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糯搂着他的脖子,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喷了他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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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烟很快知道糯糯落了水受了伤,也是吓得不轻。糯糯如今十二岁,眼看着是来月事的时候,别看糯糯平时身体好,可到底是女孩子,如果因此落下什么病症,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这边萧正峰自然赶紧找了大夫煎药熬药包扎伤口,阿烟那边亲自熬了红糖姜汤去喂她,又怕她因此惹起风寒,从旁尽心照料着。

看着她已经包扎好的头部,一个女孩子家的,就此破了头,如今头发剪去了不少。就怕以后留下疤痕,那一块的头发可能就此没了。

尽管糯糯并不是特别关心自己的容貌,可是阿烟想想心里就疼,忍不住疼惜地抚摸着那包扎好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糯糯竟然醒来了,醒来的时候,懵懂地叫了声“娘”。

阿烟心疼地搂着她:“你个傻孩子,怎么弄成这样?”

糯糯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脑袋,想起了落水时发生的事儿。

她顿时恨得牙痒痒,当下也不顾自己受伤,翻身下床,就往外跑。

其实萧正峰此时已经知道这事儿是阿媹公主干的,当下心中横怒,正要去问个究竟。

便是天家血脉又如何,好好的敢这么对待她的女儿,不管原因如何,他都不会放过的。

二皇子从旁握着拳,站在萧正峰面前道:“萧伯父息怒,让我先来问问。”

他虽然还很小,可是却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如果萧伯父真得对长姐阿媹发了火,那么不管原因是什么,都可能引起萧伯父和父亲之间的猜疑,而这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想起平时坚强的糯糯难得趴在那里哭着喊爹的样子,二皇子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阴暗。

萧正峰冷哼道:“让开!”

可是就在这一大一小说着这个的时候,却见一个身影冲过来,跑向了阿媹公主所下榻的房间。

这个人正是糯糯。

萧正峰皱眉,忙追女儿。

二皇子微惊,也忙追过去。

却见少了一半头发包扎着白布的糯糯,怒气冲冲地踢开了阿媹公主的门。

“给我滚出来!”

她素来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如今即使是面对天家公主,也依然是气势十足。

阿媹公主在四个侍卫的陪同下站出来,冷冷地盯着糯糯:

“你还要怎么样?”

就在刚才,沈越用可怕到极致的目光那么盯着她,那种目光让她瑟瑟发抖。可是沈越什么都不干,就那么看着她,好像她是沈越十辈子的仇敌。

她一下子害怕了,心里涌现出滔天的绝望,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沈越眼神中充满了疯狂,而那种疯狂甚至并不是单单因为糯糯,仿佛还因为其他。

只是此时此刻的她,在这冷到极致的绝望和恐惧中,却越发生出了对糯糯的恨。

其实她以前就不太喜欢萧家的那个夫人,总觉得沈越对那个夫人有些特别。

而后来萧家有了糯糯,从她三四岁孩提时,沈越对糯糯的好就让她发疯的嫉妒,让她有时候晚上都无法睡觉,一夜一夜地在那里想。

如今,这种疯狂更是演绎到了极致,让她每每无法控制自己。

此时她犹如一个骄傲的公鸡一般,将心中所有的嫉恨和痛苦掩盖下,昂首望着糯糯,反击道:

“我把你推下水去,那又如何?你去父皇面前告状啊!你不过是一个臣子之女罢了,难道还真敢打我不成?”

少了一半头发的糯糯冷冷地望着她,嘲讽地哼了声:

“我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小孩子打架的事儿,何必跑到大人面前告状!”

她一下子把这个事儿给定性成了小孩子打架,紧接着,她挽起袖子来,挑衅地道:

“看我不揍死你!”

说完这个,她就扑了过去。

她是跟着孟聆凤学武多年的,又是经过父亲亲自指点。之前被四个侍卫踢下水痛打一番,不过是猝不及防罢了。

她其实自小学武很有天赋,比如当年阿烟纯属练练身体的九禽舞,在她身上却能练出出手伤人的气势。

此时她愤怒之下,施展平生所学,上前先是狠狠地给了阿媹公主三个耳光,打得阿媹公主嘴角出血,狼狈不堪。

四个侍卫护住,她一脚一个,左踢又勾,又拿出了腰间藏着的匕首,开始杀向那几个侍卫。几个侍卫武功虽然高强,但是心里都明白,这护国大将军就在这里,谁敢真动真格地再去和他的女儿对打?他们这边不敢再下杀手,可是糯糯却是杀红了眼的,几下子就结果了那四个侍卫的性命。也可怜那几个侍卫,可能至死都没想到,这小姑娘还真敢杀人!

四个侍卫纷纷倒地后,她又向着阿媹公主逼过去。

阿媹公主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她嘴里牙齿碎了,合着血,分外难受。

瞪大了恐惧的眼睛,阿媹公主绝望地喊道:“越哥哥,越哥哥,快来救我!”

可是之前分明就在耳房的沈越,却仿佛不见了。

她大嚷道:“文瀚,文瀚。”

文瀚是她的弟弟,好歹是她的亲人,她捉住一丝希望。

可是屋外面,二皇子和萧正峰却仿佛聋了一般。

阿媹公主瑟瑟发抖:“你,你你别过来,我是皇公主,我……”

她故作声势的话还没说完呢,糯糯已经一脚踢过来,狠狠地踢在她的下巴上,顿时,她嘴巴歪向了一旁,鲜血从她口齿间喷出来。

她两眼暴突,几乎瞪了出来,就那么充满恐惧地望着眼前的人,紧接着,脑袋一歪,晕死过去了。

糯糯拍拍手,利索地往外走,迎头却见沈越正站在屋外,沉静的黑眸望着他。

此时糯糯对沈越也充满了不满,她冷望着他道:

“你的妻子心思未免太过龌龊,我平日不过把你当亲人一般看待,可曾有半分其他心思?如今倒好,她却以己度人,用那般心思看我?实在是让我恶心!”

她愤慨地“呸”了一声,恨道:“你对我的好,我消受不起!”

说完这个,越过沈越,昂首挺胸,径自离开。

第 311 章 二皇子的渴望

糯糯回去之后,扑倒在她娘怀里就吐了。

“呸,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讨厌!我再也不要看到他们了!”

此时的她,已经决定将沈越从小待她的好抛到九霄云外。

阿烟吓得不轻,忙帮着她漱口清洗,又拍哄着她让她吃药。

糯糯大喊道:“娘我头晕恶心!好恶心啊!”

阿烟心疼得眼泪都往下落:

“乖糯糯,你这是受了伤,头上受了伤就容易犯恶心,吃了药就好了。”

糯糯一边难受一边大嚷:“我再也不要搭理沈越,也不要见到阿媹长公主!”

阿烟继续拍哄安抚。

可是糯糯依然气不平,她眼泪哗啦啦落下来了,一边哭一边道:“娘,她为何这样待我!”

阿烟无言以对。

她想起自己上辈子死去的情景。

其实如今已经有所预料了,或许是说,她老早前就有所感觉了。

所以当感觉到沈越对糯糯那种特别的关心时,她从很早就提醒糯糯,远离沈越,远离长公主。

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自私。

阿烟摸着糯糯的头:“乖,不要去想了,等咱回去燕京城,娘给你做各样好吃的。”

糯糯睁着泪眼看她娘:

“我打了长公主,爹是打算怎么办?”

阿烟默然。

她和糯糯的性子不同,遇到事情,更多的是忍耐。

她也没什么恨,因为恨并不能让她幸福,是以她从来没想过去报复。

沉默了好半响,她笑了下,伸手帮着糯糯擦擦眼泪: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爹难道连这个都应付不来吗?”

其实打得挺好,就当连同上辈子自己的那一份,也一并打了吧。

她温柔地抱着糯糯,软声哄道:

“这件事是娘的不好,不该让你留在这里,倒是应该着你一块去西北的。”

糯糯跟着孟聆凤去过很多地方,不过并没有去过西北,此时她眨眨眼睛,也不哭了,睁着湿润的大眼睛懵懂地问道:

“西北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吗?”

阿烟点头:“那里曾经是爹和娘的家。”

糯糯来了点兴致,顿时有点把刚才的恶心抛到了脑后:“娘,等以后你们再去,我跟着你们过去玩好吗?”

阿烟笑,抚摸着她现在被狗啃过一般的头发,温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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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峰默默地纵容了自己的女儿行凶,而站在萧正峰身旁的二皇子,有志一同地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一直等到那边一切消停了,二皇子才低声问萧正峰:“糯糯的伤,到底如何?”

萧正峰黑着脸:“还好。”

二皇子听到这话,才稍微放心。其实糯糯虽然看起来很是狼狈,可是看她刚才那过去行凶作恶的劲头,就知道她精神不错。

不过想想她那头上的狼狈血迹,还是眸中泛冷。

他一向不喜欢沈越,也不太喜欢这位长姐阿媹,如今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萧正峰看了眼一旁的二皇子,沉声道:“糯糯小孩子家的,每每出去打架斗殴,总是不听劝,这一次的事儿,我自会好好教训她。”

只不过父亲对那个受伤女儿的教训,分寸自然会自己掌握的。

二皇子哪里能不懂呢,当下道:“是,皇姐年纪虽大,谁知道行事竟然如此幼稚,竟和糯糯起了冲突。”

当下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后,心照不宣,萧正峰回去看糯糯,二皇子本来也想跟过去,不过到底觉得不妥,还是要看看阿媹长姐那边情形。

如果真出了事儿,那可就兜不住了。

当二皇子过去阿媹长公主那边时,沈越正阴冷地盯着床上的女人。

他的眼睛犹如地狱一般阴森嗜血,带着诡异的冷漠。

仿佛走火入魔了一般,他抬起手,将那玉白的手放在了阿媹长公主脖子上,试图掐下去。

口中却是喃喃地道:“你不是说过你后悔了吗,你不是说过你对不起我吗,你不是说下辈子任凭我处置吗,怎么如今,你还是屡教不改,你竟然还要害糯糯?”

沈越咬牙切齿,尖厉的白牙恨不得去吃阿媹长公主的肉。

他颤抖着手,就要掐下去。

不过当他掐住那纤细瘦弱的脖子时,不由顿住了,看着床榻上削瘦苍白的女人。

往世的阿媹长公主,那是天之骄女,父亲贵为天子,母亲掌控后宫,天底下所有的美好都聚集在她身上,她那一辈子,不知道得了多少疼宠呵护。

那个时候的阿媹长公主,玉面含春,娇美柔软,虽有几分纯真,却聪颖无比。即使后来到了三十岁的年纪,依然是看着雍容娇贵,是个被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捧在手心的幸福女人。

可是如今沈越手底下的女人,却是憔悴狼狈,每日里忧心忡忡,经常整夜以泪洗面。想尽办法笼络住丈夫的心,努力地想生出一个子嗣却不能得,只能忍痛去给夫君纳妾,在夫君宠爱其他女人时,偷偷地以泪洗面还要强颜欢笑。

甚至在妾室流掉孩子后,不得不屈辱地去向小妾道歉,只为了赢得丈夫的欢心。

这样的女人,虽然如今不过二十几岁,却仿佛比前世那个三十几岁的女人更为苍老。

她没有了母亲,也因为以前的种种行径失去了父亲的欢心。

如今被人这么痛打,偏生对方还是权势滔天的人物,对方稍作修饰,她势单力薄,他的父亲也未必为她做主吧,甚至也许还会以为她骄纵蛮横,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沈越眯起狠厉的眸子,紧紧盯着这可怜的女人。

他想起婶婶临死前的惨状,想起十年红袖添香温柔相伴,却竟然是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又想起糯糯刚才头顶的伤痕。

十年的时间里,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和萧正峰苦苦相斗,只为了给惨死的婶婶报仇雪恨,十年的时间里,她几乎是穷尽一切地支持他,帮着他,甚至会在深沉的夜色中听他讲述昔日和婶婶相依为命的故事,用自己温暖的怀抱来安慰他。

可是最后呢,最后的真相,却是如此的滑稽和可笑。

天底下能瞒过他的那个,也唯有枕边人了。

这个骗子。

他忽然一下子笑了,笑得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我不会让你死的,上一辈子我就说过,不会让你死的。”

他颤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竟用温柔的语调道:

“我会一直陪着你,看着你。看到你这般痛苦的样子,我心里好高兴。”

于是当二皇子来到的时候,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沈越紧紧地抱着阿媹长公主,温柔地哄着她。

而阿媹长公主哭着扑在他怀里,颤抖着道:“我好害怕,她打我,她打我……”

她因为下巴被打破了,嘴里牙齿也落了几个,如今说话漏风,含含糊糊的。

沈越黑眸安静地望着她,轻轻抬手拍着她的肩膀:“没事,她不会再来打你了。”

打一次应该够了吧……

阿媹长公主搂着沈越的脖子:“我要回去告诉父皇,我要告诉父皇!我要让父皇为我做主!”

沈越轻叹:“阿媹,你不能告诉你父皇。”

阿媹长公主眼眸惶恐,瑟瑟发抖地靠在沈越身上:“为什么?”

沈越默了下,侃侃而谈:

“这几年,父皇一直不太待见你我,特别是我,他对我很有意见。如果他知道你因为我来到此处而挨打,怕是会惩治我。他一直希望你能够与我和离,另配他人的。”

阿媹长公主颤抖着摇头:“不,不,不会的……”

沈越又道:“还有就是,我听说糯糯受了重伤,怕是会留下什么病症,萧将军也是大怒,说是要去父皇跟前告状。如今他权大势大,你父皇分外倚重他,若是真闹起来,咱们未必讨得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