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天元默然不语,似乎对剪大先生的信心业已动摇。但他低下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却忽然说道:“不对!”

 

  姜雪君道:“什么不对?”

 

  卫天元道:“昨晚我和剪千崖交过手,剪千崖的功力远远不及刚才那个黑衣人!”

 

  姜雪君道:“昨晚剪千崖是业已和我的楚师兄恶斗了一场,你才来的。”

 

  卫天元道:“我知道,但假如他就是刚才那个黑衣人,即使和楚天舒恶斗了一场,也不至于连我的三招都接不了。”

 

  姜雪君道:“那黑衣人的背影可很像剪千崖。”

 

  卫天元道:“是呀,所以到底是假是真,我也猜想不透。”

 

  姜雪君说道:“要打破这个疑团也并不难,掩埋了妈妈的遗体,咱们马上去找那个大夫吧。”正是:

 

  是魔是侠是凶手?疑真疑假费疑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不见创痕 疑真疑幻

  难明心迹 非友非仇

  心上的疑云

 

  天色已经亮了,齐漱玉从那座山上走下来,心头一片怅惘。

 

  卫天元叫她回家,她走的却不是回家的那个方向。

 

  她情思惘惘,踽踽独行,蓦地发觉,自已正在走向回转洛阳的路上,不禁心里一酸,暗自想道:“元哥是回去找他的旧时爱侣,我也跟着他去洛阳做什么?”

 

  但随即想道:“但这只怕是元哥的一厢情愿,那位姜姑娘虽说是他童年时候的青梅竹马之交,假如今毕竟是嫁作徐家妇了。昨日在徐中岳受伤之后,她就曾经以徐夫人的身份,代表丈夫出战,元哥几乎伤在她在剑下。不错,她终于不忍杀伤元哥,看来是对元哥还有一点旧情。但这点旧情恐怕也比不上新婚夫婿的恩爱了。否则她何必这样做来伤元哥的心?元哥还希望她帮忙找到徐中岳的罪证,这不是一厢情愿是什么?”

 

  其实这究竟是不是“一厢情愿”,除了姜雪君本人,谁也没有资格替她作答的,齐漱玉认为这是“一厢情愿”,其实却也正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她是要为自己找一个不回家的借口。

 

  “不管那位姜姑娘会对元哥怎样,他回洛阳去冒这个大险,无论如何我都是放心不下。唉,元哥孤掌难鸣,倘若我不回去帮他,还有谁人能够帮他?我还是瞒住他悄俏回去吧。”

 

  反复思量,她终于还是走在回头路上。

 

  但面对着这样复杂的形势,如何才能帮得上卫天元的这个忙呢,她心里可是毫无成算。

 

  正自怅惘之际,忽地看见路上一个人,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本将心照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哼,我真是后悔自寻烦恼!”

 

  齐漱玉觉得这个人好生熟悉,定睛一瞧,认得他就是昨日在徐家看热闹的宾客之一,而且是曾经帮卫天元说话的。

 

  齐漱玉心中一喜,暗自想道:“他念这两句诗不知是什么意思,但他昨天帮元哥说话,想必是元哥的朋友。”于是立即加快脚步,迎上那人。

 

  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楚天舒。

 

  他也看见齐漱玉向他走来了。

 

  要是在昨天的话,他碰上齐漱玉,一定也是像齐漱玉这样欢喜的。他昨天本来就曾经想过去找齐漱玉的。

 

  但今天可就不同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姜雪君是他的师妹,亦已知道卫天元与她的底细了。用不着再去问她了。

 

  昨晚他“好心不得好报”,不但受了卫天元的气,还给卫天元点了他的穴道,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他和卫天元一样,同样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这股气憋在他的心中,尚未得到发泄。是憋得十分难受。

 

  山道崎岖,齐嫩玉一展身形,拦住楚天舒去路。

 

  齐漱玉不懂江湖礼节,一开口就道:“你莫慌,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只想和你说几句话。”

 

  楚天舒满肚子的火无处泄,冷冷说道:“我与姑娘素昧平生,姑娘有何见教?”心想:“你纵然是齐燕然的孙女儿,我楚某人也未必怕你。”

 

  齐漱玉笑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

 

  听见她这样说,楚天舒倒是不禁一怔,暗自想道:“爹爹和齐家不知是有什么交情,我也弄不清楚,且听听她怎样说。”于是故意问道:“你认识我?那你知道我姓甚名谁?”

 

  齐漱玉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高姓大名,但我知道你是元哥的朋友。”

 

  楚天舒仍然给她来个明知故问:“哦,你的元哥是谁?”

 

  齐漱玉不禁也是一怔,不知对方是装糊涂还是真的,连卫天元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因有求于他,只好“画蛇添足”,“我的元哥,就是江湖上人称‘飞天神龙’的卫天元,也就是昨天把徐中岳弄得不能成亲的那个人呀!”

 

  楚天舒道:“你怎知道我是飞天神龙的朋友?他和你说的吗?”

 

  齐漱玉渐渐也感觉对方有点戏弄的态度了,忍住气道:“徐家那班客人差不多都是和徐中岳一个鼻孔出气的,只有两个人例外,你是其中之一。假如你不是元哥的朋友,我想你总不会无缘无故的甘犯众怒,帮元哥说话吧?”

 

  楚天舒道:“我一向是对事不对人,帮理不帮亲。我帮某人说话,不一定就是因为那个人和我有交情!”

 

  齐漱玉道:“最少你和卫天元是相识的朋友吧?我指的不是普通的相识!”已经渐渐有点气恼了。

 

  楚天舒想起昨晚的事,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你要这样说,那也可以。”

 

  齐漱玉道:“那么请你看在元哥的份上帮我个忙,你知不知道元哥的消息……”

 

  楚天舒道:“你找错人了!”

 

  齐漱玉道:“你不是刚从洛阳城里出来的吗?”

 

  楚天舒道:“不错,那又怎样?”

 

  齐漱玉道:“我以为你是他的朋友,或许会知道他的消息,所以试问一问。嘿嘿,即使你不知道也不该对我这样冷漠吧!”

 

  楚天舒冷冷说道:“你要我对你怎样,要我巴结你吗?”

 

  齐漱玉气道:“你这人说话怎的如此无礼,谁要你的奉承了?你既然和卫天元是朋友,多少也得对我客气一些吧?难道你不知道我……”

 

  楚天舒道:“我知道你和飞天神龙的关系,但错的可不是我!”

 

  齐漱玉道:“哦,我有什么地方错了?”

 

  楚天舒冷冷说道:“飞天神龙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我怎么高攀得上?要找飞天神龙的朋友,可是找错人。我非但不是他的朋友,连他的朋友我也不敢高攀!”

 

  齐漱玉自小受爷爷宠爱,娇生惯养,哪曾受过人如此奚落?不过她也是一个七窍玲珑的人,一听楚天舒这样气愤愤的说话,心中却己猜到几分。

 

  她忍着气说道:“好,就算你不是他的朋友,但你也曾承认和他不是普通的相识。你不肯把他的消息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他曾经得罪过你?”

 

  楚天舒道:“我和别人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齐漱玉忍不住发作:“就算他得罪了你,我可没有得罪你!”

 

  楚天舒说道:“你没得罪我,但我也并没欠你什么。小姐,我不高兴和你说话,总可以吧?”

 

  齐漱玉气得面孔发白,说道:“不可以!你不和我说个明白,我就不放你过去!”

 

  楚天舒一声冷笑,说道:“我倒要看你有什么本事留得我?”

 

  冷笑声中,身形飞起,从齐漱玉头顶飞过。

 

  齐漱玉衣袖一挥,卷他双足,使出了家传绝技之一的“流云飞袖”功夫。

 

  楚天舒已料到她有此一着,凌空一个倒翻,双掌拍下,只听得“波”的一声,齐漱玉的衣袖虽然没有卷住他,他也未能摆脱齐漱玉的缠斗。他这一掌凌空拍下,刚好抵消齐漱玉那一拂的内力,轻功受了影响,脚尖刚刚着地,齐漱玉又己在他的面前拦住他的前路。

 

  楚天舒怒道:“我也没有见过你这样横蛮的小姐,我早已告诉你了,任何有关飞天神龙的事情我都不愿意管了,你让不让路?”

 

  齐漱玉道:“不让!”

 

  楚天舒道:“好,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骈指如戟,立即使出家传的点穴功夫。

 

  齐漱玉滴溜溜的一转,左手的衣袖突然从肩后反甩过来,像是灵蛇吐信似的“啮”他咽喉,楚天舒双指一箝,她的这边衣袖已经缩了回去,右手的衣袖又伸了出来,拂向他颈后的玉渊穴,楚天舒一个大弯腰、斜插柳,欺身扑进,点她胁下的期门穴。齐漱玉右边的衣袖卷了回来,这次却是把衣抽当作软鞭来使,不过仍然是攻击他的咽喉要害。楚天舒倘不变招,袖长指短,只怕手指未点着她的穴道,自己的咽喉,就要给她的这一招“藤蛇缠树”勒住了咽喉。

  双方各出家传绔会,霎眼斗了三五十招。齐漱玉的两条袖子不但可以当作软鞭来使,还可以当作拂尘拂穴。这种拂穴的功夫,在武林中也是极为少见的。非但如此,经过她的玄功运用,她的衣袖还能使出板刀招数,拍出之时,劲风呼呼,当真好像一口钢刀似的。

 

  不过,楚天舒以指代笔,招数亦是精奇之极,判官笔的招数本来是一寸短、一寸险的,到了根本没有判官笔而是只用指头之时,那真是招招凶险,凌厉异常。以指代笔的点穴手法和普通的保是以手指点穴的手法,完全不同。齐漱玉不由得亦是暗暗惊奇。

 

  激战中忽听得“嗤”的一声,齐漱玉的衣袖被楚天舒的指尖戳破一个小孔。

 

  楚天舒喝道:“怎么样,你还不认……”

 

  一个“输”字尚未吐出唇边,齐漱玉的另一边衣袖已是拂着他的左臂,楚天舒一个“细胸巧翻云”,倒跃出三丈开外。

 

  “没怎么样,你的惊神笔法固然了得,我的流云飞袖也不见得就输于你吧?”齐漱玉笑吟吟的说道。

 

  其实楚天舒手中假如是拿着判官笔的话,笔尖早已穿过她的衣袖,刺着她的穴道了,又焉能给她的衣袖拂个正着?

 

  不过,楚天舒此时亦已无心与她争论一招的输赢,他只是觉得奇怪,怎的齐漱玉也识得他的惊神笔法。

 

  齐漱玉笑道:“咱们彼此都吃了对方一点点小亏,就算平手吧。其实咱们本来就应该是朋友的,也不必打下去了。”

 

  楚天舒哼了一声,说道:“我不懂你这句话‘应该是朋友’的这‘应该’二字是什么意思?”

 

  齐漱玉说道:“扬州楚劲松大侠是你的什么人,假如我猜得不错的话,他应该是你的父亲,对吗?”

 

  楚天舒道:“你猜得不锗。这又怎样?”

 

  齐漱玉道:“着呀,你既然是他的儿子,你就应该知道咱们两家的交情。我的爷爷是冀北齐燕然。”

 

  她亮出了祖父的招牌,楚天舒倒是不便生她的气了,只好说道:“齐老爷前辈我闻名已久,但我可不知道我们两家有甚交情。”

 

  齐漱玉道:“哦,你爹爹从来没有和你提过?”

 

  楚天舒道:“没,没有提过。”

 

  齐漱玉好像不大相信,盯着再问:“真的完全没有提过?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爷爷的名字的?”

 

  楚天舒道:“家父是曾和我说过令祖的大名,他说令祖的武功天下第一,不过却从未谈及他与令祖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