账收租吧?”姜宪道。

刘冬月顿时有点傻眼。

姜宪就把她让李骥来给她帮忙的事告诉了刘冬月,并道:“你现在在外面跟着云林他们溜达了一圈,想必见识大长,二少爷却是第一次出门,你正好带带他。若是他有什么不懂的,你也可以教教他。你们两人也可以做个伴!”

刘冬月一哆嗦,声音都有些变了:“让,让二少爷给我作伴?”

“是啊!”姜宪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这若是在从前,那可是在抬举他。慈宁宫大太监的得意徒弟亲自指点他怎么办事,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福气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刘冬月在心里嘀咕着,有些垂头丧脑地答应了姜宪。

第387章 两人

姜宪不满意刘冬月的态度,挑着眉道:“你这是被霜打了?你给我认真点,我得想办法把李骥给拖出来。我要派上大用场!”

刘冬月听着精神一正,忙道:“郡主放心,我一定好好地…教导二少爷!”

姜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如果二少爷不愿意让你教导,你也不用勉强,早点来回我就是了。”

刘冬月能成为刘小满的干儿子,那当然也是个人精。

宫里的内侍、宫女若是遇到这样的事,那是要被重用了。

他虽然不知道姜宪要干什么,却感觉到李骥恐怕是入了姜宪的眼,要给李骥找条出路了。

姜宪的本事他是亲眼所见,李骥能得姜宪的青睐,那他就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是个可有可无的庶子了。

刘冬月从姜宪屋里出来,去了李骥那里。

李骥正同他的小厮说话:“郡主也没有说让我做些什么?去哪里?我就是想收拾行李都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收拾。不过话又说过来了,我听说嫂嫂有好几个田庄都是皇庄,在京郊附近,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皇庄,真想去看看。然后我觉得,我得找个熟悉田庄的庄头来问问才是。这一亩能出几斤粮食?什么时节种什么东西好?我可是一窍不通啊!别去了田庄那些说得我全都听不懂,给郡主丢脸才好。”

那小厮忙道:“要不,我给您去打听谁懂这庄稼之事,请来和二少爷说说话?”

李骥点头。

小丫鬟却来禀说嘉南郡主身边的小厮刘冬月求见。

有传闻说刘冬月是太监,从前刘冬月跟在姜宪身边时,他没少打量那个细皮嫩肉的少年,听说他来拜访自己,李骥非常的意外,道:“他不是在外面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冬月帮着李谦在办事,旁人并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被姜宪派到哪里去了。

小丫鬟道:“奴婢也不知道。”

自姜宪整顿了家务之后,小丫鬟小厮的嘴都紧了起来,各屋的情况也不容易打听了,特别是姜宪那边,何夫人也好,李骥也好,完全不知道她那边到底是怎样一番光景。当然,这有李长青和李谦的缘故,也与姜宪直言不讳地禁止家中的仆妇打探她的消息有关。

李骥觉得自己看在姜宪的面子上,应该亲自去迎一迎刘冬月才是。

刘冬月看到李骥自然十分惊讶,忙上前行礼。

李骥没有和刘冬月客气,受了他的礼,请他到厅堂里喝茶。

刘冬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道:“若是二少爷这些日子没有事,那我们三天后就启程去京城,您看可以吗?”

三天之后,是钦天监定下来回太原的黄道吉日。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骥笑着和刘冬月达成了一至。

李骥亲自送了刘冬月出门。

刘冬至回到自己屋里用从谢元希那里学到的方法开始安排行程,翌日一早就把行程送给姜宪过目。

姜宪看着那一条条的行程,突然觉得,如果刘冬月没有进宫,会不会也成为朝廷的栋梁呢?

她有点困惑。

刘冬月却和李骥很能说到一块去。

而且李骥为人随和,纵然和刘冬月有分歧,说话的方式也很委婉,让人很容易就能接受他的意见。

刘冬月因此对李骥的评价非常的高。

当然,这都之后的事了。

此时听到消息的李雪特意来探望李骥,拉着他的手又咐嘱了他半天,让他不要因为刘冬月是姜宪的随从就看不起刘冬月,让他少说话,多做事,要学习别人是怎样为人处事的,要活到老,学到老。

李骥很感激,却又觉得再三的道谢有点不好意思,索性笑道:“大姐您放心,我一定会听冬月的。”

李雪也只能暂且放心。

李谦也把李骥叫去说了一通话:“你嫂嫂相信你,你就拿出点魄力来,别把事情弄砸了,连个刘冬月也不如!”

李骥恭敬地应诺。

从李谦那里出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居然碰到李麟。

李麟笑着问他:“听说郡主让你和她的随从一起去帮她收租子?没想到郡主连个体己的随从都没有,还得请了你去监管。”

这话就说得有点意思了。

李骥忍了又忍,把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忍了下去,笑道:“嫂嫂是看我在家里闲着没事,跟着她的随从去见识见识。毕竟嫂嫂的随从是从宫里出来。我还听说,夫人想让嫂嫂帮着找个从宫里出来的宫女给冬至当教习嬷嬷。想必宫里出来的人,与我们平常家里的人是不一样的。”

“那是!”李麟笑着,和李骥擦身而过。

李骥觉得被李麟擦过的肩膀火辣辣的疼。

好在这三天之后,他们就启程往太原去。

这是姜宪第四次出远门。

第一次是被李谦哄着到了山西。

路上她心情燥烦,暗暗把李谦骂了个狗血淋头,对他既防备又无奈,实际吃也没有吃好,睡也没有睡好。

第二次是去云龙山。

她和李谦成了亲,李谦亲自护送她过去,两人有说有笑,中途看到一条河特别的清澈,姜宪觉得那河里的鹅卵石特别漂亮,李谦还曾让人停车,去河里给她摸了好几块石头让她挑选。要不是何夫人随行,她早就跑到河边去观望了。

第三次是从去云龙山到汾阳。

不仅何夫人在,李长青也在,大家都规规矩矩,各在各的马车里坐着,轻易不出来。

第四次是从汾阳到太原。

这次亦然,女眷们坐在各自的马车里,李谦等人则跟着李长青骑着马,行走在马车的一侧。

姜宪把帘子撩了一道缝朝外望去。

秋日正午的太阳还是非常的炙热,李谦的背上有汗渍。

姜宪就有些懊恼地放下了帘子,陡然来了一句“如果下起雨来就好了”。

百结和情客不知道她为什么冒出句这样的话,都只好小心翼翼地道:“下起雨来,肯定会凉爽很多。”

姜宪没有说话。

她是觉得如果下起雨来,李长青肯定会让儿子们到马车里躲雨的。

可惜,这几天皇历准得很,一直到他们回了太原,也没有下一滴雨,姜宪怎么看怎么觉得李谦人都被晒黑了。只是没有等她和李谦讨论这个话题,袁家大太太来访,说是请李家的阖府去观礼。

他们赶在了袁家三小姐出阁之前回到了太原。

第388章 不定

姜宪并不是有意赶在这个时间回太原的。

袁家三小姐出阁的事,她早就忘了。

袁家不过是个本地的乡绅,还不值得她放在心上。当初给袁家三小姐添箱,也不过是看在袁家三小姐曾经善待过冬至的情份上。

因而当袁家的请帖放到她案头的时候,她不由问情客:“袁家三小姐还没有出阁吗?”

“明天才是正期!”情客笑道,把刚刚从花园里摘的玉簪花一枝枝地插在姜宪书案上的青花瓷花觚里,“郡主要去参加婚礼吗?”

“不去!”姜宪想也没想,重新歪在了大迎枕上看百晓生新出的一本词话,“查出这个百晓生是什么人了吗?”

百晓生的词话是之前情客帮她从外面买回来的。

她前世不知道有这个人。

今生看了他的一本书就想看第二本——她实在是好奇,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这样奇葩的文来,还这样的受吹捧!

情客摇头,笑道:“坊间都传他可能是个落第的秀才或是退仕的官吏,但具体是做什么的,谁也不知道?”

姜宪轻“哼”了两声,她把书丢到了一旁,抱怨道,“每一本书都写得差不多,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要买着看。那些书局就不知道再捧个人出来。”她异想天开,对情客道,“你说,我去开个书局怎样?还可以代印朝廷的邸报,把那个百晓生狠狠地踩在脚下。”

情客抿了嘴笑,并不答话。

之前郡主还说要亲自写一本书,让那百晓生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官宦之家的小姐,什么是豪门大户的规矩,可将军一来,郡主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等将军走后,郡主又变得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没有精神地躺了几天,等她想起百晓生,想到要写书的时候,又觉得没什么兴致了。

姜宪还真考虑过要不要开个书局,可是常忍冬带着他的那个族兄来了。

他的那个族兄叫常荆,看上去和常忍冬差不多的年纪,瘦瘦高高,斯文俊秀,看着像个读书人,不像大夫。

姜宪让常忍冬领着他去见李谦。

李谦马上就要进川了,她想让常荆跟着李谦一起去,李谦的身体安康也就多了几分保障。

常忍冬睁大了眼睛,道:“郡主,您还真让我堂兄和将军一起去四川啊?”

女生外向。

他忍不住在心里道。

姜宪笑咪咪地望着他,道:“常先生是大夫,大夫不是要亲自去进药材的吗?四川山高水长,行路艰难,常先生能跟着走一趟,也是难得的体验嘛!”

常忍冬生气瞪眼,常荆却不以为意,笑容温和,道:“郡主说得也有道理。那我就跟着将军走一趟四川好了。”然后叮嘱常忍冬,“关于药铺开在什么地方,就劳烦你帮着到处看看了。”

“不用那么着急!”姜宪像是突然反悔了似阻拦着常忍冬,“开药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慢慢来,慢慢来。”

既然决定了去西安,有些事就得重新布署。

姜宪想把药铺开在西安,这样,李谦就有了两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了。

常忍冬鬓角的青筋直跳。

常荆却好脾气地应了,拉着常忍冬走出姜宪的宅院,这才低声:“你发什么脾气?难怪你医术那么好,叔父却不放心你在外面行医。如今天下这样的乱,你能安安稳稳地跟着郡主,已经很好了,别又像上次似的,被人辞退回家。”

常忍冬听着脸色就更难看了,不服气地道:“你来之前,嘉南郡主说得好好的,还一直让我写信催着你快来,结果你一来她就变了卦。你怎么能说是我脾气不好。”

常荆叹气,只好道:“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郡主哪里是催着我快点过来,他是想我护着李将军去四川。至于开药铺的事,恐怕要等我从四川回来再说了。”

常忍冬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理。

他不禁道:“我原来只觉得郡主只是看重李将军,没有想到她却把李将军放在心坎上,这样的事也时时刻刻地放在心里。”

“这样也好。”常荆笑道,“夫妻齐心,其利断金。我们虽是郡主的人,却不必和将军的人争什么,可以好生地把祖宗传下来的医术发挥光大,重新整理祖宗传下来的医礼。”说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现在的世道可是越来越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万一乱世来了,好多祖先传下来的东西都会断了传承。我们好生把家里传下来的医术写下来,传下去,能让这乱世少死少个人就少死几个人,也算是功德一场。”

常忍冬没有说话。

他也感觉到乱世要来了。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真正的来临,也不知道这乱世会持续多久,他能不能看到太平盛世的那一天。

两人慢慢地走出李府。

鲁夫人在袁家三小姐的婚礼上没有看见到姜宪,非常的奇怪,她找了个机会和何夫人打了个招呼,问起了姜宪。

何夫人笑道:“她这几天觉得身体不爽利,在家里歇着呢!”

鲁夫人闻言不由关心地道:“她是哪里不舒服?可曾看过大夫?大夫怎么说?”

何夫人含蓄地道:“郡主来山西之后,带了个大夫过来,郡主的身体怎样,都由那大夫帮着调理,听那大夫口吻,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不适罢了。”

鲁夫人忙道:“那郡主现在如何了?”

“说是休息两天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鲁夫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道,“那我过两天再去看她,也免得她病中被人吵闹,休息不好。”

“鲁夫人有心了。”何夫人笑着和鲁夫人寒暄着。

鲁夫人就问起了何瞳娘的婚事:“什么时候小定?”

何家和金家虽然过了婚书,却还没有正式下聘。

何家对这门亲事满意极了,何夫人听鲁夫人说起来脸上已堆满了笑容:“要等金家大小姐嫁了就正式下聘。金家大小姐毕竟是嫁到了功勋之家,那边的姑奶奶又是御赐的姻缘,金家现在要先把金家大小姐嫁了,金大人和金夫人才有精神管二少爷的事。”

“也是。”鲁夫人十分的赞同,亲热地挽了何夫人的胳膊,道,“何小姐下定的时候,您可一定要给我下张帖子,让我也去热闹热闹!”

第389章 庄家

鲁夫人话语间隐隐带着几分示好。

偏生何夫人有些木讷,听到鲁夫人要去给自己的侄女捧场,是十分的高兴,可心里也存着几分狐疑,道:“那金大人那边,您不去了吗?”

按理,金海涛在太原经营这么多年,他的儿子定亲,鲁氏夫妻应该去那边恭贺才是。

好在鲁夫人虽然娇纵,人情世故却是从小就跟在母亲身边历练的,应答之间很少出错。闻言倒是面不改色,笑道:“我们家老爷应酬我们家老爷的同僚,我却是要去何家看看的。不管怎么说,瞳娘那小丫头长得漂亮,又柔柔顺顺地讨人喜欢,别人下定我不去,她下定我可是一定要去的。”

何夫人倒把这句话听了个十成十,喜出望外,整个宴会都和鲁夫人呆在一起。

钱夫人就忍不住对王夫人道:“您看鲁大人家的,也太不知道羞耻了点吧!”

王夫人宽容地笑道:“年轻人,沉不住也是常事。”

钱夫人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陆夫人却有些坐不住。

今天袁家嫁女儿,庄夫人没有来。

为什么没来?太原素来有些头脸的人家应该都知道了。

汪几道和熊正佩斗得沸反盈天的,姜宪突然站到了熊正佩这边,形势一边倒,熊正佩领了皇上大婚的差事,如今户部、礼部、宗人府、上林苑等都听从熊正佩差遣,熊正佩一夜之间换了户部侍郎,大获全胜。再想到之前温鹏的事,谁出了手,已是不言而喻。

要说姜宪没有回娘家告状,谁也不相信。

他们这样的人家,不是没有见过宠溺出了阁的姑娘的。可像姜家这样的,才十分罕见。

完全是不管不顾地出手打脸,一点情面也不留,而且还是为了一点点的小事,姜家的霸道可想而知。

庄大人郁闷得不行。

望着舅弟温大人从云南寄过来的书信,就算他砸了茶盅踢了小厮,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舅弟交待。

为着小姑娘的几句口角闹成了这样,谁能想得到。

庄大人背着手又在书房里走了一圈。

门吱呀一声,却没有人进来。

庄大人回头,看见女儿一张俏脸从门缝里探出来。

如果是平时,庄大人早就笑吟吟地招了女儿进来,温声细语地问她要干什么。但今天,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做慈父,脸上的表情不仅没有和缓一些,眉头还紧紧地锁在了一起,声音冷硬地道:“你过来有什么事?”又能想到自从庄夫人知道弟弟是为什么被调去了云南就受不住打击般地躺下了,心里就有点怨庄夫人不应该把女儿送去岳家抚养,毕竟是做舅舅,舅母的,有个什么事也不好管教,反而让女儿养成了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性子,如今不仅害了温家,说不定哪天还会害了庄家,而把女儿送去温家教育,却正是庄夫人的意思。

只是两人成亲这么多年,庄夫人仗着自己有个前程远大的弟弟,家里的什么事都喜欢拿主意,他要是有什么异议,她就和他一哭二闹三上吊,有时候还像现在这样躺下来嚷着头疼,什么也不管,装病。

他是男人,总不能和头发长见识短的妇孺一般见识,只好忍让再忍让,退让再退让,结果倒好,把她忍让的越来越蛮横。

他想着,心情就更烦躁了,看女儿也开始不顺眼。见她探头探脑,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他不由喝道:“你看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要进来就进来,要出去就出去,斜眉竖眼的,一副宵小行径,哪户的大家闺秀像你这样!你来干什么?是不是你娘让你来的?你去跟你娘说,你舅舅来信了,责怪我怎么弄出这样大的事来也不跟他说一声。我当初是怎么跟你娘说的,嘉南郡主就算是被曹太后丢到山西的,就算是被迫嫁给李家的,可她毕竟是郡主,我们不至于讨好她,也不要得罪她。可你和你娘倒好,我的话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如今你舅舅来问罪了,让你娘也别躺着了,赶紧给你舅舅回封信去,别让你舅舅还以为是我坏了他的前程!”

说完,转身去拿温鹏差人送过来的信塞到了女儿的怀里:“喏,这是你舅舅的信,让你娘也看看。她不是一向最有主意吗?让她教教我怎么回这封信。”然后把女儿往外一推,“啪”地关上了门。

庄小姐站在门外,泪如雨下。

父亲从来不曾这样对待过她,还有母亲,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的,如今却面如缟素地倒在病榻上,不吃不喝的好几天。

想到这些,庄小姐不由咬牙切齿。

都是那个嘉南郡主。

如果没有她,舅舅怎么会丢官,爹爹怎么会和娘吵架,怎么会嫌弃娘,娘又怎么会躺在床上起不来。

她捏着温鹏的信,噔噔噔地往外跑,要去找嘉南理论,却被她的乳母发现拦了回来,告诉了庄夫人。

庄夫人又悔又恨。

悔的是没想到嘉南郡主居然针眼大的心,一点点事就要闹得不可开交,恨的是自己没有能耐,帮不上弟弟的忙,断了弟弟的前程。

她躺在上床上,一会儿想着能找谁帮着给弟弟说句话,让弟弟早点调回朝廷,一会儿想着等哪天姜宪失势了,她要怎样报复姜宪一番。听到贴身的丫鬟禀告她说女儿要去找姜宪算帐,她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再也躺不下去,爬起来趿着鞋就去了女儿的房间。

庄小姐正伏在床上大声地哭着骂姜宪。

庄夫人忙去捂了女儿的嘴,把屋里服侍的都遣了下去,低声责斥她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样的话?万一让人传了出去,岂不是火上浇油!”

庄小姐刚刚被父亲喝斥了一顿,心里正难受着,又被母亲喝斥了一顿,她的脾气上来了:“我在自己屋里,难道话都不能说了!那要这些服侍的做什么?还不如早早全都发卖了!”

“我的小祖宗!”庄夫人忙向女儿告饶,“你还没有出阁呢,说什么卖不卖的,还想不想说门好亲事了?人多口杂,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何况现在我们家被人盯着,小心使得万年船。”

庄小姐见母亲服了软,神色间也跟着忪懈下来。

她紧紧地捏着手中的信问母亲:“那,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任嘉南这样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不成?”

形势逼人,她们目前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庄夫人叹了口气,道:“我去找你爹说说!”

第390章 不见

“娘,您别去!”庄小姐想到刚才发现的事,忙阻止母亲,“爹爹,爹爹在忙!”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庄夫人瞬间就明白过来。

她气得脸色通红。

要不是她弟弟,他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吗?

如今她弟弟落了难,不,还没有落难,不过是失了势,他的嘴脸就暴露出来,早知道他是个凉薄的性情,可没想到这样的凉薄,人刚走,茶还没有凉,就已经看看她不顺眼了。

庄夫人冷笑了几声,想去找丈夫理论,可又清楚地知道,如今形势不比从前,她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从前定会去嘘寒问暖的丈夫却不见了踪影,她只是还心存侥幸而已…嘉南郡主那里,是一定要去道歉的。可她前脚打上了李家的门,后腿就去赔不是,就算她的脸皮再厚,也做不到。她原指望着丈夫看着她已经躺下的份上,主动承担起做丈夫责怪,去给李家赔个不是,这件事也就揭了过去。谁知道丈夫却一直不为所动,等着她出招…

她的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

让她去给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小姑娘道歉,赔笑脸…

庄夫人抹着眼泪,对女儿道:“没事,我就是去跟你爹商量商量这件事怎么办。我不会跟他吵的,你放心。”

庄小姐担忧地望着母亲,却也只能无力地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