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四爷目中忽然充满了悲愤怨毒之色,一字字道:“你知不知道风大哥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欧阳急看着他的眼色,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噤,道:“难道……难道也是血雨门下的手?”

  龙四爷没有回答,手里的酒杯却“波”的一声捏得粉碎。

  欧阳急一步窜过来,嗄声道:“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

  龙四爷紧握双拳,道:“因为我怕你们去报仇。”

  欧阳急道:“为什么不能报仇?”

  龙四爷突然重重一拳,击在桌上,厉声道:“恩还未报,怎么能报仇。”

  欧阳急一震,踉跄后退,跌坐到椅子上,满头汗出如雨。龙四爷慢慢的摊开手,掌心鲜血淋漓,嵌满了酒杯的碎片。

  他凝视着掌心的血迹,一字字道:“血债固然要以血还,欠人的大恩,更非报不可,我们纵然不惜与血雨门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但我们欠人的恩情,却要谁去报答?”

  欧阳急霍然长身而起,大声道:“我明白了,我们要先报恩,再报仇。”

  龙四爷突又一拍桌子,仰天长笑道:“不错,这样才是真正的男儿本色。”

  没有告别,没有道谢,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小雷就这样走出了客栈。

  在他前面的,又是一片黑暗。但等他走到山脚时,光明又来了。

  乳白色的晨雾,弥漫了大地,山岭却已有金黄色的阳光照下来。

  他慢慢的走上山,还是跟他走出那客栈时一样,挺着胸膛。

  刀口还在隐隐发痛,若是弯着腰往上走,当然会觉碍轻松些。

  可是他偏要挺着胸。沿着清溪,走入桃林。满林桃花依旧,人呢?

  那株开得最艳的桃花树下,仿佛还依稀可闻到她的余香,但她的人呢?

  落花被溪水送到山脚,送到远方,但花落还会再开。她的人一去,只怕已永不复返了。

  小雷的胸膛挺得更直,更用力,创口似又将崩裂。他不在乎。

  他不怕流血,只怕流泪。踏着大步,头也不回的走出桃林,前面就是他的家园。

  那本是个充满了温暖幸福的地方,如今却已变成了一堆瓦砾。

  他不忍回来,不敢回来。可是他非回来不可。

  无论你多么怕面对现实,总还是有要你面对它的时候。

  逃避是永远没有用的,也是永远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何况,他真正要逃避的,并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没有人能逃避自己。他咬着牙,走上了归途,故园的道路也依旧。

  可是,他父母的尸身,却必已被烧焦了,必定已无法辨认。他回来,只不过是为了尽人子的孝思而已。

  也许他父亲昔日做错过很多事,也许他听了后觉得悲怨苦痛。但现在,一切都已过去……

  一切都已过去,火场已清理,犹存青绿的山坡上,多了几堆新坟。

  一个白发苍的驼背老人,正在坟前洒酒相祭。小雷怔住。

  是谁替他料理了这些事,这恩情却叫他如何才能报答?

  老人慢慢的回过头,满布皱纹的脸上,带着一丝凄苦的笑容。杏花翁,这仗义的人,竟是酤酒的杏花翁。小雷看着他,只觉得喉头哽咽,连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的感激本就不是任何言语所能表达的,他根本不必说,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