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听高莫野道:“你在伤什么心?”

  芮玮慌忙抹去眼泪,讷讷地道:“没……没什么……”

  高莫野刚才明明看到芮玮流泪,但她不好意思再问,她自然想不到芮玮伤痛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与父母相聚,令他触景生情,笑道:“爹爹脾气最好,你见他时不必怕。”

  芮玮随着走上前,看清大将军的面容,见他虽然和善可亲,却透出一种无形的威严之气,常人见到,当真要有点忐忑不安,但芮玮却非常人,坦然一揖道:“晚辈芮玮拜见大将军与夫人!”

  大将军神情微微一震道:“你姓芮?”

  芮玮躬立道:“正是,先父芮问夫,将军可是单名一个‘寿字’?”

  大将军高寿亲切道:“是令尊告诉你的吗?”

  芮玮点头道:“晚辈幼时常听先父说到将军之名,迄今未曾忘记。”

  高寿叹道:“令尊何时去世的?”

  芮玮悲凄道:“十二年前,先父被人害死!”

  高寿震惊道:“是被人害死的?”

  只见他脸色顿时变得十分沉痛,好一会才摇头叹道:“令尊跟随我征战各处十三年之久,彼此情谊如同手足,十五年前他突然要离开我,记得那时你才四岁,我不知令尊要离开的原因,如今思来,莫非他自知有人要害他,不愿连累我,才辞去的吗?”

  芮玮紧接问道:“先父那时有些什么仇人?”

  高寿喟然而叹道:“要说令尊的仇人,真不胜数……”

  高莫野插口道:“那总有几个特别厉害的仇人吧?”

  高寿向中年妇人道:“夫人尚记得我那至友芮问夫否?”

  中年妇人低叹道:“妾怎会忘记‘掌剑飞’其人,记得官人第一次带他来家时,他念念不忘官人的安全,不敢离去,官人语有妾在,毋庸担心,他不信妾有护卫的能力,要与妾比试,妾与他比半百招不败,他才安心离去。”

  芮玮未想到中年妇人竟能与父亲战个平手,看那妇人纤弱慈祥,怎会怀有绝世武功?神色之间大是不信!

  高莫野鬼灵精,一侧见状,便知芮玮心中在想什么,笑道:“家母武功出自峨嵋,年轻时便名震江湖,人称‘玉掌仙子’,当年黑白两道闻名莫不忌惮三分。”

  玉掌仙子斥声道:“别给我说大话,芮公子的父亲是让着我的,否则我在他手下,再也走不过五十招。”

  高寿道:“我那兄弟就因我的安全与事业,得罪江湖人物,结下不少仇家,细数当今黑白两道,十有六七曾与他为敌过!”

  芮玮道:“武林人物为何要对将军不利?”

  高寿故旧情深地道:“我与令尊虽未八拜,实胜过兄弟之情,他小我七岁,你就称我一声伯父,喊将军太生疏了。”

  芮玮恭声改口道:“是!伯父!”

  高莫野拍手笑道:“那可好!我有个兄弟了!”

  玉掌仙子道:“野儿,你小芮贤侄一岁,该称声大哥。”

  高莫野笑着向芮玮盈盈福礼道:“大哥,请受小妹一礼。”

  芮玮慌忙回礼道:“在下……在下……怎敢……”

  高莫野立时委屈地道:“大哥莫非不愿认我这个妹妹?”

  芮玮急急摇手道:“不是!不是!大哥怎会不愿认你妹妹……”高莫野截口笑道:“那就好了,莫要再称什么在下在下!好蹩扭呀!”

  高寿笑道:“既是一家人,贤侄不要客套,坐下细谈。”

  芮玮坐定后,高寿接道:“数十年来,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贤侄可知是谁的功劳?”

  芮玮道:“当是本朝两大中柱,天池府简家以及伯父吧?”

  高寿道:“说到百姓安居乐业,无盗贼,无杀掠,因是简家三代之功。贤侄可知简家之事?”

  芮玮点头道:“简家三代朝中为宰相,首代简药官、二代简燕真、三代简春其,末简召舞现尚未成婚,侄儿知道得清楚。”

  高寿哦了一声,心中奇怪他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却未追问其故,续道:“简药官未为宰相前便文武全才,为宰相后常四出巡游,与武林人士交往,要知国家之乱,主在武林,武林纷乱与否,影响国家安危至巨,简药官鉴于此点,便主张安抚武林。

  “他一生在江湖上奔波,本是为害百姓的绿林,从此销声匿迹,本是互相争杀,谋名的派系亦不再发生,武林安定了,国家随之安定,百姓专心耕作,世呈一片安乐气象。

  “其后简燕真,简春其皆能秉承父志,数十年来人人安居乐业,社稷不殆,实是简家三代之功!”

  高莫野道:“那爹爹呢?”

  高寿神情轩昂飞扬道:“简家功劳在社稷之安宁,至于国家不被外侵,边塞稳固,帮基不危,则是本座之功了!”

  芮玮心道,难怪兵马大将军高家声威,不在天池府简家之下,果有其中道理,若非兵马大将军,简家虽有通天之能将国家治好,但不能防御外侮,结果社稷不免沦为异族,说来两者皆为国家之基石,缺一不可。

  高寿停下话声,好一刻才又道:“但本座所以能建此大功,则又全是我那兄弟之力!”

  他神情顿时黯然稍停又道:“可惜当我功成名就时,他却离我而去,而今已去黄泉,想来令我伤心欲泪,恨天不公!”

  芮玮闻言,眼泪不禁流下,高莫野亦止住笑容,面有戚色,玉掌仙子早已轻弹泪珠……

  芮玮哽咽道:“先父仇人,伯父记得可有几个?”

  高寿激昂道:“凡阻我事业者,皆是令尊当年的仇人,要知异族不能侵,便想买通武林败类,阴谋将我除去,武林道中,受名利武学的诱惑,暗中被异族指挥而来与我为敌者,不在少数,我曾一一记在表中,马上给你,贤侄便知一切。”

  芮玮感激涕零道:“侄儿有了那表,不难将先父仇人一一寻出……”

  高寿颔首道:“令尊忠心为国,与我同心无间,凡来害我者,皆被令尊战败锻羽而归,未让他们伤了我一丝毫毛,至后令尊仇家越结越多,想是他怕连累到我,推荐几位武林高手为我护卫,便隐身而去,如今被仇家杀害,必是当年为我而结的仇家了!”

  当下吩咐身后卫士,顷刻卫士取来一本绢册,芮玮拿到手中,只见封皮上用墨笔写道:“刺客录”。

  顺手翻去,里面每段均记着,某年某月某日刺某人,以及当时行刺高寿的过程,一一详述,看来分明。

  芮玮仔细揣在怀中,暗暗发誓要将绢册中所记行刺高寿的刺客,每个寻访,定要查出有否参加谋害父亲之嫌。

  高寿爱怜道:“贤侄,你是如何受伤被野儿救回的?”

  芮玮将那段经过详细说出,说到受伤的情形,高莫野接道:“野儿将大哥救回,大哥一直昏迷数日不醒,我急得慌忙找娘来看,娘看后说内腑受到严重的伤害,若无仙丹灵药,恐怕无法治愈,顶多延至半月便要枯萎死去!

  “我听到娘话,心中大急,想到小五台山的史伯伯连夜赶去,尚亏史伯伯赐给一粒九转返魂丹,大哥服下后,气色日见好转,今日发觉他醒来,竟能行动自如了。”

  高寿松口气道:“老天有眼,未叫问夫兄绝后!”

  玉掌仙子道:“那日妾见野儿带回九转还魂丹,便知一定有救,吩咐野儿小心照顾,并通知官人。”

  芮玮听完自己被救的经过,不由向高莫野深情看去,内心感激之情,不可言表,真不知以后如何报答?

  高莫野被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看得好不自在,莫名其妙地霞生双颊,女儿娇羞之态,横溢无遗。

  高寿,玉掌仙子旁观清楚,心想能叫野儿脸红,真是桩不容易的事情,思到其中原因,微微含笑不语……

  芮玮霍然见到高寿夫妇俩笑的神秘,心中一栗,不敢再看高莫野,正襟危坐道:“伯父可认识黑堡堡主林三寒?”

  高寿摇头道:“不认识,在刺客录中亦未记过此人名姓,但不知他为何参加杀害问夫兄?”

  芮玮叹道:“在刺客录中虽无他的名姓,但他参加谋害先父一份,先父临死前说出其名,是断断不会错的!”

  高寿严肃道:“有仇报仇,然而贤侄要切记,不可错杀好人,否则令尊地下难安!”

  芮玮庄重应道:“侄儿牢记伯父教训,决不滥杀无辜!”

  高寿慈蔼笑道:“这才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玉掌仙子道:“贤侄以后安心在此好好养息,莫要再记惦替令尊复仇之事,等身体养好,一切慢慢来。”

  芮玮道:“九转还魂丹为不世奇药,侄儿身体现在全已恢复正常,预备就要告辞,望伯父伯母见谅。”

  高莫野失声惊呼道:“怎么?大哥就要走了?”

  芮玮低头道:“是的,但我将会常来此地拜见伯父母。”

  高莫野突然转身奔去。

  高寿摇头叹道:“这孩子脾气真怪!”

  玉掌仙子黯然不语。

  高寿望着芮玮,又道:“你身体既已全愈,自有很多事要做,我不再留你,但希记着常来看看,告知替令尊访仇家的经过。”

  芮玮见高莫野奔回,心中好生难过,暗中祈望再见她一面,于是坐着不动道:“是的!侄儿此去一在磨练己身所学,好替先父复仇,同时沿途寻访刺客录中所载之人。”

  高寿从怀中摸出一块金牌,递给芮玮,芮玮接下,见金牌一面“令”,另一面是兵马大将军的官印。

  芮玮不知此牌有何用处,只听高寿道:“这牌有如我本人,牌到之处等于我亲临,你以后在江湖上有何需求帮助之处,持牌至官府,便可得到应求。”

  芮玮收在怀中,见高莫野还不出来一别,甚是焦急,但又不好呆坐,只得起身揖道:“侄儿就此告辞。”

  高寿亲起相送,芮玮坚辞,一人大步向府外走去。

  走到门阶前脚步不由放慢,想回头去看看高莫野出来没有,但想到伯父母在后,却又不好意思回过头去。

  正在犹疑不决时,突听高莫野叫道:“大哥等一等!”

  芮玮大喜,赶紧站住,回过身去。

  高莫野奔上前来,神色略略有点幽怨道:“大哥真的走了吗?”

  芮玮忍住感情的波动,缓缓点头,高莫野递上一物道:“这东西你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