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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懒觉被自己的公公发现了还给自己打掩护…她脸再大也会觉得羞赧。

可这个时候也容不得他们多想。

去了祠堂,姜宪发现李麟和高妙容都到了。

李麟还是老样子,高妙容却已大不相同。

她穿了件今年春天南边最流行的青绿渐变色月华裙,扣得严严实实的对襟缀着赤金累丝滚绣球的扣子,乌黑的青丝梳成了高高的牡丹髻,只插了对赤金填碧色翡翠的簪子,面敷薄粉,黛眉轻扫,眉眼温柔含笑亭亭玉立地站在李麟的身后,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和李麟寒暄的李谦,如同野鸡变凤凰,不过短短的时日已褪去了从前刻在骨子里的拘谨和小心翼翼,变得大方得体,温和端庄起来。

姜宪打量了高妙容两眼。

高妙容朝着姜宪微微地笑,和气又不失热情,客气又恭敬地笑道:“郡主这一路辛苦了。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你在路上受不了,现在看你的气色挺好的。倒是我白白的担心了一场。”

姜宪可没心情去理会她,点了点头,简短地说了一句“多谢”,就拉着李谦给李长青请安去了。

李长青看见两人很高兴,李谦和姜宪给他行礼的时候,他的目光一会儿落在李谦身上,一会儿落在姜宪身上,好像他们藏了朵花,他一定要找出来似的。

李谦和姜宪很是不解,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长青的笑容就更盛了,他道:“爹有事临时地出去了一趟,就重新选了个祭拜的时辰,定在了酉时,我知道你们过几天就要启程了,时间紧,没有耽搁你们的事吧!”

李谦面不改色地道着:“没事!今天一整天就是安排祭拜,和家里人闲聊,没有其他的事。”

姜宪到底没有李谦的脸皮这么厚。

她哭笑不得地在心里腹诽。

把祭拜的时辰定在了下午的酉时,难道李长青是准备自己和李谦一直睡到酉时才醒吗?

可她也知道,这是李长青的好意。

不过,李长青的好意总是伴随着惊讶…

姜宪索性垂着眼眸站在李谦的身边,由李长青招呼大家去旁边的花厅用午膳,并道:“用了午膳,大家就随意到处走走,等到祭拜了祖先,我们今天晚上开夜宴。”又吩咐李泰,“把家里收藏的那些花灯什么的都拿出来,我们自己家热闹热闹。”

李泰笑着应声而去。

姜宪还是坐在昨天的位置上饥肠辘辘地随着李谦喝了碗汤,然后等她放下汤的时候,发现李家的人都望着她。

第602章 变化

姜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自认为自己的礼仪是绝不会出错的,哪怕是在非常饥饿的情况下。

姜宪不解地朝李谦望去。

李谦眉眼含笑,正要说话,坐在上首的李长青却突然道:“这汤很好喝吗?”

姜宪这才明白大家为何盯着她看了。

赶情她喝汤的时候,李长青一直看着她啊!

不过,李长青看着她干什么啊?

姜宪很是困惑。

丫鬟们上的是碗萝卜肉丸子汤,白白的萝卜和肉糜搅拌在一起捏成的小巧的丸子,用鸡鸭和大骨吊出来的清汤上还飘着几片野菜叶子,看上去很是清新,喝着很是爽口。加之她起来的太晚,没有来得及用早膳,还是出门的时候李谦给她掰了一块米糕垫了垫肚子,正感觉有点口渴的时候,这碗汤就颇为合她的胃口了。

姜宪只能微微地笑着点了点头,静观其变。

谁知道李长青听了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满脸全是慈爱地道:“好喝就好,那就多吃点。你可比在家的时候瘦多了!”

没有吧?

她进了宫之后好像还胖了一点,而且又每天跟着田陈氏学太极,面色红润,气色比从前好了很多。

李长青从哪里看出她瘦了?

姜宪转念才明白过来李长青所说的“家”是指在太原的李府。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瘦啊?

但不管怎样,她一个做媳妇的,总不能和公公讨论自己的体重吧?

姜宪只好又微微地笑了笑。

旁边服侍的丫鬟见了又要给她盛碗汤。

李谦忙拦住了那丫鬟,道:“萝卜是消食之物,郡主不能多吃。尝一尝就行了。”

李长青见了仿佛笑得更高兴了,他眯着眼睛附和道:“既然不能多吃,那就少吃点。”

李谦笑着应是。

姜姜更感到困惑了。

她喜欢吃什么需要李长青这样郑重吗?

李长青到底要干什么?

她寻思着要不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下李长青几句,坐在何夫人下首的李麟却扑哧地笑出声来,并道:“叔父,宗权,你们不用这样吧?不过是几个萝卜丸子,郡主什么样的吃食没有见过?只是讨个新鲜而已,犯不着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这件事吧?宗权成亲的时候不是请了三个厨子,还跟着去了西安,那可都是闻名京城的厨子,若是郡主真的喜欢,回了西安让他们照着做就是了。”

高妙容听着就横了李麟一眼,对李长青笑道:“叔父,您别听他的。他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怎么比得上叔叔心思细腻,知道体贴心疼人。郡主从京城远嫁到山西,吃食风俗上不习惯那也是常情,您和叔叔多照顾照顾郡主的口味,那也是尊重郡主,他是个不懂这些的。您和叔叔千万别放在心上。”

这话听上去有理有据,高妙容做为侄媳妇,丈夫和叔父说话,她虽然不应该插嘴,可李长青都把姜宪安排着坐了桌,也就还保留着农家子弟的做派,不太讲究这些,她这么说也不为错。可问题却出在她的语气上了,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居高临下似的,好像姜宪不太懂事,需要她这个做大嫂的帮衬两句似的。

她还真把自己当成李家未来的宗妇了!

姜宪在心里撇了撇嘴。

偏生李长青和李谦都是男子,不会太在意也不会去多想自己侄媳妇和堂嫂的话,听在耳朵里也就没有什么感觉。可事情总是那么凑巧,偏生有李长青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他听了居然去接了侄媳妇的话,笑道:“郡主是受了委屈。我还记得她刚嫁进来的那会儿,十道菜里最多夹上两筷子,我当时都愁死了,生怕郡主过得不习惯。郡主倒是好姑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不,几个月没见,吃得却比从前多了。宗权啊,郡主跟着你在西安,身边又没个长辈照应,你可要好好照顾郡主才是。”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李长青可真敢说啊!

不过,她什么时候十道菜里只夹了两筷子?

姜宪不解。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原来在李长青的心里,自己是这样的形象啊!

姜宪汗颜。

李谦笑着应好,姜宪起身向李长青道谢。

李长青从前就对姜宪特别和蔼,今天却是和蔼中还带着几分纵容,好得有些过分。

姜宪完全摸不着头脑。

倒是高秒容,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十道菜里只夹了两筷子,吃了小半碗米饭,这话是姜宪刚嫁进来的时候她对李长青说的。当时李长青还挠着头发愁眉苦脸地道着“宗权娶了这样一个媳妇可怎么得了,要是连生孩子的力气都没有那可就糟了”,还在为李谦的婚事发愁。可不过年余而已,李长青已开始欣喜姜宪能吃饭了。

不知道是李长青这人头脑太简单还是姜宪的运气特别好,今天正好投了李长青的眼缘?

高妙容心下暗自冷笑,面上却半点也不显,笑盈盈地半掩着衣袖对李麟道:“听见叔父说的话了没有?虽说是教训叔叔的,可你也应该学学才是。”

李麟呵呵地笑,端了杯酒敬李谦,调侃道:“我可没有你那么心细,叔父的话,你听听就算了,不然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被你嫂嫂拿你比着,只怕是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了。”

正是应了他叔父那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成了亲,圆了房,有再多的念头都死了心,老老实实地过起日子来。

高妙容也不例外。

自成亲之后,她就像颗剥了壳的棉籽,露出洁白柔软的内里来。对他既温顺又照顾。不过短短的几个月,就让他越来越眷恋他们在西街的那个家了。就算是李长青把自己的恩荫给了他,给他请封了个正五品的世袭百户,他都没对位于总兵府后面的这个李府有多大的归属感。

在他看来,高妙容如今属于他了。

他和李谦也就一般高矮了。

他也就有心思和底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李谦开起玩笑来。

大家听着都笑了起来。

屋里气氛变得温馨而又热闹。

李谦微一沉思,索性端起酒杯回敬了李麟一杯,笑道:“你放心,我在西安你在太原,就算是堂嫂想拿我做比较也没办法。你还是可以该怎样就怎样的!”

既然李麟和他讲家宴的礼数,他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

想从他嘴里听到对姜宪不利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他就是心粗,也没有粗到这种程度。

第603章 反常

李谦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笑着侧身对姜宪道:“吃好了没有?酉时才祭祖。要是吃好了,你就先回去歇会。等快到时辰了再过来。”

他昨天晚上闹了她快一夜,早上虽然起得晚,可她起床的时候扶了半天的腰,想必还是不太舒服。他作出来的孽,他自然要善后,怎么也不能让她一直跟着他这样硬挺着。

姜宪主要是觉得累,很想睡觉,特别是在吃饱了之后,身上暖洋洋的,一不留神上眼皮就要和下眼皮打起架来。

可她这样半道走了,不太好吧?

姜宪犹豫了半晌。

谁知道李长青却像眼睛里只盯着他们似的,姜宪还没有决定他已笑道:“郡主要是累了就先回屋歇了吧!今天是家宴,又没有外人,你们这两天赶路实在是辛苦。我也是过来人。当年行军,一夜三百里,虽说是打了胜仗,可我身体也像掏空了似的,过了两三年才感觉恢复过来。你们年纪轻,不要小瞧这样的奔波,现在挺得住,老了会吃大亏的。我知道你们做媳妇的,要讲德容言功,是我让你去歇着的,别人也不能说什么。宗权,你陪着郡主回屋,回来之后我们父子俩再好好地喝几杯。”

李长青都这样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了,李谦自然不会错过。

他笑着向李长青道谢。

姜宪要是这个时候还看不出来李长青在处处帮衬他们她就是个棒槌了!

她忙道:“公公,让宗权在这里陪您喝酒,我自己回去就行。”

“不用,不用!”李长青宽和地道,“我这不还有阿麟和阿驹陪我吗?你们只管去!”说着,他就问起李驹的功课来,“听先生说,你的字写得大有进步。你现在每天练多少个字?能写对联不?”

李驹立刻恭敬地站了起来,道:“都是照着先生的指点在练字。现在每天写五百个大字,三百个小字。”

李长青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谦则和姜宪趁机出了大厅。

或者是因为大家都去了大厅做客和服侍,院子里没有什么人。姜宪四处看了看,悄悄挽了李谦的胳膊,低笑道:“公公真好!”

“那当然!”李谦笑着,“我爹这个人粗是粗,却十分疼爱孩子。特别是对我,我是骑在他肩膀上长大的。”

“看得出来!”姜宪笑吟吟地道。

有这样一个父亲做榜样,李谦也会是个好父亲吧!

她抿着嘴笑,突然有点想做母亲了。

姜宪不由紧了紧箍着李谦的胳膊。

而李谦把姜宪送回了屋,情客帮她更衣之后,他等到姜宪躺了下去,在姜宪的额头亲了亲她,这才去了大厅。

情客帮姜宪放下了帐子。

四周瞬间变得黑漆漆的,分不清楚是白天还是黑夜。

昨天晚上和李谦的那些亲昵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脸上火辣辣的。

黑夜和白昼,能把人变成两个人。

她从没想到李谦在床上会是那样的一个人,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主动地向李谦求欢…可过程却是那样的激荡人心,让她和李谦亲密的宛如一个人一样。

为什么有的人还会对枕边人不好?

她又想到了白愫。

怎么舍得让曹宣如此这样的对待别人?

她再一次兴起了要独自拥有李谦的心思。

李谦只能是她的。

是她一个人的。

就算是那些身份低微的婢女,她也不愿意她们沾上他的一丝气息。

姜宪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滚了几下。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李谦温暖的气息。

她的耳边响起了李谦在她身体里律动时那低沉的喘息。

姜宪面色泛红…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那边李谦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李长青没有和李谦单独喝两杯,而是催着他吃完饭去书房里喝茶。

李谦寻思着父亲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他比平时要快一点的用完了午膳。

高妙容问他:“郡主歇下了?没想到她的身子骨这么弱!”

李谦擦了擦嘴,净了手,这才笑道:“她只是从来不曾吃过这样的苦。我是在宫里当过差的,你们不知道,郡主别说赶路了,就是走路的时候都很少——先帝在的时候就曾赐了顶肩舆给她,如今皇上更是允许她在宫里骑马。她生平走过的路,只怕比你们进的银楼还少。她能跟我这样走南闯北的不叫一声苦,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

最后一句,他说得十分感慨。

容妙容听得却很闹心。

还走南闯北呢,不过是去了趟京城。说得好像别人都是用泥巴捏成的,只有姜宪冰肌玉骨是用繁花美玉缝就的。

她想到这里,心中一动,笑着起身对李长青道:“叔父,明天要我来帮忙吗?”

明天是宴请太原的官吏,有些人会携家眷一起来,内院也要摆酒席。

李雪虽然现在主持着李家的中馈,但李雪是孀居之人,不方便出面应酬这些官太太,何夫人又一直被禁足,加之这次宴请是为了庆祝李谦立功,李长青只可能安排姜宪出面招待女眷。

可既然姜宪身体不适…她就应该主动请缨才是!

李长青闻言眼底果然闪过一丝迟疑。

李谦却在心里冷笑,道:“堂嫂愿意来帮忙再好不过了。明天记得早点来。”

高妙容笑着点头。

李谦被李长青拉着去了书房。

李麟和李驹几个在后面跟着。

李长青却半路上一拐弯往官房去了。

李谦只好也跟了过去。

李长青扯了一把系得严严整整的衣领子,道了句:“以后还是自家人吃饭好了,别请外人了。”露出一副大老粗的样子。

李谦笑道:“爹说得好像今天不是家宴似的,谁又不让您穿便服了?”

“我马上是要做祖父的人了,总得给小辈们做个样子吧?”李长青说着,朝着李谦挤眉弄眼的。

李谦哭笑不得地喊了声“爹”。

这才是李长青自今天早上起就不一样的缘故吧?

李谦自十岁之后就变得非常稳重内敛,像这样无可奈何的样子李长青至少有十年没有看见了,他不由调笑道:“那孔圣人不都说了吗?食色性也!你和郡主是拜了堂的夫妻,郡主年纪到了,圆了房,你有什么好羞涩的?”

李谦的嘴唇抿成了一道缝。

他可不想和自己的父亲讨论自己屋里的事。

第604章 上香

偏偏李长青还保留着从前做土匪时的生活习惯。

他见儿子眼底闪过一丝羞赧之色,就越发想调侃调侃儿子。

李长青用手肘拐了拐李谦,低声道:“郡主已经及笄了。你跟我说实话,你和郡主是不是圆了房?不然郡主也不会睡到这个时候才起来。”他说着,顿时得意洋洋起来,颇有些表功地道,“你别像闷葫芦似的。要不是你爹我精明,你们今天能这样顺利的过关吗?你没见何氏都等得不耐烦了?虽然她不敢说什么,可若真抱怨起来,你老婆是郡主也对她不好吧?爹又没问你别的,你把个嘴巴闭得紧紧的做什么?有什么话你连爹都不能说的…”

李谦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您这样当爹的吗?”他只好装作没听见似的,含糊其辞地转移了话题,“爹,您在太原可还好?山西巡抚胡以良据说在银粮上很是苛刻,您去年的军饷拿到手了没有?我去年和金宵做了几笔买卖,生意还不错。若是您这边不方便,我去给您拨点粮草过来…”

谁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李长青却不接话,而是牛头不对马嘴地继续道:“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总和金宵混在一起。他那个爹,把儿女都当东西在卖,不给他找个能帮衬金家的岳家是不会罢休的。你得赶紧生儿子,和郡主多生几个,为李家开枝散叶…”

姜宪还这么小,生什么生?

况且他才和姜宪圆了房,还准备好好地过上两年,若是有了孩子,以姜宪的性子肯定要把孩子放在他前头。

他不喜欢!

李谦干脆不和他爹说了。

“您到底上不上毛厕?您要是不去,我去了。”李谦说着,甩手就进了官房。

“这臭小子,还害羞!”李长青咧着嘴笑着,也跟着进了官房。

由李驹陪着在书房里喝茶的李麟却有些不安,道:“叔父和宗权怎么去了这么久?要不要让人去请一声?”

李驹看了看长案上的漏斗,奇道:“爹和大哥去了还没有一刻钟呢,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回来吧?”

何大舅听了呵呵地笑,老实地道:“我去看看吧!你们先喝茶,你们先喝茶!”

谢元希没有吭声,柳篱看着在心里直叹气,道:“还是等老爷回来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说不定李长青是有什么话要私底下和李谦说,李麟也表现的太急躁了些。

若李长青要瞒着旁人,大可等他们都走了再单独和李谦说话。

柳篱暗暗摇头,想到前些日子有人看到李麟和高伏玉的弟子王怀寅一起在满香园听戏的事。

李长青已经有意要放弃高家了,李麟还和高家走得这样近,李长青恐怕是连自己的这个侄儿李麟也准备一起放弃了吧?

把自己名下荫恩的正五品百户给了李麟,李长青应该是想用这个堵住众人之口,以后李谦富贵了,有了李长青这一手,就算李谦不帮李麟,别人也说不出李谦的不是。

毕竟李谦把自己应得的袭职都让给了自己这个自幼在李家长大,父母双亡的堂兄。

高伏玉应该是看出来了,所以才会气恼地搬出李家,住进了他为高妙华准备的宅子里,还放出风来,说要回老家归隐,过一过陶渊明似的田园生活。

但李长青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儿子扫清道路,只怕高伏玉的算盘这次会落空,一个不小心,恐怕真的会被逼着回老家荣养。

可这都不关他的事了。

他原本就没有行军布阵的本领,现在李家安稳下来,他正好每天帮着李长青处理处理政务,依靠着李谦和嘉南郡主这两棵大树好乘凉。

想到这些,他不由呷了口茶,道:“去年秋季的岩茶,醇厚绵长,真是好茶。跟着老爷在福建呆了几年,也喜欢上了福建的岩茶。”

李麟嘴角微翕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了李长青的大嗓门:“是从前在福建结交的朋友送过来的。你要是喜欢,我等会再让人给你包一点回去。”

李长青人在太原,可和福建的关系却一直没断,对靖海侯府的事也一直非常关注。只是李长青的这个朋友是谁,关系到底如何,李长青没有告诉过他,他也不会傻傻地去问。

众人就着岩茶这个话题说了半天的话,快到吉时的时候柳篱几个留了下来,李谦几个随着李长青去了祠堂。

姜宪已经到了。

或者是睡的好的缘故,她的脸红扑扑的,正站在祠堂旁的供人休息的厢房台阶前和李雪说着话。

她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李雪抿着嘴笑了起来,她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

那精致如画的眉眼,突然间就变得鲜活起来,像春日里的柳絮,随心而肆意地乱蹿着,满园的春色关也关不住。

这样的姜宪,与他第一次在宫里看见的如同两个人。

这是在他手心里养成的。

是他惯出来的。

是他给予的。

一时间,李谦居然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就像他的宝贝,在他的庇护下渐渐地长大了似的。

他忍不住就加快了脚步朝姜宪走了过去。

被李谦甩在身后的李长青看了直摇头,在心里嘀咕着,还不肯承认和儿媳妇圆了房。要是没有圆房,能这么黏黏糊糊的?

不过,小家伙年轻,害羞,这也是常事,他应该装作不知道才是。

李长青嘿嘿地笑,决定放李谦一马。

上了香,大家聚在一起用晚膳。

姜宪不太饿,就喝了小半碗粥,坐在旁边听李长青几个侃大山。

何夫人很无聊地坐在那里,不知道李长青说的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笑。她很想和人说说话,而离她最近,她又能指使得动的只有高妙容,可想到之前儿子对她的埋怨,她又息了念头,好不容易才忍着没有和高妙容打招呼。

高妙容也觉得有些奇怪。

前几天她过来的时候何夫人还特意让厨房做了点心让她带回去,不过几天的功夫,何夫人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今天一天都没有和她说上两句话。

难道何夫人发生了什么事?

她有心想打听打听,只是自他叔父搬出去之后,李雪主持中馈,放了一批府里的老人,新进了一批仆妇,有些她都不认识了,有心无力。

高妙容咬了咬唇。

这个李雪,脑子像进了水似的,不管怎么说,李麟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兄弟,她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人看着就来气。

第605章 不甘

回到家里,高妙容就在李麟面前说起李雪来:“…大姑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啊?我每次回去的时候她都对我冷冷淡淡的。像今年过年的时候,我请了她来家里喝酒听戏,她却说不合适。我也知道她是孀居之人,可谁回了娘家还不松散松散?我为她着想,她却给了我一个软钉子,弄得我里外不是人。这都不说,每次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对你都冷淡了很多。就拿今天来说,这么晚了,若是你一个,她肯定留你歇下了。可有我在你身边,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用过了晚膳,李长青的兴致极好,拉了李谦几个摸牌九。李谦有些犹豫,结果姜宪在旁边眼睛亮晶晶地说了句”我只听人说过推牌九,还没有见过”,李谦立刻就改了主意。不仅把李麟几个都留下来推牌九,还让姜宪在一旁看着,告诉她怎样摸牌,最后还把位置让了出来,让姜宪在桌子上玩。

李长青也不在意,还瞅着机会输钱给姜宪,把个姜宪宠得…照她看,就是那院子里的姐们儿也没姜宪这样的豪放,亏得李谦还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在旁边帮她拿着钱袋子。

要不是那姜宪是个郡主,李谦在她面前怎么可能这样低声下气。

这可不是那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李谦!

还好那姜宪玩了几把就让给了李谦,不然她肯定要笑话姜宪一番。

结果姜宪在旁边看了几把就打起哈欠来,李谦看了丢下牌就要回去。

李长青偏心偏到了胳肢窝去了,见状不仅没有生气,居然还笑呵呵地让他们快回去,让厨房里做了宵夜给他们端去,自己却拉着李麟几个赌博赌到了打三更鼓。

按理说,谁家到了这个时候都应该留客人住一夜吧?李雪主持着中馈,等到牌局散了,用了宵夜,把柳篱都安顿在了客房休息,却给他们安排了轿子回府。

他们难道还不如个柳篱?

李雪是李家的养女。

这件事李家很多老人都知道,高妙容也从高伏玉那里听说过,她并不怕李麟因为她非议李雪而不满。

两人毕竟没有血缘关系。

就算是有血缘关系,一个出了嫁,一个成了亲,因为琐事而姐弟反目的也不在少数。

而李麟被姜宪上桌弄玩了几把,不仅把原先赢的钱全都输了,而且在姜宪走后,就一把也没有胡过,输了不少的钱,脑子到现在还晕乎乎的,压根就没有细想。此时听高妙容说起来,他还真觉得自己的这个姐姐自从死了丈夫死了孩子之后就变得冷酷无情,呆板刻薄起来。

正如高妙容所说,那么晚了,留他们住一宿又怎样了。

明天一大早高妙容还要过去帮忙呢!

李雪这是在迁怒。

气他没听李长青的话,气他娶了高妙容。

可这话他怎么能跟高妙容说?那岂不是承认了李雪不喜欢高妙容吗?

李麟觉得自己应该和李雪好好谈一谈了。

以后大家生活在一个城市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能让李雪再误会高妙容了。

“回来就回来呗!”李麟故作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调笑道,“我这不是不愿意在那边过夜吗?金窝银窝,比不上我们自己的窝,我喜欢在我们自己家过夜。”

这蠢货!

亲戚也好,朋友也好,都是越走动越亲近的。

自从李长青为李麟请封了正五品的百户之后,他却很少和李长青走动了,好像一个小小的五品袭职就已经让他很满足,他得到了他所想的,再也不用去看李长青的眼色,更不用像从前那样去巴结讨好他了。

这就是她嫁的男人!

没有一点上进心。

高妙容不甘心。

可她脸上却是一副风清云淡的表情笑道:“既然你都不在意,我就更不在意了。时候也不早了,大爷洗了早点歇了吧!”

李麟点头,正想让高妙容服侍他更衣,香芷已经领着几个丫鬟端着热水走了进来。高妙容则快步去了旁边的洗漱室。李麟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无奈地去了洗漱室。

李府,姜宪下午睡得好,此时正精神着,拉着李谦找了副牌九在玩。

李谦悄悄地打了个哈欠,笑着揉了揉姜宪的头,道:“既然喜欢玩,怎么不多玩几把?”

“我才不想被人说呢!”姜宪嘟着嘴道,“我要是继续玩下去,你们肯定会觉得我太恣意了。”

“不会!”李谦笑道,“别人不敢说。”

“可别人不敢说和不会说是两码事啊?”姜宪叹气道。

她不怕别人说她,可她怕别人非议李谦,说他娶了个没规矩的妻子。

有时候,大面上的东西还是要顾着的。

李谦哈哈笑,灯光下,姜宪肤白如雪,眸如星子,他看着不由心动,轻轻地抚了抚姜宪的面颊。

姜宪没有一丝的危机感,歪着头朝他笑,还像小猫似的把脸颊在他手掌心里蹭了蹭。

李谦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朝一个方向涌去。

但他不能再动保宁了。

保宁明天还要会客。

可他也没能忍住心中的悸动,捧着姜宪的脸,缠缠绵绵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绵长而又温柔,不同于他之前的急切和焦灼,如春风扑面,如小溪潺潺,吻得姜宪心旌摇曳,手不由紧紧地攥住李谦的衣袖。

李谦沉沉地笑,掰开她的手指,引领着她用双臂环住了他的腰,一手抱着她,一手托着姜宪的后脑勺,比刚才更耐心细致地吻着姜宪。

姜宪完全迷失在了这样的亲吻中。

后来怎样被李谦横抱着放在了床上,又怎样和李谦被里翻红浪,怎样睡着的,姜宪都印象模糊了。只是第二天睡来的时候身上软绵绵的,非常的舒服,而且还没有起晚。

她翻身趴在了还在熟睡的李谦身上,仔细地打量着他。

他高挺的鼻子像山峦一样秀美,长长的睫毛比女孩子的还要挺翘…偶尔还轻颤几下…分明就是在装睡。

姜宪玩心大起,拉着李谦的手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上,低沉着嗓子深情地道:“宗权,我好喜欢你啊,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那声音,夸张的可怕。

李谦忍俊不禁,笑着睁开眼睛,翻身把姜宪压在了身下,挠着她的痒痒肉道:“长胆子了,敢趁我睡觉的时候欺负我!”

姜宪被挠得哈哈直笑,嘴却硬道:“我什么时候不敢欺负你了?还用得着挑时候?”

“我让你说大话!”李谦笑道。

笑声像欢快的银铃在屋子里回荡着。

第606章 高朋

第二天,高妙容早早地就去了李府,谁知道姜宪还没有过来,只有李雪坐在旁边小厅里给主事的嬷嬷们示下。

此时天刚微微亮,光线并不明亮的小厅里,被恭手而立的嬷嬷们围着的李雪看不清楚表情,却弥漫着股端肃的气氛。

高妙容把保养得细嫩白皙的手拢进灰鼠毛袖笼里,笑盈盈地走了进去。

“麟大奶奶!”众人恭敬地给她行礼。

她矜持地颔首,笑着朝李雪喊了声“大姑奶奶”。

李雪向来对她淡淡的,此时也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道了声“来了”,抬起头来问她:“你要不要先去花厅里坐一会?”

“不用了!”高妙容笑道,“叔父让我过来帮忙,我还是在这里陪大姑奶奶吧!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大姑奶奶的。”

不是你自己提出要来帮忙的吗?怎么过了一夜就变成是叔父让你过来帮忙?

李雪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撇了撇。

她最讨厌高妙容的就是这一点。

随时随地,不分场合地点地往自己脸上贴金,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谁似的。这恰恰能让别人发现她的出身不好,爱慕虚荣,喜欢出风头,让人心生轻怠。

“那你就在这里坐一会,我马上就好。”毕竟是自己的弟媳妇,李雪强忍着,并没有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高妙容仿佛不以为意般地笑着坐在了旁边的罗汉床上,和李雪成分庭抗礼之势。

李雪当没有看见,转头对立在她面前的管事嬷嬷道,“餐具就用那套步步高升,大红色的,喜庆,也应景。桌布椅褡也都换上大红色。茶具却要用那套宝蓝色的四季如意。你们定好了东西,拿去给郡主身边的百结姑娘看看。若是百结姑娘觉得不好,你们就照着百结姑娘的意思去改。她是宫里出来的,见过大世面,这种事绝不会出错的。”

那嬷嬷显然是个精明人,笑道:“大姑奶奶可真是个宽厚人,做起事来滴水不漏,没有不妥贴的。难怪老爷要请了大姑奶奶出面主持府里的中馈。”

或许是这样的话听多了,李雪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端起茶盅来润了润嗓子。

那嬷嬷忙屈身行礼退了下去。

李雪该交待的事都交待完了,屋里只剩几个服侍的丫鬟。

高妙容心里翻江倒海似的不舒服。

以前李雪身边还只有两个丫鬟服侍,不过翻了个年,她身边倒有五、六个服侍的丫鬟,走出去只怕不比何夫人差。

她不由笑道:“大姑奶奶这样很累吧?示下了的事还要请郡主那边过道手,那边不同意就还得改。您怎么不跟郡主说说,让她那边派个人过来帮您一起打理今天的宴请?也免得来来去去的耽搁时间。大姑奶奶这是什么时候起的床,不会是昨天一夜都没有睡吧?”

还真让高妙容给说中了。

这次宴请的全是太原的官吏,文官多武官少,这些官吏又多是江南或是江西出来的,讲究得很,她不仔细地盯着,真怕哪里出了纰漏,丢了李长青的脸。

可她不打算告诉高妙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