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

  曹士沅道:

  “据我探到的消息,姓谢的并没有死!”

  下面那人惊啊一声,道:

  “老曹你又以讹传讹了,当年姓谢的在翠湖做案,杀死司马道元一门后,水泊绿屋的雇

主立刻又买雇了姓武的与姓甄的两人,去击毙姓谢的灭口,试想一想,姓谢的剑上功力虽

高,但能在甄定远及武啸秋二人联手下逃过一命么?”

  曹士沅颔首道:

  “不错,除了传说中那几名武林神秘高人外,就只有甄、武两人联手,始能宰掉姓谢的

了。”

  下面那人沉声道:

  “姓谢的是不是真没有被甄、武二人杀死,姑且不去论它,就以灵武四爵而言,最近就

有人发现四爵之一的太乙爵宛若神龙一现在芒砀山露过面,谁敢说这几位前辈不在人世?”

  说到这里,他语气渐转沉重:

  “武林之中每逾数十年必有奇才,只因这几个人行踪太过神秘,功力究竟高到何等程

度,从未有一人见识过,是以连他们生成什么模样,都无人知晓,但知有这么几个神秘的盖

世高手,便是他们的轶事,传出来的也是绝无仅有的!”

  下面那人道:

  “老曹你不借冒着重重险难,就为了对我讲这些掌故么?”

  老儒生曹士沅道:

  “老魏,我此来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下面那人诧声道:“消息?”老儒生曹士沉沉声道:

  “奚总管计划于近日中联合少林、武当及华山诸派,问罪甄定远,相机救出老魏你,以

咱们数人之力,不愁昔年那一段公案不被揭破,也好为业已过世的赵堡主尽点心力……”

  洞内传出颓丧的声音: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广

  曹士沅道:

  “老魏,此话是你说得出口的么,你往年的豪气何在?”

  下面那人道:

  “不成,你们万万斗不过甄定远那头老狐狸,再说我这琵琶骨……”

  曹士沅情急脱口骂道:

  “龟儿子的,老魏你别那么窝囊废成么?”

  下面传出一声长叹,曹士沅正待劝说下去,陡闻一道冰冷的语声自左侧不远处响起:

  “好朋友!欢迎光临太昭堡!”

  曹士沅听来人潜到近处,居然丝毫未觉,不禁惊得呆了,他霍然一个转身,只见七步之

外端端立着玄缎老人甄定远!

  甄定远双目泛出一股凌厉的杀气,道:

  “你姓奚还是姓曹?”

  曹士沅吸一口气,道:

  “姓奚姓曹阁下管得着么?”

  甄定远重重一哼,道:“看来你是姓曹了,那奚老头额上有个刀疤——”

  他晶眸中射出的两道冷电,不住在曹士沉身上上下转动着,续道:

  “老夫杀人之前,照例要问清对方的姓名,也好先向阎王老爷通报一声……”

  正说间,倏然大手一招,曹士沅立觉一股强劲无祷的掌力自四面八方直撞过来。

  曹士沅心中紧张,不敢出手硬架,急切里蹬步向后闪退,甄定远嘿嘿一笑,揉身而上

道:

  “若你能在老夫手底下走出十招,便让你走吧。”

  他掌法一变,一招飞矢穿心掌,挟着飓风直向对方胸前拍去,曹士沅见他来势猛锐,心

下大为震骇,只有闪身避开,右手五指一拂,反向玄缎老掌指脉门之上击去。

  甄定远双掌一挫,尖啸之声顿起,俨然有若暴风雨之将至,掌劲徐徐逼近曹士沅前胸—

  曹士沅须发皆张,显见内心的激动,他单掌居胸连划半圆,两人对了一式,那曹士沅骇

然一呼,身形打了个踬踣,蹬蹬蹬连退数步,到了四步之外,“喀”一声,仰口喷出一道血

箭!

  甄定远阴阴道:

  “你认命罢!”

  地窖里传出“老魏”的声音:

  “怎么样?老曹。”

  曹士沅举袖抹去唇角血渍,道:

  “没事儿,这一掌还打不死我。”

  下面那人厉声道:

  “老曹,你千万要撑下去广

  甄定远举步迫进,左手一探,又自递出一掌,曹士沅情知要逃也逃不掉,他心一横,挥

掌迎了上去,刹时双方又干上了。

  赵子原藏身之处距离大远,战况便无法瞧得分明,只隐约觉得两人掌力雄浑,周遭草叶

被震得漫天横飞。

  他强自捺住一颗忐忑不定之心,起念要悄悄走近一些去瞧个究竟,然而就在这时,忽然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肿上——

  赵子原惊道:

  “顾兄!你……”

  顾迁武按指在唇上嘘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张声,低道:

  “赵兄来了有多久啦?”

  赵子原道:

  “没有多少时候,你呢?”

  顾迁武细声道;

  “小弟么?现在才到。”

  他轻轻抓住赵子原衣袖,道:

  “今早在花圃里多亏赵兄为我解围,犹未谢过。”

  赵子原淡淡道: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顾迁武道:

  “小弟于昨夜闯入石室,行刺那残肢人的经过你都瞧见了?”

  赵子原点点头,道:

  “顾兄的毒伤如何?”

  顾迁武道:

  “那残肢人不是说过,伤者只有四十八时辰好活么?生死有命,老天爷既不要我再活下

去,我也只有认了。”

  赵子原见他只此一语,便将生死大事轻淡描写过去,这是何等恢宏胸襟,不禁心折不

已。

  这会子,旷地那边忽然一声暴响亮起,曹士沅被敌手一掌震退数步,身形一阵踉跄,几

乎倒在地上。

  甄定远沉道:

  “这是第七招,曹某人你还撑得过三招么!”

  曹士沅面色由青而白,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显已无力再战。

  赵子原抬起头来朝那边张望,只见玄缎老人,一步步踏前,他这时要取曹士沅性命易如

反掌,不觉为曹士沅捏了一把冷汗。

  身边的顾迁武放低声音道:

  “咱们得想办法救这曹前辈一救——”

  赵子原心想这话应该是自己说的,岂料竟出于顾迁武之口,惊诧之余,呐呐道:

  “但……顾兄……顾兄你是本堡银衣队总领……”

  顾迁武摆手道:

  “详情我以后再告诉你,目下救人要紧。”

  他沉吟一下,续道:

  “日前我在附近发现一条秘密地道,连甄堡主都未知晓,待会儿你我一齐现身出去,你

往东行,小弟则迂回绕向西侧,这个方向距甄堡主较近,他瞧见咱们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跑,

稍为犹豫之后,必会向小弟追来——”

  赵子原道:“然后呢?”

  顾迁武道:

  “只要甄堡主这么一犹豫,我已经藏人那条秘密通道去了,就是将整座古堡搜翻过来,

也不会将我找到。”

  语声一顿,复道:

  “赵兄是否愿意帮忙?”

  赵子原突然觉得热血上涌,激动地道:

  “在下正要问顾兄同样一句话呢。”

  顾迁武面露喜色,道:

  “那么?咱们是朋友了,是不?”

  说着伸出右手来,赵子原一怔,旋即领会他的意思,遂将手递出,两只手紧紧握了一

握,那自对方手掌中传出的豪放友情,有如醇酒一般流入两人心田。

  顾迁武道:

  “赵兄,起——”

  他打了个招呼,两人同时自草丛中窜出,顾迁武改变嗓子扬声道:

  “姓甄的老杂种!有种跟我来!”

  喝声里,身子一振,朝西面迂回绕去,同一忽里,赵子原亦自往另一个方向掠出。

  甄定远一掌就要将曹士沅收拾,这时乍见两条人影窜起,掌势不由一窒,沉喝道:

  “哪个崽子?”

  这一停顿间,二条人影各分西东,已掠出了寻丈之远。

  顾迁武唯恐甄定远不抽身追来,他接着又大叫了一句:

  “老匹夫!你敢跟上来么?”

  甄定远何等心机,立刻悟到对方分明有意引开自己,他双目一转,骤然下了决定,身子

一纵,不追向破口叫阵的顾迁武,反而往赵子原追去!

  甄定远这一走,旷场上只留下愣愣而立的曹士沅,眼望着在黑夜中兔起鹊落的人影发

呆。

  下面洞窟里那“老魏”叫道:

  “老曹,你不走更待何时?”

  曹士沅何尝不知不能再蹉跎下去,否则便永远没有走脱的机会了,他朝洞内拱了拱手,

痛苦地道:

  “老魏珍重。”

  他将石板盖下,幌身一掠,没入苍茫夜色中。

  且说赵子原放足飞奔,出提三四丈远,陡觉背后风声斐然,百忙中回目一顾,见甄定远

正紧蹑在后面,这一惊诚然非同小可!

  他做梦也想不到甄定远会舍近以求远,追向自己,殊不知这正是对方心思机敏过人之

处。

  甄定远一身轻功好不骇人,但见他随意三两个起落,登时将距离拉短许多,口中冷冷

道:

  “前面的朋友不要再跑啦,当老夫追不上你么?”

  因为夜色黝黑,是以他还未将赵子原认出。

  赵子原没命狂奔,突觉眼前一花,一条人影挡住去路。

  那人约莫中等年纪,一身文士装柬,望着飞掠而来的赵子原冷冷道:

  “小子何故狂奔不止?”

  赵子原那有余暇与他多口,心中一急,足步微微顿住,后边甄定远可没有丝毫顿滞,身

形迅如掣电掠将上来。

  中年文士恍然若有所悟的“嗯”了一声,身子未见如何作势便自提升而起,从赵子原头

顶跃过,在空中凌虚踏上数步,丝毫没有提气换气的耽搁,便到了五丈开外……

  赵子原几曾见过这等轻身提纵功夫,他骇讶得几乎忘形大呼。那中年文士在远外将甄定

远截住,沉声道:

  “阁下可以止步了!”

  甄定远眼看可以追获前面那人,孰料人算不如天算,半路又杀出一个程咬金横加阻拦,

当下只觉一阵急怒攻心,疾起一掌便往对方中腰劈去。

  中年文士信手一挥,登时将甄定远一掌化解开去,他一举手一投足都似蕴藏着惊世骇俗

的深厚功力,甄定远乃是一代武学大家,哪会瞧不出来,一击罔效之后,便不再贸然出掌。

  他不断思索眼前这中年文上的身份,顷忽里脑际掠过千百个人名,但却没有一人有此可

能,当下道:“尊驾何许人”

  中年文士道:“老夫要向你打听一事——”

  他年事不见太高,自外表模样观之,充其量不会越逾四十,却是口口声声自称“老

夫”,令人听来相当刺耳。甄定远愣道:“但说不妨。”中年文士一落一字道:

  “老夫想要打听,一支镌着金日的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