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探晴心中暗笑,淡莲谷虽是实力不俗,但只凭柳淡莲与莲花九剑休想捉住此人。他生怕宁碧月迫他喝那碗不知放有什么药物的参汤,他武功未复,若是被她强灌可大丢面子,一面在脑中想对策,一面和她东拉西扯:“柳谷主住在什么地方?”

  宁碧月回答道:“她住在谷口的燕池院。”

  苏探晴笑道:“我住在听涛馆,林姑娘在流云轩,原来谷中都是以水为名,所谓莲花濯水不妖,果有道理……”

  宁碧月白他一眼,截口道:“你还少说了一个凌波榭,后日你便在那里成亲。”

  苏探晴立时悄然无声,不敢再说,听宁碧月的语气,柳淡莲已定下后日成亲,自己须得想个方法趁早脱身才好。宁碧月也不说话,望着窗外默然静立。

  苏探晴见宁碧月心事重重的样子,转开话题道:“瞧姑娘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开心。”

  宁碧月撇撇嘴:“我哪会有什么不开心,只是替红袖姐姐觉得不值罢了。”

  苏探晴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宁碧月对自己的态度忽然转变的原因,只好苦笑道:“小弟浪子心性,漂泊天涯,原是配不上梅姑娘。”

  宁碧月小声嘟囔道:“我就瞧不出林姑娘有什么好,怎么也比不上红袖姐姐。”

  苏探晴听得清楚,只好连声咳嗽。宁碧月忍不住大声道:“红袖姐姐人又漂亮,武功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苏探晴喃喃道:“我并没说不喜欢她,只是,只是尚未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吧。”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林姑娘出身豪门,又有擎风侯做靠山,你自然不会把红袖姐姐放在眼里了……”宁碧月越说越气,指着苏探晴的鼻子:“红袖姐姐平日对我最好,我定要为她出这一口恶气。我就奇怪她一向眼高于顶,怎么会偏偏看上你!什么浪子杀手,我看分明是个薄情郎!”

  苏探晴被她骂得哑口无言,心想缘份二字岂可强求,自己与梅红袖不过相识数日,竟然落下“薄情郎”的罪名,真是天大的冤枉。何况自己和林纯间的关系与擎风侯的势力丝毫无关,只是其中又牵涉到好兄弟顾凌云,极其复杂,这份心绪却无法对盛怒中的宁碧月说个明白。洛阳初遇的片段在心间一闪而过,不由长叹道:“谁道绸缪两意坚,水萍风絮不相缘!”

  宁碧月不耐烦道:“我才不听你的酸诗,总之你对不起红袖姐姐,我便不睬你。”

  苏探晴耸耸肩膀:“不睬就不睬吧,我正好要休息了。”

  宁碧月道:“你先把参汤喝了再睡觉。”

  苏探晴心中一动,两日后自己武功已复,柳淡莲总不会要一个被点了穴道的新郎,这碗参汤中大有可能放得是散功药物。只是虽是知道了这一点,却无法在宁碧月的注视下偷偷倒掉参汤,正想用铁湔那股真气憋在喉头冒险喝下,忽见房门一开,一道人影悄没声息地闪了进来。

  宁碧月虽是背朝房门,却立刻感应到了异常,拔剑返身喝道:“什么人?”

  来人身穿黑色夜行衣,面蒙黑纱,只看得到一双精芒四射的眼睛。他身法快如鬼魅,宁碧月掌中宝剑仅仅抽出一半,已被他一指点在背心大穴上,低吟一声,软倒在地。但她毕竟身为莲花九剑中的高手,虽是乍然受袭被制,但亦在刹那间弹出手中一物。

  那物飞在空中呜呜作响,原来是一支鸣哨。鸣哨是武林中通消息之用,形状像把小哨子,中间放有簧片,在空中飞行时便可发出响声。来人虽不及阻止宁碧月射出鸣哨,但他反应极快,大掌在空中一捉,已把飞在空中的鸣哨截下。但仍有响动传出,在深夜里极为惊人。淡莲谷正处于四处戒备的状态,已有守卫大声喝问起来。

  来人身法并不停留,径直冲向苏探晴,一把将苏探晴抓起负在肩上,手指一弹,将鸣哨从半开的房门中射出,他手上用力巧妙,迎风即响的鸣哨竟然飞出近二十步的距离后方传出尖利的鸣音,接着他足下一旋,负着苏探晴从窗口跳出,往谷外疾走。

  哨音一响,淡莲谷弟子已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淡莲谷长达四五里,听涛馆又是位于淡莲谷最深处,纵是武功绝顶的高手面对上千人一路冲杀,最后亦只能落得力竭而亡的结局。但那黑衣人起初将鸣哨反方向弹出收到了疑兵之效,令不少淡莲谷弟子扑错了方向,再加上他动作迅捷,在林木高处纵跃,直奔出二里路后方才被发现,数百名淡莲谷弟子从后面追赶上来,斜刺里亦不断有人杀出。

  黑衣人身法古怪,借着谷中地势左旋右转,淡莲谷弟子虽多,却无一人能近他身畔三步。各种暗器雨点般射来,亦不能伤他分毫。

  堪堪来到谷口,却见四个人拦住去路。柳淡莲手执双刀站在最前面,她身后是呈品字型排列的三名莲花九剑的女子高手,当中一人正是梅红袖。这里是出谷的唯一通路,只要过了这四人的拦截便可脱险。

  黑衣人猛提一口气,如离弦之箭般往前急冲,甩开身后追赶的淡莲谷弟子,身形起处如刮起一阵狂风,端是气势惊人。柳淡莲大喝一声,朝前跨出三步,摆开守势,执刀封在黑衣人的来路上,看那势道若是黑衣人不停步,必会与她撞个满怀。她显然对自己的武功极有信心,黑衣人虽是武功极高,但只要被她缠住片刻,面对上千人的围攻必无幸理。

  眼见两人身形就要相撞,黑衣人于急速奔走中蓦然不合情理地一顿,柳淡莲本是集全身之力意欲强拼一招,黑衣人这一停顿打乱了她的节奏,满腔真力欲发无从,迫不得已再往前冲出二步,短刀护胸,长刀直朝黑衣人的头上砍去。

  苏探晴并未被点穴道,将黑衣人的战略看在眼里,了悟于心。柳淡莲这一出刀看似凶狠,其实却已是被迫而发,原本采取的守势已全然瓦解,武功之道不但讲究力量、准确、速度,时机的把握亦足以左右战局。

  柳淡莲仓促出招,身旁已露出空隙,黑衣人无意与她硬拼,滑步从她左边一掠而过。柳淡莲再失先机,喝一声:“哪里走!”转身追敌已慢了半拍。但她身后尚有梅红袖等三名莲花九剑高手,只要能让黑衣人略一迟滞,柳淡莲便可追上。

  梅红袖长剑出手,挽出五朵剑花,罩向黑衣人面门,剑到中途却忽然难以为继,偏向一边,上空立时露出破绽。黑衣人见机极快,腾身而起从梅红袖头顶上越过,前方直通谷口已再无阻碍。苏探晴明白梅红袖有意如此,低声道了声:“多谢。”身形交错的一刹那,似是看到梅红袖眼中的隐隐泪光,心想与她相见不足十日,竟蒙她两次出手容让,这份恩情不知日后是否有机会报答。

  柳淡莲不料梅红袖故意放走黑衣人,情势已不容她怪责梅红袖,手中刀光闪闪,绕过黑衣人背后的苏探晴搠向黑衣人的脖颈。但那黑衣人起步在先,他步伐极大,每一步皆有丈许远近,虽是背着苏探晴,但速度仍不在柳淡莲之下。柳淡莲的长刀距离他脖颈起初仅有三尺,渐渐四尺、五尺……直至拉开距离。

  柳淡莲极为顽强,虽明知无法追上,仍是不肯放弃,后面大呼小叫地跟着数百名淡莲谷弟子。眨眼间黑衣人已奔到谷口,蓦然大喝一声,停步回身,柳淡莲收势不及,直闯过来,黑衣人眼中精光暴闪,右手从腰畔一划而过,掌中已亮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手肘微抬,剑光迅若流星指向柳淡莲的咽喉。

  谁能想到黑衣人桀骜至此,在淡莲谷全力追踪下仍敢回身施出杀招,柳淡莲直如自己将咽喉送上他的剑锋一般,纵然长刀能再劈中黑衣人,但咽喉要害中剑,无论如何亦无法发力伤人。淡莲谷众弟子见谷主遇险,齐声惊呼,但他们相隔极远,只能徒呼奈何……

  千钧一发间,苏探晴右指疾伸,名动天下的濯泉指正击在黑衣人的剑锋上,口中尚叫道:“手下留情。”

  黑衣人不料苏探晴发招救敌,剑锋被一指击偏,柳淡莲险险躲过割喉之祸,打斜跳开。纵是以她的强横,险死还生下亦不敢再行追击,背上已流下一身冷汗。

  黑衣人一人守在狭窄的谷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哈哈大笑道:“柳谷主若再纠缠不放,老夫亦只好痛下杀手了。”听他声音苍老雄浑,至少应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了。

  柳淡莲知道对方是绝顶高手,自己手下能不伤一人实已拜对方手下容情,而本以为散去全身内力的苏探晴竟还有余力出手更令她心惊,口气不由恭敬起来:“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黑衣人朗然道:“柳谷主最好不要知道我的名字,好留待下次相见!”说罢放声长啸,背着苏探晴转身离去。这一啸声震全谷,引起的回音在每个淡莲谷弟子耳边隆隆作响,端是声势惊人。淡莲谷几百人面面相觑,他们集全谷之力,竟然仍落得围堵失败、徒追无功,这只怕是炎阳道成立以来首次受到的重挫。

  黑衣人足下不停,翻过一个山头,方把苏探晴轻轻放在地上,目光炯炯望着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苏探晴眼中微芒涌涌,隐有泪光浮动,翻身拜倒在地:“师父!”

  这一位从千人追杀中安然脱身,气势凛人的黑衣人正是昔日名震江湖的杀手之王——杯承丈!

  

第二十六章 佳人一舞倾情透

  自从两年前与杯承丈在华山一别后,苏探晴在关中闯下浪子杀手的名头,杯承丈则是飘身远游天下,直到今日方才重见。师徒情深,不免感慨良多。

  杯承丈解下蒙面黑布,露出那张风尘满面的坚毅面庞,拍拍苏探晴的头,呵呵一笑:“当年和你初见便是在江南,想不到十三年后,我们师徒二人又在这里相会了。”苏探晴刚才被杯承丈抱在怀里一路飞奔,自己仿佛重又变成当年那七八岁的牧童,想起当年与杯承丈在金陵的山神古庙无意相逢,竟由此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不由心潮起伏。如今杯承丈虽已年近半百,但武功比起昔日更是精进,而苏探晴亦从当年的小牧童成长为一代高手。

  两人互诉别离之情,苏探晴日间在淡莲谷议事大厅查看那位被点隐穴女弟子的伤情时,已猜到是杯承丈的出手,但仍有许多不明之处,开口问道:“师父为何会出现在淡莲谷?”要知苏探晴毕竟身为摇陵堂与炎阳道议和的使者,淡莲谷擒下苏探晴与林纯之事若是被泄露或会引起摇陵堂与炎阳道之间一触即发的争端,所以柳淡莲必会封锁消息。

  杯承丈道:“你那义兄俞千山现在已是振武盟的盟主,你失踪之事早已轰动武林,各路人马都在四处寻找,却无所获。我还是听铁湔说起才知道极有可能是柳淡莲下得手,于是便先赶来淡莲谷救你。”

  苏探晴惊道:“师父与铁湔碰过面?”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调皮鬼!”杯承丈哈哈一笑,轻抚苏探晴的肩头:“师父这两年虽是云游天下,但心中时刻也未放下你。你在关中闯下名头,我也甚觉欣慰。后来听说你帮擎风侯做事,便赶来打探消息,得知召开振武大会之事后赶到隆中。当你们兄妹三人在擂台上大出风头时,我其实便在人群中观战,若不是见你们顺利夺下盟主之位,保不准师父亦要松活一下筋骨了……”

  苏探晴这才知道虽与杯承丈多年不见,但他却一直关注着自己,心中感动无以表达,只是低低叫了一声:“师父。”杯承丈身为杀手之王,极精跟踪之术,所以苏探晴与俞千山等人竟一无所觉。

  杯承丈眼中亦流露出浓烈的感情,他与苏探晴相处十余年,眼看着他长大,纵然现在苏探晴已是名动江湖的浪子杀手,但在他眼中仍是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小晴。只是他如今年事已高,早没有了当年的桀骜性格,不然也不会潜伏淡莲谷中不伤一人,心中的情绪并不表露出来,只是微微一笑继续道:“振武大会后我正打算去塞外一行,却听说你失踪的消息,本还以为是铁湔下手,便暗中跟踪了他一日一夜,其间还几度交手。此人武功超凡脱俗,确是劲敌,不过他似是无意与我为敌,得知我来意后便实言相告,还力约我一月后在洛阳重聚……”原来杯承丈听说苏探晴被淡莲谷擒住后,耽心他的安危,连夜赶至淡莲谷,因柳淡莲等人从水路归来,所以反是杯承丈早赶到了淡莲谷,擒下几名淡莲谷弟子盘问,得知苏探晴等人已到达谷中后,当晚便出手相救。

  苏探晴越听越惊,想不到杯承丈不但已与铁湔交过手,言下之意对其还颇有好感:“铁湔此人诡计多端,师父千万莫要上他的当。”当下将自己在襄阳城外的荒谷中听到铁湔等人的谈话,然后才大闹振武大会之事细细说出。

  杯承丈听完后,沉吟道:“如此看来,铁湔故意告诉我你的下落只怕也不安好心。”

  苏探晴道:“他先是当众挑战陈问风,又故意泄露消息好让师父在淡莲谷大闹一场,分明是有意扰乱中原武林,只怕其后还另有阴谋。”

  杯承丈道:“如今你已脱险,我正好要去塞外一行,顺便也可暗中查一下铁湔有何诡计。”

  苏探晴奇道:“师父为何要去塞外?”

  杯承丈叹道:“当年我杀了顾相明心中不安,如今得知他妻子杜秀真流落塞外,便去塞外将她接回中原,也好稍做补偿。”

  苏探晴亦正有此意:“师父可先与俞千山汇合,一方面告诉徒弟的消息免得他担心,另一方面也可问明杜伯母在塞外的地址。”

  杯承丈点头应承:“这样也好,铁湔与陈问风在洛阳的约战是武林中谁也不愿错过的盛事,这一个月内我便去一趟塞外接回杜秀真,然后与你在洛阳相会。”说罢一声长叹:“想不到世事变幻,又要在洛阳与赵擎风相见了……”

  苏探晴不知杯承丈是否怪责自己替擎风侯出使炎阳道,解释道:“师父敬请放心,徒儿绝无投身摇陵堂之意,此次其实是为了救小顾。”

  杯承丈叹道:“我亦听说了小顾失陷洛阳的消息。他的父亲死于我手,你能尽力救他也算替我当年的错事还一些债。”

  苏探晴沉思良久,方才缓缓问道:“师父当年让小顾拜谁为师?”杯承丈与他极少提及顾凌云,这是他心中缠绕多年的疑问。

  杯承丈傲然道:“他既然想替父报仇,寻常手段又如何能杀得了我?我便给他找了另一位杀手为师,只是那位杀手早已诈死隐居江湖,我不便提及他的名字。”

  听杯承丈如此说,苏探晴亦不再追问。心头却浮上一丝疑惑:他虽未见过顾凌云的出手,但听闻“凌云一刀”刚烈昂扬、威猛凛冽,想必是极重气势的武功,却是大违杀手一贯隐而不发的武功路数。

  杯承丈忽笑道:“我日间曾擒下一名淡莲谷弟子,从她口中大致知道你要娶亲之事,可在听涛馆中听到你与那个女子的对话,却又把我弄糊涂了。林姑娘便是赵擎风的义女林纯吧,她小的时候我见过几面,倒是个美人胚子,那个梅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苏探晴面色尴尬,将自己中了“凝怨盅”,柳淡莲迫婚之事说了。杯承丈大笑道:“我瞧着淡莲谷中人对你不失礼数,心道或许你被擒之事另有隐情,还正在犹豫是否应该出手相救?直到见那女子给你的参汤中下药,这才现身。看来果然是没有白救你这一趟,杀手之王的徒儿若是被人用刀逼上婚堂,岂不将你师父的面子都丢得精光?等日后林姑娘有一日做了苏夫人,可要好好谢我这个师父啊,哈哈……”

  苏探晴连忙道:“徒儿未得师父应允,岂敢贸然成亲?何况我与林姑娘之间……”

  杯承丈豪笑着打断苏探晴的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原是天经地义,师父只会替你欢喜,绝不会为难。林纯虽是赵擎风的义女,但我们上一辈的恩怨与你们晚辈无关,只要你们彼此心许,又有何不敢承认?”

  苏探晴与林纯间若有情若无情,又牵扯到了顾凌云,知道越给杯承丈解释只怕误会更多,只好苦笑不语。

  杯承丈叹道:“你现在已然长大,师父不能一直守在你身边,从淡莲谷中救出林姑娘、以及去金陵等事情皆由你独立完成吧……”苏探晴正要对杯承丈说起自己去金陵的真正目的,杯承丈瞧出苏探晴心意,大手一摆:“有些事情你不必对我多言,总之只要你自己觉得是对的事情便放手去做。我们就此分别,一月后在洛阳相见!”原来杯承丈虽对擎风侯当年杀他灭口之事耿耿于怀,但擎风侯毕竟曾对他有大恩,亦不愿公然与之对敌,这些年都尽量避不见面。所以此次苏探晴替摇陵堂出使杯承丈亦不愿多过问。

  当下师徒二人约好联络暗号,依依话别。杯承丈见苏探晴在淡莲谷口施展濯泉指从自己剑下救了柳淡莲,并不疑他武功已失,又嘱托几句后便放心离去。

  苏探晴目送杯承丈远去,眼看东方渐白,已是黎明将至。心想自己脱困之后,柳淡莲一腔怒气只怕要发泄在林纯身上,不由担心她的安危。但淡莲谷经杯承丈一闹,初受重挫下防卫必定更加严密,就算自己武功未失要想救出林纯亦要大费周折,如今亦只能等到武功恢复后再着手相救。转念想柳淡莲毕竟身为一谷之主,又需遵从郭宜秋的命令,应该不会太过为难林纯,稍稍放下心事,找个僻静的地方,跃上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掩好身形,调息真气。

  莲花山林多树广,淡莲谷并没有派人出来搜寻。苏探晴功运几个周天后,已感到一丝丝真力由四肢百骸中往丹田汇集,不由精神大振,当下抛开杂念,全力运功。

  苏探晴有所不知,其实盅虫入体对武功并无损害,只是梅红袖怕他妄动真气引发盅虫,才在他昏迷的时候喂服了散功药物,所谓十日中内力尽丧不过是药力之效,所以宁碧月才故意在那参汤放入药物。

  等到恢复了五六成的内力,苏探晴方才收功。睁开眼睛,才发现阳光耀目,不知不觉已过了午间。摘了几颗野果吃下肚,又喝些清泉。照目前的进度计算,到了晚间武功便可全面恢复,心中大宽;可又想到柳淡莲虽然未必会为难林纯,但谷中弟子或会因梅红袖之故刁难她,以林纯那不肯服输的性格,只怕会大吃苦头……一念至此,苏探晴不由心急如焚,只盼夜晚快些降临,好着手营救她。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二更,苏探晴武功尽复,抬眼见明月高悬,清风拂面,顿觉神清气爽,直欲纵声长呼,以舒胸臆。重新认清道路,先攀至山顶,再从高处绕路来到淡莲谷前。他曾细心察看过谷中防御,此法虽然麻烦,却可保证能够避开谷中守卫的了望。借着树木大石的隐蔽,苏探晴悄悄掩近淡莲谷,伏在距离谷外数十步外的一棵大树上,却见谷口处静悄悄地不见一个人影。

  苏探晴知道淡莲谷中必是外松内紧,不敢大意,凝神观察周围,果然在高树与岩石后发现几名暗哨。苏探晴大觉头疼,那几名暗哨间相隔数十步,不时互打暗号,只凭他一人之力,若想不被人察觉挨个制服实不容易。正苦思无计时,忽听到脚步声响,一人身穿淡红长裙,轻移碎步,从谷中悠悠然地走了出来。

  映着明亮月光,苏探晴瞧得清楚,来人正是梅红袖。只见她玉齿咬唇,脸上神色阴晴难测,不由心中大奇,这么晚了梅红袖却要到什么地方去?他知道梅红袖的武功比那些暗哨高明数倍,自己稍有大意便会被她发觉,当即隐好身形,放缓呼吸。

  梅红袖来到谷口停下脚步,以手指在一方大石上轻扣三下,一名女弟子从藏身处走出来,对梅红袖施礼道:“梅姑娘有何吩咐?”原来梅红袖以指扣石乃是发出召唤暗哨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