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花向晚的记录也就到这里,花向晚抓了抓头,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秦云裳带了鸣鸾和清乐宫的人过来,我没把握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藏身,就先走了。”

  谢长寂收起留影珠,没有多说,他转头往外,冷着声:“带路。”

  花向晚不敢多话,赶紧上前,她身上还带着伤,便将自己坐骑叫出来,翻身上了白虎,转头朝‘谢无霜’伸出手:“你身上还有伤,我带你。”

  “不必。”

  谢长寂果断拒绝,御剑而起:“走吧。”

  花向晚看他这守身如玉的样子,也不勉强,骑着白虎冲进密林。

  魊灵存放之处离这里不远,两人很快就到了地方,谢长寂落到地面,扫了已经打得一片狼藉的地方一眼,根据留下的招式痕迹和灵息辨认出来过多少人。

  看完外面,他走进树干,来到莲花灵台。

  莲花灵台上留了无数指印灵息,已经无法辨认最开始来人是谁。他看着灵台,将自己的留影珠取出来,快速观看了一遍。

  他这边留影珠是从一开始就记录下来,倒和花向晚所说无二,但是……

  谢长寂看着留影珠中,花向晚一直紧跟着几个修士,不断感知灵力波动去判断方位,以及最后到达魊灵所在之处的时间,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为何来得这么慢?”

  他转过头,看向花向晚。

  她是锁魂灯的主人,按理来到灵虚幻境核心区域,就应该可以感应到锁魂灯的存在,如果愿意,她应该是最快到达灵核的人。

  此地距离他们落下的位置不远,花向晚绕了好久才来,仿佛没有任何感知。

  花向晚被他问的茫然,迷茫看着他:“我……我也是跟着人过来,我又不知道魊灵在哪儿……”

  “你怎么会不知道?”

  听到这话,谢长寂心上一跳,他带了几分不安,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急出声:“你感应不到?”

  这话把花向晚问得心慌,她面露震惊茫然:“我为什么能感应得到魊灵?”

  谢长寂没说话,他死死盯着她,花向晚心中也跳得飞快。

  他知道什么?

  他为什么会知道她本可以感应魊灵?

  两人僵持着,好久,谢长寂沙哑开口:“花向晚,你不要骗我。”

  “我可以向天道立誓,”花向晚抬起另一只手,说得认真,“我感应不到魊灵。”

  她感应不到……

  怎么可能感应不到……

  他抓着她的手发着颤,他有诸多想问,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再问了。

  她骗他,她肯定是在骗他。

  明明她就和晚晚那么相像,她在那个梦中动作、说话腔调,她最后落入冰面时带了几分笑的眼神。

  她握剑偏上,她行针时会微翘小指,她知道他能解万殊咒,她会偷偷打听那个再死生之界多年的谢长寂。

  她怎么会感应不到锁魂灯?

  可为什么……她要骗人呢?

  她怎么可以骗人呢?

  谢长寂盯着花向晚,周边地面颤动,花向晚察觉旁边情况不对,试图安抚“谢无霜”情绪:“谢道君,秘境好像有些不稳,我们先出去吧。”

  “跟我回去。”

  谢长寂冷声开口,花向晚茫然:“去哪里?”

  “天剑宗,”‘谢无霜’嘴角有血流出来,咬牙开口,“死生之界。”

  说着,地面亮起法光,花向晚有些震惊。

  天剑宗距离西峰林近千里,哪里是说去就去?除非是渡劫大能缩地成寸,瞬息千里,此刻他们……

  花向晚还没想完,一股巨大吸力突然从地面传来,谢无霜抓着她的手一齐落下,她惊呼出声,等反应过来,已经落在一条小路上。

  谢长寂抓着她,往前方急急走去。

  花向晚一个踉跄,等带着桃花香的清风钻入鼻尖,她终于清醒,抬头一望,看见满山桃花灼灼,她不由得睁大眼。

  天剑宗,居然真的是天剑宗!

  谢无霜这是什么怪物,居然能把她瞬息带到天剑宗?!

  “放手!”

  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想到谢无霜方才那句“死生之界”,花向晚瞬间心慌起来,她拼了命挣扎,激动开口:“谢无霜你放开我!”

  谢长寂不理会,拉着她激动往前,花向晚伸手去掏灵气珠,然而她的灵气珠在密境都用完了,没有灵力维系,此刻她与一个凡人没多大区别,只能对着谢无霜拳打脚踢:“谢无霜你疯了,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

  谢长寂不听,两人攀上小道台阶,死生之界寒意扑面而来,花向晚越来越慌。

  要到死生之界,不就要见到谢长寂?

  谢长寂会不会认出她,如果认出她,谢长寂会不会强行留下她?

  她越发害怕,好在没走两步,谢无霜就停住步子。

  花向晚赶紧抬头,便看见昆虚子带着一个弟子站在高处台阶,手持拂尘,皱眉看着谢无霜。

  “你这是做什么?”

  昆虚子开口,声音中带了几分冷。

  谢长寂不说话,他捏着花向晚的手,昆虚子目光落在谢长寂的手上,拂尘一抬,狠狠抽在谢长寂手上。

  尖锐的疼瞬间窜上谢长寂手上,昆虚子冷声:“放手。”

  “我要带她,”血从手背上落下,谢长寂沙哑出声,“进死生之界。”

  “死生之界乃天剑宗禁地,你凭什么带她进?”

  “对啊对啊,”花向晚一听这话,赶紧点头,“我不配,我这就走。”

  谢长寂没说话,他死死抓着花向晚的手,低头缓缓跪在地上,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带她,进死生之界。”

  “放肆!”

  昆虚子厉喝:“魊灵已失,你还要胡闹吗?!”

  这话让谢长寂动作一僵,过了许久,他终于缓缓放手。

  花向晚侧目看他,见他愣愣跪在地面,突然有几分不忍。

  “其实这事……”

  “这位姑娘,”昆虚子转头看向花向晚,“你先去休息吧,此乃天剑宗内务。鸣松,”昆虚子看了一眼身后弟子,“带姑娘下去。”

  听到这个警告,花向晚也不好多说,她看了一眼谢无霜,终于还是转头离开。

  长道上只剩下谢长寂和昆虚子,昆虚子低头看着他:“你带她进死生之界做什么?”

  “我想……试剑。”

  她与他结的是双修血契,问心剑能感应她,不会排斥。

  如果她能拔出问心剑,那她必然是晚晚。

  听明白他的打算,昆虚子瞬间明白过来。

  他之前就问过有关于晚晚的事,那如今这姑娘……

  他语气稍软,肯定开口:“她感应不到锁魂灯。”

  谢长寂低头,气息微颤:“她在骗我。”

  “为何不是你自己骗自己呢?”

  这话出来,谢长寂愣住,他仰起头,面上露出几分茫然。

  昆虚子叹了口气,抬手一招,一道符印从谢长寂手上飞起,停在半空。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昆虚子指着那泛着薄光的符印。

  谢长寂看着它,干涩开口:“入梦印。”

  “不止。”

  昆虚子摇头,抬手一点,符印从中间拆分开来,化作两道符印。

  “这是两道符印,一道是入梦印不错,可另一道,却是惑心印。它能悄无声息搅乱你的心智,让你将施咒者和你心中挂念之人混淆。施咒者乃顶尖高手,将两印合二为一,哪怕是你,不精于此道,也很难发现。”

  谢长寂愣愣看着法印,昆虚子神色中带了几分怜悯:“之前我尚未察觉,方才我仔细检查你周身才发现这道法印,你既发现它是入梦印,却迟迟不肯消除,是在等那姑娘再次入梦吧?可长寂你想想,你所谓的认出她,到底是有铁证,还是凭着你所猜测的蛛丝马迹?”

  “到底是她真的活着,还是你希望她活着?”

  这话问得他心头一颤。

  梦境相见他便觉得她是晚晚;

  知道她的口味与晚晚截然相反,结果又吃完了所有菜,他觉得是她故意遮掩;

  看见她握剑的姿势,他便笃定;

  等她说起万殊咒,问起死生之界的他,一起进入他的记忆构建的幻境没有半点疑惑……

  他便坚信,她就是晚晚,为他而来。

  可这一切,都是他觉得。

  他觉得,就当真能证明一个人是另一个人吗?

  谢长寂跪在地上,愣愣看着地面。

  看他的样子,昆虚子叹了口气:“无霜的身体需要休息,你神魂也不稳,先回死生之界闭关休养,把惑心印对你造成的影响解除。余下的事,”昆虚子走下台阶,与他擦身而过,“宗门来处理吧。”

第17章

  谢长寂和昆虚子说着话时,花向晚被那位叫鸣松的弟子领到客房。

  坐下来刚喝了口茶,她就看见昆虚子走了进来。

  花向晚一见昆虚子,立刻起身,恭敬行礼:“前辈。”

  “姑娘不必多礼,”昆虚子虚扶了她一把,自我介绍,“我乃天剑宗第二峰峰主昆虚子,不知姑娘何门何派,怎的会被无霜带到这里来?”

  “晚辈合欢宫少宫主花向晚,”花向晚报了家门,“方才与谢道君一起在灵虚秘境遇险,谢道君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不知谢道君现下如何?”

  “他受了伤,”昆虚子走进屋来,招呼着花向晚一齐坐下,解释着道,“现下已经去寻他师父疗伤,等他伤势痊愈,我让她过来给少主赔罪。”

  听到“他师父”,花向晚心上一跳,但随即念及谢长寂不可能出死生之界,倒也放下心来。

  她心思转了一圈,昆虚子打量着她:“这一路怕是十分艰险,少主不如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花向晚闻言,便知昆虚子是来找她打探消息,她倒也不藏着,将情况大致都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前面合欢宫设伏入梦的环节,问题全推在鸣鸾宫身上,打造出了一副清清白白无辜被牵连的好宗门形象。

  昆虚子听着,详细又问了几遍灵虚幻境的事。

  等听完花向晚的描述,昆虚子点头:“他带你回来,手中没有魊灵,我便知道是出了事。只是这一路牵连少主,着实过意不去。”

  “无妨。”

  花向晚摇头:“此次我本就是专程来向天剑宗表达诚意,想与天剑宗共结秦晋之好,能帮忙是最好的,可惜最后还是让魊灵被贼人拿走……”

  “这也不是花少主的错,少主不必自责。”

  昆虚子安慰花向晚,花向晚叹了口气:“怎能不自责呢?我答应了谢道君帮他,他也代表了天剑宗答应我愿与合欢宫联姻,如今没能做好分内之事,我心中十分愧疚。”

  这话说得委婉,但很清楚,昆虚子端起茶,轻抿一口:“少主的意思,就是我天剑宗已经与合欢宫联姻一事,已算是定下了?”

  “当时谢道君受清乐宫伏击,以此为条件,请合欢宫帮忙。合欢宫毕竟出自西境,为天剑宗同西境宗门动手,这代价不小,”花向晚笑起来,语气带了几分逼问,“昆长老,想必天剑宗不会出尔反尔吧?”

  “这是自然,”昆虚子笑了笑,“不过,应下此事之前,我得问问花少主,无霜身上的惑心印,是谁下的?”

  “自然是我。”花向晚动作一顿,随即大大方方笑起来,“苏掌门曾亲自说过,只要有弟子愿与我回到西境,便答应婚事。所以当时我犯了糊涂,想引诱谢道君,好在谢道君心智坚韧,并未受我所惑,如今答应与合欢宫联姻,也乃危机之下,逼不得已所做的交易。想必,我下惑心印,不会影响我与天剑宗的亲事吧?”

  “花少主倒是坦荡,”昆虚子听着这个解释,故作迟疑,“但婚姻一事事关重大,我还是禀告掌门,问询宗内弟子……”

  “此事昆长老也不必着急给我答复,”花向晚打断昆虚子的话,低头拿着碗盖拨弄茶碗中的浮叶,声音很轻:“您可以慢慢商量,我等得起,不过,就不知道魊灵能不能等了。”

  昆虚子闻言皱起眉头,花向晚提醒昆虚子:“灵虚秘境内几乎都是西境之人,魊灵现下最有可能去往的方向就是西境。若天剑宗想查,那得尽快。”

  这话让昆虚子猛地反应过来,花向晚见他醒悟,抬头笑起来,又补充道:“当然,云莱的人想进入西境做事……没个理由,魔主怕是不同意。”

  有什么理由,能比与花向晚成亲更正当?

  若不与花向晚成亲,怕是不必魔主出手,以合欢宫在西境的地位,哪怕没落了,卡住天剑宗入境,却还是不难的。

  说到这里,昆虚子听明白。

  花向晚这就是蜜枣加大棍,现下与花向晚成亲,倒不是合欢宫单方面求着他们,而是他们对合欢宫也有所求了。

  昆虚子不说话,权衡利弊想了半天,终于开口:“花少主如何证明,魊灵不是你拿走的?”

  这话倒也在花向晚意料之内,她大大方方:“若是我拿的,天剑宗不更该派人与我成亲双修,到我识海一观?”

  魊灵最终都要在人识海处扎根,双修之术必然窥探识海,若魊灵在花向晚手中,她现下要走的就是赶紧跑路,而不是上天剑宗求亲。

  只是这话太过不羁,饶是昆虚子都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花向晚见昆虚子还不满意,又转头看向死生之界,抬手一指:“更何况,若魊灵真在我这儿,问心剑早就劈下来了吧?”

  魊灵乃问心剑和锁魂灯联手封印,若魊灵在花向晚身上,方才在死生之界门口,问心剑就应该有所感应。

  这话昆虚子放心许多,他左思右想,只道:“少主稍等,我与掌门商量一下。”

  说着,昆虚子便起身往外,花向晚在房中坐着喝茶,没一会儿,昆虚子便折转回来,看着花向晚,神色颇为严肃:“不知花少主可有看中的弟子?”

  “有。”

  “谢无霜?”昆虚子有些担忧,花向晚展眉一笑。

  “不,”她开口,十分笃定,“沈修文。”

  这话在昆虚子意料之外,他愣了片刻,随后神情舒展开来:“那我去问问修文的意见,只要修文同意,天剑宗这就准备成婚事宜。修文他们如今还在西峰山,快则两日,慢则三日,便会抵达天剑宗,我们可将婚礼准备在第四日,成婚后,劳烦少主与修文即刻出发。”

  赶这么急,自然是为了魊灵。

  如果不是为了敷衍魔主,看上去合情合理,天剑宗或许连成婚都要省了。

  不过花向晚求之不得,她笑了笑,点头道:“再好不过。”

  “那老朽先……”

  “等等,”花向晚见昆虚子想走,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叫住昆虚子,“我有几个问题,还想问问长老。”

  “少主请问。”

  “不知长老可知,为何谢道君一口咬定我能感应魊灵,又为何非要带我上死生之界?”

  这话出来,昆虚子有些犹豫,花向晚盯着昆虚子:“昆长老?”

  “此事,是我们的错,”昆虚子叹了口气,“当年有一位女子,自西境而来,在两百年前死生之界破界之时,祭出一个名为‘锁魂灯’的宝物,与我宗问心剑一起封印了魊灵。我宗查探多年,发现这个宝物,很可能属于合欢宫。”

  “所以,你们以为我是合欢宫少主,又在此时过来,是为了魊灵而来?”

  “不错,”昆虚子点头,“若锁魂灯属于合欢宫,想必少主一定有控制锁魂灯的办法。所以一开始无霜便确信少主能找到魊灵,结果魊灵失踪,无霜情绪不稳,便当少主是在哄骗他,想带少主到死生之界,由清衡上君做决断。”

  听到这个解释,花向晚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昆虚子来得及时,她不用见谢长寂。

  “抱歉,我不是锁魂灯主人,感知不了锁魂灯的存在。”

  花向晚故作歉意,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我最后一个疑惑,谢道君实力如此强横,元婴之躯也能剑劈密境,瞬息之间至千里之外,也是宗门帮忙吗?”

  “问心剑实力本就不可以修为推测,”昆虚子面不改色撒谎,“无霜乃我问心剑青年一代翘楚,若是拼尽全力,这点事,倒也可以做到。”

  花向晚闻言,想到当年谢长寂,勉强接受下来,点了点头:“多谢长老解惑。”

  “若无事,”昆虚子轻声,“老朽还需再见掌门,这就告辞。”

  “昆长老慢行。”

  送走昆虚子,花向晚吃了些药,缓了缓之后,便联系上灵北,确认灵北那边无事,会和沈修文一起出发回天剑宗后,她彻底放下心来。

  “哦,还有,”灵北交代完行程,带了几分笑,“方才天剑宗好像联系了沈道君,我见他红着脸,回来神情也不太自在,便多问了一句。看来少主是已经把亲事同天剑宗定下了?”

  “说是晚上给我答复,但估计八九不离十。”

  花向晚懒洋洋开口:“等你们回来,喝我喜酒就是了。”

  “那太好了,”灵北语气轻松几分,“我在这里提前恭贺少主,新婚大喜。”

  花向晚笑起来,和灵北大概聊了一下之后安排,没多久便觉疲惫,自己吃了点药,躺回床上休息。

  她在度厄境识海受到了很大损伤,本来没想要伤这么重……

  她浑浑噩噩想着,旁边突然传来飞鸟振翅之声,花向晚起身转过头,就见一只乌鸦落在窗台上。

  乌鸦一到屋中,整个屋子便设下了结界。

  它站在窗台歪了歪头,眼睛咕溜溜转,张口说出的却是人言:“你怎么突然到了天剑宗?害我用了两个传送阵来追。”

  “知道这是天剑宗还敢在这里说废话。”花向晚站起来,走到窗边,低头看着乌鸦,压低声,“要有人发现了,我立刻把你卖了。”

  “东西到手了?”乌鸦知道她是嫌她话多,直奔主题。

  花向晚点头:“拿到了。”

  “和天剑宗的婚事呢?”

  “定下了。”

  “那我可真得恭喜少主,”乌鸦声音里带了酸,“万事顺意,满载而归。不过,谢无霜怎么办?”

  说着,乌鸦跳进屋子,带了几分笑:“用完了就扔?这不是你的作风啊。”

  “昆虚子已经发现了惑心印,”花向晚抬手关上窗户,声音很淡,“等他知道自己的情绪都是被惑心印操控,自然会冷静下来。此事看不出痕迹,他们只会以为我是为了联姻下咒,而谢无霜被惑心印迷惑救我,天剑宗不会太苛责他。”

  所有人事都安排好,可以说是如众人期望而至,因果全消而归。

  “当初你在他身上下惑心印就是为了今日?”乌鸦好奇。

  花向晚淡淡扫过去:“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倒也不是,”乌鸦叹了口气,“就是看谢无霜那一剑有点太狠,担心你这边出事。”

  “我无妨,现下只担心一件事。”

  花向晚摩挲着手指,眼神微冷:“谢无霜在密境中看见了我的记忆,要是他告知谢长寂,我怕把谢长寂招惹过来。”

  “这么怕他?”

  “他是问心剑主,对这东西比常人敏锐太多,”花向晚提醒,“稍有不慎,我们都得死。”

  乌鸦不再说话,滴溜溜想了片刻,只道:“那你去把谢无霜的记忆抹了?”

  “入梦印他还留着,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我还担心……”

  话到一半,她又停下来,阻止了这个不太可能的猜想。

  “罢了,”她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不会是他。”

  说着,花向晚语气又恢复之前冷静:“离开云莱之前,若谢无霜没有找我,我就用入梦印找他,在梦中把那段记忆消了。”

  “也行,你神魂休养两日,免得到时候去施咒法力不济,反被人发现了。”

  乌鸦在桌上跳来跳去,突然想起什么,狐疑转头看向花向晚:“话说你刚才猜谢无霜不会是谁?”

  花向晚知道乌鸦心里有了人选,便直白告诉它:“谢长寂。”

  乌鸦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桌。

  “你可别吓我,”乌鸦站稳了鸟身,忙道,“你怎么确认不是的?”

  “若是谢长寂,”花向晚看向窗外,说得十分肯定,“不可能中惑心印。”

  惑心印首先要心中有人,而谢长寂,心中只有道。

  唯有一心向道,问心剑,才可修至渡劫。

  而且……

  花向晚想起记忆中那个看上去冷漠,眼底却带了几分温柔的少年。

  他不是谢无霜的性子。

  他比谢无霜,对苍生温柔太多,对爱人,绝情太多。

  听着花向晚的话,乌鸦舒了口气,点头道:“好罢,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天剑宗不宜久留,你赶紧成亲,把谢无霜记忆处理了,我先回西境,回去等你。”

  “去吧。”

  花向晚挥挥手,乌鸦振翅飞出去。

  等乌鸦飞走,花向晚坐到桌边,想到今日死生之界扑面而来的风雪,她端起冷茶,想了想,低笑一声,朝着死生之界方向遥遥举杯,将冷茶一饮而尽,起身回了床上。

  在天剑宗等了两日,花向晚拜见了苏洛鸣掌门和各峰峰主,将婚事流程大致确定下来。

  等天剑宗挂满红绸,贴满喜字,满山喜气洋洋时,沈修文终于领着合欢宫赶到了。

  此时距离成婚仅剩一日,花向晚和沈修文没有见面,只见了合欢宫的人,让他们稍作休息之后,便同他们商议起明日成婚流程。

  “流程在路上天剑宗已与我核对过,”灵北同花向晚禀报,“少主安心成婚,其余事物由我们来便可。”

  花向晚闻言点头,她看了一圈周遭,只道:“那大家休息一会儿,我们便下山,灵北留在天剑宗,有事与我商量。”

  按照天剑宗的规矩,弟子需将新娘从娘家迎亲到天剑宗。如今合欢宫相隔太远,所以天剑宗和花向晚商议,提前一日在山下四合院住下,第二日由沈修文迎亲上山,在天剑宗拜堂签下婚书,再入新房。

  等礼成之后,隔日他们便可出发,直接赶往西境。

  这个流程花向晚觉得繁琐,毕竟合欢宫还有一个正式的婚宴,但想到天剑宗本来就规矩繁多,能简化成这样已是很不容易,便随他们去了。

  众人赶了一路,也觉疲惫,调息打坐休息了一会儿,等到黄昏时分,便抬着明日婚礼需要的东西,同花向晚一起下山。

  合欢宫人数众多,加上天剑宗的弟子,队伍浩浩荡荡。

  下山之时,花向晚坐在轿子里,看着满山桃花都被挂上红绸,忍不住仰头看了一眼死生之界。

  死生之界在天剑宗最高处,冰雪覆盖,与此处满山花开格格不入。

  合欢宫弟子大声和江忆然等人打着招呼,他们嗓门大,一时让天剑宗显得异常热闹。

  这种热闹落到死生之界,仿佛是被放大了数倍。

  谢长寂似乎是被声音打扰,他眼睛动了动,好久,慢慢睁开。

  他周身被冰雪所覆,眼前是一道入梦印和一道惑心印浮在空中,环绕着缓慢旋转。

  睁眼时,堆积在睫毛上的雪花落下,他茫然抬头,就看整个天剑宗红灿灿一片,似乎是在迎接什么盛大的喜事。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昆虚子的声音响起来:“我感知你醒了,现下如何?神魂应该稳定许多了吧?”

  谢长寂不说话,他看着山下,好久,才低声询问:“他们在做什么?”

  昆虚子沉默,片刻后,他缓慢出声:“花少主明日成婚。”

  谢长寂一愣,昆虚子补充:“花少主自己求的沈修文,修文答应了,两人两情相悦,宗门也应允下来。今日花少主下山等着,明日修文下山迎亲。”

  谢长寂似是呆愣,他看着地上白雪,始终不言。

  昆虚子见气氛尴尬,他轻咳一声,故作玩笑:“惑心印的效果应该在你身上祛除了吧?现下感觉怎么样?明日他们喜酒,是无霜……”

  “带她来死生之界。”

  谢长寂终于开口,打断昆虚子,却是这么一句。

  昆虚子忍耐片刻,皱眉提醒:“长寂,她不是晚晚。”

  “那就带她来死生之界。”

  谢长寂固执开口:“让问心剑试一次。”

  “可……”

  “如果是呢?”谢长寂抬起头,看向昆虚子,再问了一遍,“如果呢?”

  昆虚子说不出话,他看着面前这个一手养大的青年。

  他从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他一贯克制冷情,可此刻他看着自己,哪怕已经竭力掩饰,却仍旧不难看出,他已走到极处。

  昆虚子不忍多看,他扭过头去,低声开口:“她若不是晚晚,你暴露身份,让他人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太过危险。”

  “我……”

  “你用入梦印过去,”昆虚子应下来,语速极快,“以谢无霜身份找她,把问心剑幻化成一把普通剑的模样,你想试,就试最后一次。”

  听到这话,谢长寂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