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谁?”

  “呃……”花向晚没想到谢无霜居然这么问,她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沈修文行吗?”

  谢长寂不说话,花向晚莫名觉得夜风有些冷。

  好久,他低声开口:“知道了。”

  说完便他提步离去。

  花向晚趁着最后机会,想再劝劝:“道心不稳,于修行而言等于绝症,合欢宫精研此道,不是沈修文也可以,你只要帮我找个弟子……”

  话没说完,人已经消失在夜色,花向晚剩下的话越说越小声:“大家双赢……”

  人走了,自然不会有人给她回话。

  花向晚呆呆看着门口,震惊得无以复加。

  没想到谢无霜居然对自己入魔这事儿一点都不关心,这份洒脱着实把她看懵了。

  这就是入魔者的桀骜吗?

  她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抬手一挥把门窗关上,叹息着张开手往床上一倒。

  入梦印在谢无霜身上,沈修文肯定是知道了。

  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发现耍手段,长成天仙也很难让对方喜欢。

  这个谢无霜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连化神期法修留的法印都看得出来?她的法印,有时候魔主都能蒙骗过去,谢无霜这是什么来头?

  这次过来,怕是没办法从天剑宗带人回去了。

  好在……

  花向晚闭上眼,在夜色中勾起嘴角——

  也无甚关系。

  ******

  谢长寂从长廊步行到自己房间,夜风终于让他清醒许多。

  他抬头看着庭院里的枯枝,轻轻抬手,枯枝便绽放出新生绿芽,绿芽飞快生长,化作梨花盛开,随后飘落而下,又重回枯枝。

  枯木逢春,已是修真界中高阶法术,更何况一个人的死而复生。

  人乃天地灵物,那完全是逆天禁忌。

  谢长寂在窗口站了许久,终于还是低头,取出怀中传音玉牌,抬手一划。

  没了片刻,玉牌亮起来,昆虚子声音从玉牌中响起:“长寂?出什么事了?”

  “师叔,”谢长寂开口,“若一个人,换了容貌、声音、乃至灵息,我不想搜神,但想知道他是不是故人,当如何?”

  “是……”昆虚子试探着:“是……晚晚?”

  谢长寂没有出声,权当默认。

  昆虚子听到这话,叹了口气,倒也没有觉得奇怪。

  这些年谢长寂问他的问题,大多与此有关。

  他想了想:“若是晚晚,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当年魊灵出世,是晚晚祭出自己法宝,与问心剑一同封印魊灵。法宝同主人血脉相连,若她当真是晚晚,那魊灵出世,你有感知,她必有感知,你且观察就是。”

  “好。”

  “但在此之前——”昆虚子语气郑重,“一切不变,晚晚已经走了,你猜那个人与晚晚无关。”

  “魊灵即将出世,事关重大,长寂,你不能出半点纰漏。”

第10章

  花向晚狠狠补了一觉,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她打了个哈欠,随即觉得情况不对,周边并不是她昨夜睡的客房,而是她平日乘坐的灵兽玉车,灵南正在她对面削梨。

  看见她醒过来,灵南赶紧放下削了一半的梨,半蹲在花向晚面前,亮着眼:“少主,昨晚怎么样?谢道君感觉如何?”

  花向晚打着哈欠的动作一僵,随后抬手就给了灵南一个爆栗:“想什么呢!我和谢无霜什么都没发生。”

  “啊?”

  灵南听到这个回复,有些失望,给花向晚端了茶递过去,不解嘟囔:“我们都看见他在你房间里了,还把你遮得严严实实的,怎么会什么都……”

  “你还好意思说?!”

  花向晚接过茶瞪大了眼:“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昨晚入梦入错了,去了谢道君梦中。道君道心坚定,给我赶出来了!要不是他没打算杀我,我昨晚就交代在那儿了!”

  “怎么可能?”灵南肯定,“他一看就不是想杀你的样子。”

  “你懂什么?你知道他剑都横在我脖子上了吗?”花向晚指了自己纤长的脖颈,“我差点就给他砍了!”

  “他道心坚定又没吃亏,从梦里冲出来杀你做什么?”

  灵南不解,花向晚脱口而出:“他觉得我辱了他清白……”

  “你辱了他清白?!”

  灵南激动起来,花向晚一哽,赶紧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进入他的梦境,就是侮辱他,天地良心,我什么都没做。”

  就亲了一下而已。

  但这事儿花向晚绝对不会告诉灵南,以防她随便脑补。

  灵南颇为失望,又坐了回去:“好吧……昨晚你们那个气氛,我还以为成了呢。”

  花向晚见灵南低落,想到昨晚他们临阵脱逃,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成什么呀?谢道君现在对我恨之入骨,沈道君心里我也是个多次谋害他不成的恶毒女子,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这……”灵南有些急了,“这怎么办?”

  “随遇而安吧。”花向晚说得平淡,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抬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

  修士虽然能够御剑,但毕竟消耗灵力,长途跋涉,多还是以灵兽或者法器代步。此刻除了她坐在马车上,其他人都骑着各自的坐骑或者灵马,正一路疾驰在官道上,似乎是在赶路。

  她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景象,发现认不出是哪里,便转头看向灵南:“这是去哪儿?”

  “大清早天剑宗就带着咱们出发了,也没说去哪儿,我猜是回天剑宗吧。”灵南还沉浸在花向晚刚才的话里,满面愁容。

  “那我怎么上的马车?”花向晚有些疑惑,皱眉没想明白。

  “睡得太死,怎么叫都叫不醒,”灵南无奈,“我只能给您扛上来了。”

  那她的确是太困了。

  “好罢。”

  花向晚也不在意,她左右看看:“有没有吃的?”

  “就一些点心……”

  话没说完,便有人敲了敲车身,花向晚转过头,就看江忆然骑着马车行在车边。

  见花向晚看过来,江忆然粲然一笑:“花少主,你醒了,饿了吗?”

  花向晚愣了愣,没想到天剑宗的弟子会主动问这个。

  她金丹无法运转,没有灵力供应,除非服用辟谷丹,不然与常人无异,其他人可以不吃饭,她却不行。

  只是在场都是修士,还忙着赶路,她本想只有合欢宗会关心这事儿,没想到江忆然却主动问了起来。

  她心中一暖,笑起来:“无妨,我吃点心就是。”

  “不用吃点心,”江忆然说着,从旁边举起一个食盒,“沈师兄给您买了饭菜,御剑追上来的,还热乎着呢。您停一下车,我给您送上去。”

  听见是沈修文,花向晚有些诧异。

  没想到入梦印这事儿后,沈修文居然还愿意给她好脸,还如此体贴?

  而旁边灵南不觉有异,听见有饭吃,赶紧叫停了拖着车的灵兽。

  江忆然从窗户外将食盒递进来,笑眯眯道:“师兄说了,不知道少主的口味,所以甜咸辣各买了一些,少主有什么喜好以后可以说一声,他去买。”

  “这怎么好意思?”灵南喜滋滋接过食盒,多加了一句,“我们家少主喜欢吃肉吃辣,特别喜欢吃香菜!”

  “灵南——”花向晚瞪灵南一眼,灵南赶紧缩回去,低头开始乖乖布菜。

  花向晚转头看向江忆然,朝着江忆然点头道谢:“多谢江道君,劳烦江道君同沈道君说一声,多谢他一番好意,让他务必不要太过劳累,我吃辟谷丹也是无事的。”

  “没事,沈师兄……”

  “还有就是,”花向晚想了想,终究还是开口,“劳烦江道君再告诉他,之前的事我很抱歉,但日后不会了。”

  江忆然有些茫然,这话是个人都能听出里面藏着许多事,他不好多说,只能点点头:“好,那少主好好休息,我……我去同沈师兄说。”

  江忆然说完,便打马离开。

  花向晚放下窗帘,转头看向桌上一桌丰盛饭菜和旁边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灵南,她瞪她一眼:“别看了,没你的份。”

  “这么多呢……”灵南听到这话,不舍开口,“我吃剩的也行,而且少主您不喜欢辣和香菜,我帮你吃。”

  “一天天口无遮拦,”花向晚推了她的脑袋一把,“要明天我见到香菜,你今年都别吃东西。”

  “啊……”灵南伸手去挽花向晚的手,巴巴看着她,“少主……”

  “行了,”花向晚嫌弃推开她,“吃饭吧。”

  两人吃着沈修文带来的饭菜,江忆然回去,将对话一五一十转达给沈修文。

  沈修文听着,再确定了一次:“喜欢吃肉、吃辣、吃香菜?”

  “是。”

  江忆然点头:“以后你给她多放香菜,她肯定高兴!”

  沈修文若有所思点头,江忆然开口:“哦,还有,花少主让我对您说,之前的事很抱歉,日后不会了。”

  听到这话,沈修文一愣,江忆然好奇开口:“师兄,之前什么事啊?”

  “哦,没事,”沈修文回神,温和笑了笑,“一点误会,我同谢师兄还有话说,你去照顾其他弟子。”

  “好嘞。”

  江忆然点头,转身离开。

  沈修文原地停留片刻,笑了笑,又转身往前,去找领头在最前方的谢长寂。

  吃过午饭,灵南收拾好食盒,花向晚把甜的都吃了干净,刚出马车,就看见江忆然守在门口。

  “灵右使,”江忆然高兴开口,“我帮你收拾。”

  说着,他一把抢过食盒,不等灵南反应,就拿着食盒离开。

  没多久,食盒出现在谢长寂手中。

  他扫了一眼,都吃完了。

  吃肉吃辣吃香菜,恰恰好全部相反,又将这些东西,都吃完了。

  是真的,还是……故意骗人?

  ******

  吃过饭,花向晚躺在床上看了会儿话本,便觉无聊,见天剑宗没有半点停车的架势,便干脆定下来打坐。

  入定时间过得快,等花向晚再睁眼,已经是夜里,灵南在她旁边撑着脑袋小憩,花向晚卷帘看了看外面,见已是夜深,她不由得有些疑惑。

  天剑宗怎么比他们还急,这么赶路,是天剑宗发生了什么?

  “灵北,”花向晚奇怪,便直接唤人,灵北骑马上前,来到花向晚窗边,花向晚皱眉,“为何还不休整?天剑宗这么赶是何原因?”

  “少主,有人跟着。”

  灵北开口,看了一眼周遭,颇为警惕:“可能是西境的人。”

  “鸣鸾宫?”

  花向晚说出目前唯一见过的西境来人,灵北摇了摇头:“可能不止,我在路上看见了阴阳宗用于追踪的亡灵鸟。”

  这话有些惊到花向晚,鸣鸾宫来拦她,她还有些理解,毕竟鸣鸾宫如今眼中头号钉子就是合欢宫,虽然把秦云裳派过来有些大手笔,但也不是不可能。

  可九宗之一的阴阳宗来凑这热闹,又是图什么?

  两人正议论着,马车骤然停住。

  灵北和花向晚对视一眼,随后就听江忆然的声音响了起来:“少主,前方是个山谷,谢师兄怕人设伏,先行过去查看,还望少主稍作等待。”

  江忆然说着,天剑宗弟子便围了过来,一群弟子以花向晚为圆心结成一个剑阵,将合欢宫的人都保护在了中间。

  灵北看了花向晚一眼,低声开口:“谢无霜直接进谷,前方应是有人,要不要帮?”

  花向晚没有说话,周边密林隐约传来什么东西攀爬之声。

  听到这个声音,灵南缓慢睁眼,灵北脸色也不大好看。

  “与其帮他,”花向晚笑起来,“不如帮自己。”

  话音刚落,就听周边天剑宗弟子惊叫起来:“虫!好多虫!戒备!戒备!”

  “五毒宗也来了。”

  外面慌乱起来,灵北看了花向晚一眼,沉声:“我去帮忙。”

  天剑宗这些小弟子毕竟还年轻,真的遇到西境这些修士,怕是要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灵北领着人出去,马车内就留下灵南和花向晚。

  花向晚看了一眼灵南,灵南便立刻起身上前,跪在花向晚面前,朝花向晚摊开手。

  花向晚划破一只手的手指,另一只手放在灵南摊开的手掌。

  两只手掌交叠,灵力从灵南身上一路渡到花向晚身上,花向晚指尖血液滴落到桌面,她口中呢喃出晦涩法咒。

  血跟随着咒声在桌面转成一个圆形,随后自己开始交接成复杂的法阵。

  片刻后,最后一道纹路链接,法阵突然爆发出一阵光亮,最后猛地扩大,朝着周边一路冲去。

  法阵爆发出火焰一般的光亮,所过之处,毒虫瞬间焚烧一空!

  天剑宗弟子俱都愣住,然而不过片刻,一声尖锐叫声从旁边猛地响起!

  与此同时,无数黑影从林中冲天而出,嚎叫着直袭向花向晚的马车。

  毒虫再次卷土重来,同这些黑影一起,密密麻麻前仆后继冲向花向晚。

  所有弟子围着花向晚的马车,花向晚在马车之类不断画着符咒。

  一道又一道华光从花向晚马车之中轰向远处,直接击杀这些黑影和毒虫身后的修士。

  眼看着毒虫和黑影越来越少,众人心中有几分松懈,也就是这时,沈修文感觉地面隐约颤动。

  他瞬间察觉不对,转头奔向花向晚马车,惊呼出声:“花少主小心!”

  也就是那一刹那,花向晚脚下突然有一只虎爪猿身的巨兽破土而出,将花向晚马车高高甩起!

  花向晚和灵南都是法修,被这么猛地一甩,根本稳定不住身体,直接从马车中甩飞开去。

  她一露面,巨兽甩开马车,朝着她一巴掌拍了过去。

  它勾起的指甲极为锋利,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花向晚睁大眼,也就那片刻,沈修文猛地扑过来,挡住抱住她就地一滚,勉强从巨兽爪下逃开。

  利爪划过沈修文的背部,沈修文吃痛出声,花向晚反客为主一把搂住沈修文,毫不犹豫抽过他手上长剑,在巨兽张嘴咬下片刻,横剑在前,“叮”的一声抵在巨兽嘴边!

  “沈道君,”花向晚举着剑的手微微发抖,她回头看了一眼满身是血的沈修文,苦中作乐笑起来,“这次,可不是我算计你了。”

  沈修文勉强一笑。也就是这片刻,一把长剑从天而降,从头到尾竖劈而下,巨兽动作僵住,花向晚猛地反应过来,抱着沈修文往旁边一跃,一路滚到最边上。

  随后就听一声痛苦嚎叫冲天而起,那小山一般的巨兽从整整齐齐分成两半,往两侧分倒而去。

  血水如雨而下,飞溅向四处,花向晚抬起袖子,护住沈修文,挡住喷过来的血雨。

  透过袖子往远处看,就巨兽倒下空隙之间站着一个白衣青年,青年抬手,剖开巨兽的长剑回旋落到手中,随后血雨之中,白影瞬息之间追上方才十几个修士。

  剑穿,剖胸穿腹,剑过,头颅横飞。

  雨水落地之前,青年已经了结了这些人的性命。

  只剩一个站的远一点的修士,早已被提前定住,被血水溅了一脸,勉强留了一条性命。

  花向晚抱着沈修文,愣愣看着染了半身血的“谢无霜”站在血水中转身。

  他一半脸染了血,似如梅花落玉,另一半脸还是平日模样,白玉雕琢,没有半点瑕疵。

  他提着剑,始终保持着平静,可花向晚却从这人身上,感觉到了生平仅见的杀气。

  这种杀气并不针对任何人,单纯只是因为杀孽太过所成。

  饶是在西境从尸骨堆里爬出来,花向晚却也感觉到了一瞬间的胆寒。

  半身白衣半身血,半面神佛半面魔。

  他目光落在花向晚手上,盯着她的手盯了好久。

  血水一路朝周边蔓延,没有任何人敢说话。

  花向晚护着沈修文,紧张盯着“谢无霜”,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又似乎想起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他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复又停下。

  花向晚的心随着他的步子起起落落,片刻后,就听他低声询问:“花向晚,你会用剑么?”

第11章

  剑?

  为什么要问她会不会用剑?

  花向晚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下意识摇头:“不会。”

  谢长寂握剑的手紧了紧,又很快克制住自己情绪。

  片刻后,他转身走向旁边还活着那个修士,好似没问过这个问题。

  谢长寂提步,江忆然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和灵北一起领着人冲到花向晚沈修文旁边,开始给沈修文和花向晚看诊。

  花向晚的伤不重,灵北给她包扎着伤口,她就观察着另一边的“谢无霜”。

  “谢无霜”走到那修士面前,修士浑身不能动弹,不能言语,一双眼惊恐盯着谢长寂,满是祈求。

  花向晚想听一听这人会说些什么,没想到“谢无霜”根本没打算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半蹲下身,抬手就点在修士眉间。

  这个举动让花向晚一愣。

  他……竟然不打算审问,打算直接搜神?

  搜神对于修士而言是极其残忍的手段,许多修士宁愿自爆都不肯搜神,所以一般名门正道不会用这种审问方式。

  至于西境诸如阴阳宗、五毒宗、傀儡宗之类近乎于邪魔外道的门派,则会先用法术控制住修士,再慢慢搜。

  可谢无霜作为天剑宗弟子,就算不考虑仁善之心,也不担心对方自爆吗?

  花向晚诧异看着“谢无霜”闭上眼睛,随后修士疯狂挣扎起来,没了片刻,修士猛地睁眼,随后只听“轰”一声响,修士整个人炸裂开去。

  然而谢长寂早已经设置好结界,众人只看见一片血雾弥漫在结界之中,随后结界落下,“谢无霜”穿着满身是血的衣衫起身,甩了甩手,将剑插入剑鞘。

  全场都被他的行为震住,天剑宗弟子更是无法接受,愣愣看着“谢无霜”。

  谢长寂倒也不在意他人目光,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花向晚看他提步,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开口:“谢道君!”

  谢长寂转过头,花向晚开门见山:“不知方才谢道君审问出什么?”

  “与你无关。”谢长寂开口,花向晚皱起眉头。

  “他们明显是西境中人,冲着我过来,怎会与我无关?”花向晚说得极为严厉,“若是与我无关,那就是与天剑宗有关,那如今我们与贵宗并行,怕是十分凶险,若贵宗不能坦诚相待,不如在此地分道扬镳,以免我宗弟子受了牵连,还不知道受何牵连。”

  谢长寂没有理会花向晚这些话,他看着花向晚,只道:“你走不了。”

  “你以为我怕了他们?”

  “不,”谢长寂抬眼,语气平淡,“是我不让你走。”

  花向晚皱起眉头,谢长寂淡定吩咐周边弟子:“处理尸体,前方河边安营扎寨。”

  说完便往前走入山谷,消失在众人视线。

  等谢长寂离开,花向晚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众人赶紧回头,就见沈修文一口黑血呕出来,周身黑气涌动,皮肤下仿佛是有什么虫子在不断穿行,看上去极为可怖。

  灵北迅速上前,抬手用灵力灌入沈修文身体,转头看向花向晚,语气微沉:“是五毒宗的蛊术和阴阳宗咒术。”

  听到这话,花向晚深吸一口气,也来不及多和“谢无霜”计较,沈修文为她受伤,现下救人要紧。

  她让灵北先压制住沈修文身上的蛊毒和咒术,随后让人把沈修文抬到马车上,开始给沈修文诊治。

  此地并不安全,所有人不敢多加停留,只能跟着谢长寂往前,花向晚借着灵北的灵力,快速拔出了沈修文身上的蛊虫后,又给他伤口上的咒术加了一层修复术法。

  有咒术在,沈修文伤口一时很难愈合,花向晚让灵北给沈修文包扎好伤口后,稍作清理,便给他搬到了自己床上休息。

  沈修文迷迷糊糊醒过来,隐约感觉自己躺在床上。

  他似乎是茫然了片刻,在看见旁边花向晚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哪里,慌忙起身。

  花向晚一把扶住他,知道他要做什么,赶紧开口:“你伤势太重,先在我这儿休息,不要逞能。”

  “花少主……”沈修文满脸焦急,“不可……”

  “我说可以就可以。”

  花向晚按住他,声音平和:“医者面前无男女,沈道君因我受伤,不必如此介怀。道君既然醒了,我便为道君行针,道君自己运转灵力,伤势会好得更快一些。等行针完毕,我会下去守夜,道君不必忧心。”

  “可……”

  “若道君因这点小事耽误了行程,”花向晚抬眼看他,“这是给大家惹麻烦。”

  这话出来,沈修文动作终于停住。

  花向晚坐在旁边,拿着银针,神色平静:“趴下,我替你行针。”

  沈修文有些窘迫,但还是听花向晚的话趴到榻上,花向晚替他拉下衣服,沈修文将红着的脸埋在手肘。

  花向晚知他尴尬,她当年第一次给谢长寂行针时,谢长寂也是这样。

  甚至于还更腼腆一些。

  那时候她还不懂事,一面行针还要一面点评一下谢长寂身材,说到最后,谢长寂便挣扎起来。

  还好那时她修为高,死死压着他,不让他动弹半分。

  好在如今她已经是个会关照人的成熟女修,知道沈修文难堪,便故意引了话头聊天,想让沈修文放松一些。

  “今日感谢沈道君相救,还有今日送来的饭菜,也劳沈道君费心。”

  她声音平淡,让沈修文放松许多,他红着脸,小声开口:“分内之事,而且饭菜……”

  沈修文开口,却又突然想起什么,顿住声音,没有说话。

  花向晚有些奇怪,抬头看他:“沈道君?”

  “哦,无事。”沈修文回神,低声道,“饭菜也没花多少工夫。”

  “那也是为我费心了。你们这样照顾,我却还牵连你们,实属过意不去。”

  听到这话,沈修文没回声,过了片刻,他似有几分歉疚,低声开口:“倒也不算牵连。”

  花向晚没说话,她将针落在沈修文背上。

  不是牵连,这就是天剑宗的事,也就是发生了什么,引得天剑宗和西境都来了。

  或许秦云裳就是冲着这件事过来。

  沈修文比谢无霜好套话得多,可她却已经不想从这青年身上再多问什么。

  她垂下眼眸,转了话题:“我一直以为云莱修士良善仁慈,怎么你们这位谢师兄,看上杀孽这么重?”

  “我以为……”沈修文迟疑着,“少主还会问下去。”

  花向晚闻言一笑,她抬眼看他:“总不能老盯着一只羊薅羊毛,我哪儿有你想得这么坏?”

  沈修文听这话也忍不住笑起来,花向晚低声:“说点无关紧要的事就好,谢无霜看上去可不像个好人。”

  “少主不知,”沈修文摇头,“问心剑一脉世代镇守死生之界,过去问心剑主,总是想着加固封印,不让邪魔入境。可这一代清衡上君却背道而驰,自己独身入界,一人近乎屠尽一界。”

  听到这话,花向晚手上一抖,沈修文“嘶”了一声,花向晚赶紧按住出血的地方,故作镇定:“清衡上君屠尽一界,与谢无霜又有什么关系?”

  “清衡上君的修炼风格,或多或少影响弟子,或许也是这个原因,问心剑一脉如今惯以进入险地作为历练方法。生死经历得多,或许杀孽就重了。但少主放心,”沈修文回头笑笑,算作安抚,“天剑宗不杀无辜之人。谢师兄不善言辞,但不会有恶意。”

  花向晚不说话。

  沈修文年纪小没什么见识,她却知道,以生死作为历练,那是西境常有的事,可杀孽重到这种程度,却是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