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说不出莫非去自尽这句话,喻百龙察言观色便知其意,笑道:“傻孩子!傻孩子!你以为师父会去自尽吗?不会的!不会的!为师要到一个好地方去静养……”

  芮玮急道:“去哪静养?”

  喻百龙叹道:“你不要问我的去处,我要走了,墓中尚有很多余粮,你若想在这里多住几天,不妨多住几天,好好研究功夫,还有这两把木剑我用玄铁木做成,坚逾金刚,不怕宝刀利刃,你可留着!”

  他说完就向林边走去,芮玮随跟在后,亦步亦趋,走到林口,喻百龙回身道:“你不要送我!”

  芮玮不敢违背,站在林口,满面露出依恋的神色,见喻百龙向森林内走进,当他走开十余步,又回过身来道:“玮儿,你要小心天池府大公子简召舞,那年将你打成重伤的黑衣蒙面人便是他!”

  芮玮大吃一惊,诧异道:“是……是……他?恩公为什么要杀我?”

  喻百龙没有理他的问话,叹道:“当年他将你打成重伤,便死有余辜,若不是二哥死去,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如今他是简家一脉真传,尔后你遇着他只要小心预防,却不可伤害到他,知道吗?”

  芮玮心想恩公武功高超,只要他不杀害自己,自己怎会伤害他,别说武功不如他,就是胜过他,鉴于他曾救过自己一命,也不会下毒手。他却不知以后就因喻百龙这句话,他应该杀简召舞而没有杀他达数次之多!

  喻百龙终于走远了,芮玮哀伤地走回墓前,无聊地坐在墓石上,想起师父实是个神奇人物,在武林中他既被称为武林七残叟之一,为何看不出他残废在哪里?

  再者,为何六残叟皆会一招海渊剑法?而师父又怎么独会两招呢?奇怪的是他们都残废,难道会海渊剑法必定要残废,其中会有什么关连?自己学会海渊剑法会不会残废呢……

  他越想越多,越想越乱,理不出一点头绪,想到后来,跳身拿起玄铁木剑,舞了一趟剑法才使脑筋清静下来。

  时日逐飞,瞬间半个月过去,芮玮天天研究喻百龙留下的秘籍,其中尽载简药官一生的武学,芮玮看完后,觉得简药官的武功与喻百龙所教练法大者雷同,比较起来,简药官的武功,阴狠胜过喻百龙所教,尤其暗器功夫载之甚多。

  那本秘籍看完,墓中的存粮也剩无几,芮玮带着两柄玄铁木剑,按照图上所示,走出机关埋伏的人工森林,来到万寿居前。

  他此时的衣裳仍是那年简召舞与他换穿的玄色长衫,这长衫的质料不凡,穿了年余毫不褪色亦无损坏。

  天池府的地势,他了然于胸,当下轻车熟路缓缓走去,走过万寿居,碰到万寿居中使用的丫环,她们见着芮玮,齐都福礼道:“大公子好!”

  芮玮暗暗好笑,心想她们还是看不出自己是个假公子,这样倒也方便,就装着假公子,堂堂正正走出天池府。

  他猜测简召舞一定在府中,否则丫环见着自己一定要惊讶了!不知这一年多来简召舞和他的后母如何相处?

  一面想一面走,顷刻走到刘育芷的地方,突然一缕箫音飘出,芮玮听到这熟悉的乐声,呆住了。

  这时日见西沉,与当年芮玮初来天池府完全一样,记得夏诗曾说:“刘小姐无一日不在此时独自弄箫……”

  他呆站着静听,越听越凄凉,思起刘育芷对自己的好处,不由泪落满衫,暗道:“简大公子在家,她为何还要吹出这样哀伤的调子呢?难道简召舞还是不愿见她,她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不见她?为什么让她独在闺房伤心呢……”

  芮玮越想越气,自语道:“我非要问问他是什么道理?”

  只见他加快步子向简召舞的书房走去,当他匆匆走进书房,房中空无一人,芮玮望望四壁仍是当年的装饰,没有一点变更。

  他感慨万千地走到书架前,抽出一册书,封皮写道:“闽北五虎断门刀”。

  这本书曾看过,随手翻了翻便插进去,正要抽出另外一册书来看,突听身后女子声道:“公子散步回来啦?”

  芮玮不用回头便知是夏诗的声音,心中暗喜那天她帮自己出外拒敌,想来并未受到简老夫人的责罚。

  他高兴地回过身来,只见夏诗容貌未变,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见到她不由含笑道:“我回来了!”

  蓦然夏诗脸色突变,这个笑容,这个沙哑的声音,她已有一年多没有看到亦没有听到了!

  芮玮见她呆住了,也不觉得异样,笑道:“你好吗?”

  他这句问话完全是出于内心的情意,并未想到目前的环境,更未想到这一句问话便拆穿了他假公子的身份。

  夏诗哪曾听到这么关切自己的问话,心中一紧张,慌忙道:“我……我……给公子……打洗脸水……”

  她转身一瘸一拐走了几步,也许心中太紧张的关系,腿一歪身体就要向右边倒下。

  芮玮见状大惊,一掠上前扶起她的香肩,十分激动地道:“你……你……你的右脚怎么啦?”

  夏诗陡然被他扶在肩上,浑身如触电般,羞得满面泛起红霞,只听她低着头细声道:“那年我帮公子拒敌,结果老夫人知道,将我的右腿打断,如今走起路来总是一瘸拐,十分不便……”

  芮玮听得怒火中烧,大声道:“就为了你帮我,竟……竟将你的腿打断了……”

  芮玮话声太过激动,双手不觉扶紧了夏诗的双肩,夏诗是个黄花闺女,怎好意思让男人握在肩上,于是她轻轻一挣,挣脱开,羞赧笑道:“我去打水!”

  芮玮一把抓住她的玉手,无限柔情地道:“你不用打水了,记得那年我曾说过只要不死,再也不叫你做卑贱之事,今后你跟我走,走出这个天池府!”

  夏诗心中欣喜得身体微微颤抖道:“公子……要……要带我到哪里去?”

  芮玮想既要她走,要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当下坦诚地道:“你不要叫我公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夏诗抬起头道:“我早已知道你不是大公子!”

  芮玮反问道:“谁说我不是大公子呢?”

  夏诗道:“你和大公子的性情完全不一样,那年我眼见你被黑衣蒙面人打倒,被一个身手矫健的老人救去。”

  芮玮紧问道:“后来怎样?”

  夏诗静静地道:“那天黑堡来犯者败退后,不多久公子回来,他长得虽和你一模一样,但几天后,没看到他的笑容,声音也没有那么好听,于是我便知道这才是真的大公子,而你是个假公子,只不知你被老人救到哪里去了?”

  芮玮叹道:“你可知那打伤我的黑衣蒙面人便是大公子?”

  夏诗惊道:“公子为什么要打伤你呀?”

  芮玮道:“我也不知什么原因,正如简老夫人打断你的腿一样的莫名其妙,这地方不是好所在,你快去收拾,我带你离开。”

  夏诗连连点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即刻就回……”

  芮玮见她一瘸一拐地离去,想到简老夫人的残酷,不由怒火填膺,恨不得马上大闹天池府一番,但想到简召舞救命之恩,虽然他曾有意杀死自己,仍是把怒气按捺下去,静静地站在书房中。

  他面里背外,才站一刻,一个尖锐的男子声道:“阁下何人?”

  芮玮猛地转过身来,瞪着来人。

  简召舞微微一惊,就无动于衷地走进书房,放下马鞭,冷冷道:“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芮玮也不假以颜色道:“差点死去,亏得芮某命大,死里逃生!”

  。

  简召舞冷笑道:“你既两次捡回性命,还来这里做什么?”

  芮玮道:“恩公吩咐芮某在这里,当然要来!”

  简召舞怒目道:“我救你一命,代价本是要你住在这里,结果半途而逃,怎么说法?”

  芮玮不由也怒道:“我被恩公逼走,不敢留在这里等死。”

  简召舞哼哼冷笑道:“说话可要小心一点,要知你的命再大,第三次要死时便逃不了啦!”

  芮玮道:“未必见得!”

  简召舞愤怒道:“不信你走着瞧!”

  芮玮道:“芮某来此不是找恩公挑衅,为了奉劝一事!”

  简召舞嘿嘿笑道:“奉劝一事?不知简某有何事需人劝告?”

  此时走进两丫环,端来茶水,是春琴和冬画,她两人猛然见到房中站着两位一模一样的大公子,吓得一惊,把茶水“哗啦”一声跌得满地皆是,张口欲呼……

  简召舞脸色一板,急声道:“你们敢叫出声来,马上撕裂嘴巴!”

  春琴、冬画被恫吓得硬生生收回惊叫之声,没有呼出,赶紧蹲下身子,收拾杯盘。

  简召舞接着吼道:“还不快滚出去!”

  她两人不及收拾,匆匆跑出。

  芮玮叹道:“你何必对她们那样凶?”

  简召舞大怒道:“我的事要你管吗?”

  芮玮从容劝道:“恩公的脾气性情若能变得随和点,不是很好吗?为何摆出冷酷的面容,下人们惧怕呢?甚至连你的弟弟也骇惧你三分?”

  简召舞冷笑道:“你懂得什么?我要和善的话,如今早已不在世上了!”

  芮玮叹道:“我知道简老夫人想杀害你……”

  简召舞截口道:“你知道的不少啊?”

  芮玮接道:“你对别人冷酷无情,为了防范自己不被陷害也还罢了,但是却千万不该不理刘姑娘,她到底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简召舞哈哈一声阴笑道:“你管得真多呀!我告诉你,一个人最好少管别人闲事,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还管别人的事,岂不笑话!”

  芮玮倔强地道:“芮某无能,这件事却非管不可,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刘姑娘,不要冷落她,因……因她是一位很好的姑娘……”

  简召舞冷笑连连道:“阁下对我未过门的妻子好像蛮不错呢!莫非……”

  芮玮脸色一红,急忙道:“你别胡思乱想,刘姑娘玉洁冰清,决非不三不四之人,你……你一定要对她好!”

  简召舞一声大笑道:“对她好有何不可,阁下不用关怀了,倒是简某救你一命,该如何报答呢?”

  芮玮微怒道:“施恩不言报,你要我报恩,当然不会不报的,但不知当年我为你奋身拒敌时,为何不帮忙赶退敌人,反而蒙面将我击成重伤?”

  简召舞神色一愣,即刻假笑道:“谁告诉你那蒙面人是我?”

  芮玮正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简召舞嘿嘿干笑了两声,道:“公子蒙面攻你,用意就在使你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