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玮回头见简怀萱仍静坐床沿,想她本来多么活泼可爱,如今似白痴般,忍不住心酸道:“难道就让她这样地过一生……”

  药王爷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芮玮接道:“对啦,我去找原氏兄弟解此邪术。”

  药王爷道:“那没有用,以原氏兄弟的能耐无法解得了魔心眼。”

  芮玮道:“那施术之人到底是谁?”

  “他没有名宇,记得只有个怪号,叫做三眼秀士,听说他收了对孪生子做徒弟,大概就是你说的原氏兄弟,你要去找他才有希望治好简怀萱的失心症。”

  芮玮道:“找到他后,如何才能治好怀萱的失心症?”

  药王爷道:“三眼秀士只要在施术时对她说:‘你的心找到了,就在你身上。’她就会忘了存在意识中的那句:‘我的心,我的心,我的心在哪里?’而立时痊愈,恢复常态。”

  芮玮道:“除此外再无他法可想吗?”

  药王爷道:“魔心眼是天下至邪的摄魂术,医术中无法可治,惟有找会魔心眼之术的人来治,决无他法可想。”

  芮玮叹道:“三眼秀士会轻易施救吗?”

  药王爷道:“有一个法子能使他一定施救。”

  药王爷道:“三眼秀士嗜武成性,你传他一套武功,他就会施救简怀萱。”

  芮玮道:“那我就去找三眼秀士。”

  说罢走到床旁牵起简怀萱的纤手,简怀萱也不反抗,乖乖地站起,芮玮仍不死心,问道:“怀萱,你认识我吗?”

  简怀萱的眼睛直直望着前面,一转也不转,脸上的表情好似木刻一般,一丝变化也看不出。

  芮玮长叹一声道:“天涯广际无边,到哪里去找三眼秀士!”

  药王爷道:“你找到原氏兄弟,想来就可找到三眼秀士。”

  芮玮问道:“前辈,晚辈的性命尚能活多久?”

  药王爷道:“半年内你能找到解药还来得及。”

  芮玮道:“半年内找不到解药呢?”

  药王爷黯然道:“那时毒再犯时势同烽火,一烧不可收拾。”

  芮玮苦笑道:“可是再无活命的希望?”

  药王爷默默无语,芮玮茫然地呆立一会,牵着简怀萱的手向外房走去,走到门帘旁,回头道:“半年内晚辈找不到三眼秀土,托人带回怀萱,届时,要求前辈带她去找三眼秀士,前辈可愿答应?”

  药王爷叹道:“我与她曾祖父相交一场,此事定然义不容辞。”

  芮玮道:“那我就放心了。”

  正要掀帘而出,药王爷大声道:“等一下!”

  赶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本黄皮书卷,递到芮玮手中道:“这本书你拿着。”

  芮玮接下一看,只见封皮上写“扁鹊神篇”四字,下书“黄山野叟珍藏”六个端端正正的小字。

  扁鹊是战国神医,医术通神,名传后世,但他的神术却不见传下,芮玮陡然看到此书心神一震,心知这本《扁鹊神篇》是医家至宝。

  药王爷道:“这本书借给你半年,半年内你能读通此书,自能配出一方解药,解去你身中巨毒。”

  芮玮大喜,感激万分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药王爷冷冷道:“你现在别太高兴,半年内你能不能读通还在未知之数,纵然读通配出解药是你自己的运气,与我毫不相干。”

  芮玮道:“我有一事不解,前辈可愿告知?”

  药王爷道:“什么事?”

  芮玮道:“前辈心慈如佛,为何不愿解去晚辈身中之毒?”

  药王爷当先走出门帘,来到书房,药王爷道:“你坐下,我讲一个故事你听。”

  芮玮恭敬坐到一侧,则把简怀萱安坐桌旁,简怀萱坐下后便不动弹。

  药王爷仍然站着,好一会突然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有一位奇人因见当世惶惶不安避世而出,在他避世时收了两个弃儿为徒。

  “二十年后两位弃儿长大成人,各个皆向那奇人学了一身本领,他俩随同师父在荒山中长大,彼此间的友爱不下手足之情。

  “奇人命他徒儿出道行世,于是这两位兄弟分开行道江湖,这一别十年匆匆而逝。

  “到了第十一年师兄弟遵师父之命重回荒山,报导十年行道江湖的经历,但他两人来到山上,他们的师父早已去世三年了……”

  说到这里药王爷脸上露出极端凄侧悲怆的神情,芮玮暗忖:“不知那两位师兄弟谁是药王爷?”

  药王爷接着又道:“师兄弟痛哭一场后跪在他们师父坟前各叙十年的经历,十年变化很大,那师兄已成家立业,在江湖上博得极大的名头,师兄弟各有专长本无上下之分,惟因师弟相貌丑陋,走到哪里都不受欢迎,自惭形秽,以致十年来毫无成就,年已三十余却连个妻子也讨不到。”

  芮玮心中隐隐觉到那个师弟就是药王爷,心想:“世人俗见,以貌取人,药王爷长得矮小猥琐便不受欢迎,其实空有堂堂仪表无才学又有何用。”

  药王爷迷惘地望着芮玮道:“要是他有你这般相貌,十年的成就再也不下他师兄,但……唉……”

  这声叹息道出他心中的愤慨,芮玮想安慰他一番,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药王爷摇摇头接道:“那师兄知道师弟的情况,为他师弟的遭遇深抱不平,就在师父坟前安慰师弟,师弟十年未尝一日有人关怀过他,得到师兄的安慰激起幼时手足之情,不禁抱着他师兄大哭。

  “这一哭十年来的寂寥孤寞一扫而空,与他师兄长谈了一日一夜,彼此的友爱更增一层了。

  “他们师父有个忠诚的老仆,为了等候那对师兄弟交待主人最后遗命,三年不敢离山,师兄弟祭过坟,他交给他那师兄两本奇书,一本是武学奇书,另一本就是扁鹊神篇,并留言说:‘黄山一派冀望大弟子发扬光大。’

  “那师弟见师父把光大本门的壮举全交给师兄,当时虽未表示出丝毫不忿,心里却埋下师父不公的恨种!

  “要知黄山一派武学与医术双绝于世,那师弟心想:自已练武的资质虽大大不及师兄,就是秉承师父的医术也是好的,那知他师父一样也不传给他,实令他伤心不已……”

  芮玮心里好像为药王爷难过,暗忖:“要是我是那师父的话,决不如此不公。”

  又想:“药王爷既未秉承他师父的医术,为何如今反而博得圣手如来的名头,扁鹊神篇又怎的到他手中?”

  药王爷续道:“师兄弟在山上伴着师坟居留一月,下山时师兄邀那师弟到他家中去住,那师弟并无去处,心想:住在师兄那里,总比一个人流落江湖,过着孤单的生活好。

  “到了他师兄家里,只见他师兄置下很大的产业,邻人见到他师兄莫不礼敬有加,那师弟,看着好生羡慕。

  “更且他师兄有个既贤淑又娇美的妻子,那师弟见到他师嫂不但羡慕,妒嫉心却由此而起,心想:自己有这么个妻子,就是短命而死也是好的。”

  芮玮听到这里,暗暗叹息,寻思:“药王爷有这种念头,住在他师兄家里纠纷焉能不生?”

  药王爷痴痴地看着芮玮,芮玮见他神情,好生奇怪,心想:“我脸上有什么好看的,莫非有东西在上面?”

  举袖拂面,又用力揩拭一阵,药王爷看到芮玮突然的举动,自知失态,慌忙道:“你脸上没什么,是我想起那师嫂,不由看得呆了。”

  芮玮道:“我像那师嫂?”

  药王爷怔怔道:“像极了,像极了,越看越像……”

  芮玮暗暗好笑,怎么又碰到一个与我相像的人?药王爷喃喃道:‘奇怪,奇怪……’

  芮玮问道:“前辈,什么好奇怪的?”

  ,

  药王爷道:“没什么,没什么;哦!那故事我说到什么地方啦?”

  芮玮心想:“那师弟明明是你,你既然当故事讲,我也只好将故事听啦。”回说道:“说到那师弟十分嫉妒他的师兄。”

  药王爷道:“那师弟本不欲长住,但已来到不住几日给他师兄面上太不好看,只有忍着妒嫉心住下。

  “这一住倒住了三载……”

  第三十九回 扁鹊书

  芮玮心里“啊”的一声:“我猜的大大不对,他住在师兄家里不但没起纠纷,反住了三载,实在难能可贵,这三年下来的嫉妒心一定减了。”

  药王爷续道:“那师弟早就想走,但他师兄、师嫂待他如亲兄弟一般,实令他不忍骤然离别,尤其他师嫂毫不嫌弃他,他心想:别的凡女子见到自己看都不看一眼,师嫂天仙化人却对自己好,还有哪处好去。

  “于是那师弟安心住在他师兄家里,天天享受天上仙子的照顾,因在他心中早已把师嫂当做最美、最好的仙子了。

  “但他在他师兄家里也开始发奋图强,精研医术,把他师父从前教给他的医学一一复习,几年来倒给他体会不少心得。

  “直到第四年……”

  药王爷停下话声,露出痛苦莫名的神色,倏地举掌“啪啪啪”接连地打了自己十几个耳光。

  芮玮想去阻止,但见他出手之快不下搏斗中的高手,恐不易阻止,仅能大呼道:“老前辈,老前辈……”

  药王爷打得自己脸颊浮肿才止住,芮玮劝道:“前辈何必如此自苦?”

  药王爷理也不理,接着又道:“直到第四年发生了一件事,那禽兽不如的师弟乘他师兄远游,他师嫂生病给她医病时做出卑鄙的事。

  “他自以为师嫂对他好便好欺负,说了一大堆污秽的话,心想师嫂病中一定需要安慰,她平时对自己既无恶感,这时机大可利用,以为可以挑动他师嫂的春心,成全自己三年来的暗自想思之苦。

  “谁知他师嫂是个极端贞烈的女子,说了一番晓以大义的话,那师弟梦想成空,再也无颜呆下去。

  “他没有等他师兄回来,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