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君听得徐中岳自我招供,知道他果然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胸中充满怒火,恨不得跳起来一剑将他杀掉。但试一试用点气力,却连一根小指头都不能动弹。

 

  只听得徐中岳苦笑道:“我是不害怕她听见,但这个秘密,我是不愿意任何人知道的,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又何必挑起来说呢。”

 

  赵红眉笑道:“一个人做了亏心的事,总是难免惊惶,这也怪不得你。好啦,你说下去吧。”

  徐中岳私自辩解:“我并不认为这是亏心之事,我这是为朝廷立功,我要利用姜雪君,也就是为了继续给朝廷立功。”

 

  赵红眉道:“题目倒是很大,但你如何能利用她为朝廷立功?”

 

  徐中岳说道:“飞天神龙的父亲是天地会的首领之一,并且和过去在小金川那股反抗朝廷的强盗也有关系,姜雪君的父亲和他是最好的朋友,虽然我未找到证据,恐怕也是同一党的,否则不会结成生死之交。”

 

  赵红眉道:“好,就算他们生前是同一党的,那又怎样?他们如今都已死了。”

 

  徐中岳说道:“但姜雪君可还活着,她的父亲生前和一些什么人来往,她多少会知道一些,这一次她给飞天神龙骗了出去几天,甚至飞天神龙的若干秘密,她也会知道的。”

 

  赵红眉冷笑道:“你以为她会告诉你么?”

 

  徐中岳道:“她并不知道我害她的父亲,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飞天神龙当着她的面撕破我的上衣,已经证明我与十年前那件血案无关,亦即不是他们两家的仇人了。而我却有和飞天神龙是好朋友的证据。我会说得她相信这不过是一场误会,不过是飞天神龙由于妒忌我得到她,才怀疑我是仇人的,她本性善良,她嫁到我家,已成事实,说不定她会心甘情愿做我妻子。”

 

  越红眉哼了一声,说道:“你打的倒是如意算盘,但真相总是不能永远瞒住她的,比如说你肩上的伤痕……”

 

  徐中岳瞿然一省,说道:“对啦,我正想问你,你用移植人皮的手术,给我弥缝这肩上的齿印,当真是巧妙之极,但不知有效的期限是多少,总不至于只是三个月吧?”

 

  赵红眉格格笑道:“不告诉你,你也不必急着知道,嘿嘿,你这人靠不住,我总得抓着一条绳子,才缚得住你这老猴儿。”

 

  徐中岳擅皮笑脸道:“我对别人靠不住,对你可是真心真意,因为咱们臭味相投。”

 

  赵红眉啐道:“鬼和你臭味相投?”

 

  徐中岳笑道:“我任凭你摆布就是,你也说得很对,你帮了我一次忙,就能帮我第二次忙。”

 

  赵红眉冷冷说道:“那就要看你是否知恩报恩了,你对我好,我自然对你好。”

 

  徐中岳笑道:“我现在就报你的恩。”

 

  话声中断,跟着响起一片淫乱的笑声。姜雪君用不着张开眼睛,也知他们在干什么。

 

  她气得几乎炸了,可惜她虽然凝聚了一点真气,比起刚才也不过好了一些,能够动动抬头而已,只能够动动指头,还是无济于事的。

 

  “原来元哥所要寻找的证据,的确是在他的身上,只可惜元哥也给他骗过了。唉,元哥此际不知是在何方,还有何人能够救我?”想到目前的处境,心里不由得又是气怒,又是害怕。

 

  在徐中岳的家,还有一个人也是心乱如麻。

 

  虽然他不如姜雪君之气怒,但心中的惶惑,则是尤有过之。

 

  这个人是徐中岳最得意的弟子郭元宰。

 

  姜雪君的气怒是因为业已知道了徐中岳是她的杀父仇人。

 

  他的惶惑却是不知道他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但已经是开始怀疑了。

 

  而且不是一点点小事的怀疑,是对师父整个人的品格起了根本怀疑。

 

  想到自己一向崇拜的师父,可能是一个大奸大恶的伪君子,他是不寒而粟了!

 

  何以他有这样的怀疑呢?

 

  这个怀疑是由于他从师妹徐锦瑶的口中听到的一件事情而引起的。

 

  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

 

  徐锦瑶悄悄告诉他:“昨天晚上,爹爹请大姨替他治伤,可真是令我觉得有点奇怪?”

 

  他说:“你的大姨擅于用喂毒的暗器,但也是擅于治毒伤的能手,那有什么奇怪。”

 

  徐锦瑶道:“爹爹并非要她解毒,他虽然受了飞天神龙掌力所伤,其实也不很重,这两天他早已好了的。”

 

  他说:“你的大姨,除了擅于解毒,还会治普通的伤。也许是你爹爹为了谨慎起见,请她复诊,那也没有什么奇怪呀!”

 

  徐锦瑶道:“不是,不是。”他道:“不是什么?”徐锦瑶道:“不是普通的伤,爹爹是请大姨替他消除肩头的齿印。”

 

  他怔了一怔,说道:“齿印?那么你的爹爹是给人咬伤的吗?”

 

  徐锦瑶道:“是呀,飞天神龙可没有咬过他呀。而且我偷听他们的说话,爹爹这齿伤并非是这次所受的伤,而是很久以前给人咬伤的!”

 

  他也开始觉得有点奇怪了。

 

  徐锦瑶继续道:“还有呢,爹爹不许我在旁边,只要大姨一个人在他房中替他治伤。”

 

  他笑道:“或许你爹爹因为治这伤要光着上身,在女儿面前不免有点难为情。”

 

  徐锦瑶听出他话中有话,面上一红,说道:“爹爹和大姨可能会有私情,这我早已看出来了。你是不是因此对我爹爹有点。有点……”

 

  他说:“师妹,你也不必胡乱猜疑。纵有此事,也不过是无关重要的私德,我对师父是始终尊敬的。其实他由于暗恋姜雪君,师父和别的女人有了私情,还要娶姜雪君,他是很不以师父此举为然的。

 

  徐锦瑶却道:“你说得不错,其实在我心中,我倒是宁愿大姨做我继母,不愿爹爹娶姜雪君的。”

  他回到原来话题,问道:“师父既然不许你在他身边,那你怎么知道的?”

 

  徐锦瑶说道:“我悄俏回去偷听,他们是在地道的密室,我知道机关。我一向听爹爹的话,可能因此爹爹也没有防备我会回来。嗯,师哥,我还听到大姨说的一句颇为古怪的说话呢!”

 

  郭元宰好奇心起,问道:“什么古怪的话?”

 

  徐锦瑶道:“我不知道大姨怎样替爹爹治伤,但那句话则是在手术完毕之后大姨说的。她说:我不敢夸口天衣无缝,但只要飞天神龙不是细心察视,包保他看不出来。爹爹肩上的伤痕怎的和飞天神龙发生了关系,不是有点奇怪吗?”

 

  这件事情是昨天晚上徐锦瑶告诉他的,他当时听了,也是百思莫得其解。

 

  但如今他已是从迷雾之中找到一些线索了,虽然真相尚未大白。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刚才所见的一幕。

 

  飞天神龙抓住他的师父,剪大先生抓住了姜雪君。剪大先生要求交换人质,飞天神龙在答应之前,突然撕破了他师父的上衣。

 

  跟着就是枯禅上人的出现。

 

  枯禅上人问飞天神龙是否已经在他的师父身上找到证据,飞天神龙回说没有,枯禅上人便道既然没有,你就应该放回徐大侠。结果飞天神龙接受调解,但姜雪君最后仍然是落在他的师父手中。

 

  当时他师父的性命已是在飞天神龙手上,这个“证据”显然是关系极为重大,甚至可以说是决定了他师父的死生的。

 

  这个“证据”是什么呢?联想起师妹告诉他的那个事情,显而易见,“那一定是师父肩上的齿印了!”

 

  从枯禅上人与飞天神龙的对话之中,他已经知道飞天神龙是来报仇的,虽然飞天神龙要报的是什么仇,他仍然一无所知,不过听枯禅上人的口气,对飞天神龙要报仇并无非议,他非议的只是飞天神龙不该错把他的师父当作仇人而已。

 

  “如此看来,师父恐怕当真是飞天神龙的仇人,而师父要掩饰肩上的伤痕,恐怕也真的是由于自知做了亏心之事了!”郭元宰虽然一向尊敬师父,但在事实面前,却是不能不有这样的怀疑了。

 

  不过他仍是不愿意“相信”他的师父是个坏人。

 

  正在他惶惑不安之际,忽听得有人轻轻敲窗。

 

  “是谁?”他吃了一惊,问道。

 

  窗外的人笑道:“我是前几天曾经和你的好朋友鲍令晖来过敲那个人,那天晚上,你暗中帮了我的忙,我还未曾向你道谢呢!”

 

  “啊,原来楚大侠!”他又惊又喜,打开房门。

 

  站在门外的果然是楚天舒。

 

  楚天舒不是独自来的,另外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这个人似乎比楚天舒还年轻,脸上木然毫无表情,眉宇间却隐隐有几分秀气。

 

  当真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么?郭无宰在一怔之后,多看了他两眼,却又忽地有个奇怪的感觉,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似的。

 

  郭元宰关上房门,悄悄说道:“楚大侠,飞天神龙刚刚来过!”

 

  楚天舒道:“我知道。我们就是为他来的。”

 

  郭元宰道:“这位兄台是——”

 

  那陌生少年“噗嗤”一笑,说道:“你不认识我了么?我也是曾经来过的。不过是来捣乱罢了,那大飞天神龙闹得你的师父拜不成堂,结不成亲,我就是他的‘帮凶’,只盼你不要像你的师父一样,把我当作对头。”

 

  郭元宰恍然大悟,道:“哦,敢情你就是那位、那位把飞天神龙从礼堂拉走的姑娘?”

 

  那少年笑道:“不错,我是飞天神龙的师妹,名叫齐漱玉。”说罢,拿下人皮面具,现出原来面目,说道:“楚大哥本来也是戴着人皮面具的,他怕你不肯开门,到了门前,方始除下的。

 

  刚刚走了一个飞天神龙,又来了一个齐漱王,飞天神龙几乎要了他师父的性命,这个飞天神龙的师妹又将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本来心里已是充满惶惑的郭元宰,此时更是忐忑不安了,一时间他竟是不知道怎样发问才好。

 

  楚天舒道:“鲍令晖已经把我的来历告诉你了吧?”

 

  郭元宰道:“我知道你是姜雪君姑娘的师兄。”

 

  楚天舒道:“我也知道你是鲍令晖最要好的朋友,所,以才敢来求你帮一个忙。”

 

  郭元宰心乱如麻,想道:“他们此来,定是对师父不利。我帮你们的忙,岂非和师父作对。”讷讷说道:“这个,这个……”

 

  齐漱玉忽地又是噗嗤一笑,说道:“你叫他的师妹做‘雪君姑娘,不称作‘新师娘’,这个忙料想你是应该帮的。”

 

  郭元宰面上一红,故意把话题岔开,说道:“齐姑娘,你不为是令师兄来的吗,令师兄已经走了。”齐漱玉说道:“我的师兄走了,姜雪君可还没有走,是吧?我知道不是她不想走,她是被迫留在这里的!”

 

  郭元宰甚是尴尬,说道:“不错,她是我的师父留下的。不过谈到‘被迫’二字,这似乎,似乎……”

 

  齐漱玉道:“似乎怎样?‘被迫’二字,我说得不对吗?”

 

  郭元宰苦笑说道:“我不敢说你不对,但姜姑娘是大红花轿抬来,她总还是我师父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