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蓉闻言,面上笑容消失,抿了抿唇,转头往前。

  她安静领着众人去了客房,指了房间道:“你们自己分吧,我要去睡了。”

  谢长寂二话没说,上前直接走进最里一间房,便关上大门。

  冥惑和温少清对视一眼,温少清出声:“私下去问。”

  得话,冥惑便知道了温少清的意思。

  现在追问姜蓉,不管追问出什么,都是在和谢长寂共享消息,倒不如私下搞清线索。

  冥惑点了点头,推门进了房间。

  谢长寂抱着花向晚,一进屋中,刚将她放到床上,花向晚突然睁开眼睛,抬手按住了他的脑袋,让他维持着弯腰靠在她身前的姿势,自己撑着自己,主动凑上前去。

  她将唇覆在谢长寂耳边,轻声道:“你现在去问姜蓉情况,不要惊动任何人。”

  谢长寂不说话,他抬眼看她,花向晚知道他的意思,赶紧解释:“我没什么事,鲛人的毒对我没有影响,休息一下就好。冥惑温少清等一会儿肯定要单独去找姜蓉,你得在他们之前。”

  谢长寂平静看着她,花向晚急了,立刻起身下床:“算了,你不去我去。”

  “我去。”

  谢长寂抬手拉住她,转眸看她:“躺在床上,好好养伤,我会用留影珠记下来。”

  “你办事我放心。”

  花向晚见他应下来,立刻躺回床上,把被子扯到自己身上盖好,露出乖巧表情:“我一定好好躺着,等你回来。”

  谢长寂点点头,熄了屋中的灯,转身走了出去。

  谢长寂一走,花向晚立刻掀开被子,抬手贴了一张符纸在冥惑门口,随后来到温少清房门前,轻轻推开温少清的房门。

  一听开门声,温少清立刻抬眼,但他尚未出声,就看花向晚急奔上前,一把捂住了温少清的嘴。

  “少清,是我。”

  花向晚开口,这声音立刻传到隔壁冥惑房中,正在打坐的冥惑瞬间睁开眼睛。

  温少清闻言,赶紧拉下花向晚的手,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防止窥听的法器后,才转头看向花向晚,带了些疑惑:“你怎么来了?”

  “谢长寂去找姜蓉问话了,我趁机溜过来,”花向晚解释着,询问,“你打算何时动手?”

  听到这话,温少清迟疑,花向晚立刻道:“要不就明晚?少清,”花向晚露出几分不安,“我拿着这个药我好害怕。”

  “别怕,”温少清赶忙安慰她,“你若担心,那就明晚。我今夜搞清楚阵眼具体位置,明晚告诉你,你给他下毒之后,将他放到指定位置,就回到我身边来,我自会处理。”

  “可若他醒了……”

  “这毕竟是上古大阵。”温少清给花向晚定心,“别说他一个渡劫期,就算是神界的人下来,也逃不出去。”

  “那冥惑……”

  花向晚迟疑着:“要是被冥惑发现了……”

  “那就一并杀了!”

  温少清说得果断。

  隔壁冥惑听着,冷冷看了过来。

  “他本来就是秦云衣的走狗,若他发现了,我便将他的修为一并取了。阿晚你别害怕,”温少清满眼温柔,“此事万无一失,你听我的就好。”

  花向晚犹豫,片刻后,她点了点头,只道:“好,不过,少清。”

  她抬眼,认真看着温少清:“你得答应我,等日后你成为魔主,我成为魔后,你不能放过秦云衣。”

  听到这话,温少清一愣,花向晚说着,带了几分不安:“如今我只是个废人,她又是鸣鸾宫少主,又是渡劫期,对你一片痴心,我怕你变心……”

  “这怎么可能?”温少清闻言,明了花向晚是吃醋,他笑起来,“秦云衣算什么东西,怎么能和你比?阿晚,只要能让你高兴,我把她扒皮抽筋都可以。你不必担心,我绝不会对她有任何遐想。她这些年如何折辱于我,”温少清冷下声来,“我可都记得。”

  听到这话,花向晚不着痕迹看了一眼隔壁。

  正在静坐的冥惑克制着情绪,死死捏着拳头。

  “那就好。”

  花向晚微笑,又逼着温少清说了秦云衣许多坏话。

  等她估计温少清也骂不出什么新鲜词儿后,她才露出放心神色,转头看了看外面,低声道:“谢长寂要回来了,我先走。”

  “嗯。”

  温少清点头:“小心安全。”

  花向晚也没多说,她推门走出房外,一把扯了冥惑门口符咒,转头朝自己房间走去,然后匆匆忙忙躺倒床上,原模原样盖上被子,终于闭眼安睡。

  她迷迷糊糊睡过去,等到半夜,谢长寂终于折了回来。

  他动作很轻,花向晚根本没有察觉,只隐约感觉有影子落在自己上方,她下意识夹着刀片抬手横扫而去,就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对方手有些冰凉,带着熟悉的气息,花向晚这才清醒几分,抬眼看上去,就见谢长寂一身白衣站在床头,静静看着她。

  花向晚舒了口气,放松道:“你回来了?”

  谢长寂不言,他垂眸看着她夹着刀片的手指。

  她一直自称是个法修,可她抬手这一击,哪怕拿的是刀片,却也是许多剑修都没有都速度。

  如果不是长年累月的练习,绝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

  他静默看着她的手指,花向晚被他看得有些尴尬,赶紧道:“问出什么了?留影珠呢?”

  谢长寂没有立刻回应,他握着她的手,带着茧子的手,抚过她的手背,感受着她一寸一寸被缝合的筋脉,低声开口:“二十多年前,她还不是神女,那时候她遇到一个男人,名叫林洛。”

  听他的话,花向晚便知是他问回来的消息,刻意忽略过他手上的动作,听他继续:“她救了他,与他相爱,成亲,然而成亲当日,一只鲛人上门,说林洛辜负了她,于是在林家大开杀戒。她在山下没有神力,不敌鲛人,只能逃脱离开,回到雪山。可这鲛人却对她紧追不放,到了雪山之后,鲛人四处隐藏,一直想要杀她,如此,两方僵持二十年。”

  说着,谢长寂抽走她手中刀片,将留影珠拿出来,交到她手中。

  “直到十日前,魔主血令突然落入神女山,鲛人抢到了血令,利用血令的力量,将她囚禁,然后改变了雪山法阵,开始疯狂汲取山下人的灵力。”

  “问出这么多?”

  花向晚闻言,有些好奇:“你怎么问的?”

  “她左手有一颗痣。”谢长寂提醒。

  花向晚疑惑:“如何?”

  “画像上被剪掉的林夫人,在同样的位置。我确认了她的身份,逼出来的。”

  花向晚一听,不由得睁大眼,温少清只给她看了一眼,还故意没给谢长寂看,谢长寂顶多就是从旁边瞟了一下,竟然看得这么细?

  她震惊看着谢长寂,忍不住出声:“你是什么怪物?”

  谢长寂不言,他低着头,好久,慢慢开口:“我自幼少言,一直到五岁,都不曾出声。旁人说我是傻子,唯有师叔和师尊,说我是修问心剑的好苗子。”

  “你们问心剑喜欢……”‘哑巴’二字差点脱口而出,花向晚又觉冒犯,只能轻咳了一声,换了个词,“喜欢内敛的孩子?”

  “我不说话,是因不知说什么。”谢长寂描述着少年,“我不知喜,不知怒,不知哭,不知怜。我不知有什么好说,而师父似乎很清楚我这种困顿,他便告诉我,去看。”

  “观人世,知爱恨,懂其进退,悟其因果。”

  “我明白了,”花向晚点头,算是懂他绕这么久是要表达什么,心中暗暗感叹,果然这语言表达需要训练,看谢长寂,说半天说不清楚一个事儿,还需她来总结,“你这个观察能力,是常年锻炼的结果。”

  “故而,”谢长寂没有认可她的总结结果,抬手缓慢抚过她的眉眼,“我欲知我欲,求我心,悟我道,求我所得。”说着,他指尖一路滑下,划过她的鼻梁,薄唇,下巴,咽喉……最终指尖停在她心口之处。

  他声音停住。

  指下心脏跳动如此明显,花向晚有些紧张,她咽了咽口水,扭头看向旁边,轻咳了一声:“那个,你说这些我听不懂……”

  云莱的门派都和西境算命那个天机宗一样,不说人话。

  以前谢长寂不说话,她觉得他们不沟通。

  现在他说话了,她终于明白,他们大概无法沟通。

  她只能安抚他,试探着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从胸口挪过去,小心翼翼询问:“要不别说了,先睡觉?”

  谢长寂闻言,垂眸看着她握着他的手。

  花向晚见他不作答,赶紧放开他的手,转身背对着他拉上被子,闭上眼睛:“我先睡了。”

  谢长寂站立不动,过了许久,他如同以往一般,解衣上床,将花向晚整个人捞进怀中。

  花向晚似乎是觉得累,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包裹在自己怀中,闭眼亲吻上她的发丝,顺着青丝一路往下。

  他让他的味道从每一寸浸染过去,去覆盖她身上带了几分浓郁的龙涎香。

  这是他的人欲。

  遗憾、欢喜、独占、淫邪、爱恨、痛悯……

  人世间万般诸欲,皆化于她一身。

  他之神佛。

第35章

  花向晚在谢长寂怀中沉睡一夜,等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谢长寂已经起身,正坐在屋中,认认真真给小白梳毛。

  花向晚打着哈欠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衣衫松松垮垮,周身都是谢长寂独有的寒松冷香,应当是自己睡相不佳,说不定在谢长寂怀里蹭了一整夜。

  她有些心虚抬头看了谢长寂一眼,对方一身白衣,头戴玉冠,小白在他膝头晒着太阳,被他用梳子顺着毛,看上去异常闲适。他生得很白,在阳光,整个人宛若冰玉雕琢,不染半分凡俗。

  听到她起身,他缓缓抬眼,只道:“温少清和冥惑一早出去了,没通知我们。”

  “没事,”花向晚从床榻上走下来,到谢长寂身边,蹲下身来,戳了戳小白的脑袋,小白不满睁眼,花向晚伸手揉着它的脸,“他应该是用寻龙盘去找血令了。”

  “冥惑不想让你拿到血令。”

  谢长寂提醒,花向晚一笑:“当然,冥惑恨不得温少清和我立刻分道扬镳。”

  “你对温少清很有信心。”

  谢长寂肯定开口,花向晚动作一顿,谢长寂垂眸看着她:“为何?”

  “我们给小白洗个澡吧?”

  花向晚仰头看他,笑着提议,小白一听,汗毛顿时倒立起来,下意识往旁边一扑,花向晚手快,一把捞住它,站起身来:“走走走,滚了这么久,我给你洗澡。”

  说着,花向晚便走了出去。

  谢长寂静默看着她,好久,才站起来,跟着她走出去。

  两人走出房中,就看姜蓉在院子里喂鸡,看见两人走出来,姜蓉笑眯眯道:“要去找血令得赶早,和你们一起来那两个,看上去势在必得。”

  “不妨事。”

  花向晚抱着坐在长廊上,观察着姜蓉喂鸡。

  她个头很高,腿部尤为修长,花向晚看了一眼周边,院子里有一个小潭,潭水在风中带了些许腥气,水面浮着蓝色莲花。

  花向晚撑头看着,笑了笑:“这池子用的是海水?”

  “是啊,”姜蓉随意答话,“上一任神女从定离海引来的。”

  “还种了海上花?”

  听到这话,姜蓉回头,眼中带了几分意外:“你竟然认识海上花?”

  “鲛人一族的族花,常年生于海底,在海底时是艳丽红色,若养在海面,就会变成蓝色。据说鲛人死后,会将记忆存放于海上花。”

  姜蓉静静听着,片刻后,她低头笑了笑:“如此了解鲛人之人,世上可不多。”

  毕竟鲛人居于深海,很少和地面上的人打交道。

  花向晚正还要再说点什么,突然就有人塞了一碗面条过来,花向晚一愣,回头看着谢长寂,就见对方神色严肃,提醒她:“你需得吃东西。”

  她不比他们,若不进食,虽然不会死,但身体既没有灵气又没有食物,便会和凡人一样失去养分,出现诸多不适。

  只是没想到谢长寂会端出一碗面条,花向晚有些呆,旁边姜蓉笑出声来,只道:“被关了许久,我这里就剩点灵麦做的面条,道君手艺不错,给我做一碗?”

  谢长寂不说话,静静看着花向晚,花向晚反应过来,接过面条,说了声谢谢,便开始吃着面条和姜蓉聊天。

  谢长寂从花向晚膝头抱走小白,坐在一边,安静观察两人。

  三人一虎在院子里休息了半日,等到下午,天气转冷,谢长寂看了看天,提醒花向晚:“先回屋吧。”

  “我在这里等一会儿,”花向晚答得漫不经心,“温少清还没回来呢。”

  谢长寂动作一顿,片刻后,他也没多说,只是坐下来,握住花向晚的手,将灵力送了过去。

  等到黄昏,温少清和冥惑终于风尘仆仆赶回来,一见温少清,花向晚赶紧起身,激动上前:“少清,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吧?”

  她急急伸手抓住温少清的袖子,满眼关怀:“可有受伤?”

  “不用担心。”

  温少清克制住笑意,看了一眼谢长寂,拉开花向晚的手,只道:“我先回屋休息,明日再说。”

  在他拉开她的一瞬间,花向晚感觉他在她手心快速写下“后院”二字,她也立刻塞了一张传音符,交到温少清手中。

  两人在片刻间交换信息,随后分开。

  温少清和冥惑一起进屋,路过谢长寂时,龙涎香从谢长寂鼻尖飘过,谢长寂默不作声看了一眼温少清,走到花向晚面前。

  他抬手握住花向晚的手,将她的手拉起来,用白绢轻轻擦拭,只道:“先回房吗?”

  “我有些饿了。”

  花向晚转头看他:“要不你去抓只山鸡?”

  谢长寂慢条斯理擦干净她的手,他面上看不出情绪,只应声:“嗯。”

  他收起白绢,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件狐裘,披在花向晚身上,轻声道:“夜里冷,莫要凉着。”

  他说完,便转身往密林走去,花向晚确认谢长寂走远,转头又看向二楼客房。

  冥惑和温少清都已经进了自己房间,她想了想,也回到房中,她拿出一张符纸,写下“后院详叙”四个字,四个字很快隐匿在符纸中,花向晚将这看上去干干净净的符纸剪成一张小人,抬手一抹,便朝外扔了出去。

  小纸人立刻站了起来,顺着窗户爬到屋檐上,朝着温少清房间悄无声息奔去。

  然而纸人才爬到一半,便人突然开窗,一把夹住纸人。

  冥惑将小纸人放到手心,抬手一抹,就看见“后院详叙”四个字。

  他沉吟片刻,转头看了一眼隔壁,想了想,又将纸人放回屋檐。

  小纸人连滚带爬,冲向温少清,然后钻入窗户缝中。

  但冥惑并不知道的是,纸人钻入窗户之时,便瞬间消失成灰。

  感受到纸人消失,花向晚看了一眼隔壁,过了一会儿后,她披着狐裘起身,转身去了后院。

  她在后院等了一会儿,天寒地冻,正想着温少清什么时候过来,还没反应,就有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阿晚!”温少清激动开口,“我找到阵眼了!”

  “在哪里?”

  花向晚立刻追问,温少清不疑有她,只道:“西南往前十里为乾位,西北十里为坤位。乾位为睁眼,阵法内所有灵力皆进入乾位,而坤位则为此阵最艰险之处,阵法开启,坤位哪怕是大罗金仙,修为也要尽归乾位所有。”

  温少清说着,赶紧吩咐:“今夜亥时,我会在阵眼开启大阵,在此之前,你将谢长寂放到坤位等我。”

  “好。”花向晚点头,“等你拿了谢长寂灵力,我立刻通报天剑宗,到时你直接把冥惑绑了送到合欢宫来,我来给天剑宗交代。”

  花向晚说着,笑起来:“届时,谢长寂死,冥惑抵罪是死,秦云衣也得死,到时,你就是魔主,我……”花向晚看着他,满眼深情,“也就没什么欠你的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脚步声,花向晚急道:“谢长寂回来了,我先走。”

  说完,花向晚转身疾步离开,温少清也赶紧换了个方向。

  转角处,冥惑从角落中走出来,看着两人方才谈话的地方,好久,冷笑出声。

  花向晚跑出后院,刚出门,就看见谢长寂抓着山鸡回来。

  谢长寂扫了一眼她身上狐裘,花向晚目光落在他手中山鸡上,指定:“我要吃炖鸡。”

  谢长寂点头,看着花向晚急着回房,他转头提醒:“净室里我放了温泉珠,你可以泡个澡。”

  花向晚一愣,看他盯着自己,下意识摸了摸脸,随后茫然点头:“好。”

  谢长寂看着花向晚跑回房间,自己去了厨房,开始利索处理起鸡肉。

  雪山天要黑得早些,他刚将鸡放入锅中,夜幕便已来临。

  门外出现脚步声,谢长寂面色不动,又开始处理山中顺手带回来的其他食材。

  冥惑站在门口,冷淡开口:“妻子与人私通,谢道君还在这里做饭,真是好兴致。”

  谢长寂不说话,抬手将一条鱼铺在砧板上,刀锋逆着鱼鳞刮过,与鱼鳞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今夜花少主打算给你下毒,将你放入法阵之中,让温少清吸食你的修为,然后嫁祸给我。”

  谢长寂似乎没有听见,刀片切入鱼肉,鱼片被他处理的晶莹剔透,但这条鱼似乎还活着,它激动挣扎起来,谢长寂稳稳按着它,听着冥惑的话。

  “你不信?你可知花向晚对温少清是什么感情?当年花向晚年仅七岁,便认识温少清,那时我还只是阴阳宗一个奴仆,跟着我们少主去的合欢宫求学,老远便见过她为了温少清,和秦少主大打出手。”

  “温少清这个废物只会哭,但他运气好,后来合欢宫落难,花向晚从天之骄子一朝跌落尘埃,合欢宫出事之后,她成了一个瘫痪,不能行走,我甚至听说,她连话都不会说了。温少清趁着这个机会,细心呵护,一个字一个字教她说话,给她喂饭,扶着她站起来。所以后来,她对温少清一心一意,情根深种。”

  谢长寂刀更快了些,鱼挣扎得越发激烈,他按着鱼头,将鱼的一面剔得只剩骨头。

  “据闻温少清身体有恙,她不吃不喝侍奉床前,怕有人给温少清下毒,所以每一碗药亲自偿毒,因此坏了身子,常年胃疼。”

  “温少清欲得一株雪莲,她千里跋涉,九死一生,才取得那株雪莲。”

  “温宫主不喜花向晚,多次当众羞辱,花向晚都为了保住温少清未婚妻这个位置忍了下来。”

  “谢道君,我不知你为何会随花向晚一起来西境,但你要知道,为了温少清,”冥惑冷笑,“她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想让我杀温少清?”

  一条鱼剔得干净,谢长寂将鱼片摆盘放好,将调味用的灵草铺在鱼上,放入锅中,盖上锅盖。

  冥惑见他终于有反应,只道:“我只是提醒您,注意安全。”

  “知道了。”

  谢长寂淡道:“去吧。”

  听这话,冥惑舒了口气,知道谢长寂是听了进去。今夜哪怕他不杀了温少清,至少也不会让温少清出事。

  他行了个礼,转身离开厨房。

  谢长寂站在房间中,看着那条被剃光的鱼骨,默不作声。

  谢长寂做菜,用的是灵力控火,半个时辰不到,他便端着菜上楼。

  花向晚已经洗过澡,取了酒,穿了件单衫,坐在桌边小酌。

  谢长寂端着菜进来,花向晚看了一眼,见三个菜放到桌上,不由地笑起来:“你日后若是没地方可去,倒可以当个厨子。”

  谢长寂跪坐到她对面,将菜铺开,平静道:“冥惑来找了我。”

  花向晚动作一顿,倒也在意料之内,只点头:“你别搭理他。”

  “他说你打算给我下药,将我的修为送给温少清。”

  听到这话,花向晚憋着笑,端着酒杯:“你信?”

  “他说你当年一开始没有办法动弹,是他陪你,你连话都不会说,是他一个字一个教你说话。”

  花向晚喝了口酒,面上带笑:“哪里有这么夸张?也就是难过几日,怎么就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记得以前每次真的受伤都会躲起来,不让我看见。”

  谢长寂低头给花向晚勺汤:“所以每次见你和我说你伤得很重,我就知道没什么大事。可若你不说话、或者找不到人,我就知道一定出事了。”

  说着,谢长寂将汤推到花向晚面前:“冥惑或许会杀了温少清。”

  “你又知道?”

  花向晚端起汤碗,谢长寂垂眸:“他带了杀意。”

  花向晚不说话,她慢条斯理喝着汤,提醒:“谢长寂,你来西境,是为了找魊灵,其余之事,与你没有关系,你无需探究。”

  “事外之人,”她抬眼,平静看着他,“就永远留在事外最好。”

  谢长寂看着她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眼,只问:“我是事外之人?”

  花向晚没回他话,低头喝完最后一口汤,又尝了尝鱼片和野菜,随后给他倒了酒,抬手举杯在他面前,面带笑容:“喝一杯吧?”

  谢长寂看着她手中酒杯,花向晚见他不动,只提醒:“这杯酒,我劝你喝。”

  谢长寂沉默,片刻后,他接过酒,用袖子遮住饮酒的动作,缓慢饮下。

  花向晚似是知道他会答应,撑着下巴吃着鱼片。

  谢长寂放下酒杯,抬眼看她,花向晚笑了笑,只道:“找了魊灵,报了恩,解开你心中的结,就自己回云莱吧。”

  谢长寂不说话,眼神开始有些恍惚。

  花向晚举起给自己倒的酒,轻抿了一口,看着面前人“哐”一下倒在桌上,面上笑容淡下来。

  “好好的在死生之界呆着,来这乌糟糟的人间做什么?”

  说着,她把酒一饮而下,放下被子,站起身来。

  外面有些冷,隐约似乎下了雪,她披上狐裘,从房门中取了一把伞,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她刚出门,趴在桌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他转头看了一眼外面飘雪,直起身来。

  花向晚和谢长寂闲聊时,温少清已经提前出发。

  他抱着琴,急急往阵眼方向赶过去,路到一半,他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呼唤:“少主,你去哪儿?”

  温少清紧张回头,看见冥惑,他舒了口气。

  “是你?”

  他看了看周边,微微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我见少主出来,”冥惑走上前,解释,“怕少主出事。”

  “我能出什么事?”

  温少清板下脸:“我就是想一个人走走,你先回去吧,我……”

  话音未落,一把利刃猛地捅入他的腹间!

  这利刃上带了限制灵力的符咒,温少清睁大眼,随后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冥惑,踉跄着退开,不可思议看着对方:“你……你……”

  他用不了灵力,冥惑也没用。

  他看着捂着伤口倒退的温少清,面上带笑:“我如何?”

  “你竟然……”

  温少清喘息着:“你竟然背叛我!”

  “我背叛你?”冥惑似是觉得好笑,“我忠诚过你吗?而且,轮背叛,应当是你在先吧?你是秦少主的未婚夫!”

  冥惑提醒温少清,他往前走,温少清便往后退。

  冥惑面上带了几分不解:“秦少主何等人物?你得到了她,为何不珍惜她?花向晚算什么?你居然为了一个贱人,想这么羞辱她?你还想嫁祸我?”

  冥惑说着,摇着头笑出声来:“蠢货。”

  温少清不说话,他喘息着,感觉到伤口上有什么在往身体中蔓延。

  阴阳宗擅长一些阴邪法术,他感觉自己身体一点一点变凉,转头看了一眼周遭,悄无声息捏碎花向晚给她的传音符,冷声提醒冥惑:“我母亲给点了命灯,你若杀了我,我母亲一定杀了你。”

  “我杀你?”

  冥惑笑起来:“神女山中,你觊觎渡劫期大能的妻子,你说是谁杀你?我为何杀你?溺水之中,当是你的归属。”

  说完,冥惑猛地往前,抬刀就刺!

  温少清将一张瞬移法阵瞬间开启,惊呼出声:“阿晚,救我!冥惑要杀我!”

  瞬移法阵光亮冲天而起,温少清瞬间消失在冥惑面前。

  没想到温少清还能有这种法宝,冥惑脸色微冷,但他马上开启神识,朝着林中搜去。

  仅凭灵石就可以开启的瞬移法阵都传送不远,温少清刚一落地,便捂着伤口,踉踉跄跄往阵眼方向跑去。

  他不知道花向晚有没有听到他的求救,也不知道花向晚现下是否出事,如今他唯一的期望,就在于赶紧到达阵眼,只要他开启法阵,就有一条生路。

  冥惑……

  是他小看了冥惑,他居然敢为了个女人杀他!

  温少清忍着疼,咬牙往前,鲜血洒在地面,他踉踉跄跄。

  跑着跑着,他便觉得有些不对。

  周边冰雪越来越大,密林似乎也消失去,好像成了无边无际的冰原。

  察觉到不对劲,他骤然停下,开始张望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