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君缓缓说道:“父仇当然是要报的,但要想一个更好的法子。”

 

  卫天元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我也不会这样莽撞,就只咱们两个人冲进徐家去乱杀一通。”

 

  姜雪君忽道:“先去找我那个三叔如何?”

 

  卫天元眼睛一亮,说道:“不错,最少可以从他的口中盘问出你爹爹的死亡真相。”

 

  姜雪君道:“他是徐中岳的心腹,说不定还可以利用他抓着徐中岳。”

 

  卫天元道:“好,那么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就回洛阳城里!”

 

  姜雪君忽地想起一事,说道:“对啦,我还没有问你,你的师妹呢?”

 

  卫天元道:“她已经回家了。”

 

  姜雪君道:“她为什么不跟你一起,她放心得下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吗?”

 

  卫天元道:“是我要她先回去的。她一向听我的话。”

 

  姜雪君松了口气,说道:“这样也好,免得将她卷入漩涡。”

 

  不过,齐漱玉真的是已经回家了吗?卫天元虽然说得好像已成事实,心里可还着实有点担忧。

 

  不错,小师妹一向听他的话,但这一次是否还似过去一样听他的话,他自己也没信心。

 

  但此际有姜雪君在他的身旁,两家共同的遭遇将他们联在一起,万事无如报仇要紧,小师妹虽然令他放心不下,他已是没有功夫再去想小师妹了。

  谁是凶手

 

  姜志希正在绕室彷徨,患得患失。

 

  街头传来的更鼓已是三更,他还是丝毫也没睡意。

 

  昨天徐中岳那件血溅礼堂的惊人婚变,令他心中犹有余悸。

 

  他的侄女尚未正式与徐中岳拜堂成亲,更是令人忐忑不安。他想要高攀的这门亲事,会不会像煮熟了的鸭子又飞了呢?

 

  侄女做不成徐夫人不打紧,但岂连累他这个三叔也做不成几家当铺的掌柜?未来的徐家总管职位恐怕也要成为泡影了。

 

  更令他担忧的是,徐中岳血溅礼堂,徐家的人拒绝他去探病,倘若徐中岳有什么三长两短,失去大靠山也还罢了,他恐怕连自己也脱不了关系。

 

  心头焦躁,好像事事都不如意。

 

  听得三更的鼓声,他记起早已吩咐家人结他准备的参汤,这碗参汤是他要在临睡之前喝的。

 

  怎的静得这样可怕?他做老爷的都还未睡,按说家中还应有家人走动的声音的,如今动寂静得好像是在荒野的坟地。

 

  “春兰,你这死丫头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快去把我的参汤端来。”

 

  就在这时,窗子忽然无风自开,他的面前突然多了一个女人!

 

  不是丫头春兰,是一个穿着孝服的女子。

 

  这霎那间,姜志希如遇鬼魅,吓得魂不附体!

 

  那黑衣女子冷冷说道:“你想不到我这样快就回来吧?”

 

  姜志希确实是想不到,他张大嘴巴,可是说不出话。

 

  他不说话,黑衣女子却是要他非说不可。

 

  “你是不是喜欢变哑巴?”黑衣女子的目光似利剑一般盯着他。

 

  姜志希连忙摇头。

 

  “好,你不想变哑巴你就回答我,临走时我怎样吩咐你的,你还记得么?”黑衣女子问道。

 

  “记得。”姜志希涩声说道。

 

  “你说一遍给我听听。”黑衣女子道。

 

  “你要我照料侄女,不能让她吃亏,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你就不放过我!”

 

  “当时我曾再三问你,问你懂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你说你懂得的,是不是?”

 

  “是!”姜志希好像是个受审的犯人,浑身直打哆嚏,但却不能不招供。

 

  黑衣女子发出嘿嘿冷笑。

 

  三更时分,姜雪君和卫天元到了她的三叔家中。

 

  当然他们不是从正门走进来的,他们是使用轻功逾墙而入的。

 

  但他们一进来就发现倒毙在大门旁边的门子。(姜志希已经是洛阳城里一个不大不小的富翁了,有钱的人总是要小心门户的,所以他也像别的大富翁一样,有专司守门,为他日夜轮值的仆人了。)

 

  月光虽然黯淡,但以卫天元这样的武学大行家,却是用不着仔细察看就知道,这个门子是脑袋被掌力震死的。

 

  天灵盖并没碎裂,顶门已经凹陷,显见得这人的内力实是非同小可!

 

  姜雪君大吃一惊,几乎叫出声来。

 

  卫天元的江湖经验比她丰富得多,连忙摇手示意,示意叫她禁声。

 

  发现这样的情形,显然是另有一个高手来向姜志希寻仇。

 

  尸体尚有余温,这个高手极有可能还在屋内。

 

  这个高手虽然是姜志希的对头,却不一定就是他们的朋友。黑暗中危机四伏,因此,他们自是以不露出声息为佳。

 

  没走多远,又发现一具尸体,死因和那个门子完全一样。

 

  这一次他看得更加清楚,不觉心头一动,暗自想道:“这种掌力兼具绵掌和大摔碑手之长,乃是一种刚柔并济的上乘内功,武林中以掌力著名的人物,能具有如此功力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他是谁呢?”

 

  这霎那间,他把这几个有可能是凶手的人一一想了起来,总共不过五个人,一个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长老,一个武当派的掌门人,这两个人他绝对相信得过,是决不会跑来姜志希的家里杀他的仆人的。另外一个是南海离火岛主,也不可能来到洛阳。还有一个人是从来不在江湖上出现的,可能性也很少。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了,这个人倒是他确实知道现时正在洛阳的,但这个人德高望重,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相信这个人会是凶手。

 

  园中小楼一角,隐隐透出灯光。姜志希的卧室就在楼上。

 

  姜雪君暗暗欢喜,心想:“三叔尚未睡觉,那可正好。”她对卫天元打了个手势,便即走在前头带路,借物障形,向那小楼走去。

 

  楼下是座假山,姜雪君忽觉地下湿漉漉的,仔细一瞧,只见一个瓷盅,业已碎成片片。地下一滩水有浓厚的人参气味。

 

  卫天元把声音凝成一线,送入她的耳中:“这是参汤,想来这是有人要把参汤去给你三叔喝的,这个人恐怕亦已是遇害了,咱们搜搜。”

 

  姜雪君熟悉地形,知道有个掩饰得极好的假山洞,搬开封洞的石头,果然发现了一具女尸。

 

  她认得是三叔的丫头春兰。

 

  春兰死得和那两个男仆一样,天灵盖并没碎裂,顶门则已凹陷,不过可能因为她的头骨较脆,有个小小的伤口,脑浆正自伤口缓缓流出,死状更惨。

 

  姜雪君几乎忍不住要作呕,这个凶手实在是太残忍了,杀门子和男仆也还罢了,春兰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

 

  卫天元将她扶稳,在她的胸口轻轻搓揉。姜雪君舒服了些,作个跳上楼去的手势,卫天元点了点头。

 

  可是正当他们要施展轻功的时候,忽地听得楼房有嘿嘿的冷笑声。

 

  是女子的笑声!

 

  这已经令她吃惊了,但还有更令她吃惊的是:她听出了这是谁人的声音了。

 

  是她母亲的声音!

 

  卫天元连忙将她拉着,掩着她的嘴巴!

 

  姜雪君是知道母亲练过绵掌功夫的。

 

  用不着卫天元将她拉住,她也惊得呆了。

 

  一股寒意直透心头,她心里只是在想:“不可能是她,不可能是她,妈妈的武功虽然很好,平时杀一只鸡也会手软的,她怎能忍心用这样狠毒的手段打死一个无辜的小丫头!”

 

  卫天元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咬着她的耳朵轻轻说道:“伯母决不会是凶手的。她似乎在审问你的三叔,你定下心神,仔细听听。”

 

  卫天元倒不是因为安慰姜雪君才这样说的,因为他知道姜雪君的母亲练过绵掌功夫,却没有练过大摔碑手的功夫。姜雪君的武学见识远不及他,刚才又不敢仔细察看春兰的尸体,因此她不能像卫天元那样,看得出凶手的掌力是必须兼具这二者之长。

 

  不过她听见卫天元说得这样肯定,心神却是稍稍定下来了,虽然余悸犹存。

 

  楼上那个黑衣女子厉声说道:“既然你还记得我临行的吩咐,为什么你不等我回来,就逼我的雪儿出嫁?”

 

  听得更加清楚了,果然是姜雪君的母亲!

 

  “原来妈妈曾经这样交待过三叔的,但妈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她心里的疑团立即就揭开了。

 

  姜志希可还是惊魂未定出的说道:“我、我……”

 

  姜雪君的母亲斥道:“我,我什么?我是怕雪儿生出疑心,以她的脾气,疑心一起,就难免要在徐中岳面前表露出来,我才不能把告诉你的话也告诉她的。但你却是分明知道,不等我把真相查明回来,就逼雪儿出嫁,乃是害她一生之事!”

 

  姜志希苦笑道:“大嫂,你是这样说过。但我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查明真相……”

 

  姜雪君的母亲不待他把话说完,又再斥道:“我也说过了,不管是否查明真相,迟则一年,少则半截,我一定回来的,难道一半半载,你都不能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