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阳,鹦鹉洲,长江铁网帮总堂的地方,也是月形门复门后的根据地。

  月形门久不闻出现江湖,当初铁网帮帮主宣布月形门在鹦鹉洲正式成立,曾轰动一时,武林人氏纷纷猜测:“为何亡没数十年的月形门再度成立?”

  这原因没有人真正猜测到,只知新任铁网帮主——老帮主黎昆的女婿是月形门的弟子,复门的目的,是身为月形门弟子应当的责任。

  “应当的责任”,理由冠冕堂皇,就像父亲事业败没,儿子应该重振父亲昔日光辉。

  理由,众人猜测如此,据黎昆女婿对外宣布也是此意,然而简召舞心里明白,这理由狗屁不通。

  月形门对他没有丝毫感情存在,他也根本不承认自己是月形门弟子,不过学了一本玄龟集上的功夫。

  凭这点功夫,简召舞不屑以月形门弟子自居,更懒得一振亡没已久的月形门,他重振月形门的真正目的,收买人心。

  这些人,指月形门以前的旧有弟子,虽然月形门已亡七、八十年,简召舞仍信必有月形门弟子存在世上。

  他们不出江湖的原因,十成隐居遁世,倘若把这些隐居遁世的人心收买住,声威必定大振。

  隐居遁世的高人,他们的心任何高价难于收买住的,更难寻求,惟有一法,以重振月形门昔日光辉为饵,必能不费分毫力气一一钓住。

  果然不错,正如简召舞所料想,那些隐世的月形门高手念旧之故,他们的弟子或他们本人纷纷出世,投效简召舞所成立的月形门下。

  月形门一经正式成立的那天,立即名震江湖,因在成立的那日,月形门弟子各显奇功,使参加观礼的各派各帮各教弟子看得自叹弗如,他们离开后一传十,十传百,焉能不将月形门的名声,传说得大噪江湖!

  至于月形门掌门是谁,谁都知道是黎昆的女婿,黎昆死后新任的铁网帮主。

  但,他的姓名就没有人敢确定了,最初江湖皆知黎昆的女婿是掌剑飞芮问夫的儿子——芮玮,然在月形门成立大典那天,“芮玮”宣告天下自己不是芮问夫的儿子,也不叫芮玮这名字,以前因为替世伯芮问夫报仇故,故称芮问夫之子,现在仇报过了,恢复自己真正的姓氏。

  这本不足为奇,只是简召舞却又不敢以“简召舞”三字宣告天下,所谓恢复真正的姓氏,仅一称号耳。

  “伴花君”三字很好听也很绮丽浪漫,江湖上无人不知伴花君的名头,也无人不惧怕伴花君可怕的声势,铁网帮的势力本已够雄厚,再加上月形门,谁也不敢与伴花君为敌了。

  自月形门成立后,鹦鹉洲变成神秘之地,再不像往昔,可随便武林豪客来往,不得月形门弟子的允许,纵然声名卓越显著的武林人氏亦不敢轻易踏上鹦鹉洲一步。

  可是这一天不同,鹦鹉洲这块禁地公开开放,任谁只要通报姓氏来历即可踏上鹦鹉洲道贺。

  贺喜的对象——伴花君,原因伴花君女儿弥月,简召舞为了满月的女儿大大铺张,几乎各大门派都被下了请贴。

  下午,天未黄昏前,渡船摆来两名身份特殊的人物,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头,断了一臂,自称七残叟中的残臂叟;一位面黄肌瘦的尼姑,五十来岁,自称慈悲庵弟子。

  七残叟、慈悲庵的名气,不下他月形门的名气;论个人,残臂叟的声望高过新近成名的伴花君,虽然七残叟早已不在江湖走动。

  论资厉,慈悲庵早在江湖中建立威信,就拿江湖人氏不敢上慈悲庵来讲,远比不敢到鹦鹉洲来更具威严。

  铁网帮迎宾客,得知这两位大有来头的人物,立即以上宾之恭迎入鹦鹉洲——铁网帮总堂。

  这时贺喜的各路英雄到了甚多,百来桌的酒筵摆满各地,月形门弟子分在各桌招待,伴花君简召舞,自命不凡,不到酒宴开始,不亲自露面。

  黄昏,各桌酒筵已满,才见简召舞身着一件锦缎的红花长袍走出,各路英雄起立相迎后,简召舞笑吟吟道:“今日,小女弥月之喜,亦是本门复门周年纪念,敬请各位赏脸的朋友尽量开怀畅饮,招待不周,多多包涵。”

  这番话倒说得十分漂亮,也显得简召舞特别高兴,否则这种话他不会如此客客气气地说出,至少也要带点目无天下的傲气。

  简召舞在首位坐下,酒筵未正式开始,迎宾客大声通报;“万里飞虹秦百龄率门下弟子贺喜。”

  “万里飞虹”秦百龄,名头甚响,当年以神奇轻功及一套古怪的掌法,一日之间来往七处,挫败七位成名露脸的大英雄而名震江湖。

  “秦老英雄也来啦!”

  这一日总招待,铁网帮第二把交椅“笑天翁”吴南天,立即起迎,抱拳笑道:“秦老英雄驾到,本帮何等荣幸,速摆上桌!”

  一桌摆上,秦百龄大剌剌道:“一桌不够,请摆十桌。”

  吴南天笑道:“老英雄随来多少弟子?”

  秦百龄道:“本门前来贺喜弟子,不多不少,一共一百二十名。”

  举座闻言,齐皆一怔,心想没听说带这么多弟子来贺喜的道理,这倒不像贺喜,有点率众寻衅的味道。

  吴南天一边吩咐摆桌,一边语意深长地道:“秦掌门今日何兴,率来这么多弟子?”

  秦百龄呵呵笑道:“怎样?贵帮怕被本门弟子吃倒吗?”

  简召舞闻言不喜道:“请问秦掌门,贵门如何称呼?”

  秦百龄见简召舞坐着问话,冷冷道:“本门小门小派,名称何堪一道。”

  十桌摆好,秦百龄身后弟子鱼贯而入。

  吴南天明知情势不对,却不好阻止,要知前来贺喜者越多越好,虽然这种情况特殊,也非越理,反是一种贺礼甚恭的行为。

  一百二十名弟子劲装束服,带着各样兵刃,照说武林中带兵刃的贺客不算稀奇,只是一百二十位个个皆带兵刃,这就不寻常了。

  简召舞暗嘱门下弟子戒备,皱眉问吴南天:“此人到底什么来头?”

  吴南天低声道:“属下只知秦百龄在江湖上名头甚著,武功颇有几下。”

  简召舞道:“你难道不知他是那一门的掌门?”

  吴南天摇了摇头,惭愧地道:“年来仅知秦百龄在云贵一带成立一派,派名却不听传说,好像秦老儿有意不向天下宣布门派之名。”

  简召舞哼了一声道:“你去小心通知本帮所有帮众,严密戒备,再来贺客一律不令踏上鹦鹉洲。”

  吴南天讷讷道:“这样一来不是坏了帮主之兴?”

  简召舞冷冷道:“事急从权,哼,他们敢有什么异变的话,教他们来得去不得!”

  吴南天尚未走出总堂,外面帮众叫道:“不准进去,不准进去!”

  吴南天大惊,倏见厅堂外掠进五名女子,先前一人是位又丑又老的尼姑,后面跟着四位面蒙黑巾的年轻女子。

  迎宾客慌忙上前禀告吴南天道:“来人不愿通报姓名,打伤本帮弟子硬闯而进!”

  吴南天双眉紧皱,问那名丑尼姑道:“大师为何不肯道出姓名?”

  丑尼姑道:“贵帮既开盛筵,广迎宾客,又何必要来客道出姓名?”

  吴南天道:“本帮虽然广迎宾客却怕宵小之徒闯进,大师倘若自认非宵小之徒,何不留下姓名,将来也好登门谢礼!”

  丑尼姑脸色一板道:“谢礼不敢,请问贵帮到底肯不肯招待咱们叨扰一顿?”

  吴南天薄怒道:“大师不道姓名来历,恕不招待!”

  丑尼姑冷笑道:“咱们此来并非白白叨扰,酒完后贫尼为你们大做法场时,一切免费!”

  吴南天一怔,怒道:“本帮要做什么法场,大师若不退回,莫怪在下无礼!”

  丑尼姑大声道:“好啊,贫尼此来亦算贺客之一,倒要看你如何无礼斥退咱们?”

  简召舞忽道:“南天,赐坐,免得扰了小女弥月的喜意!”

  丑尼姑怪笑道:“对,对,这样才像话,还是贵帮帮主气魄够,哪像你们狗腿子,招待还要来客道出姓名来历,简直小气得紧。”

  吴南天忍下怒气,吩咐另添一桌,急步而出。

  众人坐定,简召舞笑道:“各位尽请欢饮,本帮备有数百坛花雕,不愁饮之不够!”

  顿见十余名壮汉抬来一坛坛花雕,每桌一坛,封泥削去,酒香立时满溢大厅。

  丑尼姑那桌仅有她们五人,酒杯中虽然倒满花雕,她们却不举筷饮酒,一个个垂目端坐,说是叨扰哪有不吃喝的道理。

  酒到一半,秦百龄忽然举杯走至首位,面向简召舞道:“伴花君,今日之筵可否来点余兴节目?”

  简召舞冷冷道:“莫非秦掌门有什高见?”

  秦百龄笑道:“不错,本人确有一点建议,我一百二十名弟子不能白白吃喝,这余兴节目就由他们凑合可好?”

  简召舞道:“你若有意助兴,尽请提示,本君必不教你失望。”

  秦百龄大笑道:“好,咱们先干一杯!”

  扬颈饮完杯中酒,又道:“余兴节目还请你掌门派下一百二十名弟子。”

  简召舞道:“节目如何?”

  秦百龄道:“就由月形门弟子与本弟子较艺一百二十场,以之助兴。”

  简召舞脸色一变道:“秦掌门此来有意较艺的啰?”

  秦百龄呵呵笑道:“非也,非也,这不过本人预先为阁下安排的余兴节目。”

  众人听到他两人对话,齐皆停杯注视,一名醉汉闻言大笑道:“不错,不错,秦老头的主意不错,比啊,比啊!”

  众人也有心在酒筵中看看热闹,反正不是自己比斗,输赢不关自己,双方打得越激烈越有趣,纷纷道:“好主意,好主意……”

  简召舞不能示弱,即嘱身后弟子道:“命齐治平老师选来一百二十名弟子。”

  一百二十名弟子来到厅上,秦百龄道:“这是喜宴,为求助兴,双方点到即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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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众贺客纷纷搬桌迁位,空出厅中一大块地,足够十余对放手比试。

  双方各走出一十二名弟子,分成十二对换掌过招。

  两方弟子武功不分上下,有的高一点,有的低一点,结果每方六胜六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