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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燕京知府大人亲自印上的逮捕文书,今日我们是一定要抓住这位叫做李庆辉的回去交差的,这位姑娘,还请行个方便吧。”

阿烟看看地上跪着的李庆辉,李庆辉本就是个酒囊饭蛋,此时哪里有什么胆子呢,哆嗦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银票,却是一张三百两的票子,在那里哀声哭道:

“母亲,姐姐,我也不过是得了三百两银子而已啊,人家说要让我卖这一批布,给我这个好处,我也就听信了,哪里知道这其中还有这种门道。”

说着便将那三百两的银票捧着要交给那个衙役,可是衙役哪里肯接,没奈何,他只好跪着要给阿烟:

“阿烟姑娘,你定要设法救我!”

李老夫人见此也是怕得两腿一软,幸亏李氏在那里扶住。李老夫人拽着李氏的胳膊哭道:

“我不管,这是你亲弟弟啊,你怎么也得想个法子啊!”

李氏此时也看出点门道来,只好上前,求着阿烟道:“姑娘,你好歹给想想办法吧。”

阿烟见此,这才上前:“母亲,你既这么开口了,我自当设法为母亲分忧解愁。只是如今既是衙门找上了门,两个官爷也是有任务在身的,咱们总是要从长计议。”

那边李老妇人和李庆辉听着,连连点头:“姑娘说得对,一切都听你的吩咐就是。”

第 56 章

当下阿烟开始调度一切,上前对那两位衙役道:“两位官爷,这知府大人的红印文书虽然发了下来要抓了我们舅爷过去,可是今天时日尚早呢,能否容许拖延片刻,也好让两位官爷歇歇脚,润润口。”

那两位衙役面面相觑,为难地道:“我们手上还现成地带着这两个人证呢,只为了抓这位李庆辉,此时若是跑了,我们必然没办法回去交差的。”

阿烟听此,便扫了眼一旁的李老夫人,李老夫人会意,上前哀声哭道:“官爷啊,我本有两个儿子,如今外面那个出去挣银子,好生生的摔死了,只剩下如今这一个,你就让我和他说一会子话吧。”

这话一出,一旁的李家大媳妇听着顿时黑了脸,不过如今形势严峻,也并不敢说什么,只好忍下。

那边两个衙役勉强同意了,当下阿烟却是让蓝庭请了两位衙役下去,又让李氏的陪房李宗宝家的过来,对那李宗宝家的叮嘱一番后,才让她离去。

这李宗宝家的也是个能说会道的,是昔年李家想着女儿到底是嫁给权贵人家,不能就这么孤身一人去,这才舍财买了这么一个丫鬟跟着过来。

李宗宝家的在陪嫁过来前,也在李老夫人跟前伺候过,是以何她倒是熟稔的。当下李宗宝家的再把一些道理说给李老夫人,连吓唬再说道的,把这进了监牢会如何如何都说了一遍。

最后又道:“咱家这小公子简直是被宠成了个混世魔王,他既然铁了心恨舅舅,岂不是还要闹腾起来?若是小公子哪一日记了恨,把这个事儿捅出来,那都是有的。咱们想住在顾府里,怕是都不安生。”

只不过半盏茶功夫,便得了消息,只要李庆辉这一次能保住,李老夫人愿意带着李庆辉并一家人离开,免得再惹是生非。

他们还没来得及走呢,这边阿烟就派了蓝庭过去,蓝庭又吓唬了一番,绷着脸道:“为了能保住舅爷,这一次可是使了银子的,说尽了好话,这才算是把事儿给瞒了下来,知府大人那里也撤回了文书。以后万万小心不能再犯,若是再犯,怕是再也没办法救了。这件事也不能走漏了风声,不然让人知道了,外人一个知道老爷徇私枉法官官相护,二则到时候你也保不住了,知府大人那里必然拿了你去。”

当下只把李老夫人一家吓得不轻,到底没什么见识,当夜带着一家老小拎着包袱回家去了。

自始至终,李氏这边只是默默地帮衬着,一句话都没说。

后来她偷偷地在房里叹了口气,私底下说道:

“三姑娘这个手段虽是狠了点,可是我母亲我是明白的,竟是真要用个法子吓一吓,从此后让他们得了教训,长了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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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顾清随着阿烟进到屋里,顾清拜见了顾齐修,顾齐修半坐在那里,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一时之间顾清倒有些忐忑,虽说那个舅爷不对,可是自己到底打人了。

顾齐修眯着眸子,望着这个自己素日不喜的儿子,淡问道:

“怎么好好的打起你舅父来了?”

顾清跪在那里,握了握拳头,终于咬牙道:

“他就不是什么好人,自然该打。”

顾齐修“哦——”了一声,声调拉得长长的,最后却是问道:“为何?”

顾清想了想,终于道:“他不学无术,好赌成性,不知道挣钱养家,却只知道对我母亲耍赖要银子,分明是蛀虫败类。这也就罢了,如今更是趁着父亲生病,家中无人做主,竟然欺上门来,对着姐姐辱骂不止,后来又贪了咱家店铺里的银子,实在是可气可恨。”

顾清说完之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父亲,却见病痛中的父亲脸上依旧没什么神情,在帐帷的阴影中,脸色很是晦暗。

他的心便慢慢往下沉去,跪在那里,低声道:“父亲若是要责罚孩儿,孩儿也是认了,但是打了这等败类,清儿是绝对不后悔的。”

这样的人,就该将他打出去,若是留在家中,以后还不知道又惹出什么事来!

谁知道他心里正忐忑着时,顾齐修忽然道:“说得好!”

顾清不敢置信地抬头看过去,却难得看到自己父亲对自己露出笑来。

顾清听着这话,开始都是不信的,后来明白过来,忽而间便觉得心里涌起说不出的喜欢,浑身都充满了兴奋,原来父亲竟然是赞同自己的,原来父亲竟会夸赞自己的。

他心间发热,跪在那里,怔怔地望着父亲,眼眶里甚至开始有了水气。

他长这么大,父亲还未曾夸过自己呢!

阿烟从旁看着,见顾清清澈的眸子里闪着泪花儿,忽而便有些怜惜这个弟弟,当下走过去,亲自将他牵起来,柔声道:

“这么冷的天,还跪在那里做什么。”

顾清自己也笑,低头不好意思地抿唇:

“姐姐,父亲不怪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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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这韩大夫医术实在是高明,还是赶巧了,反正这韩大夫来了三四次,开了房子,这边照着他的方子抓药,顾齐修按时吃了药,这病果然渐渐好了起来,待到十几日后,顾齐修已经能由小厮扶着下榻走动几步了。

阿烟见了,总算是松了口气。一时那韩大夫要离开了,阿烟忙命人包了重重的诊金,谢过了这韩大夫。

这韩大夫却洒脱地笑着道:“我也是受人所托,如今既然顾左相逐渐好转,也算是不负所托。”

一旁绿绮听到,眼睛滴溜溜地转,低着头不敢说话。

阿烟扫了眼绿绮,却是并没说什么,只是淡笑道:“辛苦了韩大夫。”

这韩大夫当下告别了,上了马车就此离去。

阿烟转过身来准备回去,却见一旁自己两个大丫鬟,一个青峰一个绿绮,都仿佛若有所思地低着头。

阿烟不免觉得好笑:“怎么了你们两个,韩大夫走了,你们两个却跟丢了魂似的?”

青峰脸上微红,看向绿绮,却见绿绮抿着唇不说话。

于是青峰摇头笑道:“和这个韩大夫有什么干系,不过是想着如今老爷好了,那李家的一大家子也走了,总算可以过几天清静日子了。”

阿烟心思本就敏锐,如今望向自己两个丫鬟,绿绮也就罢了,和那韩大夫是亲戚,可是青峰却不是的。

一边往内院走着,一边想起,这几日韩大夫过来,青峰多有接触,那一日带着去下脚处,就是青峰前去办理的,莫不是青峰情窦初开,竟然喜欢上了这韩大夫?

掐指一算,青峰其实都已经十六岁了,二八年华,正是思春的好时候,而那韩大夫虽然三十多岁,年纪是大了些,可是看着也算干练爽朗,若是她自己喜欢,也不失为一个良配。

看来赶明儿自己倒是要和青峰好生谈谈,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心思。若是真有意,总不能让她错失好姻缘。

一时这么想着,走到了西厢房,先和青峰说了几句话,加以试探,看着那意思,果然青峰是有意的。当下她不免想着,该是寻个时候问问那韩大夫的意思。

待青峰去灶房取今日的晚膳去了,阿烟便问起绿绮关于那韩大夫的身家背景,想着打探下。可是谁知道绿绮一听这个,越发不自在起来,支支吾吾的,竟然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绿绮只好道:

“原也不熟,不过是见过两面罢了,他这个人性子又怪,实在是不知道他是否娶妻。”

阿烟眸中含笑,心中已经隐约有所感觉,并不点破,却是道:

“多亏你帮着找了这么一个韩大夫,才让父亲的病情好转,倒是要好好赏一赏你的。你跟着我这些年,虽说也不曾缺了什么,可是到底这谢礼不能少。”

说着时,便打开一旁的七宝如意匣子,从中取出一个翡翠贵妃玉镯,笑道:“这个就给绿绮吧,你好好留着,以后当嫁妆。”

绿绮一看那贵妃玉镯,却是微惊,只因那玉镯子值什么银子,她是知道的。这个镯子价值非常,玉镯通体圆润,颜色墨绿,流光溢彩,价值不菲,是以前重金从流浪四方的逯人手中购置的。

阿烟笑着将这玉镯塞到绿绮手中,淡道:

“咱们年纪尚小,自然不喜这物,戴了之后平白显得老气几分。可是你却要知道,这个翡翠玉镯,却名为善润,取自上善若水,润物不争。当年母亲在世时曾说过,佩戴此物,一则能强身健体,二则能修身养性。如今这个,你便拿着吧。”

绿绮怔怔地那沉甸甸的玉镯子握在手里,只觉得那镯子冰得手凉,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阿烟见她这样,越发笑道:

“今日你也累了这么许久,先回去歇息吧。”

绿绮手里捏着那贵妃镯子,慢慢地踏着雪回到自己房中,刚一进门,便见屋子里有人。外面又开始飘飘洒洒地下起了雪,屋子里被照得半明半暗,而就在那半明半暗间,一个人用质疑而冰冷的眸子盯着她看呢。

她唬了一跳,险些将手中的玉镯子掉在地上,幸好抓紧了,忙放到衣袖里。

可是屋子里的那人却是蓝庭,她的亲哥哥。蓝庭目光落在自家妹子的玉镯子上,微微挑眉,问道:

“你这玉镯子哪里来的?”

绿绮低哼一声,扭身过去,来到茶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装作不经意地道:

“姑娘赏的。”

蓝庭皱眉,望着绿绮问道:“无缘无故,姑娘为何要赏你这个?这个玉镯子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绿绮原本心里边觉得堵了什么似的,并不舒坦,如今被哥哥这么追问,无奈地道:“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

“好,绿绮,我不问这个,如今且只问你,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远房表舅,我怎么不知道?”

绿绮的谎言被哥哥拆穿,顿时有些尴尬,想起大夫的事儿到欺瞒了姑娘,当下嗫嚅着道:

“左右是那个韩大夫把老爷的病治好了,管他是不是咱们的远房表亲呢!”

蓝庭眸中泛起一丝无奈,望着绿绮:

“绿绮,你这根本是在欺骗姑娘,你到底瞒了姑娘什么事?”

绿绮无奈,只好将萧正峰托她隐瞒请大夫一事都说了,一事又道:“我也是看姑娘不喜见他,他既有自知之明,我便帮着他瞒了姑娘。”

蓝庭默了半响,皱眉道:“绿绮,你我在顾府为奴,姑娘一直待我们不薄,便是情有可原,你也不能自作主张帮着外人隐瞒姑娘。萧正峰和姑娘之间的事儿,不是你我能插手的,无论姑娘想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有权利知道真相。”

这一日,阿烟踏着积雪回到了书院。因为这一段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许久不曾来了,如今重新回来,看着这古朴大方的五进院落在那皑皑白雪之下,透出静谧而雅致的气息,不免觉得亲切。

此时她素日要好的几个同窗也都过来,围在她身边,以话语开解,言辞间自然是对阿烟颇为同情,对那孙雅蔚十分的不屑。

待到周围人渐渐散去,阿烟才拉住何霏霏的手,悄悄问起孙雅蔚的事来,何霏霏却颇为不屑地道:

“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就闭门不出了。她如今怕是也没脸见人了,除非太子娶了她为太子妃!”

第 57 章

阿烟点头,轻笑道:“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何霏霏冷哼:

“这世间,怎么能有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分明是你要嫁给太子的,她却私底下干了这种事!”

阿烟唇边泛笑,拉着何霏霏的手道:

“何必呢,都过去的事儿了,当初我难过得跟什么似的,如今也觉得没什么。你看我父亲大病一场后,我算是想明白了,任凭什么好姻缘,也不如看着自己父亲身体康健得好。”

何霏霏见了,这才放心:“你能这么想,那是最好不过了。”

一时两个人说着话儿,难免提起宫里的事儿,何霏霏有门路又消息灵通,当下悄悄地道:“听说皇上把太子禁足了,好生训斥了一顿呢。”

这倒是在阿烟意料之中的事儿,不过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罢了,说什么禁足训斥,那都是给外人看的。其实永和帝能解决了自己和太子的那门婚事,自然是极为喜欢的。

至于孙雅蔚,自然也是无缘太子妃之位了。

这太子妃的位置,最后是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侯门千金身上了。

阿烟想起后来孙雅蔚的下场,一时也有些凄然。其实后来威武大将军在自己父亲死后,也曾显赫一时,可是很快便被燕王打压下去,落得了个抄家问斩,而孙雅蔚呢,青灯古佛长伴一生了。

说话间,却是到了骑射的课程了,阿烟和何霏霏都换上了骑装,各自去挑了自己惯用的马。

等到了马场,却见李明悦也在,见了阿烟,笑着招了招手。

何霏霏牵着僵硬,见阿烟也和李明悦打招呼,于是她也对着李明悦点头微笑,然后就招呼着阿烟离开了。

今日教骑射的是昔日一个女将军。原来本朝因曾有过三位女皇,是以不要说女官,便是女将也曾有的。如今这些旧制虽则渐渐名存实亡,可是军中却是有一个红巾营的,里面都是红妆女儿家。

而这位女将军,昔日便是红巾营中最为出色的一位,官至妌婍将军的,后因牵扯齐王舅父投敌案,得罪了永和帝,这才从红巾军退出,无所事事之下,被打发过来教习女学生。

这妌婍将军如今五十多岁,生得严肃,素日不爱说笑,对于她们这群大家闺秀,也是不假辞色的。

阿烟素来于这骑射之上并不在行,上一辈子她也没用过功,是以骑射功底很是一般,不过是勉强应付罢了。

如今重活一世,她再不是昔日那个娇弱的大家闺秀,性子里自有一股韧性,于是倒是比往日用功起来,认真听着女将军的讲解。

这女将军素来是不喜阿烟这等柔弱女子的,如今见她倒是颇为用心,也并没在意。

马上骑行了几圈后,又练习箭法,或许是用了心,也或许是福至心灵,阿烟倒是成绩尚可。

何霏霏一向骑射功夫极好的,如今见阿烟仿佛开始感兴趣,便从旁和她一起练习箭法。

正练着的时候,阿烟想起李明悦一事,便随口问何霏霏:

“那个李明悦之前那桩事儿,后来可有了什么眉目?”

何霏霏其实早忘记这事儿了,听阿烟说,才想了一番:

“你说那个萧将军将她从河里救出的事儿啊?没听说后面有什么事,估计是这事儿没成吧!”

一时说着,她这才想起来:“倒是听说这李明悦家和齐王拉上了什么干系,看起来她是一心惦记着齐王呢。”

阿烟听说这个,不免转首,于那白雪反射过来的耀眼白日中,远远地望向李明悦。

这个女子,既然带着上一世的记忆而来,她却固执地抛却了曾经的夫君,要嫁给齐王,那个注定登上帝位的男人,为什么?

是她从来没有对萧正峰有过什么夫妻情意,还是说她本就迷恋着更高的权势?

阿烟不是李明悦,她无法明白李明悦曾经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李明悦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李明悦也恰好看过来。

她见阿烟看向自己,于是便上马过来,笑看着阿烟道:“三姑娘,听说你的父亲病了,如今可是大好?”

阿烟忙笑道:“多谢李姑娘关心,一切都好了。”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那边恰好有人叫李明悦的名字,李明悦便笑着过去了。

她转身之前,白雪之光发射到她的眼眸中,阿烟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居高临下的同情。

阿烟牵着缰绳,握着弓箭,低头细细品味她那眼底意思。

她看得出,这种同情正是针对自己的,李明悦在同情自己。

作为一个重生者,她已经窥见先机,她是想到自己以后嫁给沈从晖,然后父亲会死去,所以在叹息吗?

她现在应该还不曾察觉到,其实自己和顾家的命运已经悄悄地发生了更改吧?

萧老夫人在坐镇家中,从不出户,可却是一个耳聪目明的主儿。如今她已经探知消息,知道那一日一个姑娘做了马车,只招呼了一声,她家正峰就跟没了魂儿一般,赶紧跟着人家姑娘跑了。

于是这萧老夫人机智地派了大重孙子,去跟着他这九堂叔,务必查出真相。

为什么呢,原来这萧老夫人琢磨着,既然心爱的孙儿有了心上人,自己怎么也该助他一臂之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