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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比他想象的要夯实的多。

万一两边真的发生冲突,他被李谦压了一头,再想鼓舞士气和李谦兵刃相见就难了。

顾朝却不同意。

北方官吏任免的名单虽然还没有对外正式公布,可很多人都知道了。泾阳书院从前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一直以来都很难在朝廷上占据一席之地。这次趁着北边官员调任,他把泾阳书院的人都安排去了北方,一来是可以在政务上牵制李谦,二来还可以占据北方半壁江山,若是能抱成团,甚至可以形成一股势力,影响朝廷的决策,甚至是和赵啸分庭抗礼!

他们不能失去这次机会!

赵啸提醒他:“北边已经杀了几个地方官员,皇上肯定是乐见其成的,万一去到北边的人丢了性命,你准备怎么办?”

“李谦想怎样?”顾朝冷冷地道,“擅杀朝廷命官,可以谋逆之罪论处。他李谦敢杀一个北上的官员,我们就可以治他个造反之罪!就算是皇上,也不可能听之任之。”

真是读书读傻了!

赵啸诘问他:“若是李谦不听,谁去押他就范?”

顾朝的嘴抿成了一道缝。

也就是说,赵啸根本没有把握和李谦开战。

他道:“可李谦若是因此抗旨,我们正好可以据此北伐,岂不比到时候给他一个名义南下更好?何况皇上那边也是件麻烦事。你别忘了,当年嘉南郡主围杀辽王,就曾下秘旨请各总兵府勤王。万一皇上有样学样,侯爷准备怎么办?”

赵啸丝毫不动怒,笑道:“此一时彼一时。顾大人学的是治国之道,我一介武人,只知道领兵打仗——若是北伐,朝廷能提供多少兵马?多少粮草?这可不是玩过家家,也不是纸上谈兵,兵力上的差距,决定着战事的胜负,以少胜多,那是文人才能取胜的战事,我等武将可做不到。顾大人若是有合适的将领,不妨推荐给朝廷。兵力、粮草可由靖海侯府负责。不知道顾大人意下如何?”

顾朝听了气得脸色发紫,却没有办法反驳。

江南的确是缺少像赵啸这样会打仗的人。

可赵啸有一点没有说错。

历史上那些以少胜多的战役都是文人指挥的,江南士林卧虎藏龙,未必没有这样的不世名将。

顾朝派人悄悄地寻访名将暂且不说。因赵啸和左以明的支持,朝廷决定明年春天再调整北方的官员。

消息一传出来,朝廷内外一片哗然,可巧有人在市井里传播北方贪官被杀的事:“…承恩公亲自动的手。临潼王说了,只要是他辖内,谁敢贪墨受贿,不用三堂会审就可处置了。若是朝廷责罚,自有临潼王顶着。”

“是不是像戏文里唱得那样,直接用狗头铡铡了?”

百姓的想象力是无限的,并不认为李谦这样做有什么错。

金陵的大小官员却屏息静声,知道李谦这是杀鸡给猴看,只是不知道谁会成为那只鸡!

第1115章 火苗

这消息自然瞒不过赵啸。

赵啸心里窝着一团火,想着得找个办法把这件事解决了,不然金陵这边的大小官员都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只会越传越邪呼,越传越没有谱,只是还没有等他和身边的幕僚商量好,福建那边八百里加急,又有倭寇在海边滋事。

他没有控制住脾气,当场就把公函砸在了书案上。

李谦平定了西北,姜律在高丽开战,可能还不知道金陵这边的情况,隔三岔五就有捷报传来,虽然那些捷报在他看来不值得一提,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在赵玺看来,却是一桩桩的功勋。

这是权臣们惯在皇上面前使用的手段。

赵啸不怎么瞧得上眼,却不得不承认,最迟明年开春,姜律就能征服高丽。

不过,姜律的高丽王肯定泡汤了。

赵啸冷笑的同时,心底很是烦燥。

李谦和姜律都算雄霸一方了,他这边却状况频出,那些倭寇像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立刻长出一茬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他召了平时负责军中事物的幕僚,问平倭的策略来:“…我们现在在这里,太被动了。只能死防死守,等着倭寇来袭,得想办法打到倭寇的老巢去。你这就回福建和二爷商量商量,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必须在九月初九以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江南这边的读书人太多,不像闽南或是北边好糊弄,有个什么事就喜欢著书立说,他现在又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是想禁书也不能做。而且为了避嫌,有些事他不方便直接插手,他还要名声,还要在青史上留名。这也是为他为什么要重用泾阳书院的人的重要原因。

有些事让泾阳书院的人去做,有些锅也让他们去背去。

可等到实践的时候他才发现,不管是被安排管理军务的金海涛还是被安排管理政务的顾朝,从前毕竟没有太深厚的交情,了解不多,用起来很不顺手。

像金海涛,跟着他一起架空赵玺,居然还装模作样的佯做出副忠臣的样子。

赵啸想想就不由要发笑。

如果不是想着金海涛和李谦有罅隙,金海涛回北方去之后不可能有好下场,而且金海涛也明白这一点,屡次找人从中牵线想和他搭上关系,他怎么可能选择金海涛。

金海涛上了他的船时就应该有成为他屠刀的意识。

可恨他到现在还心存幻想。

他怎么可能放着这么没用的人用?

再就是顾朝那边。

他以为泾阳书院再怎么也是读书人聚集之地,有斯文败类,肯定也有铮铮铁骨,会爱惜名声,注重修养,不曾想那些人看着高官厚禄就像恶狗似的跑了过来,还一副谁拦着我我就咬谁的样子。让人看了倒尽了胃口。

派往北边的官员延后了,得到手的利益不知道会不会有变化,面对这样的一群人,顾朝是否能继续约束他们,赵啸不屑的同时既想看看顾朝的手段,也有点担心会连累他的大事。

这两件事他不尽快解决,就不可能掌握朝中的的局势,不可能真正的控制赵玺。

他得想办法平定闽南,平定那些倭寇,才能有精力和时间留在金陵和皇帝、大臣们周旋。

否则他前面的努力就很可能前功尽弃甚至是变成一场笑话。

赵啸甚至想过万一局面变得对他很不利,李谦会不会趁机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南下。

他问幕僚:“天津卫那边有消息吗?”

自从知道李谦在天津卫的船坞能造船之后,他就派了密探过去打探船坞的消息。

因为赵啸想起来就会问这件事,幕僚也就时刻关注着船坞的动静,闻言立说道:“说是那边前两天又有两艘大船下了水。”

这么快!

赵啸恍了会神,道:“郭永固那边没有继续向他们订船吗?”

自李谦的弟弟李驹,也就是郭永固的女婿掌管天津卫的船坞之后,李谦就送了一份造船的图纸给郭永固。郭永固喜出望外,给李谦送了好几船铁石,并且送了几个技艺高超的铁匠。就在两天前,郭永固那边制造出了一第艘小船,为此李谦还专程派人去祝贺。

想到这里,赵啸就忍不住举起手中的茶盅狠狠地大喝了一口。

那幕僚多多少少知道赵啸的心情,他犹豫了片刻,温声道:“四川没有再向天津卫订船。”

可在闵南,有些贫困的渔民却悄悄买天津卫那边的小渔船,据说是可以先付一大半买船的钱,剩下的钱可以分批分批的还。

因为都是些在海边打渔的小船,规模不大,靖海侯府知道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这幕僚,觉得李谦派到闽南的人很厉害,长此以往,天津卫的船坞恐怕要占据渔村的很大一部分。

赵啸心里不痛快,此时就不是说这件事的最好时机。

他还是先悄悄观察好了,有什么进展再告诉赵啸好了。

那幕僚悄悄打定了主意,道:“您是在担心那边有能力南下吗?我们的人打听到,李道去了京城之后并没有去天津卫,而是在和几个儿子媳妇在京城里住下了。看样子李谦一时半会还用不上李道。”

也就是说,水军还没有建成。

赵啸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道:“李谦这人是非常狡猾的,又能忍。李道的事,得好好查查。说不定他用的是障眼法,背地里什么都准备好了。”

这正是应了那句“最了解人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敌人”的话。

李谦在鄱阳湖的几个月,把水军扩建到了一万,李道长子也被留在了那里。

他现在在愁怎么不走露风声地把这一万人弄到威海那边去,在海里先演练一段时间。

姜宪不管他,和李冬至等人在小汤山避暑,每天看着怀慈和左家几个兄弟在水榭里练字,慎哥儿领着止哥儿满山的跑。

李谦中途来探望姜宪,这才发现慎哥高过他肩膀了。

他大吃一惊,对姜宪道:“这孩子怎么蹿得这样高?会不会身体跟不上。”

孩子一高,就显得特别瘦。

姜宪刚被李谦折腾一番,在阵阵蝉鸣声中只想睡觉,打着哈欠道:“他不知道多能吃!董家大太太送了几只小羊羔过来了,慎哥儿说左家的几个孩子第一次来北方,要烤了吃。我一口气让人烤了两只羊,慎哥儿和止哥儿最少吃了只羊,我怕他们俩个不克化,留了常大夫在这边住了一晚,结果他们俩个人一点事也没有。慎哥儿半夜还嚷着肚子饿,柳娘子下了一大碗面给他吃了。”

第1116章 夏日

李谦“嗤”一声:“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能吃!”

说起儿子,姜宪还有些混沌的脑子也一下子清醒了很多。她拉着腰起身,半靠在大迎枕上道:“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慎哥儿和止哥儿每天满院子的乱蹿,真想让他的师傅多给他布置点功课。”

李谦听着很是意外,笑道:“我怎么听吴先生和武师傅都说给他布置了很多的功课。这孩子,不会是没有做功课吧?”

“做了!”姜宪说起这件事也比较气闷,道,“他做的比旁人快。习武的师傅不敢给他增添功课,练字又只肯练半个时辰,多一刻种也不成。还好小汤山不热,这要是在京城,整天这么在外面跑着,肯定得中署。我还怕他把止哥儿带着被晒着了。常大夫走的时候,让他给我留了些藿香正气水,就是怕这两个小子出事。”

姜宪现在身体大好,就是冬天手心和脚心也是温暖的,可李谦还是不放心,只是把从前三日一次的平安脉改为了五日一次。常忍冬因此难以离京,边关的一些急诊也不能参与会诊了,几次在李谦面前嘟呶都没能让李谦改变主意。

李谦想了想,道:“慎哥儿和止哥儿的年纪也大了,要是你放心,让他们俩个和我去衙门好了。先跟在我身边做些服侍纸墨的事,再看看他们都对什么感兴趣,现在就找师傅学起来。以后这家业是他的,我早点能交出去,也能早点回家赋闲了陪着你。”

他越说越觉得这主意好。

姜宪嫁给他这么多年,他每次有事出远门都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可每次都没办法做到。还好姜宪没和他认真,不然他这失诺的声名早就烂大街了。也亏得他脸皮厚,才能在姜宪面前说话不脸红。

“我这就去问问两个孩子。”李谦顿时有些激动起来,抽了姜宪身后的迎枕,帮她盖好了薄被,亲了亲她放在外面的白皙手背,这才温声道,“你睡会,我去去就来。”

姜宪打了个哈欠。

原本她每日中午就得小憩,李谦突然过来打乱了她的习惯,还一直闹到太阳西下,她早就困得不行了,李谦怎么还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她也懒得追究了,只是觉得自己的精神好像都被李谦吸走了似的,在李谦的亲吻下,她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李谦望着她恬静的笑容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姜宪还是像从前一样经不起事。

可这样的姜宪又让他觉得可爱又美好。

可惜他们没有女儿。

如果有个女儿,像姜宪这样,他恐怕要抱在手里舍不得放下了。

想到这里,李谦忍不住俯身,又亲了亲姜宪的面颊。

姜宪无意思地挥了挥,嘴里含糊不清地哼哼了两声,转了个身,又沉沉地睡着了。

李谦忍不住笑。

他七、八岁就跟着父亲在军宫里混,像慎哥儿这样的年纪已经跟着李家旧属剿匪,上过战场见过杀戮了,可到了慎哥儿的时候,他却舍不得了,任由着姜宪像养小姑娘似的把慎哥儿养在了身边。去年他就想把慎哥儿拎到衙门里跟着学些东西了,又怕姜宪不舍得,这件事就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天。没想到慎哥儿自己把自己给掉坑里了。到小汤山避暑也不安生,天天撩猫撩狗的,让姜宪都看不下去了。

谢元希的话还真有点道理。

孩子大了,有些事自然就有了分晓,不必非得提前安排孩子的前程。

不过,在姜宪看不到的地方,李谦可没准备手软。

他又亲了亲姜宪的面颊,这才神色肃然地出了内室。

姜宪身边的小丫鬟好像又换了一茬。

除了最早的百结和情客,其他的李谦压根就没记往,但这两年在姜宪身边服侍的内侍他却是认识,不由招了过来问道:“知道大公子人在哪里吗?”

王爷进门就和郡主去了内室,郡主平日里身边服侍的全都远远地立在屋檐下,这在长公主府是常事,在小汤山也是常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准备着该准备的东西,可彼此的目光碰到了一起还是觉得有些羞怯。

好在是那内侍原是太皇太后身边服侍的,是刘小满的徒孙,勉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上前答话的时候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端倪地道:“大公子和止公子在书房里练字。王爷可需要我传禀?”

李谦讶然。

姜宪不是说他到处跑吗?怎么这个时候还在书房里练字?

他想了想,道:“不用通禀大公子。我直接过去就是了。”

那内侍忙喊了个人过来陪着李谦过去。

慎哥儿在小汤山的住宅是他自己选的,就在正院后面的小山坡上,房舍高轩,庭院宽广,四周种着了香樟了黄杨,院子的角落还有几丛青竹和两三株芭蕉,正是盛夏时节,居然没有一盆花草。

这孩子,也太硬朗了些!

李谦想着,阻止了门口当值的去传禀,轻手轻脚地去了后面的被慎哥儿当成书房的退步。

退步窗棂支着,糊了烟红色绡纱纱窗。两株老槐遮天蔽日地挡住了满天的霞光,光线有点黯淡。可李谦还是一走过去就看见了两个拿着笔却在书案前交头接耳的男孩子。

笑意就出现在了眼睛里。

还说在练字,这是在装乖巧吧?

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在姜宪那里耽搁那么长的时候,两个孩子装得有点累了吧?

李谦悄声走了过去,就听见止哥儿在那里有气无力地问:“世伯什么时候过来呀?他都在郡主那里呆了快两个时辰了?世伯今天该不会直接就在郡主那里歇下了吧?我们难道要一直等着?世伯这样也太不应该了。你可是家中的独子,他过来了,和郡主说过话之后就应该来看你才是!”

慎哥儿倒对这没有什么不满,反而他觉得这样很好。

从前他只在承恩公府等几家打转,以为家家都和他们家一样。后来他的交际圈渐渐扩大了,他才知道原来很多人家的父亲都是有妾室的,那些妾室还会生下儿女,有时候还为了些家庭琐事发生争端。像他和怀慈、止哥儿这样的人家很少,应该说,像他家这样的很少,他们家除了他爹和他娘,他爹连个通房什么的都没有,他爹更是一心一意的疼爱他,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子嗣太少,再多子多福地添几个儿子才好。

第1117章 带走

因而慎哥儿觉得,他爹疼爱他娘就是疼爱他,他因此也很高兴。

听见止哥儿的抱怨时,他不禁道:“我爹和我娘很好的,在一起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你着什么急?等会就是晚膳的时候了,我爹要是还不过来,我们就直接去吃饭去!他总不能不让我们吃饭吧?”

小兔崽子!

李谦不由嘴角含笑。

还知道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了。

看样子慎哥儿自己也知道自己太淘气了,不然也不会拉着止哥儿在这里练字了。

李谦轻轻地咳了一声。

两个小孩子一愣,忙站各自分开,低头写字。

李谦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待脸上的神色变得淡然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止哥儿心里直打鼓。

也不知道刚才他和慎哥儿说的话李世伯听见了没有?若是听见了,会不会训斥他们。毕竟这样的骗长辈,的确太不应该了。

不过,慎哥儿的话也有道理。

他们得拿出改正的态度来,否则他们这样闹腾郡主,李世伯肯定是要生气的。

止哥儿不敢动弹,飞快地睃了李谦一眼。

慎哥儿却不一样。

就算他爹听见他们说话了又怎样?他们拒不承认就是了?说话的声音又不像写在纸上的字,落笔了就不能反悔!所以他听到李谦的脚步声一点也不心慌,而是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笑盈盈地抬头望着李谦亲亲热热地喊了声“爹爹”,放下笔就跑了过去,拉着李谦的手一副关心的模样儿道:“您怎么过来了?您吃过饭了没有?累不累?坐下来喝杯茶吧!”又扬起声来吩咐屋里服侍的把之前李冬至带过来的好茶沏一壶过来,并道,“姑姑说是今年的龙井。这几天我们都在喝,的确比家里的要清爽一些。爹您也尝尝!”

李谦笑着顺着慎哥儿坐在了书案前不远的太师椅上。

止哥儿忙乖巧地称着“李世伯”,上前给李谦行礼。

李谦微笑着点头,接过丫鬟沏的茶尝了一口,温和地道:“这茶的确不错!”

慎哥儿就和止哥儿嘻嘻地笑,神态间透着几分心虚。

李谦就决定放他们一马,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笑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慎哥儿和止哥儿忙跑到书案前各自拿了刚才练习的大字给李谦看,道着“我们在练字呢”。

李谦呵呵地笑,道:“我只能在这里呆上一天,明天一早就要回京城去。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京城!”

两个孩子惴惴不安地朝彼此对视了一眼,止哥儿牵了慎哥儿的衣角,慎哥儿沉思了片刻,有些小心地道:“爹,您让我们回京做什么?娘和姑姑还有两个小表弟都在这里,我们还要看着他们呢…”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去,你别想我上当受骗”的样子。

李谦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然后做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道:“也没什么事。爹和承恩公正商量着正式组建水军的事,想着你们也大了,有些事你们也应该知道了。想把你们拎过去给爹麾下的幕僚端个茶倒个水的,让你们看看别人是怎么做事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慎哥儿已经跳了起来。

“愿意!愿意!我愿意!”他眉飞色舞,像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喜悦从心底流淌出来,让人看着也会跟着欢喜起来。

这可比和一群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玩官兵土匪的游戏好玩多了。

李谦挑了挑眉。

原来慎哥儿早就厌倦了和女眷们一起度假的悠闲。

他就说,他的儿子,怎么可能安于后院之中。

李谦为这样的儿子骄傲。

止哥儿呆呆地看了慎哥儿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他也跟着激动起来。

李世伯说,要带他们去李世伯的衙门跑腿…这,这是真的吧?李世伯的幕僚室啊,那可是当朝最厉害的幕僚室之一啊,好多人削尖了脑袋都进不了,他们就这样进去了?

止哥儿觉得自己有点晕呼呼的。

他掐了自己一下,紧紧地拽住了慎哥儿的胳膊,低声道:“李世伯是那个意思吗?让我们跟着他的幕僚做事?那,那我们是不是进了李世伯的幕僚室?”

慎哥儿的心像安上了翅膀似的,扑棱扑棱的就要飞走了。

他朝着止哥儿不住地点头。

止哥儿一声欢呼,也不怕李谦了,围着李谦一面团团地转着,一面雀跃地道:“李世伯,您可真好!您刚才和郡主就是在说这件事吧?我们去了肯定会很乖的,一定听那些先生们的话,让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滔滔不绝地保证着,慎哥儿朝着他使眼色,瞪眼睛通通止不住他的话,闹得慎哥儿恨不得上去捂了他的嘴。

这个止哥儿,兴奋起来什么也不管。刚才还怕他爹追究他们在背后议论长辈的事,现在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倒了出来,真是个傻子!

慎哥儿在心里腹诽着,也不管李谦会怎么想了,干脆把止哥儿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满脸是笑地对李谦道:“爹,止哥儿他太高兴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不过,他就是这样的,一高兴就有这毛病,爹您可别放在心上,听听就算了。我们都很高兴能跟着您回京城。你不是明天就要起程了吗?那我和止哥儿先回房间收拾东西了,还后还要去给我娘、姨母、姑姑等人辞行。你看你也忙了一天,早点去歇了吧!等会用晚膳的时候我们再去给您问安。”

巴不得李谦快点走的样子。

李谦直笑,觉得儿子这样天真又可爱。

“行!”他无意调侃儿子,爽快地站了起来,笑道,“那你们先收拾行李,明天卯时和我一起回京城。今天我就不陪你们用晚膳了,你们记得把该收拾东西收拾好了。”

两人齐齐应“是”。慎哥儿巴不得李谦快点走,止哥儿却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话没有问清楚,想再和李谦说什么话,看着慎哥儿的样子,他又不敢。

俩人别别扭扭地送走了李谦,止哥儿立刻不满地道:“为什么不留了李世伯在这里用晚膳,我还有很多的话没有问他老人家呢?”

慎可儿给了止哥儿了个鄙视的目光,道:“我要不早点把我爹打发走了,我们的那点事你可就一字不差地告诉了我爹。我爹肯定会心疼我娘事事恭亲,把我教训一顿的!与其这样,你还不如不张口。我的一点老底子全都让你给掀了。”

第1118章 陌生

止哥儿目瞪口呆,半晌才磕磕巴巴地道:“世伯,世伯不会如何的吧?”

慎哥儿冷“哼”一声,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止哥儿整个人都不好了,道:“别人都说你爹怕你娘,看来是真的了!”

“什么怕?”慎哥儿大怒,道,“那是敬重,敬重,懂不懂?”

止哥儿老老实实地摇头,道:“不懂!”

慎哥儿不想和他说话了,高声喊了贴身服侍的小厮进来给他收拾行李,又派了丫鬟去正房:“看看我娘和我爹在干什么?我想去和他们一起用晚膳。”

他马上要走了,他娘要到八月十五才回京,他想会有段时间见不到他娘了,他走之前要好好地和他娘说说话。

小丫鬟应声而去,很快又折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姜宪身边的一个丫鬟。

那丫鬟笑眯眯给慎哥儿行了礼,道:“王爷和郡主派奴婢过来请大少爷和止少爷过去用晚膳呢!”

慎哥儿马上就高兴起来。

他娘也惦记着他呢!

慎哥儿和止哥儿忙各自换了件衣裳去了姜宪那里。

谁知道屋里除李谦还有念慈两兄弟和他姑姑的三个儿子等人。

慎哥儿心里有点不高兴,但他还是打起精神来笑着和众人打着招呼。

李谦就笑道:“我难得来一次,大家一起吃个饭。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只管让郡主带话给我。”

几个孩子都恭敬地应诺。

姜宪就去了屏风后面的桌子陪白愫等人,男孩子们和李谦在屏风的外间。

用过晚膳,李谦又和他们一一说了话,大家这才陆陆续续地散去。

慎哥儿也跟着众人往外走,却被姜宪身边的小内侍拦住,笑道:“郡主请大公子进屋说话。”

他有些奇怪,辞了止哥儿,跟着那小内侍去了姜宪的内室。

姜宪伸手抱着儿子,低声笑道:“我们家慎哥儿不会心里不高兴吧?你们都长大了,你爹又难得来一次,怎么也要请念慈他们吃个饭,可我们也惦记着你明天要出远门呢!”

慎哥儿一下子就高兴起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把头埋在了姜宪的肩窝——他已经只比姜宪矮半个头了。

姜宪就爱惜地摸着他的头,温声道:“你还是第一次当差,记得多看多听多学,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你爹。若是吃了亏,也不必忍着,觉得有道理,就畅所直言,觉得自己没有道理,就要反省自己哪里做错了。再忙也不要忘了三餐。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身体不好,精神就不好,干什么事都不能干得好…”

和所有送孩子远行的母亲一样,姜宪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慎哥儿听的既甜蜜又苦恼。好不容易李谦推门而入,笑道:“你们母子还没有说完?要不要我再去练两页大字再过来?”

姜宪这才放开了慎哥儿。

慎哥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若有所失。

姜宪却拍了拍儿子的手,对李谦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跟他说的。他跟着你去了衙门,可就不是临潼王府的世子爷了,而是临潼王身边幕僚的小跟班了,你也不能像在家里似的宠着他了。有什么交待的话这个时候就告诉他,以后就要把他当成你的下属对待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慎哥儿的身份不同,他是李谦的继承人,是临潼王府的希望,是那些跟随在李谦身边的人的希望,那些幕僚虽然不会为难他,可也不会放纵他,所以慎哥儿去了还真说不准那些人是会把他当弟子般的教导还是当菩萨般的供着,只求他不要出什么事。

李谦想了想,笑道:“行,那我也叮嘱慎哥儿几句。”

可等慎哥儿从姜宪的屋里出来,屋檐下的灯笼早已点了起来,照在青石砖上,红彤彤一片。

在院子里一边乘凉一面等着慎哥儿的止哥儿远远地看见他就跑了过去,道:“你爹和你娘说什么了?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慎哥儿像被焯了水似的蔫蔫的,无精打采地道:“我娘倒是有点啰嗦的,我不知道我爹也这么啰嗦。”

“什么意思?”止哥儿睁大眼睛。

慎哥儿就把刚才的情景告诉了止哥儿。

止哥儿哈哈大笑,道:“你娘和你爹的话可真多!”

慎哥儿恼烦成怒,去捂止哥儿的嘴巴,止哥儿一溜烟地往屋里跑,慎哥儿追了上去。

两人你追我赶的,院子里一片全是止哥儿的笑声。

慎哥儿觉得好笑,也笑了起来,喊止哥儿:“别跑了,我们俩像傻瓜似的!”

止哥儿嘻嘻地笑,两人坐在了院子里葡萄架下的摇椅上。

柳娘子忙给慎哥儿收拾行李,第二天一大早,慎哥儿和止哥儿就跟着李谦回了京城。

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说是左家的管事,有事求见泉大奶奶。

门房见那青年相貌英雄,身姿笔直,非常的精神,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忙去能禀李冬至。

李冬至正和自己的三个儿子说着话,听说老家有人来拜访她,不由得一愣,道:“那管事可说他姓什么了没有?是奉了谁之命来见我的?”

门房的小厮笑道:“那管事说他姓左,是奉了左大人之命过来的。”

李冬至想不通左以明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左泉跟着曹宣出了门,也许那管事找不到左泉只好找到她这里来了!

她思忖着,让人请了左家的管事进来。

可进来的却是一个相貌完全陌生的男子。

李冬至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那男子却跪在了李冬至面前,低声道:“泉少奶奶,我实际上是奉了左大人之命来见郡主的。因事关重大,我不敢出示左大人名帖,只好先来见您了。还烦请你向郡主通禀一声,说杨俊杨大人的弟子樊攀求见。”

这怎么又扯上了杨俊?

李冬至惊魂不定,却知道不管是她大哥还是大嫂,都不是普通的人,这种事也就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内宅女子所能决定的。

她咬了咬牙,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跟我嫂嫂说一声。”

那人郑重地道了声谢。

李冬至匆匆去了姜宪那里。

姜宪听说后直皱眉,坐在那里沉思了半晌也没有说见不见这个所谓的樊攀。

白愫忍不住道:“怎么?这个人有问题吗?”

姜宪苦笑,道:“就算是这人有什么问题我也不怕,小汤山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王爷的人,若是他能在我这里得手,倒也是个人才。我就怕是麻烦找上门来了!”

第1119章 衣带

白愫不解,睁大了眼睛。

姜宪叹气,道:“有什么理由杨俊的弟子要通过左以明来见我——我担心杨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而且可能身陷囹圄或是早已遇害。

可杨俊这个人一直是她颇为欣赏的一个人,前些日子还推荐了李道给李谦。若他真有什么遗命,她无论如何也要帮一把!

“把他领了来见我好了!”姜宪颇有些无奈地道。

若真是遗命,她恐怕是管不了,只能委托李谦了。

姜宪身边的人去传了话,很快,那个叫樊攀的就被带了进来。

此时白愫和李冬至已经回避,隔着罗汉床后的屏风坐着,只有姜宪穿着件藕荷色的白条纱褙子神色悠然地坐在那里等着他。

他忙垂下眼睑,快步上前。

领他来的小丫鬟吓了一大跳。

站在姜宪身后的两个打扮得看上去二十出头了的丫鬟则紧张地上前一步,站在了姜宪的身边,只是差一步的距离,就挡在了姜宪的面前。

樊攀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姜宪的面前。

众人松了口气。

樊攀却开始解围在腰间的布腰带。

这下不止屋里服侍的,就是姜宪也变了颜色。

站在姜宪身边的两个丫鬟就朝姜宪望去,仿若在请姜宪示下,这件事该怎么办。

姜宪犹豫了片刻。

就算蔡霜当年,也不敢在她面前有任何的不敬。何况是这个她平生未见的青年。

她轻轻地摆了摆手。

樊攀已三下两下解下了布腰带,双手托着布腰带,眼角发红地跪行上前,悲恸地道:“郡主,这是禁卫军三千将士拼死拼活送出来的东西,还请郡主为皇上做主,为高大人做主!”

姜宪抚额。

她就知道没好事!

却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的复杂。

她没有接那布腰带,而是权衡了半天,才神色复杂地对那樊攀道:“是怎么一回事?你好好跟我说说!”

樊攀点头,眼睛更红了,道:“臣是禁卫军侍卫。从前曾经在杨大人手下当差,后来经杨大人推荐,进了禁卫军,在高大人身边当差。皇上南下,臣也随着高大人去了金陵。可就在不久前,靖海侯请了高大人去家里喝酒,高大人半道就开始吐血,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请大夫,高大人就去世了。后来金海涛就接掌了禁卫军。

“有些人不服金海涛管束,或被杀了,或被贬为庶人。

“二十天前,正是臣当值。贵妃娘娘病情加重,突然哭喊着皇长子的名字从寝宫里跑了出来。我等避之不及,纷纷四处躲闪。臣当时躲在了一处佛堂。谁知道转身却看见了贵妃娘娘身边的管事太监。他问我,是不是叫樊攀,是不是杨大人的弟子。

“臣应是。

“他就塞给了臣一条布腰带,让臣系着这布腰带出宫去见杨大人,并把这布腰带给杨大人。

“臣正在迟疑间,那内侍已一溜烟地跑得不见了踪影。

“臣不敢细想,系着那条布腰带继续当差。

“金大人好像也没有察觉到什么。那天臣和平常一样出了宫。

“臣觉得这事事关重大,没敢回家,在街上买了一匣子点心就去了杨大人家,把事情的经过跟杨大人说了一遍。

“杨大人当时脸色大变,拿着布腰带去内室看了半天才出来,然后就吩嘱臣把这条布腰带无论如何也要送到郡主的手上来。

“臣就照着杨大人的咐嘱,先是向禁卫军请了事假,悄悄渡江北上。

“不曾想船刚刚走到镇江码头,我就听说杨大人家被满门抄斩,连尚在襁褓的小孙孙也没有放过…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知道只有郡主能为杨大人报仇,能为高大人报仇。”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杨俊的名帖,眼角含泪地道:“这是臣临行前杨大人交给臣的,只不过杨大人告诉我,若是能不用这张名帖,还是尽量不要用这张名帖。我想,杨大人肯定是怕惹火上身,又怕臣不能见到郡主…”

樊攀说着,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

姜宪坐在那里好一会都没有动弹,脑子里子一片空白。

是她力主赵玺坐上了帝位,可却有那么多人因为赵玺死去。

她难道做错了?

“杨大人是怎么死的?”她冷冷地问。

是因为这根布腰带,还是单纯的因为赵啸看杨俊不顺眼,要铲除异己?

姜宪没等樊攀回答,“腾”地一声站了起来,高声让人送信给李谦,让他立刻就返回小汤山。

小厮不敢耽搁,小跑着去传话。

姜宪则在樊攀一直高举着的衣带旁站定,盯着那衣带就像盯着蝗虫似的,虽然厌恶,却怕它跑出来祸害人间。

樊攀一动不动地举着那衣带,整个人仿佛都成了一尊雕塑,透着一种倔强的固执。

两人僵峙着,屋内的光线渐渐黯淡下来。

姜宪长叹,最终还是伸手拿过了樊攀中的布腰带,轻声道:“你先下去歇几天,等王爷过来了再说。”

樊攀重重地给姜宪磕了三个头,这才退下去。

姜宪却看也看也没看,把布腰带甩在了旁边的小几上。

半夜时分,李谦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