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我怕你们口疏,说出去会影响一个人的声誉。”

 

  “我们保证守口如瓶就是。”凌玉燕与孟仲强同声说道。但游扬还是摇了摇头。

 

  凌玉燕忽地拍掌笑道:“不用你告诉我,我已经知道了,我到了徐家,逢人就说。”

 

  游扬吃了一惊,连忙说道:“你莫自作聪明,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凌玉燕道:“我知道那场比武的结果,是中州大侠徐中岳败在飞天神龙之手!”

 

  游扬道:“是谁说的?”

 

  凌玉燕道:“是你说的!”

 

  游扬道:“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凌玉燕笑道:“你刚刚说的。你说比武的结果要是给人知道,会影响一个人的名誉。飞天神龙是人所共知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名誉会受到影响的当然不是他。游大哥,你这话不是分明告诉我们,败的一方是中州大侠吗?否则焉能影响他的名誉?”

 

  游扬苦笑道:“所以我说你自作聪明,这只是你强作解人,并非我所说的。”

 

  凌玉燕道:“那么难道是飞天神龙输了?他输了,你有什么必要维护他的名誉。”

 

  游扬说道:“我也没有说是飞天神龙输了。”

 

  凌玉燕笑道:“但总有一个人输呀。好吧,你既然不肯告诉我,我只有按照我自以为是的对人讲了。当然我不会漏掉你说过的那两句话。我倒要看看,别人是否也像我一样的解释你的话意。”

 

  游扬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野丫头,我真拿你没有办法,好吧,我把我所知的告诉你,但你一定要保守秘密!”

 

  凌玉燕笑道:“对啦,趁这里没有外人,你还是早点告诉我的好。我答应你,别人就是用剑指着我的咽喉,也休想逼我泄漏秘密。”

 

  游扬似乎想说又不想说,终于说道:“不如在回程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吧。咱们要赶往徐家喝喜酒呢。新娘子听说是洛阳第一美人,你也不想错过看他们拜堂之事!而且,未能赶往观礼,这也是失礼之事呀!”

 

  凌玉燕道:“办喜事的人家,一般都是选择午时拜堂成亲的,对不对?”

 

  游扬道:“不错,除非历书上有待别说明那一天午时‘犯忌’,午时多是‘吉时’。”

 

  凌玉燕道:“咱们本来也是准备午时之前赶到的,对不对?”

 

  这是游扬早就对他们说过的,游扬只好承认。

 

  凌玉燕笑道:“如今距离午时约莫还有一个时辰,下了这个山坡就是平地,这条路我走过的,到徐家最多不过十里路了,咱们的马跑得这样快,一个时辰,你还怕赶不上徐大侠的拜堂?”

 

  游扬无法反驳,只好说了:“他们那次在嵩山比武,其实只是比了半场……”

 

  游扬刚说得两句话,忽听得急骤的蹄声,一骑快马如飞而来。游扬连忙停止说话。

 

  骑在马背上的是个黑衣人,戴一顶阔边的黑呢帽,披一件有“套头”的黑斗篷,脸都全被遮掩,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山路狭窄,而且是在下坡路上,要是撞个正着,非得人仰马翻不可!

 

  游扬连忙让路,避上山坡。孟仲强和凌玉燕却来不及闪避了。

 

  他们少年气盛,见这个人横冲直撞,不禁都是心中有气,即使本来可以闪避的,他们也不肯忍让,何况确实是来不及闪避?

 

  孟仲强陡地一声大喝,双掌就向这匹马推去。他使出了昆仑派的“混元一环功”,用不着打着那匹马,只以劈空掌力料想也可以将对方的坐骑阻住。凌玉燕没有这么高深的内功,她拔出剑来,准备逼不得已时,一剑刺毙那匹奔马。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只听得呼的一声,黑衣人的坐骑跃起一丈多高,竟然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这黑衣人是从山上疾驰而下的,虽说是靠着居高临下的这一势,才能飞骑而过,但骑术之精,亦足以震世骇俗了。

 

  但更加令得游扬吃惊的还不是他的骑术,而是他的武功。

 

  他飞骑超越之际,只听得“当”的一声,凌玉燕手上的青钢剑已飞上半空。

 

  孟仲强更加狼狈,他的劈空掌力非但未能阻止奔马,自己反而给抛离马背。

 

  两件事情发生在霎那之间,连他们自己都莫名其妙怎的就着地方的道儿。游扬则看得清楚,黑衣人只是一挥马鞭就把凌玉燕的青钢剑卷出手去,在挥鞭之时发出的力道同时把孟仲强震翻。

 

  游场大惊之下,连忙飞身下马,抢救孟仲强。但还是慢了一点儿,孟仲强已经脚跟着地了。

 

  孟仲强没有跌倒,倒颇出游扬意料之外,连忙将他扶稳,问道:“你觉得怎样?”

 

  孟仲强道:“没什么,我好像给人轻轻提起又轻轻放下一样,好似中了邪门!”

 

  游扬搭着他的脉门,亦已察觉他的脉息如常,的确是没有什么!这才放下了心。

 

  凌玉燕拾起跌落在地上的青钢剑,气得粉脸通红,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强横的人,更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游扬,你也真是……”

 

  游扬笑道:“我是什么?”

 

  凌玉燕气鼓鼓的道:“你是缩头乌龟!你眼见弟妹受人欺侮,帮忙我们教训教训这个小子!”

 

  游扬苦笑说道:“莫说我刚才来不及帮你们的忙,就算我能够帮手,凭我这点功夫,也‘教训’不了人家。再说人家这不算欺侮你呀!”

 

  凌玉燕怒道:“打落我的剑,摔跌孟师兄,还说不是欺侮我们,要怎样才算欺侮?”

 

  游扬笑道:“你平心静气想想,人家不打落你的剑,不怕你一招‘举火撩天’,削断他的马足?仲强的劈空掌力,他不设法抵消,他的坐骑又焉能跳得过去?”

 

  凌玉燕道:“谁叫他横冲直撞?我们不过要伤他的坐骑,但我们若是给他撞个正着,在这亲狭窄的山路上,人仰马翻,只怕性命都难保全!”

 

  游扬说道:“人家敢在这样的山路上下来,当然是有把握不会碰着你们。他那套骑术,你们也该心服口服吧!”

 

  凌玉燕满肚子气仍是未能全消,说道:“大哥,你总是喜欢帮外人说话,他冲下来时,我们又怎知道他的骑术如此精绝?你却先闪开了!”

 

  游扬笑嘻嘻地道:“这叫做小心驶得万年船,在未明对方底细之前,还是避之则吉。”

 

  孟仲强忽道:“游大哥,你看这人的武功比中州大侠徐中岳如何?”

 

  游扬道:“两人都是一身上乘的武功,很难比较。”

 

  凌玉燕道:“我听得孤云道兄说你曾经与徐大侠印证过武功,好像是不分上下?”孤云道人是崆峒派掌门一瓢道人的三弟子,亦即游扬的小师弟。

 

  游扬道:“你莫听他胡说,那次我是输了一招的。”

 

  凌玉燕道:“输了一招,相差亦是不远,但刚才那厮的武功似乎比你高出许多,岂不是徐大侠也不如他了?”

 

  孟仲强忽道:“这人武功如此高强,会不会是飞天神龙?”

 

  凌玉燕道:“绝对不会是他。飞天神龙是败给徐大侠的。再说今日八方豪杰会中州,若是飞天神龙,他又怎敢单骑跑来洛阳招惹徐大侠?”说至此处,忽是霍然一省:“这厮什么日子不好来,偏偏今日跑来洛阳,恐怕多半是来喝徐大侠喜酒的,到了徐家,我倒要打听打听,看他是什么来历?”

 

  孟仲强道:“你是想到了徐家,请和师门有交情的长辈帮你找那个人的晦气吧?我劝你别生事了。”

 

  凌玉燕禁不住又生起气来。说道:“你和我同样吃人家的亏,你不敢招惹人家,反而也像游大哥一样教训起我来了。你就会欺负我,我不理你啦!”

 

  她哪知道,此时不仅游扬对那个人的来历起疑,孟仲强也是不禁思疑不定的。

 

  孟仲强与凌玉燕虽然尚无白头之约,却是早已心心相印;在别人的心目中也早已把他们当作一双爱侣了。孟仲强正想向她陪话,忽听得又是一阵暴风骤雨的马蹄践地之声,来得似乎比刚才那骑还快。

 

  这次他们已有准备,游扬和孟仲强都避上山坡,凌玉燕心想:“这人的骑术恐怕未必能如刚才那个小子精妙,还是避之则吉。”只好也跟着他们躲避。

 

  她刚刚闪开,只见那骑马已是从她面前掠过,骑在马背上的是个年纪似乎比她还轻的少女。

 

  那少女叫道:“卫大哥,你等等我呀!”

 

  凌玉燕心想,刚刚经过这里的只是有那个“强横无理”的小子,看来这少女定是向他呼唤无疑。

 

  那少女的内功显然甚为了得,虽不是高声叫喊,也震得群峰回响,久久不绝,游扬等人都是武学行家,估计她使出这样上乘的“传音入密功夫”,三五里之内的人都应该听得清清楚楚。

 

  山路是盘旋而下的,十里的山路在平地可能不到三里的距离。那人刚刚走过,即使他的马跑得快,也应该听得见的。事实上凌玉燕居高临下,也还隐约看得见那一人一骑的影子,他还未曾跑到山下哩。

 

  可是回声业已停止,仍未听见那人的回答。他有那么高强的武功,相信“传音入密”的功夫也决计不会比这少女弱的,为什么他不回答呢?

 

  那少女似乎甚为着急,又再扬声叫道:“卫大哥,你一定要去徐家,听我说两句话再去也不迟吧!”

 

  那人果然是去徐家。凌玉燕暗自想道:“看来那厮好像是这少女的情郎,那么一个粗鲁的蛮汉,居然会有如此美貌的少女追他,他还不睬人家,这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她不觉为这少女抱起“不平”来了。

 

  忽听得一声马嘶,其声极凄厉,孟仲强定睛看去,大吃一惊,说道:“那女子不知怎的跌下马来!咦,她的那匹坐骑滚下了山坡,动也不会动了。”

 

  他“不知怎的”,游扬却已看得分明,或者更严格的说,一半“看得分明”,一半“想得分明”。

 

  三人联骑下山,凌玉燕走在前头,游扬最后。

 

  山路盘旋曲折,那少女快马疾驰,已经转过几个山坳,若是平地的话,少则她也走出了三里开外了。但在这盘旋曲折的山道上,他们居高临下,还可以看得见她。游扬走在最后,走的是下坡路,亦即是说在三人之中,他所在位置最高,故而他也看得较远,较为清楚。

 

  他看见那少女的坐骑和前面那个黑衣人的坐骑越来越近,不过也还隔着一个山坳,即使是拉成直线的话,据他的估计地还在百步之外。

 

  少女的坐骑正在飞奔,忽地就倒下来,那少女宛如黄鹄冲霄,身形飞起。

 

  少女那匹骏马因何倒毙,他看不见,但以他丰富的江湖经验,也可以猜得个八九不离十了。

 

  当然不是因病倒毙,必定是给暗器突然打着的。前面只有那个黑衣人,暗器不用说定是那黑衣人所发。暗器也一定不是飞刀弓箭之类,否则他会看得见。游扬猜测,这暗器倘若不是一颗石子,就是一枚钱镖。

 

  百步开外,飞石毙马,不但要打得准,内力更须极为浑厚才行。倘若不是游扬目睹,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世间竞有如此一个身怀绝技的人。“这份功夫,我再练十年,恐怕也不能够。”游扬心想。

 

  凌玉燕虽然看得没有游扬清楚,和那少女隔着一个山坳的黑衣人她也看不见,不过她也猜到几分。“啊呀,这位姑娘一定是受了那恶贼的暗算了,咱们快去救她!”凌玉燕嚷道。

 

  她一马当先,孟仲强紧紧跟着她,游扬不敢肯定那少女是否受伤,但心里在想:“那黑衣人未必就是‘恶贼’,他对玉燕和仲强都手下留情了,何况这位姑娘是他的朋友。他击毙她的坐骑,大概是不想给她追上;但这样好的一匹骏马,他居然舍得杀了它,纵然不是‘恶贼’,多少也带了几分邪气了。”蓦地想起一个人来,不禁打了个寒颤,“莫非、莫非就是 ……”今日是中州大侠徐中岳的佳期,他不敢想下去,快马加鞭,追上孟仲强。

 

  凌玉燕已经到了那少女的“失事”地点了。那少女还没有走,但见她呆若木鸡,一片茫然的神气。

 

  “姐姐,你没受伤吗?”凌玉燕人未到,先问她。

 

  “你是问我吗?”那少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