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是没有用的,如今最紧要的事情是设法解开穴道,我才能够进去看他们!”

 

  三更已过,但也还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等得到天明,这个时候,正是人们熟睡的时候,镖局不会有人来的。要解开被封闭的穴道,唯有靠自己!

 

  她强摄心神,抑制住纷乱的情绪,开始用家传的上乘心法,运气冲关。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看得见周围的景物了。

 

  黑夜终于过去,黎明终于来了!

 

  但跟着来的却又是一道阴影,是一道死亡的阴影!

 

  这死亡的阴影是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带来的。

 

  这个人是楚天舒!

 

  不错,她本来是要找楚天舒,但此际楚天舒的来到只能令她心灵颤栗!

 

  楚天舒要是回到家中,她的父亲就非死不可!

 

  东方才不过露出鱼肚白,曙光初现,景物依然朦胧。

 

  她是藏身树上的,她看见了楚天舒,楚天舒可没发现她。

 

  急于和父亲会面的楚天舒根本就没闲心视察周围的事物。

 

  那个陪他来的镖师一走,他就推开大门进去了。

 

  “唉,他会不会杀我的爹爹呢?”

 

  不出齐漱玉的所料,楚天舒果然要杀她的父亲。

 

  她又听见了打斗的声音了。父亲说话的声音,楚劲松说话的声音,她也都听见了。

 

  惊慌中她也稍稍得到一丝安慰,她的父亲和楚劲松都还活着。

 

  只听得楚天舒喝道:“好,待我用家传的笔法杀你,叫你死得心服!”

 

  “铮”的一声,接着又是“铮”的一声。这是齐勒铭施展“弹指神通”弹开判官笔的声音。

 

  楚天舒攻得越来越紧,运笔成风的声音她在窗外都听得见了。

 

  刚刚轻松了一点的心情,又像绷紧的弓弦了!

 

  她害怕楚天舒杀了她的父亲,但她也不愿意见到楚天舒被她父亲所杀。

 

  最紧张的时候到了!

 

  只听见父亲一声苦笑,说道:“我本来不想杀你的,说不得如今只好与你同归于尽了!”

 

  声音并不响亮,却像在她头顶爆炸的焦雷。

 

  “同归于尽”,这正是她最害怕的结局!

 

  人的潜力,往往是在最紧急的关头爆发出来的,她用了个把时辰运气冲关,还是未能冲开的穴道,突然冲开了!

 

  这个时刻,也正是齐勒铭将要运用“天魔解体大法”与楚天舒同归于尽的时刻。

 

  楚天舒陡地一声大喝,判官笔猛插过去。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齐漱玉捷如飞鸟的从窗口飞进来!

 

  来得正是时候,“铛”的一声,齐漱玉的判官笔把楚天舒的长剑格开了。

 

  “咦,是你!”楚天舒的惊诧实是不在齐勒铭之下。

 

  “我不许你杀这个人!”齐漱玉喘着气喝道。

 

  “他要杀我的爹爹,为什么不许我杀他?”

 

  “你爹没死——就是死了也不许你杀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齐漱玉的目光朝楚劲松射去,她见楚劲松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情急之下,无暇思索,已是口不择言。

 

  楚天舒怒道:“哪有这样道理,他是你的什么人?”这句话其实他亦是明知故问的了。

 

  齐漱玉没有回答,只是将他阻拦。她出剑如风,每一招都是攻敌之所不及。

 

  楚天舒武功本来在她之上,但此际由于刚刚经过与齐勒铭的恶斗,气力不如,却是反而被她逼得步步后退了。

 

  齐勒铭看出女儿手下留情,大为着急,叫道:“玉儿,你还不赶快杀他!你知不知道,楚劲松和汤怀远是订有约会的,再过一会,他不到镖局去,镖局的人就会来找他的。”

 

  齐漱玉不理会她的父亲,却对楚天舒喝道:“天舒,你走开!我答应决不伤害……”她口中说话,剑招丝毫不缓,仍然是步步紧逼。

 

  楚天舒给她逼得连连后退,不知不觉退到了父亲身边。

 

  齐漱玉本是要说“我答应决不伤害你的父亲的”,这句话还未说得完全,本来是躺在地上的动也不动的楚劲松突然坐了起来,吓了齐漱玉一跳。

 

  楚劲松趁她一呆之际,中指一伸,倏的就点了她膝盖的麻穴。

 

  齐漱玉好像着了定身法,登时不能动了。

 

  与此同时,只听得“咕咚”一声,楚劲松又再倒了下去。

 

  原来点穴是必须运内力的,楚劲松伤得甚重,在这两个时辰当中,他只能一点一滴的凝聚真气,此际,他不过稍稍有了一点气力而已,根本就不应该强用内力的。

 

  他一时着急,强自施为,虽然点中了齐漱玉的穴道,自己的内力亦已耗尽了,不但耗尽内力。刚刚凝聚的一点真气亦都散了。

 

  楚天舒大吃一惊,叫道:“爹爹,你怎么啦?”

 

  楚劲松嘶声叫道:“我不行啦,你、你要给我报仇!”又晕过去了。

 

  就在此时,齐勒铭忽地一声长啸,跳起来说道:“你现在才要他杀我,已是迟了。”原来他趁着女儿替他挡住楚天舒的这段时间,加紧逆运真气,恰恰在这个时候,冲开了足少阳经脉的枢纽——环跳穴。

 

  他已是可以行动如常了!

 

  楚天舒火红了眼睛,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挥舞判官笔,猛冲过去。

 

  若然只论功力,齐勒铭还未恢复两成,是未必胜得过楚天舒的。但武学之道,更重要的是在运用之妙,胜负并非完全取决于功力的强弱。齐家武功天下第一,谈到手法的奇妙,临阵的经验,齐勒铭当然是比楚天舒强得太多了,他们两人,简直不能相比!

 

  他业已可以行动如常,楚天舒还怎打得过他?

 

  齐勒铭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长笑声中,不过数招,就把楚天舒的判官笔夺了过去。

 

  “好小子,你刚才说要用家传的笔法杀我,叫我死得心服,可惜你做不到!但我倒是做得到的,不信你瞧!”说到一个“瞧”字,他已是把夺来的判官笔反刺过去,用的正是楚家的惊神笔法。

 

  楚天舒对家传笔法当然熟悉之极,但却偏偏躲避不开,果然只是一招,就给齐勒铭点着了他的穴道。

 

  齐勒铭哈哈笑道:“你瞧我练得对不对?嘿嘿,我叫你败在你自己的家传笔法之下,那你应该死得更加心服了!”

 

  他把判官笔放开,缓缓举起手掌,朝着楚天舒的天灵盖拍下,说道:“小子,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我给你一个痛快吧,这一掌拍下,你就立即死亡,不会觉得痛苦的。”

 

  楚天舒虽然不能动弹,但双目直视,仍是一副倔强的神气,丝毫没有惧色。齐勒铭心里想道:“这小子倒也算得是一条好汉,杀不杀他呢?”踌躇片刻,心中再想:“今日我不杀他,他必然要为父报仇,我虽然不怕,但给他纠缠不已,总是麻烦。”他的手掌缓缓拍下,距离楚天舒的脑门不到一寸了。

 

  要不是他有爱才之念,要不是他踌躇这片刻,楚天舒早已不能活了。

 

  齐漱玉给楚劲松点中了穴道,便即运气解穴。本来若在平时,楚劲松即使不用重手法点穴,她要自行解穴,最少也得一个时辰。但如今却因楚劲松内力不足,她只稍一运气冲关,不过片刻,被封闭的穴道便即解开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齐漱玉突然扑到楚天舒身上,楚天舒倒了下去,她的身体却挡住了齐勒铭,齐勒铭这一掌当然是打不下去了。

 

  齐勒铭怔了一怔,说道:“玉儿,你干什么?”

 

  齐漱玉道:“我不许他杀你,也不许你杀他!”

 

  齐勒铭道:“你跑来救了我的性命,想必你已知道我是你的什么人了吧?你应该听我的话!”

 

  齐漱玉咬着嘴唇道:“我,我知道你是谁,但我不能听你的话!”

 

  齐勒铭道:“你连一声爹爹都不肯叫我吗?”

 

齐漱玉眼泪直流,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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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经大亮,朝阳从窗口射进来了。

 

  杀楚天舒呢还是不杀他呢,齐勒铭必须作出决定了。时候已经不早,镖局的人恐怕很快就会来到了。如果是汤怀远亲自来,齐勒铭如何还堪再战。甚至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自己的性命也还罢了,更令他担心的还有庄英男的性命!

 

  庄英男早已不是他的妻子了,但他内心深处还是爱着她的。

 

  他把目光投到庄英男身上,这个他曾经爱过而又恨过的女人。

 

  庄英男尚未醒来,脸色似乎稍为好了一些,但眉心仍然隐现黑气。

 

  她是中了毒针的,虽说已经得到齐勒铭以上乘内功替她祛毒(齐勒铭为此已耗了一半功力),但余毒未清,必须继续为她调治,而且必须赶快,因为已经中断了几个时辰了。齐勒铭输入她体内的真气,抗毒的效能逐渐减弱,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

 

  他必须赶快离开此地,觅地为庄英男疗伤。

 

  思念及此,心意立决。他一咬牙根,突然点了女儿的穴道。

 

  “玉儿,你别怪我,我必须把此间的事了结,赶快离开!”

 

  不用画蛇添足,齐漱玉已经知道他说的“把此间的事了结”是什么意思了,那就是要杀楚劲松父子!

 

  齐漱玉不能说话,但她的目光还是表露了她的心情,又是气恼又是苦痛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