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定远叹道:

  “别替他说话了,进去瞧瞧吧!”甄陵青默然不语,只好跟着甄定远身后而去。

  他们父女起初心情还很平定,但是走到后来看见死的人越来越多,父女俩心情都激动起

来。

  甄定远怒道:

  “好狠的手段,居然斩尽杀绝!”

  袍袖一展,人已飞掠而起,当先落在大厅之外。

  厅中一灯如豆,那黑衣人不知从哪里找来几碟小莱和一只酒壶在那里慢慢独酌,闻得声

音,连头也没抬一抬,沉声道:

  “朋友,你回来了么?”

  甄定远喝道:

  “鹊巢鸠占,还不替老夫滚出来!”

  黑衣人冷冷的道:

  “朋友你何不耐住一下性子,长久以来我一直在打听你的行动,现在恍然大悟了!”

  甄定远哂道:

  “老夫行事自有分寸,你便是常年跟着老夫行动,也未必便能了解老夫真意所在!”

  黑衣人淡然道:

  “是么?”

  这时甄陵青已随后跟到,叫道:

  “爹你还和他说什么?早该动手了!”

  甄定远道:

  “别忙,为父在猜度他究竟是谁?”

  甄陵青苦笑道:

  “此时此地还去猜度什么,杀了他之后不是一切都明白了么?”

  黑衣人道:

  “令尊早有自知之明,未必能够杀得死我!”

  甄定远哼道:

  “好大的口气!房中大小,你何不出来?”

  黑衣人道:

  “要我出来不难,但你最好先听我一句话,暂时把令媛‘软麻’、‘聋哑’二穴点了再

说!”

  这话说的太过离奇,甄陵青一听,不由恨声道:

  “放你狗臭屁!”

  但甄定远的感觉却不同了,要知他自始至终脸上都罩着那张人皮面具,表情如何,任何

人也看不出来,惟独他自己心里清楚,但他对于黑衣人那句话竟是大大的感到震骇。

  他冷声道:

  “老夫为何要点小女穴道?”

  黑衣人道:

  “还用我多说么?你自己应该比我清楚!”

  甄定远嘿然冷笑道:

  “假如老夫不愿如此做呢!”

  黑衣人哂道:

  “到时西洋镜拆穿,只怕你面子上不大好看!”

  甄定远心头大震,他故意干咳一声,藉图掩护心中之不安,旋即骂道:

  “你真会胡说八道,老夫若不杀了你,怎对得堡中上百弟子!”

  说话声中,缓缓拔出了身上长剑。

  杀机充盈,那黑衣人似也不敢托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扶剑柄,双目炯炯注视着甄

定远的动作。

  甄定远挥手道:

  “青儿,你后退几步!”

  甄陵青知道这两大高手不动手则已,动手之后便不比等闲,所以依言向后退了五大步。

黑衣人洋洋的道:“朋友,你尽管出手,我候着啦!”

  甄定远两眼之中充满了杀机,他恨黑衣人知道大多,杀却之心油然大炽,“呛”的一

声,剑花飘飞,一股森寒之气暴迫而出,剑气如虹的向那黑衣人卷了过去。

  适时,那黑衣人已步出大厅,做岸的立在门口。

  当甄定远带着浓重的杀气横剑攻来,他在一瞬之间也拔出了长剑,剑刃划起九道光弧,

反绞而出。

  甄定远脱口呼道:

  “沧浪三式,沧浪三式,你是赵子原!”

  黑衣人不理,猛推剑气,只听“嚓”的一声,双剑相交,甄定远突觉劲气迫胸,“蹬

蹬”退了三大步。

  黑衣人身子前欺,蓦地出指一弹,两缕劲风划空而过,直袭甄陵青“软麻”、“聋哑”

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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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剑气严霜》

第六十六章 原是故交

  事起突然,甄陵青震骇自己爹爹呼出赵子原的名字,只觉心力交瘁,哪知黑衣人竟然对

她出手,黑衣人出手甚快,她猝然未防,仰身便倒。

  甄定远也不料黑衣人震退自己之后,竟向甄陵青下手,呆了一呆,正想出手施救,忽听

黑衣人喝道:“不要动她!”甄定远怒道:“老夫为什么不能动她?”

  黑衣人道:

  “这有两个理由,但说起来也只是一个理由!”

  他说话颠三倒四,便连甄定远种老狐狸也猜不透他是什么用意,只得问道:

  “什么理由?”

  黑衣人道:

  “我不愿意她……”

  突然曲指向一个隐秘之处弹去,只听“嗤”的一声,一人应声而倒。

  甄定远冷声道:

  “老夫只道陈亮可以保存一命,谁知他最后还是免不了到阎王那里去报到,实是可

惜!”他自己手下被杀,竟然没有一点悲愤之感,当真出人意外。

  黑衣人道:

  “连甄陵青都不能听到的事,他又何能听到?”

  甄定远道:

  “你现在可以把理由说说了!”

  黑衣人道:

  “理由明显而简单,我不希望甄陵青知道我是谁?同时我也不希望她知道你是谁!”

  甄定远哂然道:

  “你道老夫真不知你是谁么?”

  黑衣人笑道:

  “故旧相交已二十余寒暑,司马兄别来无恙乎?”

  甄定远突地沉声大笑道:

  “普天之下能知道我司马道元尚在人世的只有你谢金印一人,谢金印,你好利害的眼

光!”谢金印回忆道:

  “翠湖之夜,某家明明在你身上刺了两剑,不审你为何还能活在世上?”

  司马道元哂道:

  “你谢金印要杀老夫之事,老夫早已知悉,斯时某家乘船正好避你之锋锐,不想仍被你

追着!”谢金印道:

  “斯时你们全家正在饮酒谈心,某家一至,宛如从天而降,你们都惊呆了!”

  他想起二十年前的往事,心中虽有感慨,面上却现得色。

  司马道元哂道:

  “这是你的看法,实则咱们只是故意见假作而已!”

  谢金印惊道:

  “故意假作?想不到你们竟拿性命开玩笑,哼!”

  司马道元冷冷的道:

  “这件事原本就是开玩笑,老实说,当你向某家出手之时,老夫问你,斯时老夫挡了你

几招?”

  谢金印想了一想,道:

  “事隔二十余年,某家也不大记得起来了,总之你大概没有在某家手下走过十招便是

了!”

  司马道元呵阿笑道:

  “然则你认为老夫真不能在你手下走过十招么?”

  谢金印猛醒道:

  “是啊!按理你该有二十招之能,缘何十招不到便死在某家剑下,某家斯时倒真是糊

涂,何以没有深究此事!”

  司马道元道:

  “然则你现在问也不迟。”

  谢金印道:

  “某家不怕你不说出来!”

  司马道元哂道:

  “此事积压老夫心中甚久,老夫便说给你听也不打紧。”

  顿了一顿,又道:

  “不瞒你说,斯时老夫身上暗中藏了一具皮囊,羹中盛满猪血,你剑式所洒中者乃皮囊

中猪血而非我之身体,你想法天真,还道老夫真个被你杀了,哈哈……”

  谢金印道:“好好猾的家伙!”司马道元哂道:

  “对付你这种人只有使用此法,如其不然,老夫稍后又何能以甄定远面目出现杀你?”

  谢金印道:

  “往事已矣,只怕今夜你难逃大限了!”

  司马道元不屑的道:

  “鹿死谁手,尚言之过早,不过老夫倒有一事不明!”

  谢金印道:“什么事?”

  司马道元道:

  “老夫曾闻你在北京城郊曾被赵子原迫下悬岩,想那悬岩壁立千仞,不审你如何又能活

在世上,同时又会金鼎爵的‘沧浪三式’?”

  谢金印道:

  “这是某家秘密,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司马道元恨道:

  “只要你不死,老夫迟早会将此讯告诉赵子原,他日后还会来找你!”

  谢金印哈哈笑道:

  “司马道元,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说话之时,长剑已斜斜举了起来。

  司马道元全神戒备,五指紧抓剑柄,剑刃微微下垂,一脸阴笑,正不知他脑中又打的什

么主意。

  谢金印道:

  “某家倒还忘了问你一事!”

  司马道元冷笑道:

  “有屁尽管请放!”

  谢金印并不生气,又道:

  “你化身为甄定远时,想必江湖上没有此号人物,然则某家走遍大江南北,却从未听过

甄定远这个名字!”

  司马道元阴声道:

  “甄定远确有此人,此人便是老夫昔年同门习艺的师弟,只是在二十年前便已身死!”

  谢金印道:

  “然则你冒充甄定远时,那女娃子……”

  司马道元截道:

  “这是老夫秘密,你不配知道!”

  谢金印咬咬牙道:

  “你为人阴险,尤其善于假作,在江湖上排难解纷,无所不用其力,实则任何卑鄙之事

你都做得出来!”

  司马道元冷笑道:

  “彼此,彼此,实则你姓谢的一生唯钱是图,只要雪花花的银子放在面前,便是要你去

杀自家老子,你也干!”谢金印微怒道:“司马道无,你的屁放完了么?”

  司马道元不甘示弱的道:

  “谢金印,你的屁放完了么?”

  谢金印向前走了两步,仰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