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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道:“这是什么季节,你还惦记着吃这个!小心着了凉!”

止哥儿不高兴了,道:“哥哥说话不算话!”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慎哥儿不悦道,“我是怕你吃了不舒服。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想吃,回头我让厨子做就是了!”

只是他的话音还没有落,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有个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不屑地道:“吹牛皮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这桂花糖的易得,玫瑰糖的却不多!你知不知道桂花糖和玫瑰糖的区别?”

止哥儿觉得他可以说慎哥儿,别人却不能说他的哥哥。

他人还没有看清楚,怼人的话就先说出了口:“你不懂就不要装懂!不要说玫瑰糖了,就是玫瑰香露我们家也是要多少有多少,还会稀罕这里!哪里来的土包子,不懂也不会藏拙!”

对方立刻叫嚣起来:“你说谁是土包子呢?”

慎哥儿和止哥儿回头,看见了李冕。

止哥儿不认识,满脸的不屑。

慎哥儿地有点奇怪他怎么到了京城,但他不理睬李冕,只是对止哥儿道:“别理他!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也太掉格了!”

止哥儿听着就老老实实地应了声“哦“,牵了慎哥儿的手道:“那我们去刚才经过的第三家铺子里买兔子灯。我看见大妞儿站在那里脚都挪不动了。”

慎哥儿狠狠地撸一把止哥儿的头,道:“你就这点出息!再往前看。我这次给你挑个最漂亮的灯,让大妞儿羡慕才是。”

止哥儿嘿嘿地傻笑。

两人抬脚就朝外走,像没有看见李冕这个人似的。

李冕之前就看到了慎哥儿,穿着华丽不说,还戴着金镶玉的项圈,和一个穿着同样十分华丽的小男孩嬉戏着,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第990章 狭路

李冕顿时怒火中烧。

上次慎哥儿打了他的事没有了后续,他心里正窝着一肚子的火,知道慎哥儿毫发无损地离开了太原他在家里闹了好几次,直到他娘说带他来京城玩,他这才消停。

可京城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好。

他爹和他娘带着他去了帽儿胡同。

路上他爹对他说,帽儿胡同是李家十几年前就置办下来的宅子,李家从前有人进京,都是在那里落脚的。谁知道帽儿胡同那的人却不给他们开门,说什么这宅子已经分给他三叔李驹。因李驹还没有派人来收宅子,宅子里的东西全都贴了封条动不得,他们做不得主。

他爹就扬言要去老太爷那里告他三叔。

谁知道那门房不仅不怕,还阴阳怪气地道:“你就是去跟大爷说也没有用。人家大爷知道这宅子分给了三爷,前两天还主动派人来把从前留在这里的东西都带走了。大爷和三爷好歹还是一个爹,您这还隔着房头吧!”

把他爹气得当场差点吐血。

他娘一拉他爹,就去住了客栈。

但客栈再好,也比不过自己家里,不仅又大又宽敞,而且他走出去的时候个个都要给他让道,点头哈腰地打招呼。他们虽在客栈里包了个院子,可院子太小了,隔壁的人说话有时候都能听见,更不要说他出去的时候,大家都当他是小孩子,有时候还要让他让让。他气得不得了,吵着要回太原。

他娘却说,等过了二月二再回去,还哄着他说开了春,京城的天气就暖和起来,潭柘寺、大相国寺都会有庙会,还有很好吃的斋菜,桃林和杏林,是踏青的好地方。说既然来了京城,就踏了青再回去。

他也有些好奇,就留了下来。

正巧他们住的客栈离长安街很近,来来往往的人都在说今天的灯市。他就吵着要逛灯市。

他娘自从来京城的路上就一直焉焉的,对他爹和他也不像从前那样关心了,总一个人呆呆地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说有灯会也不感兴趣。

他哭着吵着好不容易让他爹同意带他来逛灯会,结果他爹看到个常娥奔月的八角灯就想带回去给他娘,那卖灯的拉着他爹推荐其他的花灯,口若灿莲,他不耐烦等,跑到旁边的铺子买吃的,结果一抬头看见了慎哥儿。

他顿时像吃了火炮似的,听见慎哥儿说话就不好,想也没想就上前怼上了。

谁知道慎哥儿却当他不存在似的。

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轻视过。

李冕想也没想,上前就去拽慎哥儿衣领。

慎可儿看着他就觉得他是个下黑手的,虽然在前面走着,心里却防着他,听到动静一回头,见李冕直奔他而来,他下意识地就朝旁边躲了躲,并不耐烦地道:“你要干嘛!别给脸不要脸?想和我动手,打输了就要长辈出面,你这种人,也就只配和那些臭水沟里的老鼠打交道了!”

“李慎!你找死!”李冕之前被慎哥儿打过的鼻子隐隐作痛,眼泪都差点落下来,挥拳就朝慎哥儿命门打去。

慎哥儿的身手李谦的亲卫队都是知道的,何况李冕那样子一看就不是慎哥儿的对手,他们警惕的注意着两个小孩子,却都觉得还不是他们出手的时候。

李冕身边的护卫则认识李家这位大名鼎鼎的李慎,临潼王和嘉南郡主的独子,

这真是典型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们此时一个个不知道有多后悔。

早知道逛个灯市都会遇到慎哥儿,他们宁愿留在客栈里守着行李了。

想着上次当着高妙容的面,慎哥儿都把李冕打了,他们不仅没有去拉架,还一个个装没有看见似的。

慎哥儿退后一步就避过了李冕的拳头。

李冕的第二拳又挥了过来。

慎哥儿寻思着要不要把这个李冕再打一顿,谁知道旁边却伸出一只脚,“啪”地一声就踹在了李冕的小肚子上,李冕被踹得捂住肚子跌跌撞撞地向后趄趔了好几步,“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李冕抬头,就看见那个和慎哥儿一起玩耍的小男孩子从慎哥儿身后走了出来,挽着衣袖就问他:“你是谁?居然敢打我哥哥!看我打不死你!”

慎哥儿拉了止哥儿一把,道:“别管他!他输了就喜欢哭哭啼啼地向大人告状。”

“那就更应该收拾一顿了!”止哥儿跃跃欲试地道,“这种人你只有把他打得怕你,看到你就躲得远远的才能解恨。这件事你别管了,我帮你搞定!”

慎哥儿想到他那蠢样子,差点气笑,拉着他胳膊的手更紧了,道:“我让你别理他…”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李冕已经痛得大叫起来,朝他们叫嚣道:“你们居然敢打我!你有本事别走!我让我爹打死你!”

本来想放他一马的止哥儿顿时像点着了的炮仗,力大无比地甩开了慎哥儿的手,跑上前就把李冕扑到了地上,骑在他身上一顿劈头盖脸的拳击:“我叫你嘴臭!叫你告状!你还敢收拾我哥哥,你先把我收拾了再说。”

拳头像雨点似的落在了李冕的身上,看见地方就揍。

两富家小子打架,还一点章法都没有地滚在地上,周围看灯的人全都围了上来。

李冕的护卫一看坏事了,一面驱散看戏的人,一面嚷着:“别打了,别打了!”

慎哥儿虽然觉得止哥儿有点冲动,不过也觉得李冕的话欠揍。但两个人已经打上了,他就不能拖了止哥儿的后腿,不能让止哥儿白白地为了他打了一架。

他立刻跳了出来,对李冕那几个护卫道:“怎么,你们家少爷干不过别人了你们就上?好像别人家没有护卫似的?”说着,就做了个手势。

李冕的护卫围了过来。

那一看就不仅仅是膀大腰圆的壮实,身上还若隐若现地透着血光和杀气。

李麟身边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们顿时暗暗叫苦。

这多半是李谦或是李长青身边的护卫,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真的动起手来,李麟一个靠着李家吃饭的旁支,有什么资格和李谦叫板。

他们窘然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是由着那个小男孩打自家少爷好,还是上前把两个人劝开好!

第991章 不容

好在几个护卫尴尬的时间不长。

这里毕竟是闹市,李冕和止哥儿打架引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也引起了在附近悠闲逛灯市的李谦、李麟等人注意。

几个快步往这赶,几乎是同时抵达,再看有矛盾的人,李谦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

姜宪为什么会跟他说起那个梦到现在也没有查出个缘由来,李冕却突然出现在京城,还又和慎哥儿、止哥儿对上了。

李麟则是差点气晕过去。

李冕头发也乱了,衣服也脏了,十分狼狈地躺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鼻子好像又被打出血了,正在那里大哭。慎哥儿倒干净清爽,在给个和他差不多高矮的孩子拍打着身上的灰。而那孩子身上的衣服被扯坏了,头上扎着的小髻则歪歪斜斜的,一看就是和李冕起冲突的那个人。

这又是怎么了?

怎么出来逛一圈就这么巧地遇到了慎哥儿?还又和冕哥儿起了冲突?

在李麟心止中,慎哥儿是个非常调皮的孩子,不然他也不可能当着高妙容和姜宪的面把李冕打了,而此时只看到了自家的护卫,并没有看见其他像护卫的人,直觉地就断定慎哥儿和止哥儿是瞒着大人偷偷跑出来看热闹的,加之想到之前大夫的叮嘱,说李冕的鼻子耽搁了诊治,要好好地养着,一年半载都不能让这鼻子受伤,就是痒了挠重了都不行,若是养护得不好,以后会很麻烦。他和高妙容担心得不得了,还专门请了个丫鬟负责看着李冕,不让他随便挠鼻子。可这会李冕的鼻子、嘴巴全是血,不用细看也知道李冕的鼻子受了伤。

他心急如焚,也没有心情仔细地打量周围,用力扒开挡在他身前的人,三步并作两步就走了过去,一面去抱李冕,一面压着怒火高声问慎哥儿:“你怎么在这里?你不知道冕哥儿是你堂兄吗?你怎么帮着外人不帮着自己堂兄?你这样,你爹和你娘知道吗?”说完,也顾不得慎哥儿会怎样回答,忙痛心地问李冕:“冕哥儿,冕哥儿,你怎么样了?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

李冕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就更委屈,“哇”地一声抱着李麟嚎啕大哭起来。

止哥儿看见自己打架还惹出大人来,有点傻眼。

他不由怯生生地看了慎哥儿一眼。

要是因为他的缘故慎哥儿被李世伯打了可就麻烦了。

不过,如果李世伯打了慎哥儿,他就去打李冕。

这家伙就是欺软怕硬,根本不会打架,肯定也没有学过拳脚功夫,他一个人就能收拾他。

而且到时候他还可以悄悄地带上北定侯府家的白苗几个,他们比他大个两、三岁,功夫比他更厉害。从前朝家的人欺负他的时候,都是白苗几个顶着,收拾李冕肯定不在话下。

他想到这里,冷哼了一声。

李世伯打他哥几下,他就加倍还到李冕身上来。看以后李冕遇到他哥还敢不敢这么横!

赶过来的李谦看见李麟,那声到了嘴边的“大哥”在听到李麟训斥慎哥儿立刻咽了下去,不仅如此,他的脸色还更难看了,伸手拦住了要开口说话的姜宪和曹宣等,想看看李麟到底想怎样?

李麟也是运气有点背,儿子受伤让他慌了神,他压根就没有想到李谦或姜宪就站在人群里。

他高声呵斥着护卫还不快去请大夫后,一面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冕哥儿的手脚有没有骨折,一面轻声地问着儿子:“这里痛不痛?哪里觉得不舒服?”

李冕全身都痛,可更让他不能忍受的是觉得丢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打,还被打得这样狼狈,他恨不得此时有个地洞钻进去就好。父亲的话不仅没有让他感觉到温馨和关怀,反而让他觉得更丢脸了。

他不由大声道:“你管我的伤干什么?都是慎哥儿!他怂恿着别人打我!你快把他给抓起来,我要打回去!然后把他交给叔父,让叔父抽他鞭子,家法处置!”

堂兄弟里李麟排第一,可二房李谦排第一,李长青为了李谦的体面,李麟被称为大少爷的时候,李谦就是少爷,李骥是二少爷,从不在兄弟中序齿,以示区别。

李谦因此一直没有排行。

而李长青的家法也不是戒尺,而是马鞭!

李长青所谓的家法,就是脱了上衣跪在李家的祠堂抽上十到三十鞭。

他从小见过李麟处置家中的仆妇。

十鞭就够把人打得躺在床上躺上两个月了,要是抽三十鞭,据说能把人给抽死。这样的人李家都不亲自动手,而是抽十鞭之后直接交给官衙,没医没药,那些人在官府衙门里最多挺上一个月,就得一命啊呼。

慎哥儿毕竟是李家的子孙,不可能丢给官衙,却可以打他十鞭让他下不了地,让他知道谁才是李家的长子长孙。

李冕想着,觉得身上的痛都轻了不少,不禁继续叫嚣:“爹,你帮我抽他,抽他十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惹我了!”

这话别说是李谦了,就是李麟听着也觉得不妥,忙道:“你先别说话,把身上的伤养好再说。我肯定不会像上一次那样的,我会去见你叔父的。你放心!”

可这样也捡不回自己掉下的面子。

李冕还要说什么,鼻子处传来的痛却让他再也无暇顾及其他,他捂着鼻子大声地哭了起来。

两个护卫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张门板,李麟小心翼翼地将李冕抱放在了门板上,护卫抬起门板就要走,李麟却长手长脚的,一手拎住了慎哥儿,一手拎了止哥儿,那架式,好像准备就像这样拎小鸡崽似的拎着他们招摇过市似的。

李谦目露寒光。

他的儿子,他自己都没有这样轻屑的对待过,李麟凭什么教训他儿子?还这样对待他儿子!以后慎哥儿还有什么面子在大街小巷走动。

李谦想也没想地上前几步,阴着脸喊了声“大哥”,道:“你这是要把我和王大人的儿子拎到哪里去?”

李麟愕然。

李谦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那刚才的事…他有没有看见?

李麟心中顿时很是不安。

他不像高妙容,被后宅的生活局限了见识,他几乎每天都和李长青、李驹打交道,看着他们因为李谦一天天变得强势,变得锐利,胡以良等人却一天天变得怯懦,变得谄媚,他就知道,李谦如今在朝堂上有多厉害。

第992章 矛盾

这样的李谦,李麟并不想得罪。

但也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同样是李长青养大的,他当然知道李长青肯定对自己的儿子更上心,这是人之常情。他可能比不上李谦的资质,可他肯定比李驹更聪明能干,不然李长青这么多年也不可这样防着他,为了高妙容的事,就咬定了他不尊重长辈,把他从李家的利益圈里赶了出来。

难道从前他孝敬李长青的那些日子都是假的不成?

他很不甘心。

慎哥儿打了李冕,姜宪态度坚决地不愿意道歉,他非常的气愤,却也忍了下来。

他不想和李谦发生正面的冲突!

何况他来京城,是有事求李谦。

李谦的质问让他手一软,止哥儿趁机挣扎着跑到一旁。

慎哥儿却被李谦拦腰抱住,顺势抱在了怀里。

“这是怎么了?”他淡淡地问道,像没看到之前发生的事似的。

李麟刚要说话,止哥儿已经指着李冕大声道:“李世伯,那个人要打哥哥,哥哥不和他动手,他还先动起手来,结果没有打到哥哥,打到我了。我一气之下就和他打了起来!”

慎哥儿讶然。

他没有想到止哥儿这么会告状!

止哥儿却忍不住朝慎哥儿投去一个“我很行吧”的得意目光。

慎哥儿挣扎着也要下地,却被李谦死死抱住。

从李谦身后挤出来的王瓒把自己家傻儿子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他在心里暗自摇头,朝着止哥儿招手,示意他快过来。

止哥儿见父亲神色宽和,知道父亲没有生气,小鸟般扑棱着的到了王瓒的怀里。

那边,李谦已对李麟道:“虽说是小孩子打架,可这大众广庭之下,也不太好。你什么时候进的京?住在哪里?等大夫给冕哥儿瞧过之后,我们再说话。”

李麟正担心着儿子的伤势,简单地和李谦说了两句话,就护着儿子离开了。

大家一看没有热闹瞧了,也都渐渐地散开了。

李谦就问慎哥儿是怎么一回事?

慎哥儿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父亲。

李谦陪他陪得很少,可他却时刻都能感受父亲对他的关心,外面的人总说他父亲怎么厉害,他却觉得他父亲是天底下最慈爱的父亲,他不仅不怕李谦,还对李谦有着父子天性般的信任与依赖。

在他看来,只有把事情的真实情况告诉李谦,李谦才知道怎么帮他。

果然,李谦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悄声跟他道:“这件事我们回家了再论得失。”

慎哥儿高兴地点头,学着父亲的样子和李谦说着悄悄话:“我还没有给止哥儿买八仙过海的花灯和兔子花灯呢?”

“那你们去买吧!”李谦说着,把慎哥儿放在了地上。

慎哥儿嬉嬉地笑,这才看见了正板着脸看着他的姜宪。

他不由怯生生地喊了声“娘”。

姜宪点头,上前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发,道:“等会儿陪止哥儿去买花灯的时候注意点,有什么不对的就叫护卫,这么赤胳膊上阵自己打人算是怎么一回事?再好的事说出去也不好听。你们都要引以为诫。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慎哥儿说着,腰都挺直了几分。

止哥儿则张大了嘴巴,半晌都没能合扰。

他们打了人,被打的还是慎哥儿的堂弟,他们不仅没有被教训,慎哥儿要求,临潼王和嘉南郡主居然还让他们继续逛灯市,买花灯?

止哥哥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曹宣俩口了,见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些许的诧异,他才敢肯定这是真的。

慎哥儿却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他知道又能像之前一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

他上前拉了止哥儿手,道:“走,我们继续逛花灯去!”

止哥儿被他带得跌跌撞撞,却没有甩开慎哥儿的手,一面跟着他跑,一面小声地问他:“你确定你回家不会被打吗?”

“当然不会。”慎哥儿斩钉截铁地道,“我爹最喜欢我了。从来都舍不得我伤心。”

若是别人听一这句话肯定会很羡慕,可止哥儿从小不缺爱,也是娇宠着养大的,对此没有太大的感想,而是跟着他跑得更快了。

李谦几个大人并排站在那里,看着两个小孩的身影像游进了大海里的鱼,姿势优雅,三下两下就不见了。

石氏在外面不怎么说话的,白愫的顾忌就少了很多,她笑道:“这两孩子,心怎么这么大?”

曹宣几个都笑了起来。

心大的止哥儿不见了大人,这才担心起来,悄悄地问慎哥儿:“那你回家会被打吗?”

“不会!”慎哥儿傲骄地道,“我爹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他既然同意我们继续逛花灯,就不会背后收拾我。”

“和我爹一样!”止哥儿道,随后问起了李冕,“他是什么来头?怎么敢和你动手?而且一点也不经打。”

慎哥儿想起李冕就有点恼。

这是他自长这么大遇到的最蛮横无礼的人。

他也很烦李冕,就把两人的关系和之前的罅隙都告诉了止哥儿。

止哥儿听得咬牙切齿,道:“早知道这样,我还打轻了!”之后又拍着胸脯道,“哥,你放心,下次再遇到他,看我不打死他!”

慎哥儿却撇了撇嘴,道:“打死他岂不是便宜了他?这件事你别管了,我爹既然插手了,我们肯定不会吃亏的。”

李谦的确不会让儿子吃亏。

第二天李麟来见他的时候,他先是把李麟晾了半个时辰,之后又在新建的守备衙门里见了李麟。

那里曾是兵部的一间库房,建筑高阔,树木很少,四周全是水塘,走进去的时候,李麟怀疑这里是兵部存放军衣的地方。

李谦坐在长长的书案后面,面容冷峻,目光锐利,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剑,仿佛一言就能血溅当场似的。他身边服侍的全是些身材高大的男子,虽然穿着寻常随人的衣裳,可眼里的杀气却让曾经上过战场的李麟不一会就认出来了。

可是李谦把这些人放在身边服侍,还作随从的打扮,想干什么呢?

李麟在心里吐糟。

李谦则漫不经心似地指了指对面的太师椅,道:“你先坐!我还有点小事,礼部那边等着回音,等我办完了事再和你说话。”

李麟点头,感觉这大殿里气氛凝重,让他不舒服。

李谦却是看也没多看他一眼,继续干着自己的事。说不准是把亲戚晾在那里给他个下马威,还是真的有事。

第993章 撕破

不管是哪种想法,李麟都觉得很愤怒。

他是和李谦一起长大的兄弟,又不是旁的什么人,用得着给他摆这架子吗?

若李谦真的看重他,就算是有什么急事,也应该先放下,以他为先才是。

何况他也不是没给别人脸色看过,这种事他比李谦做得还熟练。

可这会儿他有事求李谦,就只能把这口气咽下。

但愤怒的心情却久久不能释怀,这也让他没能冷静地去思考上次李谦见到他的时候还和他很亲昵,怎么转眼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李谦晾了李麟很久,见他神色一直还很平静,心情微霁,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叫了个主薄进来,交待了几句话,让他把处理好的公文带走,又有小厮重新给他们换了茶点,李谦这才道:“你轻易不上京城来,来了也没有事先给我打招呼,现在又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你!”

这话就说地又客气又推诿了。

李麟忍不住眉头微蹙,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件事后说哪一件事了。

好在是李谦也没有催他,好整以暇地喝着茶,等着他开口。

李麟的脑子转个不停。

儿子的事固然重要,可若是没有了他,谁又能真心的庇护他儿子呢?

就像李谦,说的是照顾了整个李氏家族,但真正让他上心的,还是他自己的儿子,其次是他两个兄弟的儿子,至于他的儿子,慎哥儿把冕哥儿打成了那个样子,他们夫妻也只是派了个下人来问了一声,气得高妙容要去找姜宪算帐。要是不是他拦着,高妙容早就冲出去了。就算是这样,高妙容还冲着他发火,说他没本事,护不了自己的妻儿…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烦躁。

认真地说起来,他自从娶了高妙容之后,就开始不顺起来!

这念头一闪而过,他很快就把它抛到了脑后。

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还是正事要紧。

李麟喝了口茶,斟酌地道:“我一早就想来找你商量商量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好,这件事就一直拖了下去。正巧前些日子你侄儿吵着要来京城玩,我想,自你来京城任职,我还没来过,就带着他们母子一起过来了。因走得有些急,想着就算是报信也是和我们差不多到,就没有提前告诉你。”

李谦在心里冷笑。

是打了他儿子没办法向他交待,所以才不好意思住在他家里吧?

真是妻好一半福。

李麟娶了高妙容,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想想,突然有点同情李麟,语气也就缓了缓,道:“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还是没有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这就是说不会尽力了!

李麟有些失望。

但失望也没有办法。

除了李谦,没有第二个人能帮他。

他又斟酌了一会,这才道:“我之前不是一直在山西总兵府吗?叔父让我去太原总兵府帮他,我没去。主要是不想给叔父惹麻烦——我自己在外面和别人合伙做了点小生意,收益还不错,我也没有别的野心,想着一家人能吃饱穿暖就够了。可没想到的是,叔父分了家之后,阿驹突然间把所有事都揽在了手里,不管是两个总兵府的军需还是城里的粮油盐,他几乎都垄断了,弄得整个太原城商家都怨声载道的,我和他说了几次,他不听。叔父那里也不管。我寻思着,这件事只能来找你了。你是他大哥,你说的话,他肯定不会不听的。”

谁知道李谦听了想也没多想,道:“这件事我也不好插手。毕竟分家的时候父亲说了的,太原那边的产业都归阿驹所有。我这个做哥哥的插了手,落在有心人眼里,还以为我对父亲分的家业不满意。加之我这些年都在外面东奔西跑的,少有和阿驹谈心的时候,阿驹也很少和我说他的事,你找我来劝阿驹,还不如找我爹,试着让我爹出面。阿驹就是再横,也不可能不听我爹的。”

李麟愕然。

李谦和李驹毕竟是兄弟,他以为李谦就算是拒绝他,也会先问问他和阿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李谦什么也不问,就直接拒绝了。

难道阿驹已经飞鸽传书给李谦,提前和李谦打好了招呼。

李麟额头青筋直爆。

他就知道,如果李驹没有万全的准备,肯定不会和他翻脸的!

要怪就只能怪他太讲兄弟情谊了。

他对李驹处处忍让,李驹却要把他赶尽杀绝。

这时候李长青还活着呢,要是李长青死了,他岂不是连个安身立命之所都没有了。

一时间李麟勃然大怒。

他腾地站了起来。

李谦目光如刀地瞥了过来。

李麟心中一颤,汗透背心,捏了捏拳头,又重新坐了下来。

可他起伏的胸膛却透露了他真实的想法。

李谦也不催他,而是慢慢地喝着茶,见一盏茶都要见底了,李麟既然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却难得有这样的空闲,不回去陪陪姜宪,在这里和李麟熬什么时间,听什么废话!

他当即也不客气,道:“阿驹的事,我不方便插手。他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不管是对是错,我的意思是由他先做着,万一不行,我这个做大哥的再为他兜底。总之不能让他走了歪路。”

这就是无条件的支持李驹了!

李麟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谦却站了起来,一副要走的样子,道:“既然没什么其他的事,那就这样了!我今天还有点事,就不招待你了。等过几天你们回太原,我再给你们送行!”

连顿饭都没有留他。更不要说寻问李冕的病情了,就连他们住在哪里,请他们去家里做客这些就算是认识的朋友也要客气一番的说词都没有。

李麟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脸色铁青,猛地站了起来,和李谦对峙而立地高声质问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我怎么也是你堂兄?你这是做了大官就不认穷亲戚了?李谦,枉我小时候对你那么好!什么事都让着你,什么事都依着你!原来我瞎了眼!”

李谦气极而笑,道:“大堂兄,我敢让你去我家吃饭吗?我儿子不过是回去探望祖父,就能让你儿子打,还不能还手,还手就是我儿子的错。我要是还和你做那通家之好,我这不是拿我儿子的命不当回事吗?”

第994章 指责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麟瞋目切齿。

李谦冷笑,觉得没意思透了,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声音反而变得平和,淡淡地道:“你我都是做父母的,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被人欺负。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我也不想去计较谁对谁错。只是每次大嫂和你们家冕哥儿到我们家来玩,总是要闹出些是非来。与其这样坏了情份,还不如彼此间保持距离,你们也好,我也好。”

李麟睁大了眼睛,道:“李谦,你怎么能这样?为了妻儿,不要手足…”

李谦听着面露不虞,道:“大哥此言差矣。要说我为何这样,也是跟大哥学的。大哥可别忘了,当初是谁先惹的事?”

李鳞闻言还欲辩解,李谦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是我说的有错,我也不想和你辩个对错了。这件事就这样了。我们两家以后还是少来往。你要护着你的家人,我也要护着我的妻小。既然各有各的顾忌,你也别和我讲什么手足之情。若是你能甩下高氏和冕哥儿不管,我也能抛下嘉南和慎哥儿不管。”

“不是我要管这些女人内宅的事,而是嘉南郡主处事太不公平…”

“你看,你非要为后宅的女人出面。”李谦再一次打断了李麟的话,“你不能厚此薄彼。你做得的事,我就不能做。”

李麟的确觉得高妙容压根不是姜宪的对手,没有他的帮衬,只怕早就被姜宪收拾了。可李谦说得十分有道理。两家有矛盾,而且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的矛盾,最好的办法就是少来往。

可李谦能和他们少来往,他们和李谦来往少了,有些事情就转不开了。

好比这次山西和太原两个总兵府的夏衣生意,李驹不仅没让给他一件,而且郭氏还在姜宪走后频频地窜门,窜门的内容始终都只有一个——李家因为不待见高妙容,高妙容养出来的孩子也很顽劣,李家决定以后都和李麟一家三口走得远远的。这次嘉南郡主前往京城,李家送行的家宴,就没有邀请李麟俩口子。

李家毕竟分了家,要讲亲近,当然是李谦、李骥、李驹彼此之间最亲热。

她高妙容算个什么?

不过是使了手段嫁进李家下作女子罢了!

一时间太原官场上的那些太太都在私底下传这件事,更多的,则是悄悄地开始疏远高妙容。

等高妙容回过神来,发现已经有两个月没有人邀她出去了,更不要说到她家窜门。

她让人一打听,原来是郭氏在外人面前说她并不是像从前那样称她为“大嫂”,而是改称“西街李府的大奶奶”了。

官场上谁不是人精?

又联想到之前李家分家,慢慢就品出点味道来了。

有些要巴结李家的,就试着宴请了郭氏,宴请了朱雪娘,却没有请她。

郭氏不仅没有问缘由,还很赏脸地从头坐到尾,散了场才走。

那些人不也直接问郭氏,就向朱雪娘打听。

朱雪娘很不屑地表示,如今太原李家当家的是郭氏,就是郡主,也因为长时间跟随着李谦在任上,没能好好地孝敬李长青夫妇,对照顾李长青夫妻的郭氏和李驹非常的感激,到了太原都听郭氏的安排。那高妙容不过是李家旁枝的一位连诰命都没有的太太,凭什么指使郭氏?凭什么不满?

大家这才得了准信。

不约而同得疏远起高妙容来。

高妙容气得头晕脑涨的。

她有些胆寒姜宪,却不胆寒郭氏。

有次别人家宴请,她不请自到。

郭氏立刻拂袖而去。

高妙容气得不得了,追上去质问。

郭氏不仅承认自己不愿意和高妙容坐在一张桌子上。还说高妙容气度小,说她太喜欢摆谱了。姜宪回太原的时候有人家漏请了姜宪,也没有听说姜宪跑到别人家去质问。也就是像高妙容这样,不是别人家正经的亲戚,请客坐席的时候却非要坐主位。从前别人看着李家的面子上让着她而已,并不是她高妙容有资格坐在主位上。并讥讽高妙容,人要有自知之明。若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坐哪张桌子,也就别怪旁边的人不给面子了。

高妙容气得当场差点晕倒,回家之后就气得躺在了床上。

还有一些不知道郭氏和高妙容之间眉眼官司的,下了帖子请两妯娌去赴宴,郭氏是有高妙容在场她就走,没有高妙容在场她就笑语盈盈地留下来吃酒。

这一次两次的,太原城里就没有不知道郭氏不待见高妙容的了。

太原城里的那些贵妇们,不管是想逢高踩低,还是想避嫌,反正没有谁愿意得罪郭氏,特别是为了高妙容而去得罪郭氏,对高妙容只有敬而远之了。

高妙容一生最得意的就是嫁入李长青家,从一个寄人篱下的女子变成了李家的儿媳妇,成为太原城最受人尊敬的妇人。如今,她因郭氏的排斥而被人排挤,她心里非常的苦涩,找何夫人,何夫人自然是帮自己的儿媳妇。

她无人可助,又碍于面子不愿意告诉高伏玉。直到李麟觉察到不对劲,高妙容这才对他哭诉。

李麟知道自己和高妙容在太原城里待不下去了。

李驹当了家,觉得他碍了眼,要赶他们一家走。

李长青肯定是帮着李驹的。

说不定这就是李长青的主意呢!

李麟想来想去,觉得只能来京城找李谦帮忙——在他看来,不管怎么说,李谦总是他一起长大的兄弟,而且李谦是个很愿意帮人的人,就算是李驹把太原当成了他自家的菜园子,不愿意他一家人在菜园了里摘菜吃,京城这么大,李谦总会帮衬他一、二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李谦会为了女人孩子就连兄弟手足都不要了!

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李谦,突然觉得李谦再也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兄弟了。

“你,你是不是被嘉南郡主带坏了!”李麟忍不住喃喃地道,“你从前不是这样的?难道李骥来求你,你也不管?你,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李谦听着,目光更冷了,道:“大哥,不是我变了,而是你变了。你做父亲,疼爱孩子,就能纵容着你的孩子打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还了手就是没有道理。我也是做父亲的,不能在孩子被别人打了的情况下还了手,就觉得自己家的孩子不对。

“不管是谁这样欺负我的孩子,我都不会相帮。

“我努力辛苦,不过是想让妻儿过得更好,而不是让他们被人欺负我还不敢帮他们出头!

“那我这王爷还当什么?还是个做父亲、做丈夫的吗?”

第995章 无救

李麟还想说什么,李谦已疲惫地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到衙门来找我,我能帮你的,肯定会帮你。你就别去我家了。我还没有那气量,能带着你和你的老婆孩子去我家里给我老婆孩子脸色看,他们也不应该因为我的缘故去看你的脸色!”说完,没再看李麟一眼,大步走出了厢房。

他不知道李麟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中饱私囊,雁过拔毛,营私舞弊…统统离不开一个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