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对面山坡上窜出数条人影。

  这些人行色仓促,看见展白,一齐飞奔着跑来。

  “贤侄。”

  “小恩公。”

  “展哥哥。”

  还离着老远,便一齐高声呼喊起来,展白举目一看,原来是雷大叔、“太白双逸”、茹老镖头及慕容红。

  这几个武功高手,跑得都有点气喘吁吁,乱发飞蓬的雷大叔首先叫道:“贤侄!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太白双逸”接着道:“小恩公!叫我们找得好苦。”

  慕容红脱口叫道:“展哥哥……”

  这心高气傲的少女,不见了未婚夫,比任何人都要焦急;但见到展白,只这一句“展哥哥!”便代表了千言万语,其他再也说不出来了。

  展白摇头一叹,但他的心里却流过了一股温暖,因为从这些人的神态中,他已知道,他并不是孤独的,仍有许多人关心他,敬爱他。

  人,是离不开爱的。就是英雄也不例外。

  茹老镖头江湖阅历最丰,三教九派的人物什么样的都接触过,善于观人辨色。见展白摇头叹息,神情落寞,早已看出其心意,于是干咳了一声,道:“展贤弟,些微挫折,不用老放在心上。那‘长髯老人’武功内力,虽比贤弟略高半筹,但贤弟还年轻,只要加紧用功,假以时日,必可凌驾其上,那时,贤弟不但稳可战胜长髯老人,就是天下武林,恐怕也要以贤弟为尊了。哈哈……”

  说罢,这满面风尘的老镖头还打了一个哈哈。

  展白能体会出茹老镖头的话中之意是在安慰他。但在此情形下,别人越安慰他,他愈觉惭愧,因为以前有人说过“任何东西也代表不了胜利。”所以才有“胜者王侯败者贼”的说法。展白听茹老镖头说完,一拱手道:“谢谢老哥哥,这都是怨小弟无能……”

  “太白双逸”的大逸“活死人”呆板的脸上一阵激动,抢着道:“小恩公,何必说这种自馁的话?要说小恩公无能,那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不都成了饭桶了吗?”

  二逸“死活人”死人眼一翻,也抢着道:“并不是小恩公武功差,小恩公连战三人,吃了敌众我寡的亏,其实要是一打一,我‘死活人’敢打赌,那长髯老人决不是小恩公的对手。”

  展白拱手道:“多谢诸位前辈的夸奖,但展白有言在先,既是输给人家一掌,当然只有遵守诺言,退出江湖。”

  雷大叔在一边黯然一叹,道:“展贤侄真跟他死去的父亲,一模一样的脾气,一言既出,至死不变。”

  茹老镖头急道:“无论如何,展贤弟不能退出江湖,如今‘南海门’入侵中原,高手甚多,武功自走蹊径,且杀除异己,手段毒辣,放眼中原武林,除了展贤弟之外,实在找不出几位可资与南海门高手对敌之人,如果展贤弟再退出武林,可说正中了南海门的奸计,更要肆无忌惮了。那,中原武林岂不要变成尸山血海?”

  “太白双逸”差不多是同时,说道:“茹老镖头说得对。小恩公,对这些凶暴残忍的海外门派,我们不能跟他们讲江湖道义空言约束……”

  雷大叔打断“太白双逸”的话,道:“话不是这么说。我们立身江湖,以侠义自居,必定要诚而有信,说出的话,决不能不算。要不然我们还称得什么英雄?岂不是跟那些险诈无信的小人一样了吗?”

  雷大叔这几句话,展白听得点头钦佩,众人也无不心服。雷大叔顿了一顿,接住说道:“这事要从长计议,走。我们先回‘豹突山庄’再说。”

  说罢回头就走。

  这便是雷大叔豪爽过人的地方,说行便走,决无虚伪客套。

  慕容红听说回豹突山庄,心花怒放,望着展白嫣然一笑,道:“我们走吧。”

  展白觉得雷大叔说得义正词严,无法拒绝,便趁着慕容红叫他,迈步走去,但随口问道:“婉儿呢?”

  慕容红笑道:“她一个人先回家了。”

  展白又自长叹了一声。

  慕容红关怀地望了展白一眼,以为展白被长髯老人掌震得内伤未愈,关心地问道:“展哥哥,你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没什么……”

  展白连忙否认,其实以展白目前的功力说,些微掌伤,略以调息,即已复原,他的心情紊乱是因为婉儿暗恋着他,但这叫他怎样跟慕容红说呢?

  一行人都是武林健者,脚程甚快,中午时分,已赶到苏皖交界的兴隆镇。

  展白想起数月之前,在此投店受拒的情形,向众人道:“此镇是‘安乐公子’门下,‘血掌火龙’姚炳焜驻札,‘血掌火龙’死在‘海外三煞’手中,现在不知道还有人驻守没有?”

  茹老镖头惊道:“‘血掌火龙’姚炳焜,红砂血形掌练有十成火候,一柄‘仙人掌’外门兵器,更是打遍苏鲁无敌手,尤其一身火药厉害,怎么?也死在‘海外三煞’手中了?”

  雷大叔漫不经心地道:“姚炳焜只是火药暗器霸道,其他武功平平,不过却骄傲得紧,此人我早思一会,可惜现在会不到了。”

  言下之意,豪气不减当年。

  众人谈谈说说进得镇来,只见街上到处是身披麻袋的叫化子。

  这些叫化,均手提打狗棒,行色匆匆,都沿街向着一个方向行去,就是靠着店家门口站着的叫化,也不向店家索讨,遇着路过的叫化,一施眼色,便立即跟随着走去。

  众人之中,多半是老江湖,一看到这些叫化的情形,便都了然,必是“穷家帮”的人物在此镇有什么聚会,因此毫不为然,照旧向镇中走去。

  但慕容红乃是豪门千金,平常连大门都未走出一步,见到这样的情形,不由奇道:“怎么这镇上这么多叫化子?”

  茹老镖头低声道:“姑娘,不要多管闲事,他们都是‘穷家帮’的人。”

  “穷家”还有“帮”?慕容红心中更奇,但她却没有再问,只睁大了充满好奇的眼睛,注视着那些叫化的行止。

  这些叫化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破烂烂,但一个个身躯彪壮,健步如飞,脸上更是一脸的剽悍之色,眼睛鼓着,太阳穴鼓着,精气神充足,看样子便知道都是身怀高强武功的练家子。

  每个叫化的肩上都搭着麻袋,三四条不等,多的有多达七条的,最少也有两条。手中拿的打狗棒,也各不相同,有青竹,有黄竹,还有绿竹。慕容红一个未出过闺门的千金小姐当然不知道,这叫化身上的麻袋及手中的打狗棒有何意义?但雷大叔、茹老镖头、太白双逸等人却了然于胸,知道这些麻袋的多寡及打狗棒的颜色,是代表在“穷家帮”内的身份地位的。

  可是,这些情形就是茹老镖头这等老江湖,看了也暗暗纳闷,因为背七条麻袋以上的叫化,却是“穷家帮”长老地位的顶尖高手,尤其手拿青竹杖的那么多,更知“穷家帮”高手聚集在此镇上的实在不少。

  再往前走,叫化愈多,三个一群,五个一伙,都在一个十字路口处,转入一条长巷中。展白实在忍不住好奇,低声道:“‘穷家帮’向来受‘端方公子’节制,怎么今天都跑到‘安乐公子’所辖的地面来了?莫非有什么事故发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