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臭味相投聚在一起,二十余年前倒给他们闯下“无敌三凶”的匪号,黑白两道见到他们无不头痛三分。

  老道又满下一杯酒,才道:“无敌三凶能吓得倒谁?就是十个无敌三凶也别想伤得了七残叟。”

  芮玮见老道一再维护七残叟的名声,心下起疑,仔细打量,仍是看不出老道会是七残叟的“铁脚仙”。

  普真虽是出家人,却全是出家人不应有的嗔念,双手握紧月牙铲,大声说道:“七残叟中有个驼背高大的老人,是吗?”

  老道脸色又变,沉声道:“嗯!是驼叟。”

  普真得意地笑道:“不错,就是这驼叟被老衲一拳打死。”

  老道突然站起身来,离开桌子,冷笑道:“这么说来,驼叟当真被你打死了?”

  要知七残叟的名头在武林中是最巅峰的一辈,能够战胜七残叟任何一个,足可名震江湖。普真好名心甚重,毫不知厉害地说道:“打死一个驼叟何足道哉,听那残废说今年八月十五七残叟有个聚会,无敌三凶此次前来,就要会会另外六叟,说不好请他们六位跟他那位驼背兄弟去会面吧!”

  这话说得好狂,老道大笑道:“有志气!有志气!你这老秃贼想将七残叟全都打死,好来个名震天下了?”

  普真脸色不改地道广不错!不错!我这老……”

  他本是接着气说下去:我这老秃贼正要名震天下。后来一想不对,怎可自个骂自己是老秃贼,急忙转口道:“你这老杂毛,看铲!”

  这一铲扫出威势吓人,不愧是个武林高手,却见老道又是轻易地伸出右手捏住铲头,立时便将普真的攻势止住。

  普真第一次被捏住铲头不服气,这下见他出手迅快已极,铲头怎么会被捏住,连自己也不相信,才知厉害,一夺不动,便叫道:“兄弟,快上手!”

  张雄威、孔不包两个拔出长剑,左右分别刺出,老道也不敢大意,放下铲头,避开两剑,冷笑道:“一个不是对手,只好一同上啦!”

  伙计一旁大叫道:“出去打!出去打……”叫了两声,见张雄威如毒蛇般的目光射来,吓得赶忙停住话声。

  老道掣剑在手,一边向店外走去,一边道:“出来打,别扰了店家的生意。”

  来到店外的广地上,这店地方偏僻,此时行人甚少,倒好大大的打上一场,不用顾及伤到旁人。

  “无敌三凶”分成三个方位围着老道站好,孔不包道:“老杂毛,你要败了,就将那招海渊剑法传给咱们。”

  普真凶狠地道:“那驼叟就因舍不得那招剑法,嘿!嘿!老衲就这么一拳将他活活打死。”但见一拳劈空击出,威势惊人。

  三人仿佛认定老道便是七残叟之一,心想三人合斗老道一人,那是有胜无败,倘若真是七残叟,无论如何也要逼他将一招惊天动地的剑法传出。

  老道此时确定驼叟死在普真的手下,但不知普真他们怎会知道八月十五七残叟的总聚会?驼叟又怎会死在普真的手下?敢情他逼驼叟传出海渊剑法,驼叟不答允便被活活打死了?

  想到驼叟一世英名,竟会死在恶和尚普真的手里,怒气勃生,一剑挥出。

  他一剑砍在普真的月牙铲上,震得普真双手隐隐发麻,心知老道功力远在自己之上,若非月牙铲份量重,这一剑便要将自己的兵刃震飞,当下普真反铲使出降魔杖法。

  张雄威、孔不包两人使出武当镇山两仪剑法,这两仪剑法共六十四招,一人使来也还罢了,两人同时威力惊人。

  才战三个回合,芮玮走出叫道:“三个打一个,好不要脸。”

  他拔出玄木剑向普真刺去。

  老道一剑震开芮玮的木剑说道:“你是谁,谁要你帮我?”

  芮玮又是一剑向张雄威刺去,同时说道:“老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谁来帮你?”

  老道跃出战阵,停剑不斗,普真一铲追出,叫道:“想逃吗?”

  芮玮一剑格开,怒道:“谁想逃啦,莫非是你自己想逃。”

  普真那一铲用足全力,被芮玮木剑一挡,竟未将芮玮的木剑震飞,暗吃一惊,心想:“这小子是谁,怎么也有这般深厚的功力?”

  数招一接,芮玮的天遁剑法已将普真三人攻得使出全力来招架,普真骂道:“小乌龟蛋,瞎了眼睛,找麻烦别找错人啦!”

  芮玮冷笑道:“你们不认识小祖宗,小祖宗却认识你们,十二年前你们是那种货,今天还是那种不要脸的货色。”

  孔不包挡了一剑,奇道:“谁不要脸啦?”

  芮玮道:“十二年前你们围攻一位孤身剑客,还记得否?”普真大惊道:“你是‘掌剑飞’芮问夫的什么人?”

  芮玮一声怒极的长笑,剑势加紧攻去,招招都是杀着,普真三人挨上一剑非毙命不可。

  原来芮玮只在刺客录中知道无敌三凶的名字,还不知他们有否参加围攻的罪嫌,这一番问话,才知无敌三凶也是杀父凶手,手中剑便再不容情。

  天遁剑法远胜各派剑法,两仪剑法虽然厉害,亦不如天遁剑法的精妙,芮玮这时功力大进,普真三人合手竟越来越不是他的对手,眼看就要败了。

  普真急骂道:“王八羔子,你到底是谁?”

  芮玮朗声道:“我便是‘掌剑飞’的儿子!”

  说到最后一字,“啪”的一剑击在普真腕骨上,月牙铲脱手飞出,普真抱着手腕转身飞奔。

  芮玮大叫:“哪里逃!”

  一剑追出,又拍在普真的背骨上,这一剑芮玮全力拍出,普真痛得翻倒地上,芮玮一脚踏在他的胸前。

  芮玮追击普真却便宜了张雄威、孔不包,乘芮玮无法兼顾,不管普真的死活,飞逃而去。

  芮玮自知无法追及,心想总有一日教你们两人落在我的手中,普真生怕芮玮就要一脚将自己踏死,大叫:“快来救我!快来救我……”芮玮轻轻一踏,痛得普真“啊哟”一叫,芮玮骂道:“亏你还是少林弟子,这般脓包!”

  普真转头一看,已不见张雄威、孔不包的影子,当下忘了痛苦,哺哺骂道:“贼厮鸟,临险弃友,还是人吗……”

  芮玮暗暗摇头,心想一个少林和尚皆是污言秽语,哪还像个出家人,却不知普真离开少林三十余年,酒肉全来,虽着僧装,却早已失去出家人的行径。

  普真道:“快拿开你的脚,老衲背骨全碎,经不起你这般用力踏着,再踏要死人啦!”

  芮玮道:“如今你还想活吗?”就要一脚把普真跺死。

  普真急呼道:“慢着!慢着!令尊当年并非死在老衲手下,可别杀错了人……”芮玮脚下稍稍放松,问道:“那谁是凶手?”

  普真苦着脸道:“当年围攻令尊不下百十人,老袖虽然是围攻之列,却未向令尊攻上一拳一脚,就连挨进令尊身边都不可能,怎会是凶手呢!”

  芮玮冷笑道:“你这身功夫就别想伤得了先父,我问你凶手是谁?快快说来!”

  普真摇头道:“人那么多,我没看清是谁打伤令尊。”

  芮玮心想他这话不会错,已将他重伤,足可抵消围攻之恨,芮玮行事不为已甚,拿开脚,叹道:“滚罢,看你窝囊的样子,先父不会伤在你手中。”

  普真好一会才爬起,口中逞强道:“那不见得,令尊虽厉害总不会胜过驼叟,想驼叟一拳便被老衲打死……”

  芮玮气得一脚将他踹翻,骂道:“你还吹牛!”

  这普真脸皮真厚,喃喃自语道:“本来嘛!驼叟那老家伙一点不中用,怎会是老衲的对手……”芮玮一把将他抓起,喝问道:“驼叟怎会死在你手中,快将实情说出!”

  芮玮正好抓住他背后伤处,痛得普真冷汗直冒,大嚷道:“我说!我说!”芮玮这才放下,普真不得不道出实情。

  原来驼叟病重后身体一直没有痊愈,那年传了林琼菊一招伤心剑,抱病离开黑堡,想找一位传人,以便赴十年之约,可惜林菊琼是位女子,否则就请林菊琼赴约了。

  驼叟自知内伤复发,病情越来越重,随时可能去世,急切之下传人没找着,却遇到无敌三凶。

  无敌三凶认出他是七残叟,想在他身上得到好处,假意照护,驼叟以为他们是好人,心想自己行走不便,竟请他们代寻资质绝佳的少年。

  无敌三凶用话套出驼叟的企图,不但不帮他寻找,反而逼他将伤心剑传出,驼叟这才知道无敌三凶不是好人,但他功力全失,怎会是无敌三凶的对手。

  驼叟绝不肯将伤心剑传给歹人,无敌三凶用尽方法不能逼驼叟就范,普真脾性暴躁,一怒之下,将驼叟一拳打死。

  芮玮得知情由后,暗暗为驼叟可怜,普真说完后,爬起身来,走了两步,回头道:“驼叟虽然有病,但普真能够一拳将他打死,这件事绝非虚假,足可傲视江湖。”

  芮玮万想不到普真无耻到这种地步,勃然大怒,上前一拳擂在他胸前,骂道:“好不要脸!”

  这一拳只用三分真力,却打得普真喷出一大口鲜血,再不敢逞口舌之能,蹒跚离去。

  四下一望,老道不知何时也离去,芮玮垂头丧气走回店中,心想驼叟死了,这天下会伤心剑的人惟有林琼菊,但她不肯传出,却也无法可想。

  又寻思:“还有三天是八月十五,该动身赴太姥摩霄峰,莫要迟过日期,负了师父的嘱托。

  走到房中,林琼菊迎了上前来,问道:“你刚才和谁打架?”

  芮玮心知是伙计告诉她,冷冷道:“你不认得,问他做什么?”

  林琼菊一片好意,落得冷颜相向,心中有气,嗔道:“你以后就是被打死,我也不会再关心。”

  芮玮不理她的气话,当天下午清账,雇了一架车子,让林琼菊坐在车内,骑马随在车后,向闽东赶去。

  八月十五清晨来到摩霄峰上,摩霄峰高达千余丈,人在峰上眺望远处,但见群山连绵起伏,苍苍茫茫。

  看那东边海天浑然一色,岛屿点点有若繁星,诚如前人诗云:“苍崖千尺晓烟消,岛屿微茫海色边,无数乱峰皆在足,不知自己近青霄。”

  想当年汉武帝派遣东方朔为天下名山授名时,东方朔游到此地,被壮丽奇景所惊震,慨然勒石太姥名为“天下第一名山”。

  芮玮登临此峰,暗赞道:“果不愧天下第一名山!”

  林琼菊随来山上,亦不禁就奇峰怪石所迷,忘了一切,娇唤道:“大哥,听说太姥有三十六峰,七十二洞,十岩,四十五石等胜景,咱们好好赏玩一番,好吗?”

  芮玮嗯了一声,没有答理。

  林琼菊见芮玮毫无心愿的神色,气道:“你不陪我赏玩,我一个人玩。”

  就要独自走去,芮玮叹了一口气道:“你身体还未恢复健康,我能陪你玩吗?”

  林琼菊心中一动,乖乖地站着,不再提赏玩之事,芮玮四面一望不见人迹,自言自语道:“他好久才会来呢?”

  林琼菊拣一个如同座椅的洁怪石,安静地坐下呆呆地望着芮玮,那眼中柔情的光芒,谁看来都要心动。

  但芮玮却不觉得,自个走来走去,突听脚步声,精神一振,抬头望去,只见走上一位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