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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峰皱眉:“洗澡了吗?”

其实他问出去就后悔了,问了也白问,这醉鬼哪里有知道自己洗澡的啊?如果知道,就不叫醉鬼了!

荼白见他语气不佳,有些怕了:“没有。”

萧正峰沉脸:“出去吧!”

荼白如蒙大赦,忙出去了。

萧正峰抱着怀中的女人,低声斥道:

“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之前喝了两杯醉成那副模样,如今倒是长能耐了,敢喝半坛子了!”

她这样的身子,别说是半坛子酒,就是半坛子白开水喝下去,怕是也不会好受的。

谁知道这么一说话,阿烟竟然醒了,睁着雾蒙蒙的双眸,摇摆着脑袋,竟然喃喃地道:“我,我还要喝啊,真好喝,你给我喝啊。”

萧正峰低眉看着这女人,不免摇头叹息:

“我三不五时不得不喝酒,那是为了应酬交际,可却从来没有喝醉过,你呢?”

无奈地揽着她来到了炕前,看她难受地打嗝,只好帮她捶背顺气儿。一时刚才退出去的荼白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了,翘头翘脑地往里头瞅。

萧正峰见了,又好气又好笑,却是板下脸道:

“还不弄些热水来,再拿几个巾帕!”

荼白平日里就有些怕萧正峰的,如今见他脸黑得像锅底,出声又是冷沉沉的,吓得顿时一个哆嗦,忙道:“是是是。”

萧正峰抱着阿烟,见她合着眸子,眼角那里甚至带着泪痕,真是可怜巴巴的模样,他心里有气,却又生出无数怜惜来,伸出手指头轻轻蹭了下她浑然如玉的脸颊,哑声叹道:

“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好好地坐在家也能喝醉,倒是要我好生伺候你呢。”

正说着间,那边荼白和朱红已经端来了热水和巾帕,并说是要去熬一些醒酒汤过来给夫人喝。

萧正峰吩咐道:“洗一下,拿过来。”

朱红连连点头,赶紧把巾帕放到热水里洗过了,然后递过来给萧正峰。

萧正峰接过来,只觉得有些太烫,便单手撑开来晾了晾,这才给阿烟擦拭脸庞,手心等处。

一边擦着,一边抬眼恰好看到朱红和荼白也在那里有样学样,把巾帕沾湿了后摊开晾着,以便再递给萧正峰换用。

萧正峰随口问道:“夫人喝成这个样子,你们从旁怎么也不知道管管?”

荼白瘪了瘪嘴,眼珠儿转啊转的:“夫人要喝,那位孟将军也凶巴巴的,我们并不敢说什么。”

萧正峰知道她们几个都是当地的穷苦人家出身,没什么见识,胆子也小得很,如今初来乍到的,更是唯恐做错了什么,是以分外小心谨慎。

当下他挑眉,淡声吩咐道:

“我看你们几个也是听话的,那我问你们,在这将军府里,是将军大,还是夫人大?你们要听将军的,还是听夫人的?”

荼白和朱红面面相觑一番后,终于讷讷道:

“虽然我们是夫人买过来的,按理应该听夫人的,可是在家从父出门从夫,夫人应该也听将军的吧,那么我们也应该听将军的。”

萧正峰听了,想着这两个丫鬟倒也不是太傻,孺子可教,于是满意地点头道:

“既如此,你们且听着,本将军如今便告诉你们,以后夫人若是要喝酒,务必拦着!哪一日我再回来,看到夫人喝酒喝醉了,那我定然饶不了你们两个!可知道了吗?”

他话音说到后面,分外的严厉,只把两个可怜的丫鬟吓得脑袋都要缩到脖子里去了,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是是是,我们记住了!”

萧正峰这才“嗯”了一声,吩咐道:“先出去吧。”

待到几个丫鬟出去了,萧正峰揽着擦洗干净手脸的阿烟来到了炕上,又随手拉过一个大红驺丝的锦被为阿烟盖上,看她因失了自己的怀抱而在那里蹙着眉尖儿不依的情景,他也忍不住笑了:

“你傻乎乎的喝了这么多酒,先好好睡一觉,明日该吵着头疼了。今晚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你先睡,我等下就过来。”

说着这话时,看酒醉的她醉态可鞠地噘着嘴儿,如同一个小孩子撒娇一般不依的样子分外可爱,不免越发的心疼她,低首富有节奏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亲了亲额头:

“睡吧,乖。”

他又俯首在那里,看着她的眉眼,一时不免叹息,想着她怎么可以生得如此精致动人,小鼻子小嘴儿的让人一看便舍不得。

其实在见到阿烟之前,也不是没有女人向他投怀送抱过。孟聆凤之流的不算,也有其他美貌绝艳的女子曾表达过对他的情意,可是那个时候他总是不开窍,就那么错过了。

本以为自己是男女这种事上比较淡薄而已,谁知道后来遇到这么一个祸害人的,只看一眼就忘不了,从此后万劫不复。

如此看了好半响后,他才恋恋不舍地起身,想着今日从军营中带过来的那个账薄,也该好好研读下,看看能否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谁知道他刚迈步走出没多远,炕上的阿烟却忽而发出“呕”的声音,他忙紧步到了炕边,扶着她坐起来。

阿烟痛苦地皱着眉头,俯首在炕沿上发出呕吐之声,然而也只是干呕而已,并不能有吐出。她只觉得头疼欲裂,肚子里难受极了,就那么火辣辣地翻腾着,不知道如何是好,眸子里的眼泪都几乎要落下来了。

萧正峰以前也是见过不少醉鬼酒醉之后的痛苦,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那个美若天仙温柔体贴的夫人,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扶着阿烟趴在炕头,抬手捶打着阿烟的背,低声道:“看能不能吐出来?若是能,那还好受些。”

阿烟鼻子眼睛里都是泪,因为干呕的缘故,唇边还流淌出口水,她红着眼睛委屈地喃喃:“我好难受啊,肚子里难受,头也疼。”

说着时,便越发觉得自己委屈,眸子里的眼泪就那么啪啦啪啦落下来,一边哭一边道:

“你太坏了,怎么也不帮我,好难受啊!”

萧正峰此时简直是哭笑不得了,又心疼又无奈,又是气她不知深浅胡乱喝酒!

他只能去帮她按压太阳百会和凤池三个穴道,指望着能缓解她酒醉的痛苦,为她解酒。

谁知道他怀里的这位此时根本不是一个乖的,还在那里扒拉着四肢委屈:

“你干嘛捏我,我头好疼啊,我肚子里好难受啊,我还要喝酒,再给我酒……”

她睁着泪眼,可怜巴巴的哭诉,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人打了呢。

萧正峰深吸一口气,一边忍下满心的无奈,一边柔声哄着让她乖顺地躺在那里,好让自己继续帮她按摩穴道。

谁知道这人却越发踩着鼻子上脸了,一只手挥舞着,攥着那个帮她按压的手往外推,口里泣声道:“放开我,你不管我了,你不对我好了,呜呜”

说着这话,还抬起脚丫踢向萧正峰。

这果然就是一只猫,还是一只伸着爪子爱撒泼的小笨猫,萧正峰暗暗无奈,就要按住她让她别动,可是阿烟却依旧是不消停,发着酒疯,口里还嚷着要喝酒,染有凤仙花的指甲刮过萧正峰的脸,顿时一道血痕就那么横空出世了。

萧正峰眸中颜色变深,胳膊一揽,有力的臂膀就这么将她抱起,让她侧躺在那里,抬手去拍她的后背,盼着她能舒服一下。

谁知道他这么一把下去,阿烟呜咽一声,迷茫眸子眨了眨,愣了片刻后,忽而间脸色巨变,身子一动,便哗啦啦地一声————

后来的情景,萧正峰不忍直视。

他只是木然地抬起手,在自己下巴那里抹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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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后,荼白朱红柳黄靛蓝四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望着萧正峰那黑沉沉的脸。

“将,将军?这,这……”

萧正峰面无表情地抬头:“热水。”

荼白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柳黄大声道:“我去端热水!”说完就撒丫子跑出去了。

靛蓝眼珠儿四处转,最后忙道:“我,我去找干净的巾帕来!”

于是屋子里只剩下一个朱红,她个子最矮,平日里动作也最慢,此时她哭丧着脸,硬着头皮上前伸出颤抖的手:

“将,将军……我,我帮着你……帮你扶着夫人吧?”

萧正峰木然地摇了摇头,吩咐道:“不必,出去吧。”

这一次,两个丫鬟吭哧吭哧地抬进来一桶的热水,总算是她们有了一次眼力界。

萧正峰绷着脸起身,抱着怀里那只脏兮兮的小猫儿,三下五除二将自己和她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就这么迈步进了水桶中。

塞北人长得彪悍,水桶也够大,幸亏够大,才能容下两个人。

第 135 章

第二日,阿烟醒来的时候,满身的倦怠和慵懒,她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歪头窝在被褥里笑着:

“这一觉睡得真香!”

一旁的男人应是早已经醒了的,双眸清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是睡得很香啊。”

阿烟温柔地望着自家男人,贤惠地道:

“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去军中,往日不是都早早就走了吗?”

男人手指头动了动,依旧神情淡淡的:

“往日是往日,今日是今日。”

阿烟侧首凝视着他,越发笑得温柔似水了,伸出娇嫩犹如新剥嫩葱一般的手指头,轻轻摸了摸他的下巴才出的胡子茬:“赶紧起床吧,该去收拾下了,你饿了吗?要吃什么,我去给你做点早膳?”

萧正峰眉毛动了动,望着挨了自己躺在炕里面的女人,此时的她经过了一夜的宿醉,笑得还可以如此淡雅妩媚,空谷幽兰不及她之闲淡淑雅,花开牡丹又比不得她的妖娆芬芳。

这世间这么可以有这样一个女人,如此美丽优雅妩媚迷人,却又可以在喝了半坛子酒后,酒品如此之差,跟个挥舞着爪子的小野猫般。

昨夜他心疼她,唯恐她第二日醒来难受,便一直在帮她按摩着各处穴道解酒驱乏,又怜她晚膳也不曾用,怕她饿着,特意让几个小丫鬟炖了稀烂的米粥来一口一口地细心喂她。

她呢,却是个不领情,又哭又笑的,又是拧他,又是说不吃,又是搂缠着他不放,如此闹腾了几乎一夜!

萧正峰现在只觉得,自己还能头脑清醒不急不恼地躺在这里,实在是自己性子太好了。

阿烟却是浑然不觉萧正峰心中的气恼,她是实在不明白到底怎么了,根本把昨日的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此时此刻的她,贤惠温顺地揽着他的肩膀,柔声细语地道:

“你才来锦江城没多久,军中还不熟吧,每日总是要做个样子,早早地去军中,免得人说闲话,快些起来吧。”

正说着间,她终于发现他下巴以及脖子上竟然都布满了红痕,倒是微惊,疑惑地道:“这是怎么了?”

她又不是没经过事儿的女孩儿家,虽自己没那癖好,可是前世也认识些闺中密友,大约也看过的,当下看着那些抓痕,竟似夜晚里才会留下的痕迹。

她回想起昨晚,可是脑中一片空白,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自己仿佛很早就睡下了,一觉睡到大天亮的。

而萧正峰呢,萧正峰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又为何一大早躺在这里,竟不去军中?

阿烟心中泛起不好的念头,咬着红润的唇儿,蹙着好看的眉尖儿,低声问道: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萧正峰抬眼瞥了她下,想着这女人啊,不知道心里又在想什么呢!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拦腰将她按在自己身上,力道极大,来势凶猛,一时让人头晕目眩。

阿烟猝不及防,忍不住低叫一声,越发狐疑,眨着眼睛,不解地道:“这是到底怎么了?”

谁知道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嘶”的一声,她的裙摆已经被掀起,整个人被放倒,半趴在炕沿上。

阿烟猝不及防间,一下子羞红了脸,抿唇嗔他:“这是疯了么,一大早的,总不能不去军中了吧!”

她想着这男人素来是个能折腾的,这明显一大早又是想要了,只是那脸上的刮痕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该去军营的,今日又是发了什么疯呢,总是要弄个明白。

正想着间,屁股上竟然传来“啪啪啪”的三声,隔着薄软不济事的绸缎料子,带有茧子的大掌毫不留情地拍上了包裹着她的小衣。声音响亮,力道不小。

她顿时震在那里了,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应。

活了两辈子,她是没被人这样对待过的,屁股那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她又羞又气的,委屈得两片娇嫩的唇儿颤啊颤的,怎么抿都并不住。

其实上辈子什么罪没遭过的,这点子疼痛算是什么。可是这女人家,越是被人宠着就越是娇气。萧正峰是把她捧到手心里疼着的,她也被宠习惯了,如今竟然被他这么毫不怜惜地打了屁股,生疼生疼的,而且还是以教训调皮小娃儿般的方式,实在是羞恼交加,委屈得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

她脑袋还糊涂着,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该如何处置?

萧正峰打了这么三下后,看着自己偌大的手掌印在了那处小衣上,是再也下不去手了。

当下他起身,下炕,穿衣,束发,这一套动作下来,干脆利索矫健。到底是在军中多年,这些事儿上早就练得行云流水快捷无比。

阿烟眼看着这男人都下炕穿衣走到了门前,自己脑子里还懵懂着呢,口中终于忍不住道:“你,你——”

你个臭男人,今日若出了这个门,便再也不要回来了!阿烟捂着疼得发颤的屁股,咬着牙恨恨地想。

萧正峰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门上,听到这个,停下身子,深色的眸子回首望了阿烟一眼,终于扔下一句:

“以后不许喝酒。若是要喝,必须我在的时候才能喝。打你这三巴掌,是要你记住。”

说完这个,是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

徒徒留下阿烟在那里迷茫了半响,最后才终于捂着脑袋蹙眉道:“荼白,朱红?”

荼白和朱红经过了昨天萧正峰那一番教训后,此时战战兢兢地蹦到了阿烟面前,恭敬小心地道:“夫人,是要洗漱吗?早就给您备下了,热水巾帕香脂胰子,一样不缺,灶房里也给您炖上了红枣小米羹,还有几个爽口凉菜如糟琼枝、薤花茄儿和淡盐齑等,并些昨日个的腌肉,都温在锅里,您想吃,我们就赶紧给你拿来。”

阿烟懵懂着下了榻,越发蹙眉地问道:

“昨日我喝酒了?”

话音刚落,她就闻到屋子里确实弥漫着酒香,那酒香里有一股好闻的蔷薇香。

于是不待几个丫鬟回话,她陡然记起来了!

是的,孟聆凤不是让柴九带了一坛子蔷薇露酒过来么,记得自己要喝来着,仿佛还喝了不少?

想起昨日的事儿,阿烟的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最后终于呐呐地问小丫鬟:“昨夜,昨夜到底怎么了,你快说说……”

荼白和朱红面面相觑,便把昨夜的一切都说了个事无巨细,诸如昨夜夫人是如何醉倒不省人事,昨夜将军是如何抱着夫人在那里亲自服侍着,夫人又是如何抓啊挠的闹腾,最后又是如何吐了将军一身的污秽!

两个小丫鬟开始的时候说的还不够顺溜,后来说到了兴头上,还开始比划起来了,眉飞色舞的,说得不亦乐乎。

阿烟却是越听脸色越难看,一颗心就往下沉,沉到最后,羞惭交加,忍不住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还有些发疼的屁股。

怪不得萧正峰今天早上是那么的异常,脸色又是那么的难看。

她忍不住苦笑一声,羞愧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想着自己昨夜里太不像话了,如今简直是没脸再见萧正峰了!

一时又想着这男人啊,发起脾气也是怪吓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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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峰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便出门策马直奔营中,路上见胡饼店恰在卖胡饼,有髓饼、满麻和门油等,恰好这里刚出锅了一笼胡饼,热腾腾冒着气,在这边陲小地萧瑟的早上带来浓郁的热气。萧正峰停下马来,吩咐道:

“来三个白肉胡饼。”

卖胡饼的店主听了,不免多看了萧正峰一眼,笑着道:“好嘞!你们逯人素爱吃我这里的胡饼了,最是地道呢!”

说着已经用油纸包好了三个胡饼给萧正峰。

萧正峰一边付账,一边笑道:“我不是逯人。”

胡饼店主倒是哈哈一笑:“莫怪莫怪,逯人都和大昭人混居了这些年,其实已经分辨不出唉来了,一时看走眼也是有的。”

萧正峰一边骑马一边吃着,到了军中,恰好遇到将士们晨练已经结束了,正收拾着各自散去。有几个校尉见他过来了,便忙迎上去。

“在聊什么?”萧正峰刚才已经咽下最后一口白肉胡饼,并拿了帕子擦拭过唇边,此时已经毫无破绽可言,端得是威严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