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狂生的第二招,施出的更见奇诡,他身形平飞疾射之中,展臂拗腿,飘逸的身材,宛如一只点水的蜻蜓,足尖微一点地,连看也没有看,借身形电旋之势,反臂劈出一掌!

  掌刃劈风,带起一股破空的锐啸,“嚓!”的一声,五尺开外一棵碗口粗的小松树,掌缘过处,竟如刀斩一般整齐,被天涯狂生一掌砍折!

  “噗!”被天涯狂生拦腰斩断的小松,上半截树身飞落在数尺开外,不歪不斜,直直地插进土中,并未倾倒,宛然栽在地上一般!

  天涯狂生的掌力,实在惊人!

  但未伤到展白,因为展白此时已栽倒地上,恰好躲过天涯狂生这比刀剑还厉害的一掌!

  说起来是幸运,展白如果不是滑跌,势难躲过天涯狂生这势比飘风还疾的一掌!

  天涯狂生并不是大言欺人,这诡奇快捷无比的两招,不要说展白,就是当今武林第一流的顶尖高手,也万难躲过!

  五尺外的一棵小松,尚被砍断,如果是血肉之躯,挨上这利逾锋刃的一掌,那还不像小松一样,立被拦腰斩为两截才怪呢!

  可以说展白完全是侥幸,恰巧脚下踩滑,身形踣跌在地上,才躲过了这一掌之厄。因为天涯狂生出招拿捏巧妙,在出第一招时,已算准了展白要往何处躲避,是以第二招连看都未看便施展出来了,如果不是展白滑跌,无论如何是躲不过这一掌的!

  天涯狂生第二招没有打到展白,似乎大出意外,微微一愕之间,见展白已踣跌在地,他并不知道展白是无心中滑跌的,还以为展白是用什么“特殊身法”,躲过他的两大杀招。但再一看展白跌倒的情形,并不是身法招式中的以“膝”“肘”触地,而是平平实实的跌倒,不由莞尔一笑,喝道:“小子!爬起来吧!”

  说罢随手一掌,向跌在地上的展白挥去。

  展白失足摔倒,正待爬起,忽觉劲风扑面,以为天涯狂生的第三招又来了,慌忙中出一式“懒驴打滚”,直滚出八尺以外,才腾身而起。

  “哈哈哈……”天涯狂生一阵狂笑,说道:“小子!不用穷紧张,我第三招还没有出手呢?”

  天涯狂生说罢,两眼直视着展白,缓步走近……

  这样谈笑从容之间去杀人,比狂啸怒吼,挥刀舞杖的情势,更加使人阴寒恐怖。

  “哼!赵叔叔!”黑衣少女却忽在一边叫道:“你还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说出口来的话,算不算数?”

  “赵叔叔向来一言九鼎,一诺千金,没有说过的话不算数的,若不然我也不会在你们慕容府中,一住就十年。红姑娘!你说对不对?”

  天涯狂生一边对黑衣少女讲话,一边仍然步步逼近展白。

  “那么,”黑衣少女说道:“赵叔叔说过在三招之内,致人于死,如今三招已完,为什么还要找人家?”

  黑衣少女风娟致然,覆面黑纱上方露出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活转动,望望天涯狂生,又望望展白。

  展白见天涯狂生步步逼近自己,虽然天涯狂生是谈笑从容,但展白心头却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有面对不可抗拒之强敌,生命危在旦夕的恐怖感觉!

  不过,展白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虽然天涯狂生谈笑间杀气逼人,仍然稳站当场,双目注定天涯狂生,暗中蓄力待敌!

  天涯狂生步步逼近展白,听到黑衣少女说他已施出三招,不由停步,双眼奇光闪闪转向黑衣少女,沉声问道:“明明是两招,众人有目共睹,红姑娘为什么说是三招?”

  “第一招‘拦江截斗’。”黑农少女不紧不慢地说道:“第二招‘横江断流’,赵叔叔,侄女说的对不对?”

  天涯狂生点了点头,说道:“对!那么第三招?”

  天涯狂生心中虽然暗暗惊佩黑衣少女的绝世才华,连自己独创的“追风奇形掌”中招式也能认得出来,但自己明明只施出两招,并未施出第三招。暗想:你鬼丫头再精明,也无法指出我施出三招的明证来。因此,有恃无恐地等待着黑衣少女的回答。

  “第三招,”黑衣少女大眼珠一转,说道:“在那少年扑地躲避之际,赵叔叔已经施展过了!”

  “哼!”天涯狂生冷哼一声,说道:“为叔向来不打倒地之人,那随手一挥,是令他起来,算是什么招式?”

  “浪击流沙!”黑衣少女说道:“分明是一大杀招,如果不是那少年躲得快,恐怕此时早已没命了!”

  黑衣少女此言一出,天涯狂生竟当场被怔住!

  原来天涯狂生“追风奇形掌”中,还是真有“浪击流沙”这么一招,那随手一挥也真似那招式的样式,不过却没有用心施展那种奥妙变化及巨大威力罢了。天涯狂生无心出招,如果是有心,倒在地下的展白也万难躲过。此时,天涯狂生经黑衣少女点破,本可不认账,继续对展白施出第三招,以致展白死命,可是天涯狂生乃是成名多年的武林高手,又加上他狂傲的性格,岂肯那么做!因此,天涯狂生怔了一怔,摇了摇头,黯然说道:“赵叔叔今天算栽了,不过,话得说到头里。红姑娘!赵叔叔今天是栽在你的嘴里,不是栽在他的手中!”

  说着,回头向凌风公子一抱拳,说道:“赵某在公子府上,一住十年,毫无贡献,现在就此告别,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四字未落,天涯狂生襟袖飘扬,人已如一只闲云野鹤般地,飘然疾逝于万绿丛中!

  这是任何人也没有想到的事,天涯狂生竟遽然走了!而且,他的身法太快,凌风公子等人连想出口挽留都来不及,骄阳绿野之中,已经消失了天涯狂生的踪影!

  “哼!”凌风公子竟把一腔怨气,发在姐姐身上。只见他冷哼一声,对黑衣少女说道:“你把赵二叔气走,看回去你怎么跟父亲交代?”

  黑衣少女一耸瑶鼻,也冷哼了一声,说道:“他自己要走,我有什么办法!”

  “你是白费心机!”凌风公子嘴角下撇,语气更加阴冷,说道:“你就是把赵二叔气走,我也不能饶过他!”

  说罢,气势虎虎地向展白欺近!

  “公子留步!”忽见那锦衣华服,状如贵绅的壮年大汉,向前跨出一步,唤住凌风公子,然后转向展白说道:“老夫想吹一首小曲,请小哥儿欣赏欣赏,不知小哥儿可有此雅兴否?”

  展白见这锦衣壮汉,一身富贵气,面白无须,看样子最多也不会超出四十岁,口中自称老夫?又见他谈吐儒雅,跟这一身华丽服饰显得十分不调和。不过,展白心里明白,江湖上双方对敌,愈是表面客气的人愈不好惹。他虽不知这锦衣壮汉姓甚名谁,但看那气派,尤其是只目开阉之间,目光犀利,几如一柄锋刃直刺入内心,知其亦必为一武林顶尖高手。

  可是,展白此时已下定决心,不向任何人低头。因为他心里明白,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绿林豪客面前,哀恳求怜,他们心如铁石,不但不会同情你,说不定反而招致比死更令人难以忍受的屈辱。因此,他毫不考虑地昂然答道:“不论诸位划下什么道儿,在下一律接住就是了!”

  展白此话一出,黑衣少女在一边直皱眉。心说:“傻小子!你这不是自己找麻烦吗?这银箫夺魂章士朋,比天涯狂生更难惹,你怎么也敢向他挑战?”

  “壮哉!”锦衣壮汉——也就是银箫夺魂章士朋文绉绉地喝了一声彩,说道:“小哥儿豪气干云,我吹箫客算是遇到知音了!”

  银箫夺魂章士朋说着,从袖管内取出一只银光灿烂的洞箫来,先微微一笑,然后把箫口对正嘴唇“呜——律!呜——律!”吹出了两个音符,其声清越,其音高昂!

  展白尚不知就里……

  四周之人。已缓缓向后退去,并纷纷取丝巾纸卷堵塞耳孔。

  黑衣少女却急得直跺脚,心中暗暗叫糟……

  黑衣少女欲拦不及,吹箫客章士朋已把银箫凑在嘴边,“呜律!呜律!”地吹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