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芮瞧他可爱,指着小溪里的鸭子问他,“小郎君,你知道小溪里游的是什么吗?”

  谢策脆生生地回答:“烤鸭!”

  尹明芮懵住,“什么?”

  谢策又理所当然地答了一遍:“烤鸭!”

  尹明毓忽然哈哈笑起来,赞同道:“没错,就是烤鸭。”

  谢策看着鸭子,目露渴望。

第31章

  谢策盯着鸭子的眼神像是已经快要将它囫囵吞下去,尹明毓便招呼众人回去。

  然还未走几步,便瞧见一极惹人发笑的画面。

  他们谢家的清隽郎君打马而来,后头跟着一个风流倜傥的郎君便是探花郎褚赫,褚赫也骑在马上,但手里拽着一根长长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拴着一只羊羔。

  小羊羔很倔强,四只腿崩的溜直,四个蹄子和地面摩擦,被拽的厉害抵抗不了,才抬几下腿,勉勉强强地走几步,然后继续绷直反抗。

  “咩——咩——”

  小羊羔细嫩的叫声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似乎很有脾气。

  那头羊叫,仆人手里的鸭子忽然也跟着凄厉地叫起来,“嘎嘎嘎——”

  谢策吓了一跳,连忙回身抱住尹明毓的腿。

  尹明毓很平静,“烤鸭有什么好怕的。”

  长辈对“可怕”事物的反应会直接影响到孩子,谢策见她这般平静,嘴巴开始一动一动,又咽口水。

  “诶呀~”

  他们身后,有一个婢女忽然小声惊呼。

  众人看过去,那婢女立即害怕地说:“婢子知错,婢子是看那鸭子……那鸭子要下蛋了……”

  众人又一同看向鸭子,果然见它那隐□□……在动,一边儿嘎嘎叫一边儿使力,没多久就露出一点点青白色。

  “……”

  拿着鸭子的仆人慌张,“少、少夫人,小的这就拎走。”

  按理来说是有些有碍观瞻,但是……鸭子下蛋诶,有几个亲眼见过的。

  不止谢策好奇地盯着,连三娘和四娘都忍不住一下一下瞄过去,眼睁睁看着指甲大小的青白色挤出一个圆润的蛋尖。

  然后越来越大,卡住了……

  “嘎嘎——”

  仆人要走开,鸭子在使力,他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走,紧张。

  尹明毓……也好奇,决定做那个满足大家好奇心的善良的人,便制止那仆人,“勿动,莫要摔碎了蛋。”

  仆人便不敢再动,又怕鸭蛋真的摔碎,便蹲下来,让鸭子的脚掌沾地。

  不远处的两个男人瞧见他们的异状,皆有疑惑,便驱马走快了些。

  两匹马哒哒哒地跑过来,停在尹明毓等人前方丈余远,马被勒住的时候打了个响鼻儿,与此同时,鸭子像是受到刺激,一缩一吐,一只鸭蛋便滚落在地。

  完好无损。

  “啪啪啪……”谢策莫名其妙激动地鼓掌。

  四娘尹明若含蓄,三娘尹明芮却是直接笑出声来,抬起帕子掩唇侧身笑不可抑。

  褚赫昨日瞧见尹家三娘子在蹴鞠场上似风一般的模样,对她印象更深些,骑在马上见她笑得眼尾都是泪,便多看了两眼。

  而谢钦并未关注旁人,直接翻身下马。

  尹明毓拍拍谢策的小脑袋瓜,“这颗蛋,就给小郎君你,不给别人。”

  谢策一听,就伸手要拿。

  童奶娘哪能教金贵的小郎君去拿刚下出来的蛋,向谢钦行过礼,连忙让婢女拿了蛋去溪边洗干净。

  谢钦目光扫过仆人手里扑腾的鸭子和……鸭蛋,问尹明毓:“你又惦记鸭子了?”

  尹明毓当着外人的面对谢钦十分尊重,道:“郎君,回来了。”

  谢钦颔首,介绍身后友人给她认识:“二娘,这便是褚赫,褚遥清。”

  而后又对牵着羊的却一派风流的褚赫道:“遥清,这是我夫人尹氏,还有尹家三娘子和四娘子。”

  两方互相见礼,褚赫冲尹明毓拱手,笑道:“弟妹,我与景明乃是同科,交好几年,景明说不必带拜礼,但我不能失礼,听闻弟妹喜爱美食,便投其所好,带一只羊羔来亲自烤,教弟妹和两位娘子皆尝尝。”

  他说着,收绳,拽着倔强的羊羔到身前。

  “咩——”

  没见有人送礼直接送一只羊的,还要亲自烤,尹明芮和尹明若皆稀奇地看褚赫和他手中的羊。

  褚赫注意到尹家两位娘子的视线,十分泰然。

  尹明毓也算是见多识广,淡定地道谢,示意银儿接下“礼”。

  银儿向褚赫一福身,接过牵羊的绳子,也是拽了一下没拽动,便又使了更大的力气,硬拖着羊羔回去。

  谢策好奇地看,又害怕地不敢过去,抱着尹明毓的腿躲在她身后露出眼睛。

  谢钦对友人早已习以为常,能容忍他牵着羊来,自然是预想到会有怎样的反应,也是知道尹明毓不会介意。

  此时礼过了手,他看见躲在尹明毓身后的儿子,道:“策儿,行礼。”

  谢策害怕地收回脑袋,整个小身子都藏在尹明毓襦裙后,遮的严严实实。

  褚赫为他解围,“景明,贤侄还小,无妨。”

  谢钦微微皱眉,“策儿,不可失礼。”

  谢策不敢任性,慢慢又露出来,先是头,而后是半边身体,整个身体。

  他不知道要叫什么,便只高举起两只小手交叠,拜下。

  尹明毓没管他们父子之间的交流,待到谢策问过好,方才看着那只羊羔,笑道:“褚郎君一番心意,便让膳房去处理了,稍后架火烤上。”

  小羊羔不知是否感觉到了即将面临的命运,挣扎的厉害。

  谢策绕到尹明毓另一侧,躲得远了些,攥紧尹明毓的襦裙看它被拽远,忽然眼泪汪汪,哽咽:“母亲……不吃……”

  尹明毓低头,问他:“那烤鸭呢?还吃吗?”

  谢策呜呜哭道:“吃~”

  “……”怎么这么让人想笑,尹明毓忍着笑意,又问,“不吃这只羊羔,换一只羊,可好?”

  谢策微微收了泪,吸吸鼻子,点头,“好。”

  行吧……可能小孩子心里,它们是不同的。

  尹明毓便对褚赫有些歉意地说:“褚郎君,庄子里应是也有羊的,可否换一只?”

  褚赫眼含笑意,轻摇折扇,不以为意道:“弟妹随意。”

  于是尹明毓便吩咐婢女去膳房交代,这一只羊羔则是被银儿牵着,绑到树上。

  小羊羔不再挣扎,乖巧地跟着,“咩咩”的叫声也轻了许多。

  谢策收了泪,露出笑脸,又拽尹明毓要去看小羊羔。

  尹明毓教他自个儿去,还嘲笑他:“它是才出生没多久的羊羔,你是两岁的孩子,还比它高,竟然害怕?”

  谢策嘟嘴,不承认,“不怕。”

  尹明毓漫不经心地说:“不怕便自个儿去啊。”

  谢策脚步踌躇,一点点蹭着靠近小羊羔,而小羊羔并不怕他,十分温顺地任由他靠近。

  谢策发现了,渐渐胆大起来,又走近了些,见小羊羔还是很安全,回头冲尹明毓得意地笑。

  还真是小孩子,这也能骄傲起来。

  尹明毓对天真的小孩儿扯出个的笑脸,便去安排野炊。在野外烤羊,比看小孩子和小羊羔互动更让她感兴趣。

  三娘子对小羊羔倒是感兴趣,让婢女去薅了两把草,和谢策一人一把,喂小羊羔。

  四娘子则是跟着尹明毓忙活,还像在尹家似的,尹明毓说什么,她都听。

  而谢钦从始至终只看着尹明毓的所作所为,并不置喙。

  褚赫席地而坐,边喝茶边感慨:“我也听闻过不少继室的传闻,倒是少有如弟妹这般的,景明你好福气。”

  谢钦不言,视线跟随尹明毓,确是福气,只是也教人不知该如何讨她欢喜……

  待到火架起来,膳房的仆人搬着一只比方才那只小羊羔大些的全羊出来,架在火堆上,调料备好放在一旁。

  褚赫不拘小节,取了两块布缠好袖子,便沾上各种调料抹在羊身上,一层又一层。

  尹明芮和谢策被吸引了目光,她便想带着谢策一同过来瞧。

  谢策又好奇又舍不得小羊羔,非要拉着小羊羔一起过去。

  尹明芮:“……”这事儿她干不出来。

  谢策就叫婢女帮他,硬是拽着再次僵直腿、挣扎后退的倔强小羊羔来一起看给另一只羊涂调料。

  还是尹明毓,取走绳子,牵着羊羔回方才的树边,蹲在它旁边儿,喂了一把草,看它吃完方才再过去。

  谢策小孩儿心性,忘性大,注意力很快便被褚赫的手吸引。

  待到烤羊的香味散开来,谢策的小鼻子一动一动,不住地吞口水。

  羊肉烤好,片下来最嫩的一盘肉,送去了庄子里,而后,褚赫又片了一盘,端给谢钦。

  谢钦没有吃,先端给尹明毓。

  尹明毓见谢策馋的眼睛发直,冲他微微一笑,碟子放到身后,然后手在身后摆了摆。

  金儿立即递上一碟烤好的鸭肉。

  尹明毓拿到身前,递给谢策,一本正经地说:“吃吧。”

  谢策两只手握着碟子,满眼困惑:“烤羊?”

  尹明毓极肯定地点头,“是啊,就是烤羊。”

  谢策看着碟子里和刚才长得不一样的肉,满脸的茫然。

  尹明毓夹起一块儿,塞到他嘴里,谢策吃着好吃,立时便不再深究,眼一转瞧见小羊羔,便端着碟子过去分享美味。

  小羊羔一反先前的温和,对着谢策咩咩叫了几声,蹄子在地上蹭了蹭,头顶谢策的胸口,将他顶出去。

  谢策倒退几步,还是没有稳住身体,向后栽去,肉洒了一地,他则是像只四脚朝天的小乌龟一样,划拉四肢。

  童奶娘赶忙上前扶,谢策站起来委屈极了,哒哒跑回来找尹明毓。

  “给我拿壶酒。”

  金儿拿来的酒壶,尹明毓饶有兴趣地边看边乐呵,自斟自饮。

  火堆处,羊还在继续烤着,褚赫再片下两碟肉,一碟端给尹明芮,一碟交给婢女,婢女送到四娘手中。

  而后褚赫净了手,和谢钦一同饮酒抚琴吹箫。

  褚赫的箫声就像他的人一般,十分欢畅,谢钦的琴声相和,亦是渐渐轻快起来。

  秋日正好。

第32章

  傍晚,客人们伴着夕阳余晖各自离去,尹明毓和谢钦父子目送他们离开。

  谢钦道:“回吧。”

  尹明毓点点头,转身便往宅子走,有仆从收拾残局,他们可以做甩手掌柜。

  “咩——咩——”

  “咩!”

  小羊羔叫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些声嘶力竭。

  谢策听到声音,这才想起小羊羔来,拉住尹明毓的襦裙,“母亲!羊!”

  尹明毓停下脚步,侧头去看,就见那小羊羔不知怎么把自个儿的绳子全都绕在了树上,四只腿儿一起使劲儿也挣不脱,低头也低不下,正冲着他们直叫唤。

  “险些忘了它。”

  尹明毓转身往羊那儿走,谢策也颠颠儿跟在她身后。

  谢钦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两人。

  尹明毓和谢策走回到它身边儿,伸手扯了扯它的绳子,嘲笑它:“你也是个傻的,活物还能教死物给吊住。”

  金儿怕她脏手,便道:“娘子,婢子来吧。”

  尹明毓摆摆手,提着跟它脖子连接的那一截绳子,半拖半引地解救了它,然后亲自牵着羊进大门。

  谢策亦步亦趋地跟着,小手也抓在绳子中间,进到中庭,便要往谢老夫人和他住的院子拉,但他和大人的力量自然不能比,根本拉不动。

  尹明毓察觉到绳子有滞涩,回头便瞧见谢策的动作,问他:“想做什么?”

  谢策小手指向正院,“那儿,羊,那儿。”

  童奶娘面上有些难色,谢老夫人绝对不会同意。

  而尹明毓根本没有松手,干脆地拒绝:“不行,这是我的,自然要由我带走。”

  谢策还是一脸想要,软软地求,“母亲~”

  尹明毓依旧坚定拒绝,“你可以明日来找它,但是不能强要我的东西。”

  她一个长辈,这般跟孩子计较,教周遭下人,尤其是谢策的下人看来,是有些不够慈爱的,但她实在太过理直气壮,且谢钦这个父亲看起来没有任何异议,下人们便也不敢表露出来。

  而谢策跟她对视一会儿,终于确定她肯定不会让着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反复说道:“明儿~来。”

  尹明毓点头,“你回吧。”说着,迈开步子,拽着绳子向前走。

  和谢策分开后,尹明毓牵着羊羔回到她的院子里,四处打量了一圈,将羊拴在离寝室较远的廊下。

  她边拴还边跟羊羔说话:“若是将你忘在宅子外面,许是夜里就被野兽叼去了,还不如我们吃了你呢。”

  小羊羔咩咩两声,转了个个儿,尾巴对着她,就像是生气一样。

  尹明毓被它逗笑,也不嫌脏,手指一下一下地戳它的背,“还敢跟我闹脾气,等你多长些肉,就解了你,做全羊宴。”

  “咩!”

  尹明毓挑眉,揪住它软软的耳朵,“就要吃你。”

  “咩!”

  谢钦站在廊下安静地瞧她,眼里泛起极浅的一丝笑。

  尹明毓余光瞥见他,一顿,不是错觉,谢钦身上似乎确实有些古怪的生硬感。

  而谢钦见她看过来,瞬时恢复如常,道:“你先前想要的地图,我带回来了。”

  尹明毓起身,随他进去,瞧见桌上多了一张纸,便拿起来看。

  地图上,只有龙榆山猎场外围画得细致,猎场内只大致标了几处地方,没有具体路线。

  谢钦道:“这里是皇家猎场,细致的地图不便外传,我便给你画了此图。”

  “郎君亲手画的?”尹明毓惊讶了一瞬,又低下头看,“昨日方才说了,这么快便画好了?”

  谢钦转开眼,没回复,只起身道:“早些梳洗就寝吧。”

  尹明毓埋头在地图内,研究过两日先去哪里为好,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谢钦吩咐婢女准备水,转头见她还在看,走过去抽走地图。

  尹明毓不敢扯,眼睁睁看着地图被抽走,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谢钦淡淡地说:“你身上有些羊膻味,莫要沾到地图上。”

  尹明毓立时侧头嗅了嗅,是有些淡淡的味道,便去内室洗澡换衣服。

  待到两人都躺在床上,谢钦放下床幔,侧身揽住她的腰,慢慢压下。

  尹明毓抵住他的胸膛,“方才发现,月事来了。”

  “……”谢钦顿住,片刻后翻身躺回去,一本正经道,“我会多留些护卫在庄子上,你若是出去游玩,多带些人,莫要走远。”

  尹明毓:“……”果然,处处都很生硬。

  第二日,尹明毓醒过来时,谢钦照旧已经不在屋里。

  谢夫人昨日还未交代完事情,用过膳后便叫尹明毓去她的院子里说话。

  尹明毓今日也不打算去猎场,然而猎场里却有好些小娘子惦记她,想要与她结交。

  三娘子尹明芮和四娘子尹明若为了不惹麻烦,也都没有出现在猎场,与尹明毓一同蹴鞠的几个娘子没处问谢少夫人,便找上了姜七娘姜合。

  姜合因着那日和尹明毓不欢而散,颇有几分烦闷,没有多少心情应付她们的追问,勉强敷衍两句,便离开人群,往偏僻处走。

  而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是容易碰见些见不得人的人和事儿。

  她初时分神,没注意自个儿越走越远,等到发现的时候,周围除了她和她的婢女,已经没有了别的人。

  周围全是茂密的树木,看过去只觉得粗壮的树木后阴森森的,不知道有什么未知的危险会突然窜出来,姜合心里犯怵,便要原路返回。

  往回走时,她左右观望,打眼便瞧见了一对熟悉的狗男女,只一眼,马上恼火起来。

  但她才因为尹明毓的话反省过,谨记着不该冲动行事,便强制压抑下怒火,狠狠瞪了那两人几眼,而后转身就要从别处绕开。

  可她走得急,没注意脚下有根树枝横在那儿,脚直接绊在树枝上没抬起来,整个人瞬间便向前倾去,吓得惊呼一声。

  那头,姬三郎和柳二娘听到声音,四处张望,便看见了姜合的婢女,皆是一慌,连忙匆匆离开。

  “娘子,您没事儿吧?”婢女紧张的询问。

  姜合抬起的两只手,从手掌到手腕,全都划出一道道地红印,严重的地方,甚至还冒出一点血。

  婢女瞬间惊慌,忙要扶她起来。

  而姜合一动弹,立即面露痛苦,“脚扭伤了。”

  婢女一听,满心都是回去被夫人知道,定然要被重罚,慌乱极了。

  她强自镇定下来,问道:“娘子,您可能忍忍,婢子先扶您出去吧?”

  姜合稍一动便是一阵钻心的疼,便将重心放在一只脚上,捂着手腕,摇头道:“你先去前头看看,能不能找个人来帮忙。”

  她寻常身边都要带几个婢女,今日是不爱人跟在身边儿烦着,这才只带了一个出来,此时有麻烦,却是有些懊悔起来,可惜也于事无补。

  婢女其实不敢放主子一个人在这儿,但她若是不出去,也带不走主子,只能忐忑地暂时走开。

  姜合一个人,听着周围的树叶簌簌声,脑子里忍不住幻想种种可怕的场面,自己吓得抱紧自己。

  忽地,身后传来一阵极大的簌簌声,她整个人一僵,缓缓转头,紧紧盯着声音来源处,害怕地咬紧嘴唇。

  片刻后,一个深红色衣袂出现,姜合吊起的心瞬间落地,这才发现她满头大汗。

  来人正是韩旌,手里提着两只猎物,一瞧见有娘子在这儿,下意识把带血的猎物挪到背后,免得吓到姑娘。

  待到瞧清楚她的脸,韩旌认出她是跟尹明毓一同蹴鞠的姜七娘子,且看着似乎有些狼狈,便客气地询问道:“姜七娘子,不知是否需要韩某帮忙?”

  姜合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听到他询问,马上点点头,“劳烦这位郎君了。”

  韩旌走近,又仔细问了下她的情况,到底顾忌着男女大防,又听她说她的婢女去找人了,便没有其他动作,而是遮好猎物,站在不远处陪着她。

  有郎君在,姜合心里安定,瞧他那般有礼又细心,便主动问起他的姓名。

  韩旌答了,眺望着路口,见到有人来,便道:“想必是你婢女带人过来,不便教人知道娘子与男子单独待在一处影响名声,韩某先走一步。”

  他说完抬腿便走,姜合叫了几声,也没叫住人。

  这时,婢女带人返回来,见她朝着一个方向张望,便问道:“娘子,那头有什么吗?”

  姜合收回视线,摇头,“没有。”

  婢女也没多问,和人一起扶着她离开。

  她们走出这里之前,姜合又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瞧见,只得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韩旌的名字,记住了他。

第33章

  渭阳郡主嫌那些假模假样的小娘子们烦,便难得“安分”的待在自个儿的庄子里,没有出去招摇。

  柳二娘柳月神色略有些慌张地跑回来,瞧见地便是她靠在俊秀温柔的郎君怀里,郎君一双纤长好看的手,慢慢剥掉葡萄皮,送到渭阳郡主口中,抽离时手指流连地抚了一下渭阳郡主的嘴唇。

  渭阳郡主眼尾上挑,旖旎风流,眼神交缠、黏连,暧昧至极。

  柳二娘看一眼,便羞耻的连忙低下头。

  渭阳郡主瞥了她一眼,嗤道:“瞧你这作态,呵~又去找那姬三郎了?”

  柳二娘霎时又扭捏慌张起来,“郡主,方才我们被姜七娘子撞见了,她那个性子,万一不管不顾地闹起来,我……我和三郎的婚事还能成吗?”

  “不想被人撞见,不去幽会便是了。”既想要拴住姬三郎,还担心被太多的人瞧见没有退路,“做都做了,瞻前顾后的。”

  渭阳郡主从俊秀郎君怀里起来,“什么宝贝似的,无趣。”

  她说完便牵着那俊秀郎君进去,留柳二娘在原地深深地垂着头。

  谁不想无所顾忌呢?只是不能罢了。

  谢家庄子——

  尹明毓、谢老夫人、谢策要留在庄子里,谢家另外三人虽是同意了,需得安排的事情却比全都离开更多。

  尹明毓给谢夫人留下的印象太特别,谢夫人一方面认识到她并非真正蠢笨的,一方面又觉得她行事有些不同寻常,教人无法完全放心。

  是以她思索再三,没有将庄子全权交给尹明毓和庄子上的管事们,而是留下她身边一个管事嬷嬷。

  晚膳结束后,谢夫人叫尹明毓到跟前,仔细交代:“有事儿便找常嬷嬷,母亲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你年纪尚轻,需得有人从旁协助。”

  尹明毓丝毫不在意,婆婆只是不放心就送能干的嬷嬷来为她提供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条件,若是再不信任一些,她是不是会被能干的人们环绕?

  她想到那样的画面,实在太过快乐,真心实意地认为谢夫人就是世上最好的婆婆,看着谢夫人的眼神都带着濡慕之情。

  最能干的就是谢夫人,尹明毓依依不舍道:“儿媳真是三生有幸,才有您这样宽和的婆母,儿媳一定倚重常嬷嬷。”

  她的眼神太热烈,话说的也直白,谢夫人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认真道:“你是主子,便是信任,也不能教仆人爬到头上。”

  尹明毓点头,“您放心,若是有谁胆敢怠慢,儿媳就记下来,回去请婆婆做主。”

  谢夫人:“……”

  她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这般说好似也没什么问题,便只能敲打庄子上的管事们,“若是伺候不好老夫人、少夫人和小郎君,唯你们是问。”

  管事们哪敢对主子不敬,连连恭敬地表示“不敢”。

  谢夫人再转向尹明毓,欲言又止。

  尹明毓乖巧端坐,等着听她说。

  谢夫人没少说了,看她这样,一时真是不知道该再如何说,只能道:“大郎许是也有些事要与你说,你先回吧。”

  尹明毓便起身告辞,临走前,真心实意地关心道:“母亲,您注意身体,莫太过操劳。”

  谢夫人欣慰一笑,点点头,“去吧。”

  尹明毓脚步轻快地回院子,瞧见那只羊羔有了专门的槽子吃草,旁边还有一个瓷盆装满清水,不止如此,还多了一个规整的厚实的草垫放在廊下供它趴卧。

  它一只羊惬意的完全不像是普通羊,这全都因为她。

  不过也不完全在于她,是这只倔强的小羊羔先救了自己。

  尹明毓坏心眼儿,瞧它这般,便走过去,端走它的水盆,放到它绳子能够够到,但是要喝就得来回跑的地方。

  小羊羔站在食槽边儿上,两只豆圆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动作,还不明白她在干什么。

  尹明毓拿出帕子擦擦手上溅到的水,拂衣而去,深藏功与名。

  金儿和银儿习以为常,视若无睹。

  但屋内全程目睹的谢钦:“……”

  他这样自律,所行皆有所向的人,实在不明白为何会有尹明毓这样无聊的人,乐此不疲地逗弄孩童,还为难一只羊。