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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不旧冷笑道:“这样说来,你自信在武功上胜我?”

  红袍僧人道:“老衲这人病怀绝症,欲求施主费心治疗,若动干戈胜你,施主勉强搭救甚为危险,老衲情愿送你一本武学秘本,内中所载绝非凡学,但望施主能救好这人。”

  史不旧道:“你怕我败后,便不尽力救他?”

  红袍僧人道:“老衲不愿动武,彼此不会有胜败。”

  史不旧傲然道:“但你要我救他,除非在武功上胜我,别无他法,莫说一本武学绝本,就是十本武学秘本我也不要!”

  红袍僧人叹道:“一定要战?”

  史不旧断然道:“别无他法!”

  红袍僧人将手中公子仰面放下,说道:“那就战吧,老衲胜后,施主真要有把握一定将他冶好?”

  史不旧十分自负道:“你若不信,战有何用。抱他走吧!”

  红袍僧人走到一侧,免得战时伤到病人,史不旧站着不动,对地上病人也未望过一下。

  红袍僧人站定后,合十道:“请施主发招。”

  史不旧这才向地上病人望去一眼,看清那公子模样后,脸色陡地一变,对红袍僧人问道:“出家人何方人氏?”

  红袍僧人道:“老衲天竺阿罗逸多。”

  史不旧指着地上病人道:“他是何人?”

  阿罗逸多讷讷道:“他是……他是……”

  史不旧厉声道:“他可是突厥人?”

  阿罗逸多勉强答道:“是……”

  史不旧截口道:“你马上抱他离开,因他是突厥人氏,你纵然能胜我,我也不会救他!”

  突厥民性强悍,喜屠杀,其时为害中土甚烈,边疆居民惨遭杀害者不计其数,史不旧虽是不问世事的隐士,但若提到突厥人也是满怀痛恨,此时要他去救一个残害自己同胞的敌人,他是万万不肯。

  芮玮不由大加赞赏说:“对!突厥的狗子,救他做什么?”

  阿罗逸多脸色倏变,十分狰狞道:“施主当真不救?”

  史不旧毅然道:“你快抱走,莫叫我见他一眼,否则别怪我史某动手杀害病人!”

  芮玮此时浑然忘了史不旧对自己的残害,大声道:“史前辈,他们若再不走,在下帮你。”

  史不旧横视芮玮道:“要你多嘴,还不快滚!”

  高莫野气愤道:“大哥,此人不知好歹,不要理他。”

  那病人突道:“师父,他既不肯医治,徒儿一时无妨,只得再想他法。”

  阿罗逸多摇头道:“不行,你的怪病世上惟有他能救,今日无论如何,定要教他救治你?”

  未想到躺在地上的突厥病人,竟然亦能说出标准的汉语,高莫野奇道:“你没有死?”

  病人身体不能动,头却能摆动,望向高莫野含笑道:“姑娘说笑,在下若是死了,还会求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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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莫野故意讥讽史不旧道:“可不一定,那位大爷有起死回生之术,你就是死了,他也可能把你救活,可惜你没死,就不能救啦!”

  病人道:“这话怎说?”

  高莫野笑道:“那位大爷现在只会救死人,不会救活人,你不妨死去一遍,看他就会救你。”

  病人听得迷迷糊糊,不解何意,阿罗逸多大怒道:“别听那丫头乱嚼舌头,她在瞎说八道!”

  高莫野笑向史不旧道:“史大爷,我可没有瞎说八道吧,待会他仍还不走,你将他们杀了,不是超度灵魂救了他们?”

  芮玮低声道:“野儿,别再胡说。”

  阿罗逸多狠狠扫视高莫野一眼,向史不旧厉声道:“施主到底救不救?”

  史不旧一声不发,返身又向竹屋走去,阿罗逸多掠身上前,一掌劈去。

  史不旧侧身让过,怒容满面道:“你当真要史某超度你们师徒两人?”

  阿罗逸多道:“你有本领就将我杀了,没有本领教老衲擒住,不救也不成!”

  史不旧自负本领了得,傲然道:“笑话,我会让你擒住。”

  阿罗逸多又劈一掌道:“不妨试试看!”

  史不旧回掌封去,两掌相击只听“嘭”的一声,阿罗逸多稳稳未动,史不旧被劈得退了五步,才拿住桩。

  第一回合看出史不旧功力不如阿罗逸多,阿罗逸多挥掌再击时,史不旧不敢硬接,身形一层,快速还攻。

  芮玮暗忖:以史不旧深厚的功力都不能敌,这红袍僧人的功力实在了得,不由低语道:“糟糕!史前辈恐怕不敌。”

  高莫野在芮玮怀中看得清楚,说道:“史不旧一定不敌。”

  芮玮道:“你怎么知道?”

  高莫野微扬道:“听师父说阿罗逸多是天竺一等高手,精通掌法,史不旧掌法平平,怎是对手。”

  史不旧听得暗暗心惊,这时本应设法取剑来战,但他心中不服,暗道:“就是不能胜他,保个平手谅没有问题。”

  二十招过去,阿罗逸多掌法无奇,和史不旧战来,不分上下,史不旧心想天竺一等高手不过如此,当下掌法一变,展出二十年独自精研的一套掌法。

  这套掌法声势不凡,芮玮曾用木剑也斗它不过,暗道:“看红袍僧人如何能保不败?

  他以为红袍僧人定要难以应付,哪知阿罗逸多仍是那套无奇的掌法,但数十招后阿罗逸多不露一点败象,好似史不旧那套掌法对他不起任何威胁作用。

  芮玮好奇,仔细看去,这才看出阿罗逸多的厉害,原来他的掌法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同样的掌法,他将功力稍加几成,威势便大大不同,堪与史不旧的新奇掌法相对,看来他还未用出全力呢!

  史不旧越战越伤心,本以为精研二十年的掌法施展出来,定要给阿罗逸多一点颜色,哪知现在一点效果也无,二十年的心血如付流水,怎不教他伤心难过?”

  阿罗逸多一声大喝道:“注意啦!”掌法倏然强烈起来,风声呼呼真如雷霆万均之势!

  这掌法不但劲力变强,招式更为神妙,比起刚才的掌法大不相同,史不旧才接五招已现危机。

  陡听阿罗逸多一声断喝道:“着!”双掌十指箕张,迅速无比地朝史不旧胸前抓去。

  史不旧心想千万不能被他擒住,否则面皮丢尽,当下双掌猛推,明知不能硬接,却毫不再考虑。

  阿罗逸多未想到史不旧敢硬接,大骂道:“你找死!”

  顿时只听“轰”的一声,史不旧被击得像断线风筝飞起,但他神智清醒,落下时一使腰劲,跌坐地上,没有摔伤,只觉双掌隐隐发麻,一时无法抬起。阿罗逸多大笑道:“看你还不就擒?”

  只见他一步一步慢慢向史不旧走去,好像稳有把握将史不旧一手擒来。

  将要走近,史不旧霍然站起,摆起架式,双目凝视。

  阿罗逸多椰榆道:“你还敢再战?”

  史不旧凛然道:“当然要战!”

  突听高莫野道:“浮天沧海远,去世泛舟轻……”

  史不旧神情一震,凝神静听。

  原来当年一灯神尼携带才十岁的高莫野来到此地,向他求治,因高莫野自幼身体孱弱无法习武。

  他早闻一灯神尼武功盖世,便要求神尼传授一套武功,即应允治好高莫野孱弱的身体,并愿尔后再助高莫野一次。

  一灯神尼无法将高莫野先天孱弱的身体治好,于是答应下来,事后高莫野健康同常孩,一灯遵约传他武功时,曾先念道:“浮天沧海远,去世泛舟轻……”

  但她念了这两句,停止不念,匆匆将一套精妙的步法走势教给他,带着高莫野飘然而去。

  他依照神尼所授走势苦苦练了十年不得要领,虽有小成,却无太大的神妙可言,总觉其中有不解之处,时时忆起神尼最初所念的两句,便觉关键定在其中,但不知神尼为何不念完?

  如今陡听神尼惟一的弟子念来,忘了眼前强敌,全神贯注,但听高莫野缓缓道出,越听越觉心痒难搔。

  阿罗逸多有心要将史不旧挫服,使他能够好好救自己的徒弟,见他先不动手,便静等待。

  高莫野念了盏茶,念到:“其中神妙奥秘,尽在此言中。”戛然而止。

  史不旧恍然大悟道:“我了解了!”

  只见他一脚向阿罗逸多前踏去,阿罗逸多一手抓向史不旧的胸襟,居然没有抓到,竟失了史不旧的影子。

  阿罗逸多大惊失色,念头未转,只觉背心被史不旧一拳擂个正着,幸亏他手臂被震伤,功夫丧失大半,只被打得冲出数步,没有受伤。

  阿罗逸多急快反身,主动攻击,他这一攻来,威风凛凛,掌风强劲,但史不旧好似不见,等快击到,横步一踏,阿罗逸多眼睛一花,又失去史不旧的影子,背心又被擂中一拳,差点跌个狗吃屎。

  阿罗逸多的反来复去攻势不断,攻了七招,没有扑到史不旧一片衣角,却又被打中背心七下。

  这七下虽未将阿罗逸多打伤,但雄风被打得尽失,他颓然一声长叹,掠出战围,抱起病人。

  史不旧有心要奚落他一番,冷笑道:“怎么走啦?无妨再试试几拳!”

  阿罗逸多洪声道:“总有一日老衲会将这路步法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