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墩,你去把她逮住,用麻袋套住拉到后花园的墙角,我来打!”

二皇子没想到自己瞬间成了帮凶,他抿了下唇:“这样好吗?”

如果萧伯父萧伯母知道,一定会生气的吧。

糯糯鄙夷地看了下他:“你不想帮我?”

二皇子忙摇头。

他恨不得自己能帮她什么让她喜欢呢,更何况她还叫自己胖墩呢。

胖墩是二皇子小时候的外号。

于是出身高贵处事从容,气度非凡的二皇子,挽起袖子,拎了一个麻袋,在这夜色中将那个跪了一夜的丫鬟逮住,狠狠地扔进了麻袋,交到了糯糯手上。

麻袋里的女人咿呀呀的说不出话来,在里面胡乱踢腾。

糯糯伸出一脚,开始当沙包踢。

一边踢一边道:“肖想我爹,凭你?我看你就是一猪头!”

左一脚右一脚,糯糯毫不客气!

糯糯年纪不大,可是从小跟着孟聆凤练武的,也跟着萧正峰学过几个正儿八经的武艺,此时几脚下去,麻袋里的林园哪里禁得住,没几下就这么没了声响。

二皇子一看不好,忙拉住了糯糯。

一个小丫鬟的命而已,他倒未见得放在眼里,但是他知道如果真就这么死了,萧伯父萧伯母未必放过糯糯,说不得要重罚。

糯糯此时打了个痛快,拍拍手:“这下子好了,估计成猪头了!”

二皇子解开麻袋一看,里面的人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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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自然很快被萧正峰知道了,此时早有人请了大夫过来看,算是把个小丫鬟的命捡回来了,不过躺在床上怕是要修养好长一段时间。

萧正峰没敢让阿烟知道,他是怒得不轻,当即叫来了糯糯。

糯糯小心翼翼地进去,瞅着脸色难看的父亲,噗通一声跪在那里:“爹——”

萧正峰冷笑,手中握着鞭子:“小小年纪,你竟如此歹毒,如果我再不好好管教你,以后还了得?!”

说着,一鞭子就要下去了。

二皇子就猜到是这样的结果,当下一步上前,直接挡在了糯糯身旁。

萧正峰这一鞭子下去,见二皇子扑过来,连忙收鞭,也是他速度快才没伤了二皇子,可是任凭如此,二皇子还是被鞭尾摔倒了,胳膊上顿时一条红痕。

糯糯盯着二皇子胳膊上的红痕,知道这下子如果打在自己身上必然了不得,不由委屈叫道:“爹,你这是要我命啊!”

萧正峰挑眉:“二皇子,我在教训小女,麻烦让开。”

二皇子连看都没看胳膊上的伤,抬头:“萧伯父,痛打一顿那个丫鬟的主意是我出的,若要罚,请萧伯父罚我好了,这件事和糯糯无关。”

萧正峰冷笑:“胡说八道,让开!”

二皇子挺直脊背,皇族贵胄的风范毕现,尽管眼前的是权倾天下的平西侯,可是他倒是也没有惧色,当下只是不亢不卑地道:

“萧伯父,请恕文瀚冒犯之罪,我是绝不会看着任何人打糯糯的。”

即便那个人是糯糯的亲生父亲,也不行。

萧正峰冷眼盯着二皇子半响,忽而挑眉,对他身后的糯糯道:“滚出来,自己受罚!”

说着,将鞭子扔到了地上。

糯糯眼珠滴溜溜转了一番,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萧正峰面前,拾起那个鞭子高举过头顶,朗声道:“父亲,孩儿知错了,请父亲责罚!”

二皇子咬牙,还欲上前,然而糯糯却回头,清亮的眸子瞪他一眼:

“不许你对我爹那样说话!”

二皇子顿时没音了,抿着唇,默默地望着萧正峰的鞭子落在了糯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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糯糯被痛打一顿的消息,阿烟很快就知道了。

作为母亲她当然是心疼。

不过当知道糯糯被打的原因后,她倒是没说什么。

即使不喜欢一个爬床的小丫鬟,有的是办法去对付,拉出去卖了,最惨的是卖到不干净的地方,甚至于她什么都不做,只让知府把那个小丫鬟带走,这样小丫鬟的下场怎么也好不了的。

也只有她这个傻女儿,才会跑过去揍了人家一通。

于是阿烟下了定论:该打。

因为糯糯被打的事儿,这行程又被耽搁下来了,谁知道没几日,沈越那边赶来了。

沈越其实也是才得到的消息,他听说过跑去向皇上请旨特意赶过来,用的理由是要看顾好二皇子。

沈越来的时候,糯糯本来正趴在床上,欢快地啃着一块甘蔗,二皇子则从旁负责帮她收好那些啃下来的皮。

糯糯从窗子里看到沈越,清脆欢快地叫了声:“越哥哥!”

说着时,就要跑出去。

二皇子见了这情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跟出去了。

如今的沈越,掐指一算,也有二十七了。

他一直没有什么子嗣,阿媹长公主一直不孕,后来请了大夫过来看,大夫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问题来,只说阿媹长公主体寒,不易受孕。

阿媹长公主颇吃了一些补药,拜佛烧香的,各种办法都使尽了,根本没用。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着,阿媹长公主要给沈越纳妾,这一纳还是好几个呢。德隆帝心疼女儿,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堂堂一个帝王,只有两个女儿而已,阿媹又是皇后所生的嫡长女,也是他唯一的嫡女,如今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

当朝女子地位其实比起前朝要高的,三代女皇下来,大部分女子都并不喜给夫君纳妾,更何况她一个尊贵的皇家长公主!

可是阿媹长公主却一意孤行,跪在那里哭求德隆帝,只说沈越待她极好,她不忍心让沈越就此绝后。

最后德隆帝被阿媹长公主哭哭啼啼闹得心烦,也就撒手不管了。

德隆帝现在不是以前的齐王了,好几个儿女呢,还有几个让他很是喜欢的宠妃,至于齐王妃,他虽然念着旧情,可到底是作古许久了。

这么一来,德隆帝看待女儿的心越发淡了,算是眼不见心未净吧。

沈越的一个妾室后来有过一胎,谁知道没几个月就滑掉了,听说因为这个还闹腾过呢,阿媹长公主简直是恨不得以死明志,又是哭得跟什么似的。

后来大家伙听说,这位长公主亲自去给那个妾室说了好话,这件事才算完。

德隆帝这几年是越发不待见沈越了,沈越也有自知之明,便一直远着。

阿媹长公主知道自己做的事让父皇丢了脸,慢慢地也就越发和宫中的父皇疏远了。

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免感叹,想着当初德隆帝还是个齐王的时候,这阿媹不过是个郡主,那时候也是个天之骄女啊。如今她的父亲登基为帝了,她竟能把日子过成这样,也是天下奇闻。

鉴于沈越和阿媹长公主这名声实在不怎么样,二皇子出去的时候,看似淡然的眼神,其实颇有些提防的意味。

记得糯糯小时候,沈越就对糯糯总是表现得异乎寻常的关爱,如今糯糯都十几岁了,是越来越招人喜欢,满燕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觊觎。

二皇子怕沈越起了狼心。

沈越自然感觉到了二皇子这个内弟提防的意味,不免轻笑了下,并不在意。

其实他这次来,最主要的目的是带了王居士过来。

王居士的药膏,可以救阿烟的容貌。

第 296 章

阿烟听说沈越的到来,默了下后,没说什么。

沈越纳妾的那些事,其实也就是最近的事儿罢了。这几年他做事是越来越出格,总看着让她觉得哪里不对劲。有时候想和他说说话,他也根本是躲着,从来不给她机会。

如今倒是个好机会。

只是当下人多口杂,她也一时找不到时机和他聊,倒是那位王居士,开始帮着阿烟治疗脸上的伤痕。

王居士其实是对阿烟非常敬仰和感激的:“当日夫人在锦江城曾用大棚来栽培蔬菜,此法甚妙,在下从中得了启发,便开始用此方法种植一些极难养活的珍稀药草,果然养成了。虽说那些药草药性比起山间野生的要弱,可到底也是有用,夫人此法,实在是让在下佩服!”

阿烟听了这话,倒是羞愧难当,只因为这个办法其实是上辈子王居士用的啊,自己还曾跟在王居士身后学习呢。

如今重活一辈子,她提前用了他的办法,反倒引来他的敬佩?

阿烟羞愧之余,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口中赞了王居士一心研究药草,这才使得这个办法能够种植药草,是王居士之功。

王居士见阿烟平易近人,分明有大功却并依旧谦逊,越发的敬佩,便有心要好生为阿烟脸上伤痕,帮助她恢复容貌。

王居士看了阿烟以前的药方后,命马上停了,他重新开了方子,方子却用的也不是什么珍惜药草,而是极为寻常的几样东西。

第一个是蚕茧,第二个则是仙人掌。原来这一次阿烟脸上留下痕迹,其实都是瘟疫在体内造成的热毒散发向外,最后淤积在肌肤表里而造成的。

蚕茧性甘,温,无毒,可以治消渴,反胃,疳疮,痈肿,当下王居士的办法是烧灰酒服,同时取一部分放在水中烧煮,之后用其蒸汽熏蒸患处。

而仙人掌呢,味淡性寒,能够消肿止痛,行气活血,祛湿退热生肌,此时王居士的方子是将外皮捣烂,敷在伤处。

这个办法实在是没什么复杂的,通俗易懂,开始的时候随行的御医还颇有些不服,想着这样就能让夫人恢复容貌吗?可是既然这个人是公主驸马带来的,又是将军和夫人都信服且敬重有加的,他们也就没敢多说。

而阿烟遵照王居士的吩咐用了这个法子后,不过三五天后,便觉得脸上痕迹仿佛有减淡的样子,当下心中大定。王居士那边说要坚持月余方能彻底消除红痕,阿烟自然是遵从。

这边阿烟肌肤开始逐渐恢复原来的样貌,萧正峰糯糯等也都放下心来。

阿烟心里牵挂着沈越,这桩心事怎么也放不下,恰好这几日糯糯来跟前,偶尔间提起沈越的事儿来,却是又说了小妾流产公主请罪的事。

她听了后,不免越发震惊。

震惊之余,她坐在那里,平心静气将这些年沈越做的事儿说的话都过了一遍,细想之后,一个可怕的念头渐渐地在心间成形。往常都是身在其中不得窥全貌,如今腾出身来纵观他这半生,忽而便体味出了什么。这事儿想来匪夷所思,可是依着沈越那个偏执的性子,若自己猜的没错,倒也不是不可能。

况且这些年沈越的行事,越来越让人看不懂,若是如自己所猜,那竟是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她细想之下,越想越觉得可怕,一时之间后背都是冷汗,湿透了衣衫。

这一日因孟聆凤带了糯糯和二皇子出去玩耍,萧正峰则是忙于视察宣阳一带民生恢复情景,便顺便监督视察下秋收。阿烟看院中无人,知道沈越还在,便赶紧命人将他唤来了。

沈越过来的时候,却见阿烟早已经不是当初那般脸上狼狈不堪的情景了,疤痕淡去,她多少恢复了昔日的容貌。

沈越行礼。

阿烟从他进来后就一直盯着他看,此时看他神情清淡,便温声道:

“越儿,你做的那些事,我都听说了。”

沈越却是并不在意,淡笑。

阿烟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越儿,咱们真得不能好好谈一谈?”

沈越挑眉:“夫人,难道越儿不是在和夫人好好谈一谈吗?”

阿烟捧着茶盏,氤氲的茶香在鼻端萦绕,隔着这热气,她有些看不真切对面那个清俊的男子,微微眯起眸子,她扬眉道:

“我只问你一句,当初到底是谁杀了我?”

对面的沈越乍听到她提起这个,眼睑微动,随即垂下眼睛,缓声道:“难道夫人还要记着上辈子的仇恨吗?”

他停顿了下,淡声道:

“夫人,我说过,是我的生身母亲所杀,我纵然想为夫人报仇雪恨,可是总不忍心亲手弑母,求夫人宽容。”

话音刚落,他听到茶盏轻轻扣在桌子上的脆响,再抬头看过去时,便见阿烟忽然起身,来到了他面前,唇间隐约泛着嘲讽的笑。

猝不及防间,她狠狠地给了沈越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得太过突兀,以至于沈越都愣了。

他白玉一般的脸上凸显出一个红色的掌印,就那么有些狼狈地望着阿烟。

阿烟望着这个前世至亲之人,紧咬牙,豆大的泪水就那么落下来:

“越儿,到了现在,你还在骗我!”

她打过沈越的手肿痛的厉害,打在他脸上,也是痛在她手上心里。

这一巴掌,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以至于现在她几乎无法抑制住地浑身颤抖。

泪眼模糊中,曾经沈越说过的话犹在耳边。

“十年温柔,红袖添香,我们夫妻和睦……”

“婶婶,是我愚钝无知,错估了人心,这才连累了婶婶……”

“这辈子我总是要娶她,陪她一生……”

如果说之前的她没能参透这些话的意思,现在却是在沈越的孟浪和荒唐之中渐渐地明白过来。

阿烟咬着唇,仰起脸,凝视着沈越。

沈越的手轻轻抖了下,不过眸中依旧是平静淡漠。

阿烟忽然想起,上一辈子,那个从少年之时便被自己养在市井之间,后来远赴燕京城,踏入皇室贵胄之地的沈越,后来到底成为了什么样子?

那个时候他面对的阿媹公主,不是今日这个失去了母亲教导又自小被他骄纵养坏了的阿媹公主,而是一个固执坚韧地从十三岁一直等到了二十岁的受尽宠爱的金枝玉叶。

以沈越的聪明,十年时间都没能查出自己被杀的真相,这其中的原因,如今看来是不言而喻了。

沈越看着泪流满面的阿烟,颤抖的手缓缓握起,他深吸口气,后退一步,逼着自己低下头去,恭声道:

“夫人认为,沈越骗了夫人什么?”

阿烟却哭着走上前,伸出胳膊将身子微曲的他紧紧抱在怀里,就好像抱一个小孩子般。

沈越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眼前耳边都是馨香柔软,他恍惚间不知道身在何处,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上辈子的那一夜。

当时他们穷困交加走投无路,躺在破庙草席上的他病得只剩下半条命了,她就那么一直抱着他,告诉他一定能挺过去的,用熬了不知道多少时候的米粥一点点地喂他。

那个时候,她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香软,几乎是他所有的依恋。

不过此时的沈越,缓慢而僵硬地伸出手来,倔强地推开了阿烟。

他没有去看阿烟的眼睛,只是抿唇低下头,轻声笑道:“夫人这是哭什么?”

阿烟手握成拳捂住嘴巴,压下喉头的哽咽,哑声问道:“沈越,如果,我是说如果——”

她深吸一口气,仰起脸,想起当年她刚生下糯糯,沈越抱起糯糯时那种满心的喜欢。

她颤声问道:“如果当年我把糯糯生下来后许配给你,你会不会放弃阿媹公主?会不会愿意等着糯糯,等她十几年。”

沈越早已经料到了阿烟的心思,不过他是怎么也没想到阿烟会说出这番话。

他眸中显见得有些震荡,沉默了好半响后,终于缓慢而坚定摇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