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辈子,假如他肯听自己的话,和当初冯家的姑娘成亲了,以后好好过日子,或许到了最后的最后,她也只会在乡下太阳底下懒洋洋地晒着,帮他照料着儿女,看着他子孙满堂吧。

明明是一眼能望到的幸福,眼前是平凡的坦途,他却非要去固执地走一条她无法理解的路。

她有时候也明白,明白他是想让自己重新过会以前锦绣富贵的日子,想让自己不要受那些贫穷的苦,可是她需要那种日子吗?

什么日子不是过呢,然而那个时候的他就是不懂。

如今的他,仿佛依旧在走一条固执而没有尽头的路。

阿烟这么想着的时候,萧正峰进来了。

萧正峰一看阿烟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仿佛在沉思什么,顿时弯腰在那里,柔声哄道:

“怎么了,该不会是在头疼南锣郡主的事吧?”

阿烟抬头看了他一眼,见那刚毅的眉眼含着笑意,映着阳光,分外的温暖。

她娇哼一声:“是又如何,这事儿你什么时候摆平?”

萧正峰笑得白牙发亮信心满满:“放心好了,再过几日就有眉目了。”

阿烟点头:“行吧,我等着。”

挑眉笑看了他一眼:“别到时候你把人接进家门就行。”

萧正峰听到这话,“呸”的一声,不屑地道:“你男人做事,你就放心吧!就那么个玩意儿,我接回家,你不膈应,我都看着碍眼!”

端茶递水好歹要个手脚干净的呢!

阿烟看他那一脸的嚣张,忍不住抬手去掐他:“少在这里贫嘴,反正你若让她进咱家门,我自然有的是办法!到时候我让她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哼,别看我平时心软,这个时候我可不会留情。跟了你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心狠手辣我也会了。”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依然眉眼柔软,只为了虚张声势,故意咬牙切齿了一番。

萧正峰笑看着她那故作张牙舞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看着就跟个小螃蟹似的,还在那里装出一副横样儿!

一时他想起自己早些年的猜测,以为她是什么山间精怪。

如今想来,不由轻叹,这么没有战斗力的精怪,也是天底下头一份啊!

当晚萧正峰不知怎么兴致大增,弄了半响。

到了完事后,萧正峰在她耳边低声道:

“敢觊觎我家烟儿的男人,我也会让她竖着来,横着走。”

这话说得阿烟当时迷迷糊糊的,他家烟儿的男人,他家烟儿的男人,那是谁呢……

阿烟当时也是被他弄得实在累了,恍恍惚惚地就这么睡去了,梦里还在琢磨这个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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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阿烟忽然被萧正峰叫着,说要进宫,给她看一场好戏。

她睨了这人一眼,心想什么好事儿呢,让他笑得这么高深莫测。

不过她也没问,想着既然进宫,那就进吧。

刚走到拢秀宫这边,就是萧正峰说要在这里看好戏的地方,却见大家都到齐了。

人还挺齐的,有德隆帝,莫妃,玉妃,还有南锣郡主,甚至连沈越以及阿媹长公主都到了。

除此呢,孟聆凤成洑溪并成辉等几个亲信也都在。

德隆帝坐在主座上,萧正峰陪在身旁坐着。

阿烟过去见了驾,德隆帝忙命起来了,又赐了座位。

阿烟的座位就在莫妃的下首。

看起来莫妃等人也不明白今天是怎么回事,疑惑地看了阿烟一眼。

阿烟摇了摇头,意思是她也不知道。

一时大家都到齐了,萧正峰这才开口:

“皇上,南锣郡主给臣下了药,想和臣有床榻之欢,不过当时南锣郡主确实只摸了臣的胸膛,其他我们什么都没干。”

当庭广众的,萧正峰直言不讳,在座的女眷顿时都有些脸红——除了孟聆凤。

孟聆凤听到这个,点头:

“是了,将军既然说没摸,那一定是没摸!”

一个南锣郡主而已,萧大哥想来也不稀罕!看南锣郡主那个傻样,摸起来肯定不如她家阿烟嫂嫂!

成洑溪低下头,无奈地“咳”了声。

这种男女之间的事儿,当着面敞开了说已经够那个啥了,为啥他家这个女人还要凑上去掺合一脚呢?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南锣郡主身上。

南锣郡主咬牙,绯红着脸站起来:“就算是只摸了胸膛,那又如何?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你就不应该对我负责吗?”

众人一想,也是,心中暗暗觉得这事儿还是难办。

萧正峰点头:“皇上,要说起来,南锣郡主说得没错,摸了胸膛也是摸,按理说臣确实应该负责。”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诧异,阿烟也蹙了眉,心想萧正峰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德隆帝也有些疑惑:

“正峰,这么说,你是愿意娶南锣进门了?”

如今南锣公主已经成为朝野上下的一个笑柄,他也实在是头疼。

谁知道萧正峰却话锋一转,淡道:“我刚说的,只是按照常理而已,可是世间之事,总是有个例外。”

大家越发纳罕,纷纷等着他的下一句。

德隆帝皱眉:

“正峰,有话你就直说吧。”

萧正峰当下起身,单膝跪地,拜向德隆帝道:

“接下来的话,唯恐冒犯君王,还请皇上恕罪。”

德隆帝哪里跟他计较这个,当下摆手道:

“正峰,你直说就是,恕你无罪。”

萧正峰点头,这才道:

“皇上,按理说既然南锣郡主帮臣脱了衣衫裤子,把臣看了个干净,还摸了臣的胸膛,我是应该娶她进门的,这是为了清白名声着想。”

萧正峰这些话说得是如此的直白,又是扒衣服又是脱裤子的,听得在场女眷脸红不已,可是她们又实在是好奇萧正峰打算如何圆这个场子,于是都竖起耳朵去听。

萧正峰一个大转折,却是淡定地道:

“可是这世上有一种女人,是没有什么清白名声可言的。这种女人,脱男人的裤子那是家常便饭,摸男人的身子那是恪尽职守。”

他这么一说,顿时在场的人脸都变了。

他这么描述,显见得是在说一种女人,那就是风月女子!

可是他如今说得可是南锣郡主啊!

德隆帝便是再宽宏大量,当下也变了脸:

“正峰,不可胡说!”

第 288 章

就在众人都变了脸色的时候,萧正峰却沉下了脸,陡然起身,冷盯着南锣郡主:

“郡主,我没说错吧?其实你之前可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红唇万人尝,不知道经过多少男人,又替多少男人脱过裤子!这样的你,有何清白可言,又有什么脸要我为你负责?”

南锣郡主直直地瞪着萧正峰,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你,你怎可如此污蔑于我!”

德隆帝听到此言,厉声谴道:

“正峰,你简直是胡闹!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南锣郡主忽然捂嘴哭了起来,噗通跪到了德隆帝面前:“皇表兄,南锣流落北狄贼人手中十几年,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萧将军怎么可以如此羞辱于我!”

德隆帝此时心里也是生气,其实便是南锣郡主真有过这样的经历,那又如何,那也是他舅父的唯一血脉,是燕王同父异母的妹妹,也不能这样侮辱于她!

阿烟也是惊得不轻,不敢置信地盯着萧正峰,想着他素来处事小心的,如今怎么会这样胆大妄为?

谁知道萧正峰却跪在那里,抱拳道:“皇上息怒,其实对于南锣郡主的身份,臣早就有所怀疑,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证据。近日大理寺成洑溪一直在彻查此事,如今总算是有了个眉目,臣不敢隐瞒,特来将此事公之于众!”

身份?

德隆帝疑惑地望着萧正峰:“什么意思?”

萧正峰笑:“皇上听听就知道了,也许南锣郡主的来历别有一番故事。”

德隆帝看了下脚底下哭泣的南锣郡主,忽而间感觉到了,萧正峰说得确有其事。

不过他也只是一犹豫而已,沉吟间,还是想着,便是萧正峰说得是实话那又如何,南锣郡主做了天大的错事,他也得保下南锣郡主的命。

这是舅父唯一的骨血了,他害了舅父的儿子燕王,必须为舅父保下这个仅剩的女儿。

不过他也不想因为这事儿而治萧正峰的罪,于是便故意沉下脸:

“正峰,你今日是不是醉了?我们改日再谈此事!”

萧正峰却坦然地望着德隆帝,挑眉道:

“皇上,您还是听一听吧,如果听了,或许您就改变主意了?如果末将说的是假的,到时候再治末将的罪也不迟。”

这件事,其实早就在暗地里查着,只是一直投鼠忌器。

德隆帝凝视着萧正峰坦然的双眸,略一沉吟,紧紧皱着眉头,最后还是咬牙道:“好。你说。”

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僵在那里了,事实上莫四娘双鱼等人,简直是恨不得自己当场消失。

唯独孟聆凤,抱着膀子,有滋有味的看戏。

却见成洑溪上前:“皇上,现在臣需要请一个人上来,等你见到这个人,真相自然大白。”

德隆帝勉强点头。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红色劲装的女子低着头,缓缓地走入了殿内。

从那个女子走进来的时候,南锣郡主浑身就犹如筛糠一般,脸上早已没有了血色。

这个女子一身劲装,脚踩鹿皮靴,眉眼间颇为坚毅,站在那里干净利索。

旁人看到这个人也就罢了,唯独德隆帝看到了后,微诧。

因为这个女人实在是眉目间和他舅父贺骁云有点相似!

德隆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巨变,骤然起身,望着萧正峰,厉声道:“正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正峰单膝跪地:“皇上恕罪!当初孟聆凤护送南锣郡主去祭拜父亲,中途遇到袭击,身受重伤,当时臣就心中起疑,奈何投鼠忌器,一直不能查个水落石出。后因废帝一事,聆凤和拙荆再次遭受袭击,当时聆凤便恢复了记忆,记起这些人隐约和当时袭击她的是同一伙人!”

南锣郡主忽然起身,嘶声大喊道:“萧正峰,你血口喷人!”

萧正峰却冷笑一声,不疾不徐,继续道:“洑溪,你来讲吧。”

成洑溪当下点头:

“最近臣一直暗地里查探此事,终于近日得到结果,这才明白,原来那一批人是西蛮人。可是为什么废帝会和西蛮人有了牵扯,这其中又是谁在牵针引线呢?”

南锣郡主忽然冲过来扑向了成洑溪。

孟聆凤看准了时机,一脚起来,将南锣郡主踢翻在那里。

南锣郡主痛苦哀嚎,犹如杀猪一般。

可是这个时候,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去扶起她,甚至连往日最疼爱她的德隆帝都没动一下,只是皱眉望着成洑溪。

成洑溪淡定地望着地上的南锣郡主,继续道:

“经查,臣这才发现,原来南锣郡主一直和逃往西蛮的北狄将领沄狨有私情,就是她一直在勾结沄狨,让西蛮高手为自己卖命。”

成洑溪鄙夷地望着地上的南锣郡主:“可是堂堂镇北侯,英武忠烈,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勾结沄狨的女儿呢?于是臣继续查,终于得到了真相,原来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什么南锣郡主,只是北狄军营的一个军妓罢了!这位军妓备受军中将领喜爱,原因无它,只因她有两长,一是貌美如花姿容绝艳,二是擅长演戏,谁也不知道这位军妓本性是什么,因为她每天都在把自己当做不同的人来演,投军中诸将之所好。”

其实大家都已经隐约有所猜测了,不过成洑溪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傻了眼了。

成洑溪跪在那里,朗声道:“原来北狄王为了防止镇北将军有二心,其实一直将真正的南锣郡主软禁在北狄王宫中。因镇北侯仓促赴死,这个军妓的相好之一竔飏便将她假作南锣郡主威胁于皇上和萧将军,当时我们一时情急,又根本不曾见过南锣郡主,就此上了他的当!”

其实这事儿说白了是先入为主,贺骁云死,然后南锣郡主被困,又是军中唯一的女人,谁也不曾想到竟然是假的!

成洑溪冷盯着地上颤抖的女人:“这个女人生来妖媚无双,又最擅长演戏,是以竟然骗过了我们众人。”

萧正峰点头:“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等派人前往北狄都城探查消息,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南锣郡主。这位南锣郡主知道自己父亲身死,矢志要逃出北狄王宫,吃尽了万般苦头,总算找到了我们。”

这个时候,那边身穿劲装的女子上前,冷声道:

“不错,我才是真正的南锣郡主。没想到有人在我父亲死后,竟然冒充我的名讳,在这大昭干出不齿于人的事来败坏我的名声!”

德隆帝激动不已,一步上前:“你真是舅父的女儿?”

真正的南锣郡主单膝跪地,行动间铿锵有力,双眸清朗,不亢不卑地望着上方的德隆帝:

“是,皇上,我父贺骁云,因他有言,心中有憾,终生不娶,是以在北狄多年一直不曾娶妻。我母乃北狄虏获的大昭女奴,侍奉在父亲身边,这才生下我。”

德隆帝伸出颤抖的手扶起了南锣郡主,激动地道:“对,对,这才是我舅父贺骁云的女儿啊!”

一时之间,表兄妹相认,德隆帝心中感慨万分,回首去看那假的南锣郡主,自然是勃然大怒。

南锣郡主却是道:“此贱女冒充于我,败我名声,请皇上允我亲手杀她!”

德隆帝自然是同意,当下南锣郡主上前,手起。

假南锣君主跪在那里,泪流满面:“郡主饶命,我也是受鹍敳胁迫,无可奈何,我本浮萍,万般做不得主!”

南锣郡主冷笑:“你受鹍敳逼迫,本怪不得你,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意图勾引萧大将军,弄得满城皆知,坏我父王声誉,今日今时,我怎能饶你!”

假南锣郡主听着这话,知道无望,祈求的眸子看向萧正峰:“萧将军,我纵然是假,可我爱慕你的心,却从来不假。当日你在万军之中救我,我这低贱之身,从不知道天底下竟有你这般男儿,从此一心仰慕,你当初既救我,如今又怎可如此待我?”

萧正峰挑眉,鄙夷地道:“你错了,我救的是南锣郡主,不是你一个冒牌货!”

假南锣郡主望着萧正峰,却是惨白着脸一个冷笑,挑眉道:“将军,你的眼——”

可是谁知道她话刚说到这里,真南锣郡主却不想听她做哀求之状,抬手下去,劈头打在假南锣郡主的天灵感上,一时南锣郡主天灵感碎,就此倒在那里。

跌倒在地上的她口吐鲜血,两眼暴突,就那么犹如鬼怪一般盯着萧正峰,两唇在那血色中颤动,仿佛还要说那未曾说出口的话。

她死了,也不想放过萧正峰。

不过此时,她却根本说不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