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瑛心中大起反感,朗声说道:“我不是怕你才来救你,我是瞧在你被狗皇帝幽禁的份上,才来救你!”那人又“咦”了一声,随即叫道,“好,好,那你快救吧!”冯瑛一跃而前,宝剑上下挥动,转眼之间,将那人的脚镣手铐全都斩掉。那人赞道:“好一把宝剑!”外面的脚步之声,已到牢前。那人忽道:“喂!你知道额音和布在宫中吗?”冯瑛道:“在的!”那人说道:“看你样子,武功不弱,记着,额音和布的命门是坎火离水之穴,你用宝剑刺他!”冯瑛正想问坎火离水之穴在人身哪个部位,只听得外面人声嘈杂,惊叫:“是谁打开了牢门?”又有人急声叫道:“来,你瞧那荷塘上的浮尸,咦,呀……那不是送饭的太监么?”那人对外面的嘈杂,全不在意,自己伸拳踢腿,舒展筋骨,冯瑛听得他的骨节格格作响,知他的外功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境,心中虽然对他厌恶,但想到“同舟共济”之语,也喜得一高手相助,有望逃脱。正想说话,那人已沉声说道:“你用宝剑替我开路,你听不听话?”抻手推她。冯瑛正想骂他:患难相助,何必如此?话未出口,忽听得外面有人叫道:“八贝勒,八贝勒?怎么,难道逃走了吗?”更高声叫道:“八贝勒,八贝勒!”冯瑛惊然一惊,身形一闪,躲过一边。但听得那人低声说道:“你已知道我的身份了,你助我逃难;他日我若登大宝,封你做正宫娘娘!”

  原来此人乃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康熙的第八子允祀。在夺位的诸皇子中,允祀也是图谋极力者之一。他虽然不似十四皇子允禵手握兵权,但他自幼学西藏红教喇嘛的武功,又是天生神力,所以雍正对他也甚为顾忌。雍正登位之后一年,根基已固,才敢对他动手。他和红教喇嘛本有同门之谊,当他还是皇子之时,额音和布还是他的心腹。到雍正夺嫡之后,暗中收买了额音和布,才利用额音和布之力,出其不意,将他擒获。其时雍正还未将诸皇子羽翼完全翦除,杀之恐生变乱,故此只削掉他的亲王封号,禁于高墙,将他改名为“阿其那”,即是满语中“狗”的意思。每日喂以狗食,对他百般凌辱。

  冯瑛被允祀威胁利诱,迫她相救,不觉大怒,哼了一声,说道:“你们狗咬狗,骨肉相残,关我什么事,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当今皇上我尚且不放在眼内,谁稀罕做你的正宫娘娘!”允祀骂道:“好一个不受抬举的小贱人!”牢门外的人惊惧允祀神勇,不敢闯进,但听那脚步之声,却是愈来愈多。允祀忽道:“好,咱们同闯出去,彼此相助,逃难之后,各走各的!”冯瑛道:“这还像话。”

  牢门外火光一闪,似是已有高手赶来,开始进入黑牢,允祀目露凶光,突然向前一扑,喝道:“借你的宝剑给我!”冯瑛轻功卓绝,且有防备,焉能受他暗算,反身一跃,掠过他的头顶,允祀回身又扑,迅如疾风,冯瑛身形飘动,陡然双掌一带,使出借力打力的内家柔劲,就用允祀猛扑之力,将他的身子趋势一抛,抛出牢门!允祀虽是武功精强,但却万万料不到冯瑛小小年纪,却会这样上乘的内家功夫,顿时头下脚上,翻到地上!

  冯瑛心道:“我本有意相助,你却这样自私。”拔出短剑,隐在墙角。但听得牢门之外叫声四起,原来允祀练有金钢手铁布衫的功夫,众武士正想合力将他擒拿,被他猛然一个翻身,随手一抓,便将两人甩下荷塘!随着听得哈布陀大声喝道:“阿其那,你胆大包天,皇上宏恩,赦你不死,你还妄想逃走吗?”允祀回骂道:“你才是阿其那!吃我一掌!”随着噼噼啪啪的打斗之声,脚步追赶之声,似乎是允祀已冲出重围,哈布陀正在率众追赶!

  过了一阵,人声渐远,冯瑛松了口气,想道,“他们骨肉相残,正是我脱险的机会。”沿着墙壁摸索,向外面窥探。门外人影一闪,蓦地里又有一人闯进牢来,冯瑛身形一弓,唰的一剑向人影刺去,冯瑛这剑,又狠又快,不料却搠了个空,“铿”然声响,剑尖刺入一石壁,急切间竟拔不出来!

  冯瑛这一惊非同小可,忽听得那人低声说道:“冯姑娘,你不要慌,快跟我来。”冯瑛指尖运劲,拔出宝剑,凝神一看,只见对方白发苍苍,手持拐杖,一派老迈龙钟之态,身上穿的却是卫士服饰。冯瑛右剑待敌,左掌护胸,喝道:“你这样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替狗皇帝卖命吗?”冯瑛以为这老卫士是要带她去见雍正,左掌右剑,都已蓄劲待发。那老者微笑说道:“不错,你小小年纪,倒很精细。可是谁说我要替狗皇帝卖命呵?”冯瑛见他也骂皇帝,愕然间道:“你是谁?”那老者道:“我是奉甘大侠之命,接你出去的!”冯瑛未敢相信,仍然捏着剑诀。那老者又笑道:“你听过侯三变的名字么?我就是他!”侯三变乃是以前救过唐晓澜的老卫士,后来叛变出宫,随冷禅和尚隐居的。这段故事,冯瑛早听唐晓澜说过,不禁又惊又喜,道:“啊,原来你就是侯老伯伯。”插剑归鞘,上前施礼,冷不防,那老者却拍的一掌打到她的脸上,顺手一抹,冯瑛只觉湿腻腻的,有一股臭味,眼睛都几乎睁不开来。

  但这一掌轻飘飘的,打在冯瑛脸上,丝毫也不见痛,只是把冯瑛吓了一大跳,宝剑还未拔出,那老者已说道:“冯姑娘,你别见怪,不给你涂一面污泥,你怎么走得出去?荷塘里的烂泥是有点臭,你忍着点儿。”冯瑛一想,这老者武功甚强,若然真个暗算,那一掌便可把自己的头颅打碎。信他没有恶意,那老者将手揩抹干净,又把一个小布包掷到冯瑛眼前,道:“快换上这套衣裳。”说罢背转身子。

  冯瑛展开一看,却是一套太监的服饰,笑道:“你真想得周到。”边换衣边谈话,这才知道,原来甘凤池和吕四娘在她进宫之后,焦急异常,想来想去,才想到侯三变和冷禅隐居西山,他们和宫中的一些卫士甚熟,或有办法。同时,以前落脚之点,已被识破,亦不可再居,因此甘凤池等一班人便连夜搬往西山,找着了冷禅和侯三变想法。

  侯三变虽然年老,仍极热心。本来他已叛变出宫,若被捉着,便是死罪。他恃着熟悉宫中情况,有几个老卫士又是他的心腹之交,受了甘凤池的请托,不辞冒险,居然在第二天便混入宫中。可是宫中上一辈的老卫士所剩无几,而且势力已微,根本不受重用,无法接近皇帝。要不是这晚闹出允祀破牢之事,侯三变休想探出冯瑛下落。

  冯瑛换了衣裳,正拟随侯三变出去,忽听车门外又有人声,冯瑛挥动宝剑,便想冲出,却被侯三变一把拉住。

  门外的人嚷道:“老侯,你好大胆!”冯瑛捏了一把冷汗,只听得侯三变笑道:“雷老二,进来吧,外面怎样了?”片刻之后,牢门外又走进一个老卫士,燃着松枝,照见冯瑛,惊愕不已。侯三变道:“我要护这小哥出去,你有法子吗?”那雷姓的老卫士正是收藏侯三变的人,道:“原来你是为了他冒险进宫的吗?”心中奇怪为何侯三变会为一个小太监甘冒性命之险。上前来拉冯瑛,冯瑛身子一缩,那老卫士何等精细,已看出她脸上泥水淋漓。笑道:“原来是个妞妞。外面虽然天黑,你的脸可还该涂得均匀一点,这样在霎眼之间,还可骗过。喂,老侯,她到底是谁?”侯三变道:“她是当今皇上册封的贵妃!”那老卫士“啊呀”一声,矫舌难下,讷讷说道:“你,你,你这不是要闹出大事吗?”侯三变道:“他不止是皇上新册封的贵妃,又是天山剑派的唯一传人,易老先辈的关门弟子!”那老卫士怔了一怔,恍然道:“啊,啊!怪不得你这老头儿如此卖力。原来是为了救天山女剑仙的弟子,天山剑派,我心向往之,已数十年矣,难得有此机会,我也当为易老剑仙尽一点力。”要知易兰珠辈份之尊,并世无二,剑法之妙,天下知名。武林中人仰之如泰山北斗,所以尊称她为“女剑仙”,以有机会效劳为荣。

  侯三变笑道:“雷老二,你也要走了吗?”那老卫士道:“在宫中吃饭等死,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随你走了。”侯三变道:“那允祀如何了?”老卫士道:“在外面与哈布陀等恶战。西华门外卫士最疏,要逃走正是机会。喂,你怎么如此精灵,会知道她藏在牢里?”侯三变道:“允祀练的是红教武功,那荷塘中的浮尸,颈有指痕,骨却未碎,显然不是他弄死的。除了她还有谁?”冯瑛也正有此疑问,听了疑团顿释。当下放心随侯三变走出牢门。

  皇宫殿宇连云,地方广阔,众人都被允祀之变吸引去了,对搜索冯瑛之事,反而放松,侯三变带了冯瑛专拣僻路走出西门,月明星稀,他们穿的又是卫士和太监的服饰,加上有那雷姓的老卫士在前探路,竟然容容易易的走到了西华门。

 

  西华门守门的卫士名叫雷海音,是管血滴子的一个大头目,遥见侯三变走来,以为他是宫中卫士,问道:“喂,听说允祀已被哈布陀生擒,里面正闹得天翻地覆,你们为什么不去瞧热闹?”侯三变道:“我们正是奉命去搜捕他的党羽,你快开门。”雷海音问道:“有文书吗?”侯三变道:“给他!”冯瑛一跃而前,倏然一剑刺去,那雷海音就是当年捕拿周青之人,武功颇是了得,冯瑛一剑刺去,居然给他避开,大声叫道:“快捉反贼!”冯瑛连环疾刺,唰,唰,唰,一连三剑,雷海音施展全身本领,仅仅避得两招。

  第三招冯瑛使出了天山剑法的绝招“明驼千里”,剑锋一旋,向下反刺,雷海音向上一跃,脚跟正好被剑尖刺着,登时一个倒栽葱跌翻地上,侯三变立刻扭开铁锁,冷不防城墙上有两人跃下,人未到,剑先到,双剑齐刺侯三变颈项,这两人却是海云和尚和他的徒弟黎族酋长火云峒主龙木公。

  海云和尚本来是威震海南的剑师,可惜他时运不济,自应允祯之聘,出山之后,连吃了几次败仗,降到只做一个普通的卫士统领。心中愤愤不平,久图立功自显。这一剑乃他平生功力所聚,凌厉非凡,满以为一剑便能将敌人了结。那知侯三变功力亦极精纯。见他剑势既凶且劲,竟不救敌招,先攻敌手,身躯一矮,右拳捣敌小腹,左脚又向上一挑,踢他肾门命穴。这两招都是攻敌之所必救,海云和尚迫得身形一闪,剑锋斜偏,贴着侯三变颈项刺出,虽然是只差毫厘,却已给侯三变平安度过。

  龙木公的剑势来得较慢,一剑刺下,扑了个空,正待换招再刺,说时迟,那时快,冯瑛的剑矫若游龙,已从旁杀到,剑光飘瞥,弹指之间,已连下几次杀手,龙木公虽非庸手,却哪能挡得了这妙绝天下的天山剑法,不到五招,手腕便被刺伤,长剑叮当堕地!这时侯三变和海云和尚正打得难分难解。冯瑛运剑如风,鹰翔隼刺,海云和尚见不是路,越墙便跑。侯三变与冯瑛急急开了城门,从皇宫后面的景山逃跑。到卫士们追出来时,他们已越过景山,不知去向了。

  甘凤池、唐晓澜等在西山等得正急,直至第二日早晨,才见侯三变和冯瑛回来。问起经过,唐晓澜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吕四娘微微笑道:“以后你可别再胡闯了,要做什么事情,大家先商量了再做不好吗?”冯瑛好不惭愧,低头说道:“累你们担心了。”吕四娘一笑将她拉近身旁,替她整理蓬松的云鬓。至于脸上的污泥,她早已在途中揩抹干净了。

  冯瑛在宫中一天一夜,时间如此之短,便能脱险,说来实属万幸。可是经此一来,唐晓澜七日之期只剩五天了。冯瑛一想起来,不由得心中大急,问唐晓澜道:“你觉得怎样?”唐晓澜道:“也没什么,只是气力好像一天不如一天。”冯瑛目蕴泪光,泫然欲滴。唐晓澜哈哈大笑道:“其实这样死法,也是佳事。天下能有几人预知死期。又得良友在旁,从容话别!”唐晓澜故作旷达之言,冯瑛听了,越发伤心。吕四娘道,“瑛妹,事情还未绝望,你随我走一趟吧。”冯瑛一跳而起,道:“水里火里,我都随去。”正是: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费尽心机 名医解奇症

   浪抛精力 妙药付东流

  吕四娘笑道:“用不着如此紧张,我只是要你陪我去请医生罢了。”冯瑛奇道:“请医生?是不是那个姓叶的医生?你不是说他得罪权贵,已弃家远走了吗?”吕四娘道:“弃家则有之,远走却未必。七哥已查出线索来了。你休息一会,就随我走吧。”

  原来这医生名叫叶寿常,别号废园,今年已近八十。他是六七十年前京都名剑客石振飞的外甥,石振飞和无极派上两代的宗祖傅青主乃是至交。叶寿常二十来岁之时,傅青主尚健在,叶寿常酷喜医术,曾得傅青主指点,因之乃成一代名医。他少时文武全才,本来颇有志于功名,得傅青主指点之后,又明夷夏之辨,自此甘心澹泊,遂号“废园”。到了他六十之后,人都尊他为“废园老人”而不名。月前皇帝的一个贝勒迫他治病,他不愿去,星夜弃家出走,向外扬言是到江南投亲,以息那贝勒之怒。其实是避到怀柔县一个朋友的家中。甘凤池托在京的一个帮会龙头查探,已查知他那个朋友是怀柔县一个小士绅,名叫陆康,平生读书明志,不求闻达,善弹古琴,废园老人每年总有一两次要到他家听琴的。

  冯瑛问道:“怀柔县离这里多远?”吕四娘道:“约莫二百里吧。以我们的脚程,一日可到,两日或至迟三日便可来回。绝对不会误了期限。”冯瑛大喜,放心睡了一觉,吃过了午饭,便和吕四娘动身。

  傍晚时分,到了昌平,离怀柔县仅有五六十里,依冯瑛之见,连夜便要赶去。吕四娘笑道:“他们是住在怀柔的一个乡下。乡人习惯早寝,我们又未知他的家门。半夜要找乡人打探,甚是不便。而且那老头子已近八十,就是找到了他,也不好意思要他半夜动身呀,急也不急在这晚,明天一早再去吧。”冯瑛想想也是道理,便和吕四娘同在昌平投宿。

  一宿无话,第二日一早,天色微明,吕四娘便和冯瑛施展轻功,一口气奔了三十多里,天色大白,已入怀柔县境。冯瑛呼吸晓风,身心舒畅。她们两人因不便在大路上施展轻功,走的乃是山路捷径。吕四娘遥指山外一片平野,说:“在那平野尽头,不是有一座山吗,山下的小村,便是他们隐居的黄竹村了。大约还要再走三十多里,以我们的脚程,到达之时,他们还未吃早饭呢。”冯瑛担心道:“你不是说那废园老人脾气很怪僻吗?假如他不肯医,那可怎办?”吕四娘道:“你放心,他和我的祖父乃是文字之交。我们说出来历,他没有不来之理。”说话之间,忽见山下田亩之间,人影追逐,清晨人静,遥闻叱咤厮杀之声。吕四娘大奇,登高远望,忽然惊愕叫道:“瑛妹,你快来看!”

  冯瑛随着吕四娘指点望去,只见山下远处,追逐的人群之中有一个女子,相貌虽然看不清楚,背影却甚熟悉。冯瑛心魂动荡,突然如受巨雷所击似的,呆在山头。吕四娘道:“你看她是不是极为似你?”冯瑛道:“呀,她一定是我那失散的妹妹!咱们快去追她!”可是那山下田野,距离她们所在的山头,少说也有十多廿里,那群人追逐厮杀,倏忽散入山谷,看不见了,冯瑛定了定神,心想:救唐叔叔紧要,可不能分出身来,追踪那个女子。只好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又错过一次了。”吕四娘安慰她道:“既然知道她在此间出没,咱们请了医生,救好晓澜之后,再来查访不迟。”

  两人走下山坡,经过平野,到达黄竹村的时候,果然尚未过午。两人向村民打探陆家,一探便知。那陆家就在村子西边,门口有一道小溪流过,屋后是一大片竹林,十分幽雅。两人走近门前,只见大门敞开,里面人声嘈杂。

  吕四娘依晚辈之礼谒见,在大门上拍了几下,无人出来,只听得里面好似吵架似的,有人叫道:“咱们好意相请,你去不去?”有人叫道:“不去就绑他去!”有人叫道:“凭你和无极派的渊源,你不去对得住人吗?”那些声音嘈成一片,其中杂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被其他的声音盖过,听不清楚。吕四娘道:“不好,一定是有人迫叶老头于医他所不愿医的人了。”冯瑛道:“咱们进去,将这群恶客赶跑。”里面又传出人声道:“你不是谁是?你别骗我们啦!我们早知你躲在这里。贝勒贵人你可以不医,我们你却不能不医!”又有人道:“医者父母心,你忍心叫我们的弟兄残废吗?”冯瑛心急如焚,叫道:“你们这群凶徒,岂有如此延医之理?”拔出短剑,旋风般的直闯入中堂。

  客厅上四个人正围着一个老者。冯瑛一到,那四个人忽然都放开那个老头,迎了出来。这四个人之中,有三个是魁梧大汉,甚是粗野。另有一个却也是老者,却是祥眉善目,不类凶徒。那三个魁梧大汉同声喝道:“你这女强盗伤了我们的弟兄还要赶尽杀绝吗?”冯瑛莫名其妙,那三人已拔出兵器,一哄而上。那老者叫道:“且住,你是年羹尧的什么人?”那三个粗鲁汉子来势甚凶,冯瑛也正是心急如焚,满怀气愤,两边都如箭离弦,那喝得住?只听得一阵断金戛玉之声,冯瑛的宝剑左右披荡,将那三人的兵器,全部削掉,出手太快,控制不住,其中一人还被刺伤了肋骨。那老者勃然怒道:“小小娃儿,如此狠辣!”提着一根铁烟袋,蓦然向冯瑛迎头一砸,反手一滑,又斜点她的“肩井穴”,冯瑛心道:“看你这老儿相貌和善,原来也是一丘之貉,居然一出手就打我的三十六道大穴哩!”短剑一旋,更不打话,以牙还牙,立刻便反刺他的魂门要穴!

  那老者一个旋身滑步,铁烟袋往上一迎,左右一磕,“云麾三舞”,居然是一招三式,功力非凡。冯瑛不敢轻敌,手中剑一提一翻,猛展追风剑法的绝招“流星飞驶”、“野马操田”,上下两剑,上刺双目,下刺丹田,剑势凌厉。那老者烟袋一横,改攻为守,冯瑛的剑被他一磕,只震得手臂酸麻。那堂上的老人气呼呼的道:“岂有此理,我这里又不是战场,你们到这里来撒野!”

  冯瑛一点不知,这和她对敌的老人,却正是她的外祖父邝琏。原来在她周岁之夜,邝琏到她家中吃酒,夜遇血滴子搜捕周青,殃及池鱼,将她的祖父、父亲都杀死了。钟万堂抱了冯琳,和邝琏一起逃脱,钟万堂因在年家教馆避仇,不便和邝琏同住,便将他介绍到天台山张灵风寨主那里去,张灵风比钟万堂尚高一辈,独创天台派武功,是绿林中著名大盗,邝琏是个老实的乡下武师,本来不愿落草,可是事到其间,被迫上梁山,也无可如何了。

  张灵风性情豪爽,甚喜邝琏的朴实,邝琏既来之则安之,两人倒很投机。张灵风闲时便指点他武功,后来还让他做副寨主。邝琏和张灵风年纪相差只七八岁,张灵风本不好意思收他为徒,却是邝琏感知遇之恩,坚要行拜师之礼,终于在张灵风临死之前,行了拜师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