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江上》作者:丁墨

简介

我有个喜欢的人,我只?过他一面。

我有个心爱的人,但她一直不知道。

我知道在这个年头,死心眼的人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可是我一旦开始等了,就想一直等下去。

——爱情、悬疑——一段天真的爱情妄想,一曲疯狂的犯罪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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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青(1)

  阮青青坐在桌前化妆,几个小脑袋就在门边挤着,仿佛生怕她察觉不了。

  阮青青合上化妆包,抬头望去,孩子们就跟被人踩住尾巴似的,笑着跑了。

  他们连疯跑,都是无声的。

  阮青青化了个淡妆,因为要去见男朋友。她生得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皮肤白,细眉黑眸。

  穿得却很朴素,休闲外套,半旧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这是幢回字型二层小楼,共有三十多个房间,她独居一个比较大的房间,毕竟这家开了二十多年的民间聋哑人托养中心,有一半的产权属于她。

  她小时候常来这里,跟孩子们也熟。随着年岁渐长,他们陆续离开,只剩下两三个留在中心工作。

  而阮青青高中忙得昏天暗地,又去外地念了四年大学,虽然每年寒暑假也会回来,但现在的孩子已不认得她,跟看大熊猫似的围观。

  阮青青的小皮鞋,踩在楼道里,咯哒作响。一天中的大多数时候,这座楼,这个家,都安静得像日光下的荒野。

  孩子们只敢远远尾随这个大城市回来的摩登女郎、名牌大学生。

  在他们看来,阮青青的相貌和妆容,还有眉梢眼角的冷淡,都显得神秘、充满诱惑力。

  阮青青伸手摸口袋里的糖果,昨天她从行李里抓了一把,专程从湘城买的,心想要不要分给他们,又觉得略尴尬,索性作罢。

  经过一个房间时,阮青青停下脚步。

  小尾巴们也跟发现了敌情似的,全都停下,伸头张望。

  这是一个小小的温馨房间,素色窗帘,整洁的单人床。小桌上,放着个朴素的泥陶小花瓶,看着像是从市集上淘来的,里头插着几束娇妍的花。

  墙上挂满了各种草编的小玩意儿:草帽、花环、自行车、皇冠、熊猫、小狗、小猫……精巧可爱、惟妙惟肖,显示出屋主人是多么的心灵手巧。

  一个穿着白裙子的长发少女,站在屋子正中的椅子上,正伸手去够灯泡,动作显得笨拙。

  夕阳从窗口照进来,将她的脸渡上一层薄薄的金光,更显得皮肤白如凝脂,墨瞳红唇,美得生动鲜妍。

  阮青青走进去,拍拍她的腿。

  少女低头,冲她甜甜地笑。

  阮青青打手语:你在干什么?

  少女回以手语:灯泡坏了,我想换。

  她露出手里的一个灯泡。

  阮青青:下来。

  少女听话地跳下椅子,把灯泡递给她。

  门口,孩子们大着胆子,挤在那里围观。毕竟在他们眼里,换灯泡就是很利害的事。

  阮青青先检查开关,灯确实不亮了。她又到楼道里,关掉电闸,再站上椅子。

  灯泡到了她手里,就跟个玩具似的,三两下就换上新的。她跳下椅子,重新打开电闸,示意少女开灯。

  灯光瞬间洒满屋子,孩子们齐齐瞪大眼,露出赞叹表情。少女更是一脸崇拜,手语:青青,你好厉害!

  阮青青都不想解释了,对于一个理工科女来说,换灯泡实在不值一提。

  她告诉少女:这栋楼的电路整体都老化了,回头我找人来看看。

  少女猛点头,看着阮青青脸上的淡妆,眼睛一亮:你是不是要去和陈慕昀哥哥约会?

  少女名叫曾曦,今年十七岁,阮青青算是看着她在这里长大。

  曾曦现在留在中心做杂工。阮青青伸出手指一戳她的脑门,笑而不答。

  旁边有小孩子问:西瓜姐姐,约会是什么?

  曾曦比划:约会,就是和一个很帅很温柔的男孩子,去吃饭、逛街、看电影。

  小孩:西瓜姐姐,怎么没有人和你约会?

  曾曦一愣,露出羞怒神色:我才不要约会呢!

  几个小孩全笑了,纷纷跑开。

  阮青青对曾曦说: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曾曦用力点头:谢谢!玩开心点!

  其他小孩一知道有好吃的,都巴巴望着阮青青,阮青青想笑,故意没啥表示,转身走了。

  陈慕昀上班的地方在市中心,离这里有七八站地。他不像阮青青,回来一个月了还没上班。

  他在家里的帮助下,自己表现也争气,以研究生学历,考进市政府,成为一位重要领导的秘书。

  这在怀城任何人看来,都是端起了金饭碗,前途不可限量。

  他忙,下班也没个准点,阮青青坐公交过去找他。

  阮青青每年都回怀城,在她看来,这些年怀城没太大变化。

  无外乎高楼多了,车多了。江还是那条缓缓流淌的大江,山还是那片暗绿的山脉。公交在城市里喧嚣穿梭,楼宇寂静,过客匆匆。

  她坐在靠窗位置,给陈慕昀发短信:我还有四站地到。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复:我也快搞完了。

  他又发一条:想吃什么?快提要求。

  阮青青:你定吧。

  陈慕昀:旁边新开了家饭店,据说不错,我们去试试。

  阮青青放下手机,把头搁在手臂上,望着窗外,天正在一点点黑下来,暗光笼罩,路上每个人的脸都显得模糊。

  这样的暮色,一如她这些天的心情。朦胧、晦涩的一片微光中,有些东西的棱角依然清晰坚硬。

  营收并不可观,也不可能可观的托养中心;

  母亲的遗愿,沉重而长久的累赘;

  那些孩子纯净懵懂得不可思议的眼睛。

  以及她自己,缥缈不定但充满挑战的未来。

  回家,原来会让人束缚更多,心底燥乱。

  阮青青正出神望着窗外,相距十几米的人行道上,一个身影闪过。

  阮青青一愣,就像被人用冰块激了一下眼睛,瞬间回神。随着公交车行驶,那身影已在二十米外。

  阮青青立刻把头探出窗外。

  高高的个子,穿着迷彩外套,黑色长裤,挺拔劲瘦。与阮青青遥远记忆里的那道影子,十分相似。

  公交转了个弯,看不到了。阮青青突然意识到,不一定像。不过都是高个穿迷彩的男子,她没看到正脸。

  而且,这里是怀城。那个人,怎么可能那么巧,也是怀城人。

  阮青青的心情再无起伏。

第2章 青青(2)

  灯光、建筑、夜色,都在窗外的前方晃荡。某些往事,像一抹云烟从她脑海里掠过。

  过去这些年,她总是忍不住想起,甚至努力去记住那个人的轮廓、声音和笑容。

  但终究,记忆慢慢褪色。许多令她记忆深刻的画面,渐渐模糊。

  尤其是在她决定和陈慕昀在一起后,她就不准自己再想起那个人。偶然想起,也是挥之脑后、置之不理。

  那还是六年前,她才十七岁,读高二。

  暑假,她跟着父母回沅县,住在乡下老家。那一年的雨,下得非常大,不过每年夏天都如此,大家似乎司空见惯。

  省电视台、县电视台,经常播报,哪里受了洪灾、多少房屋被冲毁、部队在如何救援。

  整天闷在家里学习的阮青青,一直觉得这些离自己非常远。

  直到有一天,父母一早跟着长辈走亲访友,她一个人留在老房子里学习。

  雨下得越来越大,轰隆隆仿佛要把天都撕破。隐约中,她听到外头有大喊大叫的声音。

  她感觉到不对劲,走到门口,才发现村口那条河,不知何时快涨到自家屋门口。她顿时脸色煞白,回屋给父母打电话。

  父母在十几里外另一个村落,也慌得不行,妈妈哭了,反复叮嘱她呆在屋里,不要乱跑,他们马上想办法回来救她。

  父亲趁妈妈不注意,偷偷对她说:要是情况不对,就带好手机、食物和水,往高处山上跑。

  对于一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高中女生来说,在洪灾面前,独自逃亡求生,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离奇任务。

  但是,在短暂的惊惶恐惧后,阮青青开始快速收拾东西,她只背了个小包,装了食物、水、手电和衣服。

  忽然电也停了,她站在黑暗的窗口,望着离家门槛只有几米远的水面,还有纷纷落下的雨。

  打定主意,如果雨还不停,水再往上涨一米,她就不等父母和救援了,往山上跑。她听说过,洪水涨得非常快。

  水位即将抵达她在心中的警戒线时,几条红色的醒目的冲锋舟,就像神兵在河中出现。

  军人们在大雨里,拿着喇叭,嘶哑着嗓子,大声叫唤村民上船,并且挨家挨户去确认。

  看着不远处另一栋房子里,有个女人抱着孩子,被官兵救上了船。

  阮青青的眼泪一下涌出来,冲出房门,站在翻涌的泥水里,整个人都蹦起来,大喊:“我在这里!解放军叔叔,救我!救我!”

  一艘冲锋舟迅速转向,朝她驶来。艇上只坐着一个人,逆着水流,乘风破浪,驶到她面前。

  阮青青已泪流满面,擦了把脸,她抬起头,那人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像是能遮住所有风雨,削瘦的腰线显出年轻人的挺拔,他向前躬身,朝她伸出一只手。

  他的脸上脏极了,阮青青只瞥见他的眼睛,非常亮,莫名令人想到刀尖上的冷光。他说:“别怕,上船。”

  阮青青把手交给他,只是船晃,水急,天黑,人惊。她的双腿发软,差点摔了,他眼明手快搂住她,几乎是将她抱上了艇,放在脚边。

  阮青青又很想哭,下意识抓住他的裤腿不放。

  他大声问:“屋里还有人吗?”

  “没有!只有我一个,其他人都不在家!”

  大概是她扯得太紧了,他低头肯了眼,什么也没说,掉头把艇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阮青青悄悄松开他的裤腿,望着水面上一艘艘红艇,还有和跟他一样的迷彩身影,心中有莫名的情绪翻滚着。无声,却深重。

  手机信号也不好,打不出电话,阮青青发了好几次,终于成功发了短信出去,告诉父母自己没事,已被军人救援,让他们不要再回来。

  过了一会儿,收到父亲的短信:他们也很安全,让她跟着军人,不要乱跑,到安全地方再联系。

  阮青青大大松了口气,也不敢乱动,坐得像根木桩,看着那当兵的沉稳地掌控着小艇,在河水中穿行。

  她这才发现,他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短短的寸头,饱满的额头,高鼻梁,脖子又挺又直。

  她刚才居然叫他叔叔。

  阮青青想对他道谢,一不留神,艇剧烈晃了一下,阮青青惊叫,下意识就抓住了他的衣服。

  艇本来就不大,她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阮青青不知道,他会想什么,会不会觉得这个女孩子太麻烦。

  他只是任由她抱着,面无表情地控制平衡和方向。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上头。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一只手,虚虚地搂着她,护着她。

  阮青青顿时安全感大增,把脸深深埋进那一片迷彩里。厚实的布料摩擦着她的脸,她也闻到他一身湿漉漉的气息,只觉得安心。

  过了好一会儿,晃动终于没有那么厉害了。阮青青还是抱着他的腰,小心翼翼抬起头,打量周围。

  他的手却移开了。

  雨变小了,周遭声响渐歇,天空似乎也亮了一点。

  一直沉默的他,开了口,嗓音里居然有无奈笑意:“怕成这样?解放军叔叔的腰都要被你勒断了。”

  阮青青又窘又感激,连忙松开他,往后缩了缩,连声道谢。

  又想,你看起来只比我大四、五岁,哪门子的解放军叔叔哦!

  他也终于转头,在她上船后,第一次和她正面对视。英气十足的眉眼。

  他说:“放心吧,我开的船怎么可能翻?真翻了,我也能把你再救起来。”

  ……

  那个夜晚,阮青青是在夜里10点30分,上了他的救援艇。

  后来,他的艇再也没遇到其他需要救援的人。后来遇到水势变大,他们还停留在一处坡上暂避。

  他们两个人,在漆黑的、晃动的、冰凉的小艇上,一起呆了快5个小时。

  凌晨3点多,他终于完成搜救任务,把她送到临时安置点。附近村落的所有灾民,都被送到那里。

  阮青青很幸运,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翘首以盼的爸爸妈妈,她跳下艇,一头扑到他们怀里。

  彼此激动又后怕地说了几句话后,她猛地反应过来,回头望去,茫茫的夜和水里,哪里还有他的船和人的影子?

  后来她听说,部队连夜马不停蹄,奔赴下一个受灾点救援。后来,谁也没再见过那些救他们的人民子弟兵。

  ——

  华灯初上。

  阮青青一下公交,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站牌旁,他穿着黑色风衣,头发理得很短,皮肤白,五官清秀,目光明邃。

  当她走近时,他就这么望着她,笑。待阮青青走到跟前,他一把将人捞进怀里,很用力地抱着。

  阮青青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不挣了。

  陈慕昀捏了一下她的脸,低头亲了一口,说:“辛苦你跑过来。”

  阮青青:“你要上班,当然是我过来了。”

  她答得理所当然,陈慕昀脸上的笑意更深,牵着她的手,走进宁静幽亮的夜色里。

第3章 苦恋(1)

  陈慕昀是好不容易才追到阮青青的。

  两人在同一个学院里,她大一时,他大三。她大四时,他研二。

  以陈慕昀的条件,当时选择非常多——他是院学生会主席,成绩不错,能力强,家境好,长得也好。但他偏偏喜欢上了阮青青,而且是一头栽进去那种。

  也有兄弟问过陈慕昀,说,阮青青是不错,放在咱们院里,算是个清秀佳人。

  可要放在全校范围,也就是还不错。隔壁新闻传播学院的学姐、校学生会的学妹,对你都有那么点意思,哪个不比她漂亮优秀?

  当时陈慕昀笑,答,我就觉得她最漂亮,最有味道。

  兄弟:我操。

  陈慕昀真的觉得,阮青青身上每一点,于他而言,都刚刚好。

  他见到这个姑娘的第一眼,就被她身上那股劲儿给迷住了。

  秀气的眉眼,刚刚好;白皙纤细的手腕,刚刚好;

  讲话时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刚刚好;看人时淡淡的疏离刚刚好;

  时而的沉默刚刚好,时而如清雅的花朵般绽放的笑颜,极好。她的气质,举手投足,都叫他心底发痒,喉头发干。

  阮青青大一下学期,陈慕昀对她表白。他原本不说十拿九稳,也是信心百倍。

  谁知道她连考虑都不用,直接拒绝:“师兄,谢谢你,但是我们不合适。”

  陈慕昀整个人都懵了。他虽不是出自大富大贵之家,但是从小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大二时短暂有过一个女友,是隔壁院系的学霸女神,而且还是女孩主动。

  后来性格不合,是他说了分手。他哪里遭受过这样的挫折?

  起初陈慕昀打算放弃,但大家在同一个学院,抬头不见低头见。

  陈慕昀沉着脸看她,阮青青却表现得跟没事儿人似的,礼貌客气。这让陈慕昀烦躁难受之余,又有一丝被虐的快感。

  一段时间的难受失落后,陈慕昀忽然冷静下来,他开始通过各种门路、旁敲侧击地打探,打探到阮青青中学就没交过男朋友;

  打探到之前就有好几个男孩追她,都被拒绝。

  陈慕昀也了解到,她的父母在去年因为车祸双亡,她现在和姨母姨父一起生活。

  陈慕昀突然就释然了,他认为找到了阮青青拒绝自己的原因。他原谅了阮青青。

  陈慕昀的心中,奇异地生出新的征服欲。他想要让她从伤痛中走出来,想做救赎她那个人;

  他想要让她露出坚硬外壳下的柔软躯体,毫无保留地爱上自己,他也想要让她尝尝意乱情迷的滋味。

  他开始了一场不动声色又旷日持久的追求。

  院里的学生工作,只要涉及阮青青的班级,他都亲自去传达;

  只要能够牵扯到她的,他都想方设法不留痕迹地牵扯;

  他会搞到珍贵的历年学霸笔记和考试试题,放在她在图书馆的自习桌上,放下就走;

  但凡她们寝室、她们班女生有什么事,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竭尽全力去帮她们解决。

  渐渐的,旁人都看出了端倪。陈慕昀的追求便变得更加明目张胆、理直气壮。

  他开始每天给她送早饭,不管她是否拒绝,不管她怎么处理;他一有空闲,就陪她上课;

  他开始跟着她在图书馆自习,她身边的座位,从来都是他;

  每个节日,他的鲜花和礼物从不迟到,而且送的都是她恰恰需要的东西。她退回了无数次,后来也变得束手无策。

  只是陈慕昀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场追求,竟会这么久,这么苦。

  阮青青真的狠得下心,她的心中像是存着某种不可撼动的执念,始终不肯就范。

  陈慕昀索性也犯了执拗,跟她较劲,只当她已是自己女友。反正不叫她离了自己视线,出了自己掌心。

  阮青青大三下,陈慕昀追求她的第二年年尾,她的一个室友,约陈慕昀出来喝奶茶。

  陈慕昀冲着阮青青的面子,去了。可那个女孩的话,让陈慕昀整颗心都凉了。

  她说,师兄,你对青青这么好,追了她这么久,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说,阮青青心里一直有个人,是她单方面喜欢,人家不喜欢她。师兄,她对你真的太残忍了,不值得你这样。

  陈慕昀沉默片刻,望着女孩眼中闪动的波光,突然就笑了,答:我和她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是她的室友,平时见你和她也很最亲近。约我出来说这些话,她知道吗?你背后捅她刀子?

  女孩的脸色瞬间煞白,想要解释,陈慕昀已起身决然离去。

  那天,陈慕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几乎是一步不停,走到了图书馆,他知道阮青青在这里。

  但是,当他站在窗外,望见女孩恬静专注的容颜,望着她清清亮亮没有一丝污垢的眼睛。

  他的心忽然就安静下来。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关心则乱,怎么会有几分信了那女孩的话呢?

  那女孩明明居心不良。之前有一次,阮青青就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

  他当时就不信,判断只是个借口。现在怎么就惊慌了?不冷静了?

  明明阮青青的过往,他早已了解得一清二楚。她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么一个人,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只要他还在一天,就不可能有。

  阮青青接受他,是在很突然的一天,又似乎是在水到渠成的一刻。

  那是她念大四的冬天,有一天夜里,突然下了雪。当时陈慕昀正在实验室,跟导师做实验,察觉到窗外的大雪,想起她应该还在自习室。

  陈慕昀想都没想,跟导师告了个假,又借了把伞,去了自习教室。

  到了教室楼下,眼见离熄灯时间差不多了,陈慕昀也懒得上去,就打着伞站在屋檐下的雪地里,冰凉而清新的空气,叫人心情寂静。

  阮青青走出教学楼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漫天飞雪下,昏暗灯光里,高高瘦瘦的男孩,打着伞,冻得原地跺脚。

  全院公认最沉稳能干的学生会主席,此刻看起来却傻傻的。

第4章 苦恋(2)

  陈慕昀转过头来,冲她笑了,很自然地说:“天太冷了,我来接你。”

  阮青青一步步走向他。

  不知为何,陈慕昀的心突然怦怦跳,望着她低头慢慢走过来的样子,他的心情从未像此刻这么紧张过。

  “走吧。”陈慕昀说,大半的伞,遮住她的头顶。

  “嗯。”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手,覆盖住他冰凉的手。

  夜很静,雪也很静,路上只有三两学生经过。陈慕昀活了二十几年,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全身瞬间过电,惶惶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热泪渐渐弥漫他的眼眶,喉咙堵住了,他搂住她的肩膀。

  她没有挣脱。她终于没有挣脱。

  陈慕昀抹了把脸,突然间意识到什么,站定,用手捧起她的脸,她的脸上也有泪,晶莹剔透得叫他心碎。

  两人含泪互相望着,陈慕昀忽然笑了,说:“你别后悔。”她说:“我不后悔。”

  他只觉热血沸腾,把伞一丢,吻了她。她还是异常柔顺,双手抓住他的衣襟,没有拒绝。

  两人真的在一起,陈慕昀才知道,阮青青若要对一个人好,会有多么的好。

  他最初的直觉和欲念没有落空,她是能让所有人都羡慕的完美女友。

  她对他,无微不至、可心知意。热了,她的书包里总有给他备好的水和擦汗毛巾;

  冷了,她一定会盯着他保暖添衣;

  不管他在实验室呆到多晚,她都会陪在边上等他;

  他宿舍里的衣物,开始有人整理得一丝不乱,脏衣服给他洗,床单被罩永远整洁温暖;

  他遇到不顺心的事,她会温柔陪伴、理性开解,明明比他小几岁,却总能给他出顺心又顺意的好主意;

  她看着柔顺安静,专业课却好得一骑绝尘,年年都是第一。

  而且她胆子也大,早就在校外接了一些私活,赚到对大学生来说不菲的收入,个人能力让他意外惊喜……

  一年后,陈慕昀研究生毕业,阮青青大四毕业,决定去向时,陈慕昀问:“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阮青青答:“我想自己单干,接一些单子做活。”

  陈慕昀心里咯噔一下,计算机专业无论创业还是工作,显然留在省会更好。

  但他还是状似很轻松地说:“我家里希望我回怀城,有个不错的工作机会,我自己也很感兴趣。你有没有考虑过,回怀城创业?”

  她只考虑了一会儿,就点头:“好。”

  他将她抱在怀里:“对我这么好?真的肯跟我走?”

  “搞程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在怀城也可以接外地的单子。”

  他换了个问法:“那要是我不回怀城,你还会回去吗?”

  她终于被追问出笑容,给了他想要的答案:“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