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中策划,使君家将死无并身之地,让我饮下奇毒,可临到头了,却还是想将我收在他的身边,有的时候,我真不明白,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当真为了留住西疆一切?当真为了在心底留一些西疆的影子?

九色鹿的故事,再一次在他身上重演,这是我的幸还是不幸?

第一百三十章 残红滴血,灯染

我当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可我顾不了许多了,其实他何尝心底不会明白,迟早我会知道他之所为,所以,自始至终,他才会那样的患得患失,惊惶不定。

为什么,他当年可以那样的狠,到头来,却是依旧放不下我?这是存于我心底的迷团,如果还有时间,我会想尽办法将它弄清楚,可如今,却已然来不及了,近日之内,我身体阴冷的感觉越盛,我知道,我已活不了多久了。

我早就知道,仇恨是一个泥潭,会将自己不停地往下拉,往下拉,直至进入深渊,而我,却已然不能挣脱这个泥潭了。

我复伸手拿起了那描红酒杯,递往他的手里,不经意婉转手腕,手腕上的冰玉便敲得酒杯叮当而响,这响声听到宁启瑶的耳内,却产生了不同的效果,她脸色倏地变了,将手里拿着的紫玉牡丹倏地丢了落地,只听一声碎响,那紫玉的牡丹摔了落地,那样的富贵光华,转眼之间变成满地残紫,有玉碎在青砖之上弹跳,撞到我的裙摆之上,又落于我的足下,让我不禁愕然,转脸向她望去:“二妹妹,莫非魔怔了?”

她指着脚下的碎片,道:“你们看,明明是粉红色的,摔碎了,就变成粉红的,幸而我知道这种奇玉,在阳光下是一种颜色,在灯光下又是另一种,你们看看,有人在我的首饰中动了手脚。”

众人皆往地上的碎片望了过去,果然看见原本深紫的颜色变成浅紫且带了些粉红,可那依旧是紫色,却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叹了一口气,放下酒杯,弯腰拾起那片弹跳在我脚下的玉片,站起身来对着灯光一看,笑道:“果然呢,王爷,原来妹妹的牡丹当真是粉红色的,可是二妹妹,这有什么打紧的?姐姐并未怪你,为什么你就如此冲动呢?”

她先看了夏候商一眼,见他半垂眼眸怔怔地望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勇气便大了一些,向前一步道:“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你不光让人在我的头饰中动了手脚,而且在你手上的那串冰玉上更是动了手脚,那冰玉外表没有什么,可穿绳的孔隙之处却有药物,只要略略浸入杯内,杯内便有了毒!”

我打量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古怪:“二妹妹太看得起我了,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宁启瑶嘴唇有些哆嗦,又朝夏候商望了一眼,才道:“你,你没能耐,但跟着你的那些人,能耐可大着了…”

我笑笑了,以手指转动着酒杯,逗她道:“那二妹妹认为我是谁呢?能有这么大能耐的人跟着我?”

宁启瑶却不说话了,身子直往后退,一直跟着她的那位侍婢便转了出来,拦在了她的身前,面色紧张地望着夏候商。

她那女保镖措手不及地让宁启瑶挨了夏候商一巴掌,显然从夏候商的身形之中看出他的身手来,加之早闻大名,哪有不害怕的。

我不用望夏候商,便知道他现在的神情是怎么样…便如残红落日之中,披血满面,可眼里狠意更盛。

他这样的神情,宁启瑶之流却是害怕的,可象我这样见惯了此等表情的人来说,却着实算不了什么。

我伸过手去,欲从夏候商的手里取过酒杯,哪知他捏得极紧,我试了一试,竟取不下来,只得道:“王爷,这合卺酒如果也碎了,可是不大吉利的。”

他这才微微地松开了手指,我趁机将酒从他手里取出,举起那酒杯,对着灯光照了一照,只觉光线透过那薄脸细瓷,将那酒杯照得仿如鸡蛋壳一般,抬头向夏候商一笑,便将那酒杯放于嘴边,一饮而尽。

在几声轻呼之中,我又饮下了自己的那杯,这才转头向宁启瑶:“二妹妹这下可放心了吧?”

宁启瑶躲在那侍婢的身后,不敢出来,喃喃不能出声。

夏候商冷声道:“昌弟,还不请他们出去?”

夏候昌忙道:“瑶妹妹,我们走吧,别闹了。”

宁启瑶的神情委屈之极,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可脚步却随着众人往外。

我转头望了望门边露出的那片天空,心想,时间快到了吧?

冷不防地,夏候商却过来抚住了我的肩膀,一下子将我揽在怀里,身形却低了下来,挨在我的脖颈之间,轻声道:“我怎都不会放你走的。”

“王爷说什么?”我低声道,“我能走去哪里?我现在不是你的妻子了吗?”

“那好,我们饮酒。”

饮酒,这酒还能饮得下去吗?

此时,门外传来了兵甲相击之声,急促的脚步声,弓弦的铮响,夹着隐隐的号令之声,有人在门外大声道:“王爷,臣奉旨前来捉拿逆臣,您还好吧?”

四面的窗户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将屋内彤彤的红色染得更红,仿佛刑台忽地染上了泼天大血,刺得人眼生疼。

他直视着我,墨玉般的眼眸之上终凝了水汽,低声道:“怎么做,都不成了吗?”

我垂头玩着手上的瓷杯,让那酒液在杯里晃动打旋,透明无色的液体衬着杯底的桃花,转动起来,仿佛有血滴入,我抬头望他,叹道:“还能怎么样…”

大门一下子被打开了,外室的屏风被推倒,四面的窗户被铁爪扯得飞起,撞进花园之中,屋外的围墙之上露出的,全是森森的箭头,持弓的将士穿的全是连弩营的服饰,他们居然出动了本朝最精锐的队伍来捉拿我。

难道他们不清楚,我早已是个废人了吗?

我低声道:“夏候商…监军大人…让我死,或让我走,由您…”

他眼里凝着的那滴水珠终是流了下来,如我手腕上串着的那串冰玉,冰冷凄凉:“辗玉,辗玉,人如其名,宁为辗玉…可本王总是怀着万一的希望,以为你可略改一改…有本王在此,他们不敢将箭射了进来的。”

我笑了,缓缓地转动手里的酒杯,道:“监军大人不一直都没改?

只可惜,事事往往不能如意,你以为,他们只有如此的手段?”

蕾尖有咸味冒了出来,我用手指擦拭着嘴角的血线,血染了指尖,道:“他们早就动手了,监军大人。”

他急急地扑了过来:“怎么回事,怎么可能…?”

我明白他的意思,怎么可能,我身边有极顶的用毒高手,时刻防着有毒物染入,每一样用品吃食都经过检验…那喜娘便是,或他忘了,入洞房之时,喜娘是不会在的,更何况,那毒并非在我身上,而是宁启瑶带了进来,花碎玉裂,花玉的夹层那透明的液体便染上了整个碎玉,原只是令人假死的药,可如果加了酒,那么,便可致人于死命。

我何必假死,继续让三星跟着我,有志不能偿,有家不能回?陷入这永远拔不出脚的泥潭?

他们的势力那么的强,那么的大,一个敌人解决了,还有另外一个,为什么我以前想不到,表面上那么忠善的人,也会是我的对手?

没错,我终于承认,在多年之前,我们便在心底接受了他,没有将他当成这权谋最盛之处出来的人,早认为他的心地如草原的碧水蓝天般的纯净,所以,没有人防他。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开始信他了的?是他身先士卒地领兵在前之时?还是他为我挡住飞来如蝗的飞箭之时?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到了后来,他与我成了军中双将,齐名西疆,他在军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威望,更被人指为西疆战神。

直至酒入喉咙,我才明白,原来他身上的光环,不过是一个假象而已,当光环除下,光影尽去,那狰狞的假象会让人那么的难受。

我只是累了,累得想一了百了。

君家将们,我能为你们做的,便只是如此了。

我拾起了那方碎玉,手指上便染了毒,再沾于杯边,饮下…一直以来,我想用毒的对象,便是自己,我只是在赌,我的死,是否可引起宁家与夏候商最终反目,以他隐忍的性格,无论我在他心目之中占了什么位置,此事也会象一根刺一般埋于心底,他和当朝最有权势的宁家结了仇怨,大宝之路是不是会如此的畅顺?

我死之后,自有小七他们将首尾备好,将他一步步地逼到宁太后的对面,也许,天下间能唯治得了他的人,便是太后吧?

只是不知道太后,到了终了,会不会顾忌她这位重孙?还是会如对太子一般不动生色地将他替换下来?

又或是被他反曳一击?

这一切,都不是我能预计得到的东西了,也许,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最大期限,多年之前,老二用一条命换下了我这条命,而今日,便到了该我偿还的时候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老天爷往往便是这么的公平。

只望来世,我不用背负这么重的包袱。

第一百三十一章 路到尽处,生命尽

就连小七都不知道我的计划,他们只以为,我在花烛之夜将毒死的人,是夏候商,小三已然和小七他们联系上了,他的手艺终于派上了用场,用从没有人用过的夹层拔丝手法,烤出琉璃花瓣…不错,宁启瑶真的认了出来,这种琉璃与别的不同,是西域高昌国内一种特殊的琉璃矿,或可变为灰色,绿色,紫色等,制成花朵折射出不同的光线,便有不同的颜色,如击碎了,便又会恢复原样,小三一向爱收集这些,这次倒真派上了用途,可宁启瑶不知道,颜色的变化,本就是要让她明白,确是有人在搞鬼的,这样才能让她急怒之后有猜中结果的兴奋,就连这结果,都是特意通过人透进她的耳内的,如此,才能让她失措,让她果真摔了那朵珠花…如果叫人动手,堂内武功高手暗藏不少,可不大容易,再说了,我一向很懒,能不动手之时,何须动手?

至于那串冰玉,倒真只是串冰玉而已,为的只是让宁启瑶怀疑,让夏候商怀疑…布阵之时,使人迷惑的东西越多,不是越容易成功?

嘴角的鲜血越流越多,恐成了一条小溪涌下,滴在大红的吉服之上,那吉服是红的,所以倒看不出什么,只是将那粉珠缀成的风翅染得一片血红。

我身上便又感觉到了那刺入骨内的寒意,仿佛身上所有的温暖都要消失殆尽,又仿佛当年,饮下毒酒之时,彻骨的痛疼之后,便感觉生命在随着身体的温度缓缓消失,身上的衣衫挡不住它的流逝,融融的篝火也不能温暖身体,救了我之后,那些晚上,落日霞将她带着的所有的皮毛全堆在了我的身上,四周围升起篝火,也阻不住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侵入身体。

身上的温暖随着嘴角的鲜血涌出,消散,我终于要死了吗?老天爷当真是公平公正,多年前未死之人,到了末尾,终要收回她的性命的。

可他抱住了我,徒劳地用手擦拭着我嘴角流出的血:“不会的,辗玉,不会的,你不会死,我不准你死!”

他还是那样霸道,以为世事皆如他意,以为自己生于皇家,便可操控一切,掌握一切,我在心底苦笑,夏候商,你知不知道,人力再强,也强不过天去,老天爷要收回我这条命,你怎么能阻挡?

“王爷,别伤心,我终要离开了,回到我的家人部将身边,他们会照顾我的,黄泉路上,有他们作陪,又怎会寂寞,只是苦了王爷了,您恐怕,只得另寻王妃了。”

“不,辗玉,本王的王妃,只有你,只有你,绝不会有其它人!”

我抬眼望去,看清他眼角流出的泪,划过他的面颊,直流向嘴角,使他如玉的脸庞仿佛瞬间崩溃了,可我在想,他这样的表情,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王爷,宁妹妹很喜欢你呢,我如若走了,你不防接受她,她也是宁家嫡女,能帮王爷不少。”

他终于怒吼出声:“辗玉,难道你不明白,如若你死了,本王,本王又岂能活得下去?那些争权之事,又与我何干,为什么…为什么,你至始至终都不明白?”

他抱住了我,眼泪痛在我的裙摆之上,和着我的血,润染,混和,再润染,再混和。

的确我不明白,不明白他是怎么样的人,不明白他怎么可能如此不动生色的对竹君家将,那些逐渐接受了他的人,那些奉他为中朝真主的人。

他也可以豪不犹豫地下得去手?

我想再试一试他,问清楚他,也倏地,却感觉极为疲惫,问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太子的话或真或假,但有一样是真的,那便是,他真的收集了罪证,指证君家将谋逆,这既是真的,其余再问,不过换来更多的谎言而已。

我这一生,已有两次受到九色鹿的对待了,再听一次谎言,又有什么意义?

我轻声道:“其实,我是真想放下这一切呢,想和监军大人白头到老呢,只是不知,二妹妹为何对我那么大的误会,认为我想制监军于死地?监军大人,你我之间真弄那么大的误会吗?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我抬头抚着他的脸,眼内俱是哀恳:“您告诉我,我们君家的仇,已然报完了吗?”

他沉声道:“为什么你不等一等,当年那些食墨之人不断地被查出,泄密之人也已动见端倪,秦家快完了,夏候渊也完了,不错…君

家的案子,将近尾声。”

“那一天晚上,其实我见到了太子的,他仿佛要对我说些什么,可他的手下听到了马蹄之声,扔下我率人走了,我一直弄不清楚,他走之际,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他为何说我会后悔?只可惜,我弄不清楚了,永远都弄不清楚…”我竭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楚他的表情,可有一丝愧疚与后悔,可是没有,依旧没有,他果然是天底下最会演戏的人,如为优伶,更会名满天下。

“你别说了,别说了,君家的案子,本王应承你,一定会帮你弄个水落石出,就算本王求你了,别闭眼,保持清醒,等御医前来,行吗?”

他还在骗我,始终不肯承认,当年他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我原以为自己早已失望,可听到他的话,心内的失望却是更深,便决定更加上一把火,伸手抚了他的脸,勉力笑道:“王爷,我知道你身为皇室之人,有许多不得已,我并不怪你,事发的日子,你避开了,你有你的责任,就如我们同上战场,我是冲锋,你为后援,决不能乱了章法,让敌人有可乘之机…王爷,监军大人,您别流泪,其实属下…妾身早已命不长久了,只不过剩了半年时间,此时去了也好,身上穿着大红的霞帔,头藏凤冠,成了王爷的妻子…其实属下也爱美的,不过命运弄人,让属下整日以战衣盔甲遮体,这些日子,心中虽有仇恨,但终是妾身最平静的一段日子。”

我终无法说出口“最欢喜”的日子,只得用“最平静”来代替,在他逐渐模糊的面孔之上,我看清了他大恸的神色,仿佛痛彻心肺,他所有的世界都已崩溃…我虽知道这不过是短暂的,等他冷静下来,眼里面望着的,只是那龙座,但我还是心里极为痛快。

他哽咽道:“王妃,你别说了,本王答应你,定为你查出最终真相,太医呢,快叫太医…”

我闭了闭眼睛,发现眼前一片红色,我的眼已充血了吗?为什么我仿佛又看见了断头台上那飞溅于碧草之上染红的血滴?

“那妾身多谢王爷,只可惜,妾身始终弄不明白,今日为什么会如此收场?”

我的话,终于让他怀疑起来,由一开始对我的怀疑,转向对宁家的怀疑,甚至更深一层,是什么人泄露了我的身份,是谁指使宁启瑶今日来闹事,是谁向我下毒,这一切的一切,最终都会将他推向宁家的对立面,不错,他可能会怀疑我,可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时移境迁,他与宁家已经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我感觉身上的力量在流逝,每一处都沉重起来,渐渐地,连一根手指仿佛都抬不起,身上的肌肉渐变得僵硬,视线渐渐糊模,他觉察到我的变化,却忽地将我抱起,向门外走去,大声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宁晃月的声音响起:“王爷,她是钦犯…”

“宁晃月,你敢拦我,本王今日便杀了你!”

我隐隐听到刀剑收鞘之声,眼前渐渐变得模糊,却不知怎么地耳边仿佛听到了马尾胡弦的声音,嘴里不由自主地哼道:“银色月光洒在你脸上,你纯真脸庞像个孩子一样,马头琴悠扬,是谁在歌唱…”

我感觉到有鲜血从喉咙中涌了出来,直冲到嘴角,再喷涌而出,鼻端仿佛又闻到了木槿花的味道,感觉到它飘落的我肩头,一片一片,雪白,柔软,我回去了吗?回家了吗?

回去了,的确是回去了,我还到了隔壁大婶煮着的鸡肉香味,和她在声的嚷嚷:“君家小子,快过来,不来就没有了啊!不叫你也不成,老娘怕你偷个十只八只的…”

她一边叫着,一边拍打着炉边,嘴里骂骂咧咧…

是的,我回去了,看见了家家户户冒出的青烟,看清了绕着村子流趟着的溪水,村里头一切皆是原样,没有残破的被刀斩过的门框,没有那一大片的坟墓墓碑,原来,我以前看见的断头台上的鲜血,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

太好了。

我一直想回到西疆,回到君家村,看村头木槿花落,今天终于得以实现了,不自觉地,我轻笑了出声:“…马头琴悠扬是谁在歌唱…”

我的脸上有雨水落下,滴嗒,滴嗒,滴嗒,滴嗒…

下雨了啊,院子里挂的干肉收了吗?那可是要用来做刀板香的,一大块的刀板香,就着大碗的碧罗春…从一到七,站好,排队,拿碗,…再不来,就没有了,本将军一人全吃了,哈!哈!哈!。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尴尬无处不在时

为什么我还有一些意识,听得到耳边有人在说话?

莫非我如今在地狱里?可我听说过,鬼魂可是无形无质,随风而飘的啊,为什么我的身体如此的沉重,重得仿佛千金一般?

眼前是无边的黑夜,耳内却可以听到几不可微的呼吸说话之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干什么?”是夏候商的声音。

他在我的身边?我还没有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为什么不能来?如果不是我,找出她身上那颗大还丹,那颗大还丹可是我送给她的,为的,就是救她一命,好让她折磨你…二弟,你瞧瞧你,你可好几天没睡了吧?”

“你等着看热闹?”

“真是奇怪,二弟,每一次因你而死的人,事后你总要哀痛好些日子,就象你的奶娘,明明你害了她,可事后几日没吃饭的人也是你…我真不明白,你就怎么可以这么善变呢?”他笑笑道,“偏偏旁人还吃你这一套,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噢…还象个王爷吗?”

“不,她不是因我…是因为宁家…”

“哦?二弟…”那声音懒洋洋的,充满了讥讽,“那君家将也是因为秦家啰?”

“闭嘴!”夏候商大声地道,“你闭嘴,如果不是因为你,因为秦家,当年之事,怎会搞得那样不可收拾?”

“啧啧啧,你倒真会推委责任,当年上奏密信的人不是你吗?那杯毒酒可是从你屋里拿出来的,二弟,你就快登上大宝了,胜利就是你的了,何必还这么伪善?再说了,这屋里头又没有旁人,你就承认一下,我又不会说了出去…”

只听屋内忽地兴起拳风,凳椅倒地折断的声音,瓷器跌了落地的声音,皮肉相击的声音…那懒洋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却有些喘息,咳了几声道:“二弟,你没想到,我的武功并不逊于你吧?不过,我演戏方面的天才永不及你…说薄幸阴狠,有谁及得上你,偏你却要装出一出伪善的模样!”

“你知道什么…当年我是迫不得已,如果不这么做,会死多少人,你怎么会知道?”

“哦?我没你那么伟大,什么都想着,只不过,有恩必报这一条,我自信还做得到,可恰的君辗玉,在战场中冲杀救出来的王,最终却死于他手,她何其可怜…”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告诉了她什么…”

听到这里,不知道怎么的,我心内一阵紧张,他会不会漏了口风?

又在心里苦笑,漏了口风又怎么样,我还能管得到吗?

“哎,不错,我早知道了,可惜,没来得及告诉她。刚送了颗药给她,还没告诉她这颗药是干什么的,就听见你那八骏来了…还好,这药她放在身上,恰好救了她一命…怎么,你那是什么眼神,想杀人灭口?二弟啊,二弟,我还是太子呢,还没被废呢!别行差踏错啊…咱们的父皇虽有点糊涂,祖母可没有糊涂…哎,你说说,我就怎么那么糊涂,竟然认为祖母糊涂了,老了…犯了个那么大的错,白送你两位侧妃…哈哈,这样也好,象君辗玉这么傲气的人,怎么可能与人共侍一夫?二弟?二弟?别伤心了,她活着,也不会让你好受的…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呢?”

他兴灾乐祸,含讥带讽,语气却象是两兄弟在话着家常,唠唠叨叨,啰嗦个不停。

“皇兄,谢谢你…救了她。”

在太子长篇大论的兴灾乐祸之后,夏候商却忽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让太子半晌没有出声,隔了半晌才道:“又伪善了不是,我最恨你这幅伪善的样子,明明恨我恨得要死,却还向我道谢,我救她,是为了让她折磨你呢,她醒了,你便要时常提防着她有遭一日会知道真相…噢,别想着杀人灭口,当年知道这事儿的人多着呢,再说了,狡兔哪会没有三窟!我若想让她知道,她就会知道的!二弟,我看你还是将她一掌打死算了,一了百了,省得整天不知道让她死好,还是不死好!拼了命的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