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加大尔似乎没有想到中原高手真有一手,他愈打愈是心喜,脸上露出笑容,掌势却越来越凌厉,那吼声也变得更响更密,真是势比奔雷,好多人忍不住要用手蒙住耳朵。

苦庵上人脸上始终镇静得很,拼出数十年修为和他抢上风,心中却渐感不妙——

赤阳道长心中暗惊道:

“这夷子拳脚好生厉害,幸好我方才没有下去打头阵,否则…真不堪设想,咱们五大剑派中实在也只有苦庵上人能支持得住——”敢情赤阳道长和剑神厉鹗都是长于剑术而疏于拳掌。

那儒生打扮的夷人始终神态自若地看着中原群豪,对那边疾斗瞧都不瞧一眼,似乎早就料定胜券在握。

刚刚拆到百招上,那加大尔大喝一声之后又怪叫一声,大约是汉语“着!”的意思——

只见他一拳从出人意料的古怪地方打出,眼看苦庵就将不敌,厅中群豪大惊失声——

但苦庵上人数十年功力非同小可,峨嵋“神行迷踪步”也是武林一绝,只见他连踩迷踪,只能避过!

加大尔停手不攻,咦了一声,又是一招怪招拳施出——

苦庵上人连连倒退,但却仍是勉强避了开去。加大尔又是大咦一声,才挥拳而上——

一连三招,加大尔咦了三声,似乎苦庵上人早就该败的样子,苦庵上人不禁又急又怒,但加大尔招式委实太怪,莫说发招还击,就连自保也成问题。

大约是第一百一十招上,加大尔仍是咦了一声后,一拳打出,脚下却抽空连扫三脚,苦庵拼命一闪,虽然躲开了去,但嚓的一声,襟上僧袍被撕下一大幅。

群雄一声惊呼,但立刻变得死一般的沉寂,所有的人心都如压上了千斤铁块。

苦庵上人铁青着脸,缓缓道:

“这一场贫僧认输——”

加大尔听不懂汉语,又听众人惊呼,以为苦庵仍不服输,竟气得大叫一声,全力对准苦庵当胸一拳——

苦庵新败之际,神不守舍,等到发觉时,已自不及闪避,眼看加大尔这一招惊天动地之拳劲就要着实打中——

群雄发出一片怒吼声,根本听不出是骂什么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砰的一声,厅门被人一脚踢开,一条人影如飞而至,呼的凌空挥出一掌,迎向加大尔的一拳——

砰的一声闷响,加大尔竞被震退两步,那人乘一震之势退飞出丈余落在墙边!

众人定眼看时,只见来人是个英挺青年,大部分人都甚感眼生,一部分人却大呼出口:

“武林之秀!”

来人正是新近名满江湖的武林之秀孙倚重!

众人立刻爆出一声震天价的叫好声,虽然第一场是苦庵输了,但孙倚重这一掌似乎使众人出了一口鸟气似的。

那些不识孙倚重的人都不禁窃窃私语,他们不料武林之秀的功力如此之高,而人却如此年轻。

第三十一回 平凡上人

吴凌风未见过孙倚重,悄悄对辛捷道:“这武林之秀功力的确深厚!”

辛捷点了点头道:

“不错,我和他交过手——”他想起那莫名其妙的一场打斗,真恨不得要现在就上去向孙倚重问个清楚。

那“儒生”压制住加大尔的怒火,朗声道:

“方才第一仗大家有目共睹是敝师兄胜了,现在就由在下金鲁厄向中原英雄讨教第二场——”

说罢也不见他作势用劲,身体陡然飘起,直落在七丈之外的大厅中心,落下时轻如落叶,但当他一步跨开时,青砖的地上竟现出两个半寸深的足印。

众人忍不住惊叫出声,无一人再敢出战,赤阳道长和谢长卿互望了一眼摇了摇头,一无可施——

莫说他们,就连辛捷也自觉办不到这手功夫,而这金鲁厄年纪看来不过三十,不知怎地竟有这深功力?难怪他狂骄如斯——

金鲁厄一连叫了三次,中原英雄竟无人能出战,他不禁更是趾高气扬,得意万分。

辛捷愈瞧愈不顺眼,正待舍命上前,忽然刷的一条人影飘向中厅,朗声道:

“在下孙倚重向金英雄讨教几招。”

武林之秀方才那掌震加大尔的一手十分漂亮,哪知金鲁厄冷笑一声道:“你不是对手!”

接着又加一句:“你和加大尔斗斗倒是一对儿!”言下自负已极。

孙倚重又惊又怒,他也自知不是金鲁厄对手,而且自己身上还负着天大的责任,想到这里不禁进退两不得,大是尴尬。

辛捷热血上涌,又待挺身而出,忽然一个极为和蔼可亲的声音:

“好啊,娃儿,终于找到你了,快跟我走——”

那声音极是低弱,但是全场每个人一字一字听得无不清晰之极,把一些其他的声响全部压了下去,不禁都是一惊,齐转过脸来一看,只见一个白髯老者笑眯眯地在辛捷身后。

这老者红光满面,笑容可掬,白髯已纷纷变成米黄色。众人对这老者皆甚陌生,显然不是原在厅中的,但是放着这大厅人在,竟没有一个人瞧见他是怎么进来的。

辛捷却是大喜望外,原来这老者竟是世外三仙之首的平凡上人!

平凡上人又摧道:“娃儿,快跟我走啊!”

辛捷不觉一怔,心道:“你要我到哪里去啊?”

平凡上人见辛捷的模样,忽然道:

“我那大衍十式最近又创出一招来,极妙不可言,你快跟我去,我好教给你。”

辛捷嗜武若狂,与关中九豪一战之后,又领悟了不少诀窍,闻言自是大喜——

旁的人却弄得莫名其妙,只见老头子嘴唇微微连动,却听不到一丝声音,原来平凡上人施出了上乘的“传音入密”功夫。

但是辛捷立刻想到这场中原武林胜负之争尚未了结,于是对平凡上人道:“晚辈尚要待这里的事打发了才能——”

平凡上人急道:“这里的事有什么要紧,你跟我走啊,否则我老儿可要输给那慧大师——”

大概是他想到说漏了嘴,连忙停住,但辛捷已大感奇怪,怔然望着他。

众人只见平凡上人嘴巴连动,辛捷却脸色时喜时怔,不禁更加糊涂。

平凡上人想是急得要命了,竟忘了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大声嚷道:

“这里的事有什么要紧啊?”

这下子众人可听清楚了,那金鲁厄本就不耐平凡上人的打扰,这时冷冷接道:

“老匹夫不知深浅,胡言乱语些什么?”

平凡上人不知有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了,闻言不禁奇道:

“你再说一遍。”

众人见他模样古怪,都不禁失声大笑,金鲁厄大怒道:

“我说你这老匹夫胡言乱语,还不给我滚开?”

平凡上人道:“我老人家看你像是有甚急忙的事,你且说给我听听。”

这时忽然一人惊叫起来:“你们看,你们看!”

众人低头一看,一起惊叫起来,原来地上被金鲁厄踩陷下去的两个脚印这时已恢复了原状。

平凡上人却嘴带笑容,一语不发。

众人虽不知这是什么功夫,但都知这比金鲁厄踩陷青砖又不知难了几倍。

,金鲁厄也是大惊失色,心想:

“今番完了,不料中原有这等奇人,分明气功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但他原是猾诘无比的人,心中一转,暗道:

“看他年龄,辈份必然极高,我且激他一激。”

当下改容道:

“刚才言语冒犯,尚望前辈多多包涵,敝师兄弟此次奉师命前来完全是欣慕中原武学,敝兄弟和这些好汉已定了比武之约,原是——”

众人听了各个大惊,心想:

“这两个夷子已是这等难惹,原来他们还有一个师父!”

平凡上人却喜道:

“原来你们是要比斗的,那敢情好,快快打给我老人家看。”

金鲁厄大喜道:

“那么咱们请老前辈指正——”心中却道:

“这样一来这老鬼是不好意思动手的了,只要我胜了这一仗就是大功告成。”

当下大声又向群豪挑战一遍,赤阳道长竟然不敢应战。

那武林之秀却陷入深思中,低头不语。

辛捷眼中显出凛然之色,他正要动步,吴凌风悄悄问道:“捷弟,你要上去?”

辛捷毅然点子点头,吴凌风低声道:“捷弟,还是让我试试——”

平凡上人的密音又传入辛捷耳中。“小娃儿你自信打得赢?那蛮夷武功强得很呢。”

辛捷低声道:“晚辈自忖不是对手——”

平凡上人怒道:“你再说一遍——”

辛捷道:“晚辈自感恐非对手。”

平凡上人问道:“我老儿是否曾经教过你武艺?”

辛捷道:“前辈成全之恩晚辈永不敢忘。”

平凡上人道:

“这就是了,你算得我老人家的半个徒儿,你想想平凡上人的徒儿能不如人家么?”

辛捷瞪然不知如何回答。

平凡上人忽然想起自己来此的原意,神秘地笑道:

“娃儿我看你真气直透神庭,功力似乎比在小戢岛时大有进展,你用全力打我一掌,试试你到底有多少斤两?记住,要用上全力——”

辛捷不知他是何意,只知道他真要试试自己是否敌得过金鲁厄,当下力贯单掌,尽力打出——

碰的一声,平凡上人双肩竟是一摇,险些立足不住,他不禁大喜道:

“成了,成了!”

辛捷以为他是说自己能和金鲁厄一抗,不禁大奇。

而更奇的则是旁观的群豪了,他们听不见平凡上人的传音入密,只见辛捷时惊时怔,又打了平凡上人一掌,真是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那浑蛮子加大尔不耐已极,问道:“希里沙,加巴罗也胡亚?”

他的意思是:“师弟,这老鬼在干什么啊?”

平凡上人似乎懂得他的话,闻言大怒道:“丝巴井呼,格里摩诃尔星基。”

他说的竟也是蛮人的语言,金鲁厄不由大急,因为平凡上人是说:

“你敢骂我老人家,我要教训你。”

金鲁厄忙用汉语道:

“老前辈歇怒,家师曾一再叮嘱他不可开罪中原前辈高人,他是浑人,前辈不要计较。”

他言下之意不过是提醒平凡上人乃是前辈高人,那就不能以大压小。

平凡上人道:

“他欺我中原就没有人懂得梵语,啊,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大压小,好,好,你方才不是在挑战么?我马上要我徒儿应战。”

说着对辛捷招招手道:“娃儿,来,我教你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