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的态度再坚决些——善善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

老夫人见他没做声,替念善解释道:“这位公子可是善姐儿的家人?善姐儿失去了些记忆,有些事不记得了。”

善善失去了记忆?

从她问话时,霍治臻就觉得哪里不对,他只顾着震惊善善有意嫁给他这件事,倒忘了细想她的不对劲儿。

或许这是上天成全他们的一次机会!

偏偏善善被掳走失去记忆,偏偏他先于皇上找到了善善!

方才没霍治臻的回答,念善明白是自己猜错了,面上不由有些讪讪的。她才想开口道歉时,却忽然见他牵住了自己的手。

只听他声音轻柔,眉眼温柔的道:“善善,你是怎么了?竟把咱们的关系忘了?”

“你在昭明二年已经嫁给了我。”霍治臻神色坦然中还有些许无奈。“我们是夫妻。”

念善不由俏脸飞红。

“这位公子既是善姐儿的夫君,怎的让她一个人孤身在外头?”老妇人的语气中还透着些责备道:“善姐儿已经有了身孕!”

霍治臻微愕。

不用说,善善肚子里的孩子是皇上的。

可那又如何?

霍治臻面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笑容,心中却是一片漠然。

这也是善善的孩子,若善善平安生下来,他亦是会善待。

“你们也太粗心了些,幸而善善这胎怀的稳……”老夫人仍旧在絮叨,霍治臻看着念善,目光中柔情无限。

“善善,是我太粗心了,竟没留意到你有了身孕。”他柔声道。

念善红着脸摇了摇头,她取下了手腕上的赤金镯子,想送给老妇人做谢礼。

霍治臻忙制止了她。

她身上的每一件怕都是内造之物,断不能让这些被人发现。

他从身上取出了两张银票,足足有一千两,这银票是到苏州府后才换的。他交到了老妇人手上,谦逊的道谢:“多谢您照顾我夫人,这点心意还请您收下。”

老妇人想婉拒,霍治臻已经要护着念善走了出去。

在外面等着的人都是他的亲信,见霍治臻竟揽着念善走了出来,不由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愣住了。

他们副统领,跟嘉贵妃竟这般亲密?

“霍表哥,还有这么多人在……”念善忙要推开他,小声道:“这样影响不好!”

听嘉贵妃竟称呼副统领为表哥,在场的人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夫人失去了记忆,你们都小心护着些。”霍治臻来不及叮嘱他们,只得给他们使眼色。

念善是会骑马的,霍治臻将她扶上了马,让她稍等自己片刻,自己转身进去。

“这位老夫人,劳烦您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此事。”霍治臻苦笑一声,诚恳道:“我跟善善是私奔到了此处,为了躲避家里,这才一路南下。”

老妇人目露惊讶之色。

“善善被嫡母虐待,还要将她送给贵人做妾,我们自幼相熟,又彼此互生情愫,这才私奔。”霍治臻本就生得清隽,为人又谦和,他的话很容易被人相信。

“等善善生下孩子,我就带她回家,我是家中独子,我们有了孩子,爹娘便也不会再反对。”

老妇人反而同情起他们的遭遇。

“你的银票我不能要,你们本就不容易。”老妇人拿出银票来,非要塞给霍治臻。“你们自己多小心些罢!”

她非得退回去,霍治臻怕拖得久了夜长梦多,便暂且收回。

他心念电转间,忽然问道:“您家中还有什么人?晚辈冒昧,有一事请您帮忙。”

***

念善先是跟霍治臻同乘一匹马,到了半路上有人送来了马车。

霍治臻去外面安排了些事务,陪着她一同坐车。

“善善,还恶心么?”霍治臻拿出了一小包青梅递给了念善,温声道:“吃些酸的,会好受些。”

念善点了点头,依言取了一颗过来,才感觉胃里舒服了些。

“霍表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念善面露疲倦之色,低声问道。

霍治臻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好舒服些。

“咱们去苏州府暂住的宅子。”霍治臻声音极轻,还带了些愧疚:“你怀着身孕,我竟一无所觉。”

念善失去了记忆,也不知道在这之前自己有没有察觉到身上的变化。

“霍表哥,这不怪你。”念善反而安慰他道:“你看,我和孩子都好端端的。”

终于能将善善抱在自己怀中,霍治臻从开始的忐忑和羞愧,蓦地生出一种满足。他数年的等待,终于美梦成真。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一座三进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霍治臻先下了马车,随后又将念善抱了下来。

“善善,咱们回家。”

在回来的一路上,霍治臻已经火速的编好了前因后果。

她随着自己来苏州府公干,在出来游玩时两人在山中走散了。他想捉对小兔子当礼物送给她,偏生他走开的短短一刻钟,念善就消失不见。

听起来倒是没有破绽,可当念善见到这里没有意溪和银星时,念善心中有些怀疑。

“霍表哥,意溪和银星怎么没在?”她疑惑的看向霍治臻。

只见霍治臻面不改色的道:“善善,是你在昭明四年将她们许配了人家。你全都不记得了?”

在她心中,霍表哥是个端方君子,自然不会用谎话骗她。

念善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霍治臻扶着念善的手走了进去,对念善柔声道:“善善,等会儿大夫来替你诊脉,你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念善看着院子,发现自己对这里没有丝毫的熟悉感。

“善善,我还有些棘手的公务要处置,晚会儿回来陪你。”霍治臻叮嘱道:“等回来,我给你带你喜欢的糕点。”

“既是有事,霍表哥你就快去忙罢。”念善忙道。

称呼一时间她还改不过来,只得先这么将就的称呼。

在房中服侍的两个小丫鬟看起来很眼生,也并不是她眼熟的英国公府的人。

念善在坐下,打量着卧房。

里面布置得温馨舒适,像是她喜欢的样子。

“夫人,请喝茶。”身着粉衣的小丫鬟递上了一盏参茶,恭声道:“世子爷特意吩咐的,说是给您补身子。”

听她的话,像是英国公府的人。

念善接了过来,含笑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粉衣小丫鬟脆生生的道:“奴婢叫碧桃。”

“有些话我想问问你。”念善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一无所知下去,决定问话。

碧桃笑眯眯的应了。

***

“还没有嘉贵妃的消息?”宋骁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已经不眠不休的找了一日一夜,仍是未有念善的消息。

刘维昱等人都不敢接话,嘉贵妃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按理说周无逸带着嘉贵妃逃跑简直是个累赘,应该很快就会暴露才是。

“霍副统领还未回来,说是听到了消息……”终于有人小心翼翼的回道。

正说着,只见霍治臻风尘仆仆的赶来。

“臣无能,未能寻到嘉贵妃踪迹。”

霍治臻的话简直断绝了最后一丝希望,能派出去的人,都已经回来了。

“朕不信嘉贵妃会凭空失踪,调驻军,扩大寻找范围。”宋骁当机立断道:“全力捉捕周无逸!”

据说端王遗孤也由周无逸照顾,那么他不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应声而去。

“皇上,臣请求追捕周无逸!”霍治臻留到了最后才走,主动向宋骁请命。

宋骁目光落在他身上。

霍治臻至今还未成亲,虽说正跟康郡王府议亲,可看起来他并不是很上心。如今念善最大的可能就是跟在周无逸身边,他却敢主动请命追捕周无逸,实际上是想救念善罢?

时过境迁,他是否还难忘旧情?

“准了。”宋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淡淡的道:“嘉贵妃的安危是放在首位的。”

李景岚和周尉明都曾称赞过霍治臻,说他能力强,品性端方,性子坚毅,是值得栽培的人才。

如果这份喜欢,能让他比别人更在乎念善的安危,更快的找到念善,用他也无妨。

“臣领命。”霍治臻恭声道。

看着他急匆匆的离去,宋骁眸光暗了暗。

霍治臻对善善过于上心了,是忘了掩饰么?

“皇上,大皇子哭着要找嘉贵妃。”卫吉胜小心翼翼的道:“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宋骁心中一痛,只得先去看儿子。

“父皇,母妃怎么还不回来?”熠儿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母妃说,很快就回来找熠儿。可是母妃一直都不回来,是不是熠儿不够乖?”

宋骁抱起了儿子,温声哄道:“熠儿很乖,母妃只是有些事要做,很快就能回来了。”

等他哭累了,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皇上,奴婢有件事要禀告您。”映月咬了咬牙,低声道:“嘉贵妃有了身孕。”

宋骁愕然。

“娘娘怀着身孕,可想到您的安危,娘娘还是毅然赴约。”映月跪地道:“是奴婢没照顾好娘娘,请您降罪。”

善善怀着身孕被周无逸掳走,若是周无逸得知,只怕更不能让她离开——

宋骁心急如焚。

第155章 黄粱梦 霍治臻的执念*下

当霍治臻回来时,念善已经靠着软榻睡着了。

碧桃来回话道:“世子爷,大夫来给夫人诊过脉,说是夫人和腹中胎儿一切都好,请您放心。”

霍治臻微微颔首,他放轻了步伐,缓缓的走进了卧房中。

她在睡梦中还蹙着眉,似乎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令她不安。

霍治臻抬手轻轻抚上她的眉,忽然听她喃喃呓语。他俯下身子,仔细才辨认出念善唤的是大公主的小名儿,玥玥。

他感觉自己炙热滚烫的心顿时一片冰凉。

纵然他得到了善善的人,可大公主是善善所生,这是她断不开的牵绊。

假以时日若善善能想起来……

霍治臻收回了手,紧握成拳。

这是他唯一能得到善善的机会,他已经失去过善善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不知过了多久,念善悠悠转醒。

“霍表哥?”念善揉了揉眼,望向他的眼神中有几分朦胧和茫然。

霍治臻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他温声道:“善善,怎么在榻上就睡着了?是在等我么?”

念善由他扶着起身,忽然问道:“霍表哥,咱们还有别的孩子么?我似乎听到一个小姑娘,在叫我娘亲。”

听了她的话,霍治臻心中悚然一惊。

只是他不露分毫,镇定自若的道:“善善,你怀的是咱们第一个孩子,怕不是这胎怀了女儿罢?”

一个谎言的开始,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

念善轻轻抚上了自己的小腹,神色温柔的点了点头。

“善善,你月份尚浅,这些日子要在家里好好安胎。”霍治臻叮嘱道:“有什么事只管让碧桃去办,我这些日子公务缠身,怕是不能时时陪你。”

念善顺从的应了一声,那模样乖巧无比。

像她又不像她。

看着她由碧桃扶着去洗漱沐浴,霍治臻匆匆叫来了管家,吩咐这些日子要看好念善。

“世子爷,这位姑娘究竟是谁?”管家孙伯是英国公府在苏州府看宅子的旧人,深得霍家信任。她不像是世子养的外室,可也没听说世子娶世子夫人。

她怀着身孕,可看她衣着华贵,言谈举止不俗……

“你们只把她当做世子夫人敬着便是,其余的先不要多问。”霍治臻沉声道:“暂时先不要对家里说。”

孙伯无奈,只得应了。

“世子爷,不是我多嘴。您千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孙伯苦口婆心的道:“现在挽回,还来得及——”

霍治臻忽然沉下了脸,眼神变得冰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孙伯不必替我担心。”

他快步回到了卧房中。

当他回去时,面上又是一副风轻云淡,君子如玉。

念善已经沐浴洗漱回来,她先上了床,随手拉过一床被子盖好。霍治臻在心中斗争了许久,在沐浴更衣后,取了另一床被子在她身边躺下。

他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他心中一股小火苗跳起,他才想要将她抱在怀中,却听到念善先开口了。

“霍表哥,我不记得了,一时间还不习惯咱们之间有亲密之举。”念善大大方方的道:“能多给我些时候么。”

她开了口,他总是无法拒绝的。

霍治臻缩回了手,温声道:“当然。善善,咱们慢慢来。”

念善轻声道谢,翻过身裹着被子朝向帐中。

莫非失去了记忆,潜意识中善善还是抗拒他的么?

他一生力求遵循长辈的教诲,知晓做个端方君子,立志成为国之栋梁——在掳走善善,他已经背离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可人总得为自己活一次,为自己自私一次不是么?

霍治臻眸光渐深,捏紧了拳头。

***

整整三日过去,还没有念善的踪迹。

宋骁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差,唯有在面对儿子时有些笑脸。

霍治臻去复命时,看到大皇子由卫吉胜陪着在外头玩。往日大皇子总是笑眯眯十分讨人喜欢,这次大皇子却是满脸的伤心难过,哪怕卫吉胜拿玩具逗他,也不见他有半分笑模样。

见霍治臻来,熠儿忙跑到了他的身前,抓着他的衣袍,扬起他小脸儿问:“副统领,母妃回来了吗?”

临走前,念善把熠儿托付给了他,熠儿每次看到他,都充满希望的问。

霍治臻自诩已经狠下心肠,看到大皇子的期待,竟有些心虚,移开了眼。“大皇子别急,嘉贵妃很快就回来了。”

知道他是来回话的,卫吉胜忙哄着大皇子去别处,霍治臻这才松了口气。

等他到了宋骁面前回话时,才愈发感受到什么是脊背生凉。

听自己说仍旧没有嘉贵妃和周无逸的消息,宋骁面无表情的神色,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

在他出了帐子后,正好碰上了刘维昱前来。

两人没敢交谈,各自点了点头便错身离开。

“皇上,成查过了这两日霍副统领的行踪有些不正常。”刘维昱上前恭声道:“且据臣了解,他似是并未亲自去追捕周无逸,像是在做自己的事。”

宋骁对霍治臻有所怀疑,便让刘维昱这些日子多留意他。

“派人小心跟着他,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事。”宋骁神色微冷。“还有当日他去搜查过的地方,也再去找一找。”

刘维昱领命而去。

此时霍治臻已经借机去搜寻周无逸的下落,又一次独自带人行动。

这次他只留下了亲兵在身边,去上街准备买些替念善解闷的东西。路过点心铺子,他捡着京中没有的时兴糕点全都买了一遍。

想到念善会喜欢,霍治臻感觉自己的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然而还没等他回去,进宅子的长巷子转角,他忽然被人拦下。

来人竟是周无逸。

“霍世子准备把嘉贵妃藏到何时?”周无逸俊朗的眉眼间透着两分邪气,他似笑非笑的道:“原来近卫营最年轻的副统领,最有前途的年轻将领,竟偷偷爱慕皇上的宠妃——”

周无逸话音未落,霍治臻已经拔剑出鞘。

炎炎烈日下,如秋水般的长剑上,闪动着凛冽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