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活下去的办法,有很多种,手里握着剑,手底下有兵,干什么不成,为什么非要去死呢?

真得到了那一步,他要的绝不是那些虚名。

第 206 章

隐居在这样一个荒僻的地方,人迹罕至,看起来还算是安全的,日子很是清静。

沈越会拿着银子去附近村落或者集市上购置一些食材,诸如人家养了多年的老母鸡,又诸如人家从山里挖来的各样滋补品,但凡是好的,他都买来了。买回来后做给阿烟吃。

有时候阿烟胃口不好,他就去山里采摘一种酸甜味的果子回来,拿给阿烟吃,开胃。

阿烟晚上腿抽筋,他会跪在那里,帮着阿烟揉捏按摩双腿。

作为一个孕妇,阿烟夜里会尿频,总是有如厕的感觉,她进出并不会特别方便,沈越就买来了一个便桶,放在旁边,给阿烟用。

阿烟每天早上看到这个少年提起那个便桶,默默地帮着自己倒掉,再提来水帮着自己洗漱,洗漱完后把早已熬炖好的早膳取上来伺候自己吃。

这个少年如果说是一个丫鬟,那就是天底下最忠心的丫鬟。

如果说是一个儿子,那一定是天底下最孝顺的一个儿子。

阿烟有时候会想,为什么萧正峰在最紧急的关头,选择了沈越和绿绮。

绿绮她是明白的,再合适不过的人了,可以伺候自己,又有些能耐,关键是对自己也是忠心的。

那么沈越呢?曾经的萧正峰不是也很提防沈越的么,如今,却是用怎么样的一种眼光选择了相信沈越。

想起萧正峰的时候,阿烟心里便涌起无边的悲哀和苦涩。

抚摸着偌大的肚子,她不免想着,那个孩子的父亲,她的男人,如今可好?

这战火如荼烽烟四起,纵然是一个缔造英雄的时刻,是一个在万军之中脱颖而出造就一代传奇的时刻,可也是一个最危险的时刻。

若是旁人,你自盼着他能披荆斩棘傲视群雄获得不世之战功从此青史留名,可是你家孩儿的父亲,那个原该抱着你的男人,活生生的血肉之躯,炙热热情的双臂,又怎么忍心让他去拿命去拼搏呢。

悔叫夫婿觅封侯,那是一种女人的无奈和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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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越知道阿烟七个多月的肚子,用不了多久也许就要生了,于是便试图去找一个接生婆来。

这个村子里自然也有女人生孩子的,有人生孩子的地方就一定有接生婆,尽管这个接生婆看起来做事很粗糙。

沈越蹙着眉把那个接生婆的情况告诉阿烟:

“为十几个女人接生过,不过看起来说话很脏。”

尽管他曾经记忆中的那个婶婶对周围任何事的容忍度一向很高,可是沈越却是不忍心委屈她的。

上辈子她已经受了太多委屈。

阿烟一边在屋子里来回地走动,一边道:

“管她怎么样,但凡能顺利接生就好。”

一时忽而想起什么,便问起沈越:

“外面还在打仗?”

沈越听到这个,默了下,其实他知道她问起打仗的事儿,未必是真关心外面的境况,她心里牵挂的自然是自己的男人。

只是如今绿绮生死未卜,那些将士们也都被打散了,他们是孤立无援。如今的他所能得到的消息,无非是外面听到的流言,诸如说齐王兵败失踪不见人影,诸如说北狄军几路人马围攻萧正峰,又悬赏十万两要萧正峰项上人头,又比如说德顺帝那边已经派了兵马前来,要攻打北狄军,清查锦江城失守一事,还要追查齐王的下落。

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罢了,至于萧正峰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

沈越点了点头,还是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了阿烟,包括齐王以及德顺帝的那些事。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是平静的,阿烟听到这个,转首细看了他一番。

齐王是沈越未来的岳丈,他的身家性命都是依附在齐王身上了,如果齐王就此出了事,他这一把算是赌错了。

可是,他真得如同自己以为的那样,只是单纯地想要依附齐王吗?

为什么他要和自己的家人闹翻,从而走到被家人逐出家门的那个地步?显然他和家人决裂的理由并不是他的那位生身母亲。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阿烟想想罢了,阿烟知道沈越的嘴是非常严实的,这个倔强的孩子,他不想说的话,自己是没办法套出来的。

阿烟摸了摸肚子,其实如今她已经不再去想其他的任何事儿了,甚至包括萧正峰,她都开始不再担心,想着一切都听天由命的。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养好自己的身子,积蓄力量为两个月后的生产做准备。

她是一定要把肚子里的胎儿平平安安地生下来的。

无论那男人是生是死,都要为他留下一个骨血。

当阿烟这么想着的时候,她是没想到,她这么一点简单的平静过两个月日子的念头,也就那么被打破了。

那是一个飘雪的夜晚,僻静的山村连个鸟叫都不曾听闻,透过窗子从这祠堂里看过去,白茫茫的一片静谧,人影都没有一个的。在这种夜晚,想必村民们或者窝在被窝里睡了,或者躲在炉子边上烤火吧。

沈越烧了一堆火,并给阿烟做了暖手炉让她温着身子。

就在这火堆噼里啪啦烧着的时候,狗叫声骤然响起,接着是吆喝声砍杀声,马蹄嘶鸣声哭喊声,凄厉的尖叫和残忍的吼声混杂在一起,偶尔间还有女人已经不成人声的嘶哑哭声,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沈越机警地望向外面,提起一个大髦让阿烟裹住,而他自己则是赶紧熄灭了火,拉起她来就往外面跑。

“他们既然来到了村子,很快就会发现咱们这里的,我们必须躲起来!”

可是前面是山,后面是充满了杀戮和血腥的村子,他们该逃往哪里?

沈越低头看着阿烟偌大的肚子,一咬牙道:“如今咱们只有进山了。”

阿烟捧着肚子点头:“好。”

命最重要,或者最重要,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最最重要。

就在这个时候,想必那些侵占这个村子的北狄军已经有人发现了这里的动静,就有一些人往这边过来了。

沈越见势不妙,忙拉着阿烟往前跑。

阿烟拼命地迈开双腿随着沈越跑,圆球一般的肚子摆来摆去,肚子里的娃此时倒是懂事了,想必是知道此时非同一般时候,竟然也不踢腾,就那么安静地呆在肚子里。

两个人跑了半响后,总算是逃到了不远处的山底下,沈越回头看阿烟捧着肚子脸色苍白,知道她怕是受不住的,任凭谁肚子上带着那么大一个圆球,也不可能真跑起来啊!

他见那里有个山洞,便道:“我们坐那里歇歇吧。”

阿烟点点头,她明白,如果再这么跑下去,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怕是直接就颠出来了。

谁知道沈越刚扶着阿烟坐在那里,便听到附近有脚步声,就在这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却见三个身穿北狄人战衣的人从旁边的枯树林中钻出来,头上身上依稀有着白色的雪花,而就在那雪花掩映下,战甲上是猩红色的血。

作为一个孕妇,阿烟的嗅觉变得非常灵敏,她闻到了浓重的血的味道,那是新鲜的,刚刚死去的人身上的血。

沈越原本扶住阿烟胳膊的手一下子收紧了,就那么用力地攥住了阿烟的胳膊。

三个北狄人显然也是惊异的,惊异过后,打量着阿烟的眼睛便露出了一种神采,那是一种饥渴的犹如虎狼一般的神采。

尽管如今的阿烟大着一个肚子,可是包裹在大髦之下的她也只是显得臃肿而已,她那张隐约露出的脸,依旧是好看的,那种好看即使是在光天化日的街头,也会吸引很多男人的目光。

更何况如今,风雪夜,深山枯树中,三个饥渴了许久的北狄男人,这么一张柔弱好看的女人,足以让他们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还有什么比捉住眼前这个女人痛快地干上一场更让人爽快的事情呢。

阿烟死死地盯着那三个分明向自己聚拢过来的男人,清楚地看到了他们眼中的饥渴和残暴。她的手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颗心就那么冰冷而沉重地往下坠去,一直坠到了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萧正峰的,萧正峰生死未卜。

而她,连这么个孩子都不能为他保住吗?

就在这个时候,沈越渐渐地松开了紧握着阿烟的手,轻轻笑了下。

第 207 章

而就在这个时候,沈越渐渐地松开了紧握着阿烟的手,对着三个贪婪地逼近的北狄将士轻轻笑了下。

“她虽然是一个女人,可是却大着肚子,又生得这副身骨,你们几个一起上的话,怕是没折腾几下就死了。人如果死了,你们觉得玩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沈越身穿黑色外袍,一头乌黑的发,整个人黑漆漆地立在白雪之中,就那么笑望着三个北狄军人。

他生得是极好看的,颇有点天上谪仙才有的风流韵味,虽是个男人,可也堪称绝色,此时就在这漫天白雪中那么一笑,倒是把三个北狄将士看得一愣。

一时不免想着,这人是男是女,分明刚才看着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怎么如今笑起来这么魅人。

沈越在那三个人贪婪的目光中,抬手,纤细优雅的手缓慢地解开了自己的黑色斗篷,解开后就那么扔在一旁。

他里面是青色的长袍,身骨优雅,姿容清绝,这人虽是男儿身,却实在是一绝色。

三个北狄将士停住了脚下的步子,面面相觑之下,其中一个不免哈哈笑了:

“这是什么意思,想和我们一起玩?”

阿烟苍白的咬着唇,紧攥着沈越的手,可是沈越却强硬地挣脱了她的手,这使得阿烟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那里。

沈越也不顾阿烟了,径自走到那三个北狄军人中间。

“放过她,我陪你们玩。我知道你们北狄军中有人好男风,你们如果喜欢的话,我今天让你们尽兴。”

他这话一出,几个北狄将士紧盯着他玉白的脖子,精致的面容,嗜血的眸子开始兴奋起来。

对于他们来说,其实玩谁都是玩,假如这个可以主动让玩,那他们不妨先玩着这个。回头这个玩腻了再弄那个也不迟,左右那个是跑不远的。

沈越何等人也,看出他们的心思,于是又轻笑了下道:

“我陪你们,如果我没办法让你们尽兴,你们再找她。为了防止她跑丢了,现在不妨把她堵在这个山洞里。”

这话真是正中三个北狄军人的心思,于是他们开始推搡着,将阿烟推到了山洞里,又用了石头将这山洞口堵住。

当他们做着这个的时候,动作是急切而粗鲁的。

他们迫不及待开始想尝尝这个如此主动又绝色的少年的滋味。

阿烟就这么被推进了山洞中,又看着山洞被一块沾了雪和泥的石头堵住。她在石头缝里盯着洞外的沈越,却见沈越依旧在笑。

她扶住那块石头,感到冰冷的雪和潮湿的泥土沁入自己的指甲缝中。

她狠狠地掐住那块石头,却只感到指尖那里传来钻心的疼痛,疼痛和冰冷掺杂在一起,她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她的肚子抵在那块石头上,肚子里的娃狠狠地踢了一脚,不知道这柔软的娃儿是不是也感到了那里的冰冷和坚硬,竟越发地闹腾起来。她的肚子开始抽疼,仿佛肚子上每一处都在抽筋地疼。

她两眼死死地盯着外面的雪,雪花依旧在飘,它们漫天挥洒,一如上一世她临死前那般。

她睁大眼睛想看清楚沈越的身影,可是看不到,他随着那几个北狄将士,不知道走向了哪里。

冰冷的血腥味道在她鼻端蔓延,她两耳嗡嗡嗡地响着,整个世界除了这嗡嗡嗡响声,仿佛再也没有了其他声音。

她就这么僵硬地站在那里,在这一片白色的世界里,静静地听着那嗡嗡嗡的声响。

脑中一片空白,她眼前只是不断地浮现着那个少年的笑,黑色的眸子,安静地看着自己,就那么笑。

过了不知道多久后,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那是一种两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的簌簌声。

轻,慢。

阿烟心骤然一跳,喉咙间发出声来,不是哭,不是叫,而是一种麻木和绝望之下的呼声,带着喘息,仿佛一只濒临绝望的兽在呼叫。

就在这种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呼哧呼哧声音中,她看到了沈越。

沈越衣衫单薄,领口那里有些凌乱,脸上挂着一道血痕,青色的衫子半边都沾上了血。

雪依旧在下,沾在那带血的衣袍上,血和雪交融,白与红渐渐混在一起。

他踉跄着一步步走到洞口,摇晃着蹲在那里,隔着石头望着里面的阿烟。

他的黑眸清澈却又暗沉,那是一双让人无法想象的眼睛。

凝视着阿烟,他抿了抿唇,竟然笑了下:

“婶婶,我没事,我杀了他们。”

其实阿烟自从离开了萧正峰后,就没有哭过。

绿绮死的生活她都没有哭。

可是这个时候,她忽然一下子崩溃了,瘫坐在那里,放声大哭起来。

她低着头,捧着脸,哭得不能自已,哭得犹如街头丧了考妣失了独子的妇人。

沈越拼命地将那块石头推到了一旁,抱住阿烟的肩头:

“婶婶,你别哭,你别哭好不好,我没事……”

他拼命地想安慰她,可是却无济于事。

阿烟跪在那里,反手抱住沈越带血的身体,泪流满面,哭得泣不成声:“越儿——”

她的声音那么凄厉而沧桑,那不是十八岁的这个阿烟发出来的,是上一辈子那个二十六岁的阿烟发出来的。

那一夜,沈越在拒了冯家的婚事,矢志要上京谋取富贵的时候,跪在她的病榻前苦苦哀求。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就种下了一道鸿沟。

他就再也没有听到她这么呼唤自己。

沈越忽而间泪水也涌出来,哽咽着道:

“婶婶,是我不好!是我错了!”

他跪在她背后,两手在剧烈地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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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过了被北狄军蹂.躏危机的阿烟,依旧是处在危险之中。

她已经七个多月的肚子,其实是经不起这般折腾的。

她身体的某一处开始剧烈地抽动着,抽得生疼,那是一种比往日腿抽筋还要疼上一百倍的疼痛。

阿烟捧着肚子,痛苦地道:“我……肚子……”

沈越意识到了什么,脸也白了。

他可以为他的婶婶付出一切,只为了护她平安,可是他实在并不会接生。

而且在这深山荒野之中,在这茫茫白雪之中,怎么可能顺利地让她产下胎儿?

沈越的嘴唇都在哆嗦:“山下没动静了,北狄军走了,我们,我们先下山去?”

阿烟脸上血色尽失,打着颤儿。

她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按理说即使要生,也不应该一直疼,可是她疼,一直抽疼,浑身都在疼,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