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他从平凡上人招中悟出的一记。两人交手一招后,各自竟然住手,一起回身注视场中拼斗,每当两人悟出一招,就回身对拆一招,然后又自潜心思索。这场惊天动地的拼斗,倒便宜了这两个青年高手,两人在不知不觉间都悟出了许多平日无法想到的妙招。

  但是辛捷因为新近跟平凡上人及慧大师学了两套绝世拳法,许多精微之处尚不能贯通,这时目睹两人全力施为,尤其得益匪浅。

  那三对人拼拆千招之后,辛捷自己还不觉得,金鲁厄却是惊怒不已,他只觉辛捷每发一招,功力似乎就增进几分,自己虽然全力苦思,但是仍然追不上辛捷的进境!

  石林阵东面,无极岛主和盘灯孚尔也打出了真力,两人各自施出平生绝技,招招抢攻。

  无恨生年龄虽在世外三仙中算是最小,但是他曾服食仙果,功力之高,比起平凡上人来也不多让,那盘灯孚尔一连换了七种掌法,始终无法抢得先机。

  只听得无恨生大喝一声,单掌如风捣出——

  盘灯孚尔单脚钉立石笋上,身体一圈,另一只腿如铁棍般盘旋扫出,劲风之盛,竟令无恨生衣袂飘起。

  无恨生大喝一声:“来得好——”

  身躯跃在空中,双掌双云般抹下,待盘灯孚尔挥拳相架,他突然单掌急捣而下——

  盘灯孚尔用足力道,往上一扳。

  无恨生心中一凛,猛然使用一式“惊鸿一瞥”,双脚连环交相踢出。

  无恨生一着失策,竞走险招。盘灯孚尔浸淫武学已有八十余年,脑筋转都不转,手指疾伸,点向无恨生脚踝上的“公孙穴”。

  这“公孙穴”位于脚踝骨间,假若让人点着,一条腿立刻得废,无恨生临危不乱,脚板用力往内一扭,护着“公孙穴”,用脚背脊部迎向盘灯孚尔。

  这一招用得又奇又险,盘灯孚尔一点走空,收掌不住,一掌打在无限生的鞋上,身体不由一晃。

  无限生用了如此险招,才算勉强渡过难关,不由大怒,冷冷对盘灯孚尔道:“好——哼——”

  话方出口,蓦然想到对方根本不懂汉语,说了也听不懂,不由哑然失笑。

  无恨生何曾如此狼狈过,心中怒火膺腾,一式“平步青云”,身体陡然上升,盘旋在盘灯孚尔上空,蓦地里用一式“泰山压阵”之式,向下虚虚一按。

  盘灯孚尔从无恨生神色间便可看出对方已是真火上升,出手之间,怕是致命的招式,不敢分毫大意,凝神以待。

  无恨生一式劈出,盘灯孚尔哈哈一笑,双拳合握,向上空冲击一拳,看他的招式倒有点像中原的“冲天炮”的招式,但威力却是大得出奇。

  无恨生和他一拼,身体陡然被一股大力道向上一托,不但自己攻敌的功力全失,反被回敬过来。

  再看那盘灯孚尔时,只见他身子微微摇晃,显然比自己还要吃亏,不由豪气上冲,哈哈一笑,真气竟在空中一散一收,已转混浊的那一口真气为之清纯,双掌一划,再度向下虚虚一按。

  盘灯孚尔已知无恨生乃是要在空中和自己硬拼,这样打下去,对方可以把身体升高化开劲道,自己只好被人家像钉钉子一样钉入土中了。

  心念一动,竟踏八卦方位而行。

  同时间双拳也不断往上冲击,抵御无恨生下压之式,而自己边行边打,也把无恨生的力道化于无形。

  这样一连数次,无恨生打得性起,喝声:

  “好,再接一招!”

  他这话并非是和那盘灯孚尔说的,倒是为自己吐气开声助强拳势所发,是以话声如喝,直可裂石。

  喝声才落,无极岛主无恨生双拳一左一右,运用“双雷灌耳”之式,合击盘灯孚尔天灵两侧。

  盘灯孚尔虽然双拳一错,有若两条出洞长蛟,竟一合一分地,反击无恨生夹击的两条手臂上的“肘穴”。

  无恨生早料有此,闪电间一缩手,左手当胸,右手拇指中指凸出有若袋形,疾划而过。

  这一式乃是无恨生平生绝学,唤作“白鹿豹袋”,有不可思议的威力。说时迟那时快,无恨生右手闪电疾出,从右手下侧翻出一叩,叩向盘灯孚尔胸前“市井”穴道。

  兵法上有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无恨生早料盘灯孚尔会分击自己左右手,偏空出中盘,是以预先出招走中宫,入洪门,下杀手!

  盘灯孚尔不虞有此,双手分开,招式用老,收招不及,眼看只有等死,但他如此功力也不肯就此服诛,双腿连抬,踢向无恨生即将落地的下盘。

  无恨生冷冷一笑,右手攻势不变,双足一荡,一口真功灌注,往上一翻,巧妙地闪过盘灯孚尔的攻势。

  这一来一口真气即要灌注下盘,又要灌注攻敌,非是无恨生此等功力,也不足以成功。

  无恨生眼看一击成功,而大小戢岛主好似和那二佛正对斗得难分难解,心中不由踌躇满志。

  蓦然,他忽觉胸口一紧,真力飞快地散去,不由大吃一惊,微微嘿了一声,努力提起一口真气,他不提也罢,一提之下,胸口竟是一阵剧痛。

  身体再也支持不住,砰的跌在地下。

  盘灯孚尔本已无救,但仍存着两败之意自然的伸手一弹,击向无恨生喉咙,这一式乃是攻所必救,而他自己也刚好可以逃出生命。

  无恨生真功陡然之间散失,敌人攻到自己要害,一种极其自然的反应促使他努力往后移了一点。

  “呼”的一声,盘灯孚尔一击走空,仅拂过无恨生的衣襟。

  盘灯孚尔也不知无恨生为何陡然之间竟会如此,他自恃身份,不好再上前下手,呆在一旁。

  这一来四对交手的人都停下手来,无恨生倒在地上,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数次想提真气,但都徒劳无功,不由急得冷汗直冒。

  平凡上人来到他的身边,按了按他的脉息,却丝毫没有异状,不由束手无策,而慧大师和辛捷也都心急十分。

  那一边恒河三佛和金鲁厄四人,也是呆呆地发怔,只有金伯胜夷的脑筋飞快地转动着。

  恒河三佛中以金伯胜夷马首是瞻,虽然他是伯罗各答的师弟,但为人甚工心计,是以可说是三人中的智囊。他犹豫不决,心中不断忖道:

  “这俊美的中年书生不知是怎么回事情,看他那倒地不起的模样倒像是癫症发作一般,假若咱们此时发动攻势——嘿——”

  念头闪过他的脑际,他脸上现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但是接着又想道:“不过,假若我们乘机攻击,至多不过把那中年书生打死,弄得好的话顶多加上那姓辛的小子,而那两个大小戢岛主却是奈何他们不得,嘿,这对咱们名头可大有损失,真可谓得不偿失——”

  须知恒河三佛虽然没有道义可言,但是平生极爱惜羽毛,是以金伯胜夷犹豫不决,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那边大戢岛主十分焦急,运用内力打入无恨生体内,但效果却是完全相反的,而且无恨生还像是受了很大的痛苦,这倒是大戢岛主料想不到的。

  慧大师站在一旁,注视着无恨生的脸色,觉得他面上苍白之间还微微泛出乌青,慧大师见识多广,心中有数,知道必是什么内疾突发,但她却也不明白以无恨生这等功力岂会有内伤伏在体内而他自己都不明白?

  金伯胜夷一再沉吟,终于朗朗道:

  “喂,今日之事,你们已有一人病发,咱们恒河三佛岂能再和你等过招,嘿——是以今日——”

  他话未说完,大戢岛主已知他意,心知他明白决讨不了好去,不如见好便收,再放一段顺水人情,不由哈哈一笑。

  金伯胜夷微微一顿,又道:

  “是以今日之事,便此作罢,你们中国有句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嘿,咱们日后有暇再来讨教,今日多谢四位的高招啦,就暂作别——”

  他用汉语和天竺话语各说一次,还得意地干笑了数声,一摆手,便想和其余三人一同走去。

  慧大师忽然冷冷一笑,道:

  “你们能走得出去么——”

  金伯胜夷一怔,打量一下四周,“归元古阵”他们是领教过的,果是奥妙,虽是在石笋阵上,但仍是茫然不知如何落脚。

  慧大师冷笑一声,一发一语,纵身便往前走。

  金伯胜夷等人知她是在领自己出阵,不敢再出大言,跟在她身后,一同走出古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