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欧阳龙年在玉面神婆口中得知,怪鱼产在葫芦岛,那他们是要到葫芦岛去了?

  叶青航线熟悉,一月不到驰归中原。

  匆匆半年飞逝,这半年内芮玮带着叶青四下寻找父亲的仇人,由南至北,步行数千里之地,但是他父亲的仇人太多,无法一一寻访。

  因当年围攻他父亲的仇人为数百余,各门各派皆有参加,芮玮找到他们不能仅因围攻之恨就杀死他们,挫败他们后,也就罢了,由他所访的仇人当中得知真正杀他父亲的仇人是黑堡堡主林三寒。

  这点芮玮已在预料中,心想父亲被百余人杀伤后无法再力战拼命,林三寒乘机打了父亲一掌致命之伤,所以父亲突围后,临死前说出林三寒之名。

  要报父仇惟有林三寒一人该杀,迄今芮玮不知林三寒要杀害父亲的原因,余众因与父亲结仇,齐来围攻尚有话说,但林三寒与父亲往日无仇,那他为何要参加围攻之列,而且成了一名主凶?

  芮玮屡次要想再访山西黑堡找林三寒结算这笔总账,可是一当想到林琼菊,山西之行迟迟未去,因他知道再度与林三寒会面时,他是非杀他不可了。

  第六十回 母之罪

  这半年内他也顺便寻找高莫野的踪迹,半年来走遍大江南北,黄河两岸,高莫野的行踪渺无声息,好似她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找到后来芮玮灰心了,心想这一生只有未杀林三寒替父报仇,一等这件事完结,预备绝迹江湖。突然他有个怪念头,暗忖莫非高莫野有意绝迹江湖,是故令得自己找她不到?

  暂时他抛下再找高莫野的念头,山西之行不可不去,虽然林琼菊是他女儿,这父仇也要非报不可。

  然而他虽有山西之行的想法,却有一事阻止他再跋涉江湖了,因为叶青腹内的孩子已经九个月,眼看十月就要临盆。

  目前安置叶青安稳的生下孩子是首要之务,于是他想起要有个家了,成立一个家并不简单,现在他身上穷得三餐不继,哪能再成家,不由想起栖霞山的那个家,夏诗在那里,有她照顾,叶青不是太好了。

  当下决定南行,五天后来到栖霞山,夏诗看到他来,高兴得合不拢嘴,笑吟吟地,把叶青当做女主人般照顾。

  芮玮曾留给夏诗不少珠宝,就是在这里过一辈子也用不完,快两年不见,夏诗的身体长得甚为康健,步履间十分轻盈,想她两年内精研留下的简药官秘籍,武功定然大增。

  夏诗要以婢女的身份服侍芮玮,芮玮不愿答应,倒是叶青的力劝,芮玮答应收她为妾,免得她再称婢女。

  芮玮不能让孩子生下来是个私生子,回到栖霞山第五天举办婚事,他同时间与叶青、夏诗成婚,这件事叶青一定要这样办,芮玮不得有违,他现在对叶青呵护得无以复加,惟恐她稍一生气,坏了胎气。

  成婚那天贺客不多,席开三桌,都是些左邻右舍,成婚不到十天,孩子诞生,是个男孩,长得白白胖胖,芮玮给他取名芮纪野,这名字显然怀念高莫野的意思。

  纪野满月那天,芮玮请了更多的左邻右舍,开了十桌,比他成婚时热闹多了,在这天他还命名住的庭院称为怀庐,他在怀念谁,显然也是高莫野。

  大家正在欢宴的时候,仆人匆匆走进,递上一只尺余见方的锦盒,说送礼的人没有留下一句话,快马离去。

  芮玮左边坐着叶青,右边坐着夏诗,正所谓娇妻爱妾心中不无得意,闻说有人送礼,而且没有留话,大感奇怪,心想自己等于隐居此处,有谁知道?

  打开锦盒里面是只玉雕成的狮子,雕工惟妙惟肖,就好像一只真的狮子,内附一笺,写道:“纪野侄弥月之庆。”

  再无别字,谁送的没有写,叶青与夏诗都感奇怪,心想这玉石狮子价值不菲,既然送这么贵重的礼,为何不留下款?

  但她们相信送礼的人并无歹意,惟有芮玮心里有数,他知道送礼的人是驯狮女刘育芷。

  看到这只玉狮,不由想起天池府,天池府的情景一幕幕涌上脑际,刘育芷的音容,更是宛在眼前。

  心想刘育芷早就知道他定居此地了,否则她不会预先做好此狮,而赶在纪野弥月时送来。

  正想得出神,夏诗笑道:“还有两天是中秋,姐姐,你会不会做月饼呀?”

  叶青笑道:“我只会吃,连饭也不会做,还会做月饼吗?”

  夏诗道:“姐姐不会我倒会做,往昔在天池府的日子,每当中秋,我们就忙着做各种馅儿的月饼,像水糖芝麻核桃仁,枣泥乌豆沙,双黄抱月,伍仁葵子,白莲杏月……”

  叶青笑道:“有那么多馅儿吗?”

  夏诗道:“多呢!一时也说不清楚,赶明儿开始做起来给姐姐看。”

  叶青心情更是愉悦地笑道:“每种馅儿做起来,那要做好多月饼,咱们全家只有四人,做给谁吃呀?”

  夏诗指着正在大吃大喝的宾客,笑道:“再请他们一顿好了。”

  叶青笑道:“先问咱们的夫君喜欢吃什么馅,多做点给他吃才是正经。”说着向芮玮望去,只见他呆呆出神,叶青又道:“喂,你喜欢吃什么馅儿呀?”

  芮玮仿佛没有听到叶青的问话,仍在出神地想着心事,夏诗扯了他一把,说道:“玮哥,姐姐在问你话呢。”

  芮玮这才惊过神来,愣愣地道:“问什么?”

  叶青噗嗤笑道:“我问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月饼?”

  芮玮一怔,顿了一下,才道:“月饼?我不吃月饼,哦,不!不是我不吃月饼,中秋那天我没时间吃月饼。”

  夏诗奇道:“吃月饼也没时间?”

  芮玮叹道:“中秋那天我不能在家里过,我要去一个地方会一个人,要隔几天才能回来,而且预备明天动身。”

  叶青有点不高兴地说道:“中秋节日家家在家团圆,你却要出外会人,会什么人呀,难道不会就不成吗?”

  芮玮道:“非会不可,若失去这次中秋的机会,就要再等明年的中秋才有机会去会她。”

  夏诗道:“他是谁,莫非是送玉狮的人吗?”

  芮玮摇头道:“不是,我要会的人,可能是我母亲……

  叶青惊问道:“母亲?”她从来没听芮玮提过母亲,却忽然要在中秋去会她,这事来得太奇怪了。

  芮玮轻叹道:“其实也不一定是我母亲,先父说娘早已去世,他不会骗我,可是由种种迹象看来她又太像自己的母亲,唉,惟有中秋那天去问个明白,我要问她个清楚,以前认不认识先父,倘若认识,十成倒有八成是我娘了。”

  去年中秋芮玮飘流海上,没来得及赶上,今年中秋他心中决定去天池府一次,会那每年中秋至天池府墓地的黑衣女。

  夏诗见其中有点隐密的意思,她一向体贴芮玮,说道:“但望相公会的那人是婆婆,也好接来同住。”

  听到这话,芮玮不由眼眶湿润,低低地说道:“我心里希望她是我娘,但……但最好还是不是……”

  叶青听她话里自相矛盾,张嘴想问其中情由,只见夏诗摇头示意,心想;大哥的心中对这件事,一定有难言之隐,何必再问他,惹他伤心,当下对夏痔点头,不再问了。

  这天宴后,第二天芮玮只身离开怀庐,去时仅交代数天返回,未言明要去何处。

  叶青抱着纪野与夏诗相送十里,要知他们成婚以来没有分离过一刻,这一分离要几天功夫,难免依依不舍。

  芮玮当天在燕子矶住宿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快马直奔金陵天池府。

  但到当晚才抵达,他没时间探问天池府现况,不知简召舞在不在天池府,心想林琼菊跟他一起,简召舞在,林琼菊一定也在。

  他心中甚想看看林琼菊近来如何,她发现简召舞不是自己还会和他相好吗?

  来到万寿居前,这时一更刚过,时光尚早,万寿居内却已灯火俱寂,芮玮心想这里本是简老夫人、简召舞之弟简召稽以及简怀萱的居处,简老夫人,简召稽被简召舞杀害,简怀萱跟在玉面神婆身边,如今会是谁住在里面?

  万寿居虽在眼前也不及进去探望,当下迅速踏入左侧森林,进入天池府的禁地。

  禁地内的机关埋伏并未改变,但离芮玮上次进入已有三年之久,十八个埋伏一一闯进,很费了一段时间。

  中秋月光分明,踏着月光渐渐进入墓地,只斯四下静悄悄的毫无一点声息,没有生人的迹象,难道今年黑衣女还没来,或者来了而已经走了?

  芮玮眼光四下探射,墓地内的景物未改变,蓦然发觉有一处稍稍不对,墓的两侧本立着三块高碑,不知怎的少了一块墓碑,那块墓碑立在左边第二个位置,是简召舞父亲简春其的墓碑。

  心想简春其的墓碑到哪里去了?恐有意外缓缓走近,只见那块墓碑下的基石碎裂,不似人工的拆除,倒像被一位内家功夫不弱的人拔去。

  芮玮想起上次黑衣女来时是对着简春其的墓碑喃喃低诉,敢情是她拔去的,她为何要拔去这块墓碑?

  显然黑衣女子对简春其的墓碑十分敬慕,是故每年中秋巴巴赶来祭扫一番,她不可能拔去墓碑,拔去死者的墓碑,对死者大大不敬,以黑衣女的行为看来,决不会做出这种不合常理的行径。

  芮玮心想一定另有他因,当下低头细察,只见一丈前有滩血迹,不仅大惊,寻着血迹走去,走到墓后顿见一幕情景,令他日瞪口呆。

  只见一位长袍人仰睡在草地上,附近草地血迹数滩,毫无疑问是那长袍人吐出的,他吐出这么多血,可能已经死了,在这静寂的气氛下,芮玮没有听到他呼出一点声音。

  可怪的是那长袍人抱着一块大石碑睡在草地上,那块大石裂成十数块,一块遮在长袍人的脸上,以致芮玮看不见长袍人的面容。

  这块大石芮玮认出就是简春其的墓碑,不由好生奇怪,心想这人与简春其有何冤仇,不但把他墓碑拔去,而且运用内功震裂成块?。

  走到长袍人身侧,他不忍见长袍人如此惨死在地上,将他身上的碑石一块块拿下,长袍人虽然好像死了,双手仍兀自紧紧抱着墓碑,那样子恨不得把墓碑裂成细粉,可惜他内功不够,运力过甚,结果震死自己。

  芮玮以为长袍人必是死的,但当他拿下压在长袍人脸上的碎石,这想法完全推翻,而且惊呆了,因为那长袍人是个熟人,他就是史不旧,人称见死不救的“死不救”。

  史不旧是黄山大侠陈一公的弟子,他的武功虽不如医术一般高,芮玮领教过,却也已是一流身手,以他之能,不会不能将墓碑震裂成粉,更不可能因震碎一块顽石而送了性命。

  芮玮探手史不旧胸间,发觉尚有微温,并未死绝,他天生侠义心,立即兴起救史不旧的念头。

  芮玮双手紧贴史不旧的背后,一股内力缓缓流入他的体内,使他慢慢醒来。

  说来史不旧是他仇人,害他服下两年发作的巨毒,

  此处似有缺失

  为此史不旧道:“我奉恨师叔扁鹊篇不传给自家师侄。于今看来,师叔的选择对了,传给我有什么用,我空负一身医术,却因昔年一点怨恨,不救世人,确实不该。”

  说罢连连叹息,他从鬼门关检回性命,看法完全改观,十分懊悔当年固执不救人的心意,还被世人取了一个讽刺已极的死不救绰号,心想师父传我医术,难道教我敝帚自珍,不愿救许多垂死的人吗?

  倘若芮玮也是这种想法,眼看自己死了过去,不冒性命之危相救自家,焉能活命?

  他以前遇到前来求救的伤者,从未设身一想,如今身历一遭垂死之境,想到许多年来求自己,只要伸手一救,就可活命而未伸手的死者,不由大起愧对之心,仿佛那些死者都是自己害死的!

  芮玮见史不旧懊悔不已,慌忙改变话题道:“前辈,是谁打伤你的,那人与你有极深的仇恨吗?”

  史不旧叹道:“她与我并无仇恨,而且自幼青梅竹马相处一起,交情匪浅……”

  芮玮惊讶道:“那为什么如此狠心,重创前辈,他到底是谁?”心中不由升起不平之心。

  史不旧神色痛苦地道:“她就是我的师妹,亦就是你抱高莫野来小五台山求我治病时所遇到的黑衣长发女,而她就是你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