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他笑,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你喜欢吃的。”

  陈慕昀:“手。”

  阮青青不解,把一只手放到桌上。

  陈慕昀一把抓住,低头继续吃。

  阮青青想挣,失笑:“干嘛呀!”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总觉得不能完全把你抓住,所以得抓紧点。”他头也不抬地说。

  阮青青静了静,反手将他的手握住:“我一直会在这里。”

  ——

  直到阮青青和陈慕昀走的时候,骆平江才又出现,把他们送到门口。

  和之前一样,他一直在和陈慕昀说话,再也没有看阮青青一眼。

  阮青青也是一样,脸上始终挂着礼貌的笑,目光望向别处。

  等上了车,陈慕昀似乎还有些谈兴未尽,对阮青青说:“我这个表哥,别看只上了个警官学校,学历不行,人还挺牛的。当初要不是他执行任务时一只手受了伤,神经坏了,没法再干武警,肯定不会退伍,现在应该在武警系统混得不错。

  你注意到没有,他的左手一直是垂着的,虽然也能像正常人一样用,就是使不上劲儿,也做不了灵活动作。

  不过,我们大家都没想到,他还有经商头脑,开饭店居然这么挣钱,毕竟他父母只是普通工人,家里条件也不好。”

  他说了一阵,发现阮青青始终沉默,似乎对此漠不关心,他问:“怎么了?今天一直心不在焉。”

  “没有啊。”

  “那你觉得我哥这个人怎么样?”

  “还好吧,我也不关心。”

  陈慕昀笑了:“你有时候就是这么呆萌。”

  他盯着她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明净白皙的脸,心头一热,缓了车速,轻声问:“去我家再坐会儿好不好?”

  “不了,已经挺晚了。”

  “老婆,你没听过一句话吗?饱暖思淫欲。”

  “懒得理你。”

  “心理建设还没做好?”

  “我今天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

  陈慕昀沉默下来,她也不说话,车厢里的气氛终于变得有一点点凝滞。

  很快就到了托养中心门外,阮青青下了车,说:“开车小心,早点休息。”

  他降下车窗,指了指自己的脸。

  阮青青笑了,弯腰落下一吻。

  陈慕昀这才一笑,掉头离开。

  但心情到底是有点憋闷的,接二连三被她拒绝。陈慕昀觉得她的保守和紧张完全没有必要,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事司空见惯。

  他是个正常男人,难道没有正常欲望需要纾解吗?她却不体谅,还跟他端着。

  但她是他好不容易才追到的人,他也不敢迫得太紧。所以他心里,既不得不小心翼翼,避免惹毛了她;

  又有憋屈的不甘,还有欲求不满的焦躁。

  到了小区楼下,陈慕昀停好车,只要想起阮青青清冷秀美的样子,就觉得裤子里涨涨的。

  得,今天又是个孤独的右手之夜了。他自嘲地笑笑,暗下决心这几天必须得让她乖乖就范。

  这么一想,更加心浮气躁。他下了车,往楼栋走去,远远就看到,一个身材极好的女孩,拖着个粉色小箱子,站在楼下。

  陈慕昀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虽已是初秋,女孩穿了件短外套,里头却是露脐t恤,那腰十分细白。

  短裙下的两条腿,更是又长又直,再搭配黑色长靴,天真中透着性感。

  女孩也看到了他,一头黑长直下,小脸精致干净,双眼一亮,喊道:“师兄!”

  陈慕昀看清了她是谁,脸色一变。

第9章 见你(1)

  陈慕昀的脸色变得阴沉。

  女孩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把箱子一丢,跑到他跟前,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娇软的脸蛋,贴着他的脖子,要亲不亲的样子,气息萦绕。

  整个玲珑的身子,更是完全依偎在他怀里,带着一丝委屈说:“师兄,我好想你。”

  女孩的身体每一寸,陈慕昀都曾经碰过。那滋味,现在想起来,都能叫人喉咙干涸。

  她还这么年轻,她才念大二,任何男人抱着这么一个天真尤物,只怕都会心猿意马。

  陈慕昀轻吸一口气后,把她推开,冷着脸问:“你怎么来了?”

  阮清苓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委屈巴巴望着他,也不敢再抱,只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陈慕昀顿时想起,这每一根手指,他都曾经含在嘴里过。

  “我想你,我不想和你分手,不要和你分手。你怎么能发条短信就把我甩了?你知道的,我不和她争什么,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就够了。”

  她化着果冻一样的妆,媚眼如丝,水光淋淋。

  陈慕昀被她这么盯着,就没吭声。

  结果她真扑上来亲了,陈慕昀想甩,没甩开,挣扎了几下,一把按住她的腰,狠狠吻下去。

  阮清苓整个身子一麻,挂在他身上,两人的舌头搅在一起,她呜咽一声。他抱起她就往楼上走。

  “箱子……箱子!”

  陈慕昀一手拎起箱子,一手推着她,很快进了电梯,他停止动作,两人低低喘着气,谁也没吭声。

  等进了屋,陈慕昀把箱子一丢,直接把她打横抱起,她惊呼一声,满眼都是笑意,望着他就像望着自己的神。

  陈慕昀把她丢在床上,问道:“谁让你来的?是要害死我吗?早和你说过,咱们分了。你就这么离不开我,跑怀城来勾我?”

  ……

  一番云雨过后,已是后半夜。

  阮清苓趴在床上玩手机,时不时还「咯咯」笑着,看起来无忧无虑。

  陈慕昀靠在另一边床头,瘫软了好一会儿,看着她,问:“你这两天不用上课?”

  “周末没课。”

  “天亮我开车送你去车站。”

  阮清苓把手机一丢,搂着他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说:“不要,人家专程坐了两个小时汽车过来,就是要陪哥哥的。”

  “我没时间。”

  “周末也没时间嘛?”

  陈慕昀盯着她:“我要陪她。”

  阮清苓撇了撇嘴,却依然不生气,而是低头趴在他胸口。陈慕昀倒吸一口凉气,死死捏住她的肩膀,脑子里竟想到:两人的名字那么相似,都姓阮,名字里都有个青(清)字,性子怎么就差那么多呢?阮青青要是有她一半知情识趣,自己只怕都心满意足了。

  陈慕昀第一次见到阮清苓,就是这小姑娘来研究生院取资料。

  那天她穿的是条连衣短裙,周围的师哥们全都盯着看。起初陈慕昀没在意,直到听到她的名字,他才抬头,笑着对她说:“阮清苓?这名字好听,和我女朋友有两个字是一样的。”

  ……

  “哥哥,我就待在你家里等你,哪儿都不去。你回家的时候再陪我好不好?”

  “不行,她有时候会过来。”

  “她来了你提前告诉我,我躲出去,保证不被她发现。哥哥,我不想破坏你们俩的感情,我只想爱你,我真的不在乎天长地久。”

  这姿态实在谦卑到了尘埃里,陈慕昀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又搂着一团温香软玉,到底不忍再说狠话。

  阮清苓虽然成绩能力一塌糊涂家境也不怎么的,但足以去找个正儿八经的条件不错的男朋友。这一年来,她却无怨无悔不求回报地爱着他。

  他想,阮清苓年纪小,太单纯,不太想事不想未来,才会沉沦在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里。

  陈慕昀说:“我在旁边酒店给你开个房,你没事可以自己出去玩,我有时间会去找你。”

  ——

  次日一早,阮青青约的电工师傅来了托养中心。阮青青领着电工转了一圈,说明维修检测的需求,如果有必要,局部进行改造。

  电工师傅没想到这么个清秀的姑娘,居然还懂这些,夸了几句。

  阮青青笑道:“理工科的,这些常识还是懂的。”

  曾曦一直跟着她打转,背后跟着几个小尾巴,她给他们打手语:青青姐可厉害了,高中的时候就给我修过台灯,还修过电冰箱厨房下水道。

  小家伙们全都惊讶得瞪大眼。

  阮青青一本正经对孩子们一挥手里扳手,扳手:你们要是不听话,我就修理你们。

  孩子们做鸟兽散,又躲在门后偷偷看她,没有声音,每一双眼睛,亮晶晶。

  阮青青跟着师傅,专心致志地看,遇到不懂的就问,两人居然也聊得不错。

  一个上午时间,两人把整个院子的电路都检测完了,维修了好几处,还约好下次师傅过来,把一段老化的电路设备彻底换掉。

  这么大的阵仗,中心的工作人员自然都注意到了。姨父郑涛要把中心结束、卖出房产的消息,早就传出风声。

  如今看到阮青青这样的举动,又联想到她昨天查账。一时间,老员工们都看不透这位「少东家」,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郑涛这两天一直没露面。

  到了中午,电工干完活走了。阮青青正吃饭呢,曾曦跑进来,把一个崭新的藤编小电工递给她,还是个女孩。

  阮青青噗嗤笑了,见那藤条又细又滑,色泽鲜亮,问:又去山上了?

  阮青青知道几公里外有座青鸢山,山上就产这种漂亮的藤条,还有很多漂亮的草和花。

  曾曦要是想做「精品」了,就会去那座山上。不过那座山挺荒的,既没景色,也没开发,人烟稀少。

  曾曦以前老家在那边,从小到大跑惯了,比自家后院还熟悉,阮青青倒也不担心。

第10章 见你(2)

  曾曦:你还想要什么,我做给你啊。

  阮青青想了想,表示:能做个我和陈慕昀吗?我可以挑张合照发给你,会不会太难?

  曾曦捂着嘴笑:没问题!

  阮青青也笑了。

  曾曦表示:这是一项重要任务,需要一段时间,我会收集最好的材料,精雕细琢,做出最好的作品,让姐夫大吃一惊。

  管后勤的一个大姐今天请假了,阮青青吃完饭就去后厨帮忙,没多久,听到有人说:“送菜的来了,有时间的帮忙去接一下。”

  阮青青就跟着一个大姐,去了门外,一辆小卡车停着,上头堆着一些菜,还有几大片猪肉和排骨,几大袋粮油。

  大姐对阮青青说:“我们的菜都是菜场的老李头送,肉和米一个月送一次,菜隔天送。今天本来应该上午送到的,不知道怎么迟到了。老两口年纪大了,没有儿女,就靠这个生活,我们也是想照顾他们生意。”

  阮青青点头。

  一个人从驾驶座下来,却不是佝偻老头。他戴了副墨镜,穿着黑色t恤和迷彩长裤,挺拔得像棵白杨树。

  阮青青一呆。

  身旁的大姐很熟络地打招呼:“骆老板,今天怎么是你来了?”

  骆平江摘下墨镜,看了阮青青一眼,表情挺冷,目光就停在大姐身上,露出微笑:“张姐,老李今天不小心把腰扭了,我替他送过来。”

  张姐:“没事吧?”

  “没事,说是老毛病了,我已经让员工陪他去医院了。”

  张姐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介绍道:“哦对,这是青青,我们中心的小老板。青青,这是骆老板,咱们怀城现在最有名的饭馆就是他开的。

  骆老板还是退役军人呢,厉害吧,经常帮老李头两口子,菜都给咱们送过好几回呢!军人就是不一样,退伍了也为人民服务,大好人!”

  骆平江这才重新看向青青,眼神平淡温和,点了点头。

  阮青青也点了点头。

  骆平江转身走向车斗,对张姐说:“你点点数,看对不对,没问题我就帮你们搬下来。”

  张姐说:“那有什么好点的,老李头两口子实诚,只会多不会少。平江,你说你都是老板了,怎么还亲自替他们来,派个人来不就行了。”

  骆平江笑着说:“我怎么就不能自己来了?”

  骆平江右手拎了一袋沉甸甸的米,左手只拎了一袋看起来分量不重的青菜。从阮青青身旁走过。

  阮青青想起陈慕昀说的,他的左手是使不上劲的,所以才退役。

  张姐说:“青青,你帮我拿点菜就行了,不重,就是占地方。”

  “好。”阮青青走到车后,接过一大捆菜,也往厨房走去。

  骆平江显然对中心的结构是清楚的,阮青青走到半路,就看到他已空手走回来。阮青青没看他的脸。

  他也没吭声。

  错身而过时,阮青青手里却一轻,那一大捆菜,被他拎走。阮青青想拿回来:“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骆平江:“我来。”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阮青青这才抬头,看向他的背影。他的背看起来又硬又直,t恤下的肩胛骨微微凸起。

  阮青青忽觉胸口有点闷,嗓音却明亮坦荡无比:“谢谢!”

  他没回应。

  阮青青转身走回车边。

  张姐看到她还有点惊讶:“这么快就放好了,比骆老板还快。”张姐拎了两瓶油,往厨房走去。阮青青便将剩下的蔬菜都整理好,想要一次拎过去。

  身后响起脚步声,骆平江也到了车边,两人谁也没说话。阮青青的眼角余光里,瞥见骆平江一只手拎起装猪肉的袋子,只怕足有大几十斤。他又抬起另一只手,擦了擦脸上的汗。

  “放着,待会儿我来。”他像是在对空气说话。

  阮青青:“我拿得动。”

  于是两人又没声了,各自又送了一趟,但是他走得快,阮青青才走到半路,他已拐进厨房。她还没走到厨房,他已出来了。

  迎面而来的时候,阮青青忽然愣住,站定不动。

  骆平江本来明明对她视而不见,她一停,他走了两步,也停下,隔着一米的距离,看向她。

  阳光明亮的午后,宁静的走廊,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忽然,他笑了,嘴角扯起一抹弧度,偏头看着一边,有些散漫的样子,说:“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长花了?”

  “你的脸脏了。”

  他还那么吊儿郎当地笑着,但是慢慢地在收敛:“脏又怎么了?”

  阮青青说:“看起来和五年前那个晚上的样子差不多。”

  骆平江安静了几秒钟,轻轻「哦」了一声。

  阮青青忽然没头没脑地涌起几分怒意,同时她急切地想要掩饰和压制这种奇怪的情绪,于是她把菜一股脑往他怀里一丢,他抬起眼直直望着她,她却转身就走,拐个弯进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阮青青的眼睛有些发酸,情绪一时间混乱得无从整理。她想明明已经过去五年多了,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突然出现了,我竟然失态了。

  不该失态的。

  从前,哪怕是最亲密的闺蜜,也不相信,她会喜欢上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

  其实她也是在那一夜,他不告而别后,后知后觉发现的。从此她看任何男孩,脑海里却总是闪过他独坐舟头的背影;

  听到任何男孩的表白追求,耳边响起的却是他的嗓音。她像是被那夜中了蛊,惊了魂,遇到谁,都忍不住和他比。

  然后,其他人,立刻变得平淡得像一笔可有可无的素描背景,在她眼里褪色了。只有他脏兮兮的那张脸,却鲜亮得刺痛她的眼睛。

  她竟在十七岁时,喜欢上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还不知道他是谁,他在哪里。

  这注定是一段缥缈无望的爱情,一段属于少女的天真心事。

  大概也只有十几岁的人,才会这样用尽全力去喜欢一个几乎得不到的人。

  可她那时只是想着他,也觉得满足,甚至总是对这段爱慕心怀希望。

  她在一个个夕阳西下窗边独坐的时分,回忆两人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的神态,他的动作,他的语气。

  这时她又像个自大自满的狂徒,从蛛丝马迹中拼命找证据,证明他对她,肯定也是有好感的。

  哪怕只有半个晚上,只有短短几个小时。可是她心动了,他难道没感觉吗?

  冥冥中她总有种预感,人生不会负我,他们会再见面的。她会找到他,或许,有那么一丝可能,他也在找她呢?

  只是后来,一年又一年。

  她终于承认,有关于他的一切,是不切实际的年少妄想。

  这世上或许有一见钟情,可它从来难敌人海茫茫、天荒地老。

  尤其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十七岁,听起来实在幼稚又不重要。

  阮青青很快平静下来,她觉得自己只是一时失常,现在一点儿事都没有了。她拉开房门出去。

  先到厨房,东西全都搬完了,整整齐齐堆放着,张姐正在清点,抬头看到她,笑着说:“你刚才去哪儿啦?已经搬完了,去歇着吧。”

  “他……骆老板呢?”

  “走啦。”

  阮青青心情顿时一松,可那种怪怪的烦闷感又涌上来。当她再次走过中心大门时,下意识往外望去。

  那辆小卡车,还停在门外。车上没人。

  一个人,倚靠在旁边的墙壁上,他已披上件黑色外套,抬头循声望过来。

  阮青青一只手按在大门上,隔着几米远,直勾勾望着他。

  这一次,骆平江终于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仿佛这是他们重逢后,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看见了她。

  清透的阳光里,他那乌黑沉黯的眼睛里,仿佛有某种很平静温柔的情绪,从岁月的浮光碎影中掠过。

  阮青青突然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因为她的鼻头莫名其妙又有点酸了。

  骆平江站直了,没有靠近,问:“没事吧?刚才你突然跑了。”

  阮青青露出很礼貌得体的笑,语气疏离无比:“没事啊,刚刚突然想一件急事,就跑去处理了。没别的事,不好意思。”

  骆平江安静了一秒钟,说:“行,那就好。”

  他上了卡车,发动车子,没有再看她,侧脸浸在阳光里,越发显得硬朗无情:“走了。”

  “再见。”

  车子瞬间驶远,阮青青转身回去。

第11章 想来(1)

  阮青青坐在房间里,拿起手机,突然有冲动想和陈慕昀说话,可又觉得无话可说,看了一会儿,又放下了。

  索性干活。

  一下午的时间,她都沉浸在工作里,构思创业方案,梳理筹备工作。

  等到夕阳西下时,她长吁一口气,推开电脑,已是心平气和,满眼都是冷静现实。

  她忽然想起,今天是周六,陈慕昀一整天都没和她联系过,不太像他的性子。

  她发短信过去:在干什么?

  过了几分钟,陈慕昀的电话直接回过来,他的语气平静温柔:“今天领导临时交代了加班,太忙了忘了和你说。想我了?”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阮青青问,“每次都是去你那边,来我这边吧。”

  陈慕昀顿了顿,语气愈发温柔:“还没忙完,今天不能一起吃了。明天吧,要不还是去我表哥那儿?”

  “不去。”

  陈慕昀很意外:“为什么?上次你不也觉得好吃吗?”

  “虽然是亲戚,也不好每次麻烦他留位子,还打折。而且一个地方吃多了也没意思,还是来我这边吧,我带你去便宜又好吃的地方。”

  陈慕昀笑了:“好好好,老婆勤俭持家,都听老婆的。”

  挂了电话,陈慕昀从这个无人的包间走出去,回到隔壁,阮清苓坐在桌前,桌上的饭菜两人也吃了快一半。

  这种时候,阮清苓从来不问他,是谁来的电话,只是笑眯眯用双手捧着脸,说:“你再不来,这道最好吃的话梅排骨都要被我吃完了哦。”

  陈慕昀心头那一点懊恼和心虚,瞬间被她这没心没肺的爱意给抚平了,一敲她的脑袋说:“想吃就吃,不用给我留。”

  阮清苓于是又夹起一块排骨,说:“我要吃完了,你吃什么啊?”

  “吃你。”

  阮清苓咬着唇笑,过了一会儿,她蹬掉小皮鞋,一只赤脚沿着他的大腿踩上去:“吃这个啊?”

  陈慕昀一把抓住她的脚,问:“这不是你吃的吗?”

  ——

  第二天下午2点多,阮青青刚从外面回来,就被姨父郑涛叫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郑涛笑着说:“青青,我约了买家,很有钱的朋友,来谈托养中心和两个门面转让的事。他们两个小时后到,就在这个屋子,你到时候也来,听一听,签个字就行。”

  阮青青看着他。

  郑涛神色不变:“没别的事了。”

  阮青青问:“有没有对方的详细资料,还有合同,我想先看一下。”

  郑涛皱了一下眉,说:“你还不放心我?”

  “不是,就是想先了解一下,有个准备。”

  郑涛摆摆手:“行行行,我待会儿有空找了给你。”

  结果阮青青回房间后,过了半小时,也没见郑涛把资料拿过来。她又去他的办公室,却发现屋门锁着,里头没人。

  阮青青突然就怒了,一拳捶在门上,而后脸上慢慢露出个冷笑,转身大步回房。

  她缓了一会儿,心想这样也好,回头该怎样就怎样,她也无所顾忌了。

  可心底到底闷闷地难受,还有些发冷。姨父已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近的亲人。

  过去这些年,他对她也不错。小时候,他曾把她扛在肩上,带她玩耍,给她买糖。

  读书时,父母有忙不过来时,他也为她跑前跑后,照料生活,从无怨言。上大学,也是他和姨妈亲自送她去的。

  可现在,姨妈过世了,面对一笔数百万的资产处置,还有几十个孩子和员工的未来,他希望她闭嘴,希望她当个摆设,只等他做主分钱。

  这件事来得太急,打了阮青青个措手不及。如果提前几天知道,她就可以做更充分的准备去应对,收集必要的信息,去判断对方是否可靠,能不能卖,要不要卖,孩子和员工能否得到妥善安置。

  可现在,她双眼一抹黑,还剩短短一个多小时,什么都来不及。

  真到了签订合同的现场,她会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姨父,或者对方。

  阮青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思考解决办法,梳理自己在怀城认识的人,看有谁能帮上忙。

  很快她发现,陈慕昀是最好的求助对象——他家里有背景,回怀城的时间比她长,朋友多,见识广,又在政府机关工作。有他在,她也能多几分底气。

  她立马给陈慕昀打电话。

  响起七八声才接起,他的嗓音温柔如昔:“青青,什么事?”

  阮青青将自己面临的困境和盘托出,然后问:“慕昀,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陈慕昀一听就明白了:“好,我四点前一定赶到,陪你和他们见面。别担心,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占你便宜。”

  阮青青心想,并不只是怕被人占便宜或者牵扯经济利益,只不过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只能当面再谈。

  到了三点五十左右,阮青青就听到外头郑涛回来了,她也不再去问他要资料,又发了个短信给陈慕昀:“到哪儿了?”

  没回复……

  阮青青正要打过去,听到外头响起车声,她走出去,却看到一辆陌生的黑色宝马停在门口。

  骆平江下了车,灰色夹克黑色长裤,商务中带着随性。他手一扬关上车门,抬头看着她,神色温和淡定:“青青,陈慕昀临时有急事,过不来,托我来帮忙。事情他已经大致和我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